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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銀月飛霜


  賞花軒燈火通明,肖寒月、張傑、王守義、譚三姑,還加上一位趙姑娘,五個人圍坐一桌。
  譚三姑很留心趙幽蘭,但見她五官端秀,臉色蒼白,略顯瘦弱之外,精神倒是很好。
  趙幽蘭一向都喜歡和肖寒月坐在一起,但這一次,似乎是有意的逃避,竟然坐在了張嵐身側,也正是譚三姑和張嵐之間。
  肖寒月心中一直掛念常九的安危,忍不住說道:「常兄去追蹤敵人去向,也該回來了。」
  自和風十三交手之後,張嵐不但已全無傲氣,而且,深覺江湖上浩瀚如海,自己是那麼微一足道,人也變得謙恭起來,歎口氣,道:「他的追蹤之術,雖然名滿江湖,但敵人狡猾無比,武功又高,希望他吉人天相……」
  譚三姑接道:「不用為常九擔心,只要他不太逞強,和人動手,自保綽綽有餘裕,地鼠門中人有很多特殊的本領。」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白髮龍女的眼光、經驗,果有獨到之處,竟然能夠看出常九是地鼠門人。
  張嵐、王守義和常九交了很久的朋友,但對常九出身地鼠門一事,競是茫然不知,兩人聽得同時一呆,但卻並未追問。
  譚三始的目光,已轉到了趙幽蘭的身上,緩緩說道:「趙姑娘,老身雖然年近古稀,但說話仍是直來直往,我想問姑娘幾句話,不知道是否可以?」
  趙幽蘭略一沉吟,道:「可以,不過,也許有些話我無能回答。」「我們都正在為追查趙大夫的事件拚命,希望趙姑娘相信我們,目前雙方,已然成劍拔弩張之局,早晚必須有一場決戰,知已知彼,老身才能大膽地調動人手。」
  趙幽蘭點點頭,道:「晚輩能擔當的事情,我會自告奮勇,絕不推辭。」
  譚三姑笑一笑,道:「好!強敵夜襲趙府,數次未成,可是姑娘把他們逼退的?」
  突然而來的一問,張嵐和王守義都為之訝異不已,目光轉注到趙幽蘭的臉上。
  「晚輩不會武功,只懂藥理,如果侵入趙府的敵人,是被晚輩逐走,那也是被晚輩配製的藥物掠退。」
  譚三姑笑道:「幽蘭姑娘,你配製成的藥物,是否可以移動傷敵?」
  「可以,有些巧思構造而成之物可以游動。」
  「自然,也可以培養一些毒物克敵?」
  趙幽蘭竟然點點頭:「是!」
  譚三姑未再深問下去,目光轉到了王守義的身上,道:「王總捕頭,趙府的防守佈置如何?」
  王守義道:「十二支連珠匣弩,再加上十名弓箭手,三十名捕快,收張傑、羅鏢和六名鏢師分頭率領巡邏,韓怕虎、何剛接應,以趙府的大小來說,防守應該十分周嚴,但敵人武功太高,這些佈置能收多大的效用,就不是我能估計了。」
  譚三姑道:「今夜諸位多加休息一下,明夜是很重要的一夜,我想,他們一定會有大批人出動,王總捕頭最好通知一下這附近住戶,夜間不要外出,以免傷無辜。」
  王守義道:「譚前輩,既知他們一定會來,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下,調動一些人馬?」
  譚三站搖搖頭,道:「如是調動千軍萬馬,把這團團圍住,他們自然是不會來……」
  「是是是,譚前輩的意思是……」
  譚三姑道:「張傑、羅鏢、六位縹師,和十二支連珠匣弩留下,再就是我們這些人了,把三十名捕快和弓箭手,想辦法安排在趙府的外面?」
  「安排在趙府的外面?」
  王守義不太明白地問:「什麼用處?」
  譚三姑道:「這一戰相當凶險,人數越多,傷亡越重,如若對方來的人都是高手,三十名捕快對我們的幫助不大,把他們安排在趙府四周,負責傳遞消息事情。」
  王守義道:「在下明白了,明天立刻佈置。」
  譚三姑又分配了防守和傳達的方法,整個的戰法是,由交相的掩護把人手集中在後院之中,再和對方決戰。
  大家心中都明白了譚三姑的設計,對敵方案是以肖寒月為決戰小心,其他的,都是輔助的力量。
  趙幽蘭在趙府中成了另一個單獨的點,譚三姑沒安排她對敵任務,但也沒有把她停居的跨院,列入保護的重心,這和原來防衛的佈置完全不同,原本趙府的佈置,是以保護趙姑娘作為第一要務。
  計議停當,離開賞花軒時,肖寒月快步行近了趙幽蘭,道:「幽蘭,對於吐納、練氣之術,可有什麼疑問?」
  「沒有……」
  趙幽蘭停下了腳步,身未折轉,仍然背對著肖寒月,說:「多謝肖兄指教……小妹獲益匪淺。」
  肖寒月向前行近一步,趙幽蘭急急躲開兩步。
  雙方仍然保持了兩步左右的距離。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幽蘭,哪裡不對了?」
  「我……我很好。」
  肖寒月目光轉動,花園中不見人蹤。
  趙幽蘭接道:「肖兄,如若沒有別的事情,小妹想走了。」
  肖寒月就算再笨,也覺出有些不對了,心中大感奇怪,道:「幽蘭,怎麼回事,我們之間,好像疏遠了?」
  趙幽蘭背對內寒月,緩緩說道:「肖兄,我很累,想早點休息了。」
  「好吧!姑娘保重。」
  趙幽蘭放步急行,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肖寒月望闃趙幽蘭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
  「肖兄弟……」
  常九突然出現,緩步行了過來。
  「常兄……」
  肖寒月喜道:「你幾時回來的?」
  「剛到不久,看到你在和幽蘭姑娘說話,我就停了下來。」
  常兄都看到了?」
  常九點點頭,道:「看到了,也聽到了。」
  肖寒月道:「趙姑娘有點變了?」
  常九笑道:「不錯,而且,變得很厲害,走!到我住的地方仔細談談。」
  「常兄,是否有重要消息告訴譚老前輩?」
  「消息倒有,不過,明天再說不遲。」
  常九就住在花園旁邊一座小巧雅室中,趙幽蘭刻意待客,對留住在趙府的客人,都安排了很好的供應,常九雖然深夜返回,但室中的香茗,仍有餘溫,常九一連喝了兩杯茶,才放下茶杯,笑道:「你覺得趙姑娘哪裡變了?」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常兄,不是也說她變得很厲害嗎?」
  那是我的看法,但我想先聽聽你的說法。」
  肖寒月道:「這個,這個,過去,她常和……」
  常九笑一笑,接道:「不用害羞,我們都瞧得出來,幽蘭姑娘對你很好,不但信往,而且,情義深重。」
  肖寒月歎一口氣,道:「可是,今夜,她卻是有意在逃避,似乎是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這中間,究竟為了什麼呢?」
  常九臉色突然變的嚴肅起來,緩緩說道:「我常九這付德行,從來沒有女人喜歡過,談情說愛的經驗,我雖然沒有,便卻看過不少,你肖兄弟是人間實麟,身負絕技不說,偏又生了一副英俊、瀟灑的體態形貌,讀過萬卷書,胸藏綿繡,這大概就是叫什麼才子了,一才也罷,可悲處,竟然是文武全有,這就成了老泰山心目中的乘龍快婿,俏佳人心目中的如意情郎,幽蘭姑娘對你用情,已然流露形態之間,那麼嬌俏的小郡主,也有些一見心喜的情態……」
  肖寒月接道:「常兄,你扯到那裡去了……」
  「聽我說下去……」
  常九肅然接道:「你也許不留心,但我看得出來,我常九和張嵐、王守義不同,行事為人,只求活得安逸、痛快,我走馬章台,流戀煙花,這方面見識很多,雖然是大把銀子買來虛情假意,但久病成醫,經歷的太多了,自然對女人有很多的瞭解,你和文雀、武鳳對過手,交過陣,現在不妨回味一下,雙方在各自逞機心的景況之下,她們是不是也有著那麼一絲斬不斷的綿綿情章?」
  肖寒月想一想,似是也不錯,只是他初歷情場,那些眉目傳情,究竟有多少真假,卻是無法分辯。
  常九吁一口氣,道:「情海風波,大都是起因於外人介入……」
  肖寒月接道:「絕對沒有的事,而且,我心存報恩,也不願存有同攀趙姑娘的想法……」
  常九笑道:「這個嗎?我也看得出來,你心裡坦蕩,止乎於禮,但幽蘭姑娘卻有著相許依附的情懦,但她是聰明細倫,極有主見的人,縱然情場有敵,也不甘心退讓,何況,目前情景,對你依托正重,豈非小不忍而亂了大謀,這中間的變化,就值得深思冥索了。」
  薑是老的辣,想不到常九這麼一個江湖人物,對事理的分析,竟有如此深入的見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當真是各有所得,經驗、閱厲,個中自含有人情練達之處。
  肖寒月歎息一聲,道:「小弟實在想不出原因何在。」
  常九沉思了良久,道:「兄弟,想想看,言語上有沒有使她傷心欲絕之處?」
  「沒有。」
  常九道:「這就變化莫測了,丫頭情愫早已暗生,怎麼會突然有了變化,莫非她要逃避什麼?」
  「逃避……」
  肖寒月有些不解地說:「這就不通了,小弟心中坦蕩,趙姑娘有什麼好逃避的?」
  常九道:「事情可能緣起於她的變比。」
  肖寒月沉吟不語。
  常九低聲道:「肖兄弟,你是不是感覺到幽蘭姑娘一直在改變自己。」
  肖寒月點點頭,道:「這點倒是不錯,我初見她時,她是個明朗、活潑的小姑娘,現在,似乎是越來越深沉了。」
  常幾道:「人隨年齡增長,愈來愈穩健、莊重,本是個自然的事,只是幽蘭姑娘的變化的太大、太快,大出常情。」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多謝常兄指點,此事一時間難有結論,不談也罷,常兄追蹤敵情,是否有所收穫?」
  「收穫很大,且今夜可保安然無事,天色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咱們明天再談吧!」
  肖寒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可花竟然在室中坐侯,不禁一呆,道:「這麼深夜了,你在這裡等什麼?」
  杏花站起身子,盈盈一禮,道:「婢子奉小姐之命,有事奉告公子……」
  「噢!趙姑娘有什麼吩咐……」
  杏花道:「姑娘說,由明天算起,三日夜之後,武鳳姑娘就可以恢復她原有的武功,公子要如何處置她,可以自己決定……」
  肖寒月奇道:「這是什麼意思?」
  杏花道:「婢子不清楚,小姐這麼吩咐,我就只好這麼說了,公子難道也不明白麼?」
  肖寒月吁一口氣,道:「好!還有什麼?」
  杏花道:「風七這個人,人性未失,公子如能予以收服,可有大用,這一切行動,都要秘密。」
  肖寒月道:「好!我明白了,趙姑娘還有些什麼?」
  杏花沉吟了一陣,道:「姑娘沒有再說什麼了,不過……小婢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肖寒月笑一笑,道:「你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
  杏花道:「好!公子如此吩咐,杏花就直言了,小姐對公子依附甚重,一切都寄托在公子身上了……」
  肖寒月雙眉皺起,沉吟不語。
  杏花道:「也許公子還不知道,小姐生性好強,她為突破一些成就,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常常日以繼夜,三天三夜都未休息過一下。
  「這怎麼行,你為什麼不勸勸她?」
  「婢子勸過很多次了,可是沒有用處,所以,我才告訴公子,希望你能勸勸她。」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行麼?」
  「行!我想她一定會聽你的話。」
  肖寒月心中忖道。過去也許可以,現在,只怕不行了,女人多變,當真是莫可預測。但他心中所思,反而點點頭,道:「好!有機會,我勸她一下試試。」
  杏花道:「多謝公子。」
  杏花轉身向前行去,到了門口,突然停下,回頭說道:「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我幾乎忘記告訴公子了……」
  肖寒月道:「什麼事?」
  杏花一直走到肖寒月的面前,才低聲說道:「辦大事,不拘小節,御女有術,以情動之。」
  肖寒月道:「這……」
  「公子,難道又不懂了,小姐說你學問好,一定會明白。」
  肖寒月揮揮手,道:「你去吧!」
  杏花轉身而去。
  肖寒月掩上房門,和衣而臥,反覆思索趙幽蘭要杏花傳話之意,只覺其中若有節拍,暗合兵法上用間篇中的謀略,難道,趙幽蘭也讀過兵法策略不成?……」
  *一陣緊急的叩門聲,吵醒了好夢正甜的肖寒月,打開房門,竟然是張嵐站在門外,正已是日上三竿。
  張嵐道:「快些洗過臉,大家都在賞花軒等你共時早餐,商議大事。」
  肖寒月臉上一熱,道:「小弟昨夜睡的晚了一些,但也未想到竟然貪睡至……」
  張嵐接道:「快去梳洗,我在門外等你。」
  肖寒月匆匆梳洗之後,換件衣服,急步行出,道:「張兄,隨便派個人來叫我一聲就行了,保用親勞大駕?」
  兩人本是邊行邊談,張嵐卻突然歎了一口氣,停下腳步,道:「老弟,有件事,恐怕會給你添麻煩,你可要多擔待了。」
  肖寒月道:「什麼事,張兄吩咐一聲,小弟絕對遵從,何用如此鄭重?」
  張嵐笑一笑,道:「說它麻煩吧!可也是大多數人求之不得的奇遇,但對你肖兄弟,我就拿不準該怎麼說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道:「張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張嵐道:「郡主。」
  肖寒月心頭一震,道:「她來幹什麼?這裡危險得很,譚前輩說今晚上,可能就會有一場火拚?」
  張嵐道:「王爺都阻止了,我有什麼辦法?」
  肖寒月道:「金枝三葉,任性千金,她認為這是好玩的事,但事已至此,大家想辦法護著她此,別讓她涉險就是。」
  張嵐道:「我看,這就要你肖兄弟多費些心了。」
  「我?」
  張嵐道:「譚三始前輩暗裡告訴我,郡主明是陪伴師父,實則為你而來……」
  「這怎麼會?」
  張嵐接道:「這就是我說的麻煩了,郡主天真、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你老弟只好擔待了。」
  肖寒月似是忽然被人在肩上放了一付千斤重擔,一下子壓得臉色嚴肅,眉頭也皺了起來。
  張嵐苦笑一下,道:「老弟,輕鬆點,郡主雖然任性,但聰慧能識大禮,我來告訴你,只是讓你心理上,有點準備,萬一她說話不慎,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兩人談話之間,已行近了賞花軒。
  譚三姑、王守義、韓怕虎、常九圍桌而坐,郡主失盈盈果然坐在潭三姑的身側,穿著深藍色的勁裝,背插長劍,一副臨陣對敵裝束。
  不知張嵐是有意,還是無法,剛好把肖寒月讓到了失盈盈的身旁。
  桌上,早已擺好了精美的早餐。
  譚三姑輕輕咳了一聲,道:「常兄帶回來了很重大的消息,咱們吃過飯,再仔細研究一下。」
  也許是因為郡主在座,這餐早飯,完全作到了食不言的境界,直到飯後送上香茗,譚三姑喝了兩口茶,才開口說道:「常九,說說你追蹤的情形,有沒有發覺白羽令門中人?」
  常九沉思了片刻,道:「他們的行動很小心,我不為地改變自己形貌,借物隱身,才算沒有被他們發覺……」
  張嵐道:「你追蹤的是什麼人?」
  常九苦笑一下,道:「留下楊府中的人,只逃出了一位玄衣少女。」
  肖寒月道:「她身法快速,常兄能予追蹤,實在高明。」
  常九道:「她飛躍出圍牆,就隱身在暗影中不動,直到你們離開之後,她才現身。」
  王守義道:「她們藏身何處?是不是已離開了金陵城中?」
  常九道:「沒有,這金陵城中似乎到處有他們的巢穴,我看她進入了一座大宅院中……」
  王守義接道:「什麼地方?」
  常九道:「緊臨雨花樓旁。」
  王守義道:「緊臨雨花樓旁,一座大宅院,那金陵城中商業最繁盛的地區。」
  他突然一掌折在大腿上,道:「四海綢緞莊。」
  常九道:「不錯,王兄對金陵地方,當真是熟悉的很。」
  王守義道:「奇怪呀!這四海綢緞莊,是五十多年的老字號,怎麼會……」
  張嵐道:「楊尚書的府第,他們都敢侵、借用,何況一家商號。」
  肖寒月歎息一聲,道:「他們行動詭密,武功高強,如施用移花接木手法,不知道這金陵城中有多少人家,被他們控制了。」
  譚三姑道:「果然利害,老身在江湖上走動了數十年,見過不少狡詐、陰險之徒,但卻從未見這樣借屍還魂的手法,用高官府第,殷實商號,用作掩護。」
  常九道:「他們訓練出這些殺手,一定會有一處人跡罕至的隱密基地,在金陵城中的活動,只是他們爭雄江湖的手段之一,在下追蹤而入,進入了第三座宅院之後,發覺其戒備得十分森嚴,不敢再冒險深入,只好用地聽之術,聽得了他們幾句交談……」
  常九取過茶懷,喝了一口,繼續說了下去:「可惜我看不見那人形貌,但聽口氣,似乎對連番挫敗,非常憤怒,已決定會力對付我們,言詞之間,似乎和官府中人正面衝突,原來還有顧忌,現在似乎是準備放手施為了。」
  肖寒月道:「常兄,你聽那人的口氣,會不會就是首腦人物?」
  常九搖搖頭道:「好像不是,但肯定他的身份,似乎是高過那位玄衣姑娘。」
  譚三姑道:「常九,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常九道:「談話的只有兩人,我繼繼續續聽到的,就是這些了,至於動手時間,似乎就在兩三天內……」
  張嵐道:「他們只談了這些嗎?」
  常九道:「當然不止,但他們人數越來越多,我只好隱人暗處躲避,無法再聽下去。」
  他未說明躲在那裡,但肖寒月突然想到昨夜和他相遇之時,他身上的衣服未干,隱隱有泥腥臭味,想他昨夜隱身之處,定然是在水池、陰溝之中。
  王守義道:「先下手為強,我們調動大批人手,先去四海綢緞莊搜查他們!』譚三姑道:「在那玄衣少女抵達之後,陸續有人趕到,那已說明了四海綢緞莊只不過是他們聚晤的地方之一,四海綢緞壯能照常營業,也說明了他們並沒有破壞它,用的手法,可能只是控制了東主、老闆,逼迫他傳達命令。」
  王守義點點頭。
  常九道:「這個組織採用的寄生辦法,與其分頭追蹤他們,倒不如引蛇出洞,找到他們的首腦人物,全力一擊……」
  肖寒月道:「好辦法,他們既然要到趙府中來,咱們就在這裡布阿以待。」譚三姑道:「為了防患江湖上慣有的會倆,放火縱燒,立刻準備分頭儲水,而且,通知趙姑娘,把重要的財物,置放幹不畏火燒的安全所在,人員避火的安全,也都要仔細計劃一下……」
  肖寒月接道:「譚前輩,在下想到十方埋伏大陣,有多種防守變化,稍加修正,可使趙府中的防守之人,前後呼應,左右相顧……」
  譚三姑接道:「好!好極了,兵法佈陣之術,用於江湖之上,前所未見,一定會有相當大的效用。肖公子,老身暫把主持大權相讓,由你分配工作。」
  肖寒月道:「那倒不用了,我只說佈陣接應的方法,人手方面,還得由老前輩主持調動了。」
  一直文文靜靜的朱盈盈突然開口,道:「肖兄,我是誠心來幫忙,希望能派我一份工作。」
  她模仿江湖中人的口氣,倒也有七分神似。
  肖寒月道:「在下只管排陣,如何分配人手,是譚老前輩和王總捕頭的事了。」
  朱盈盈微微一笑,道:「我由家中帶來了兩樣寶物,希望能有點用處。」
  全室的人,都聽得一怔,譚三姑道:「什麼寶物——
  朱盈盈道:「一顆夜明珠,據說,它能在夜暗中照亮三丈方圓,是極上之品……」
  譚三站吁一口氣,道:「還有一件是什麼?」
  朱盈盈道:「是一把柄後帶有銀線的短劍,我看它長不過一尺二寸,冷芒侵肌,一定是一把好劍,就把它帶出來了。」
  譚三姑呆了一呆,道:「帶有銀線?帶在身上沒有?」
  朱盈盈點點頭,由身上取出一把金鞘銀柄的短劍,在劍柄之上,果然有一根很細的銀線穿過,那銀線連在一個護腕上,但劍式斜成一彎新月形狀。
  全桌之人,都看得出這把劍的名貴,但譚三姑、張嵐、常九都驚訝得站了起來。
  郡主沒有找話,回頭對肖寒月低聲說道:「肖大哥,他們怎麼了?」
  也許是為了說話方便,嬌軀也移了過來,肖寒月聞到了一股如蘭似麝的香味,其香雅淡,但卻溫馨悠長,中人欲醉。
  肖寒月緊閉呼吸,道:「大概郡主這把短劍是極為名貴之物,譚前輩和張總教席,都認出它的來歷了。」
  朱盈盈道:「肖大哥,你如喜歡它,我就把它送給你。」
  聲音極低,幾乎是附在耳邊說的。
  聲音輕柔,淡香沁心。
  肖寒月無法回答,只好裝作沒有聽見。
  只聽譚三姑道:「張兄,認識這把短劍嗎?」
  張嵐道:「好像是傳說的『銀月飛霜』」。
  譚三姑取出短劍,一按劍柄機簧,短劍出鞘,頓覺一股逼人冷氣,散漫開去,劍身奇亮,有如眉月。
  常九道:「不借,如假包換的『銀月飛霜』」。
  譚三姑還劍入鞘,笑道:「此劍乃寒鐵精英所鑄,原為天山寒叟之物,劍形雖如新月,但出手,光亮耀目,有如一輪明月,這把劍出現江湖之時,造成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殺劫後,突然失蹤不見,想不到竟落人了帝王之家。」
  朱盈盈見肖寒月正襟危坐,不理會她,也不生氣,反而覺得肖寒月的樣子很好玩,側目相注,凝眼微笑,她嬌生慣養,胸無城府,心有所思,就形諸於外,不管什麼場合,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她。
  譚三姑搖搖頭,道:「盈盈,這把短劍是怎麼得來的?」
  朱盈盈目光轉動,才發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禁臉上一熱,道:「師父,你叫我?」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我在問你,這柄『銀月飛霜』是哪裡來的?」
  朱盈盈道:「我不知道它的來歷,我要來看師父時,爹帶我到他的寶庫中去選幾樣寶物帶上,我就選上了夜明珠和這把劍。」
  譚三姑道:「你會不會使用?」
  「不會呀!師父沒有教過我。」
  譚三姑道:「可惜師父也不會用它,這柄短劍隱失江湖已近百年,使用它的方法,只怕早已失傳了。」
  朱盈盈道:「這麼說,這柄劍,沒有什麼用處?」
  「千古寶劍,怎麼沒有用處?看到劍後的白色細索相連護腕,就不難想到它的用法,只不過,前人創出的奇技怕己失傳,要自己暗中摸索了。」
  肖寒月目力過人,發現那劍柄上花紋有異,接道:「老前輩,能不能給我看看?」
  譚三姑笑道:「肖公子一代武學奇才,如肯花心思,必可創出奇招。」
  肖寒月接過短劍,退下劍鞘,只覺一股冷氣,直透肌膚,暗道:神兵得器,果非尋常,大概這就是傳說中能削鐵如泥的寶劍了!
  仔細查看短劍柄上的花紋,果然雕刻而成,細微精緻,遠看似花,細看竟是篆字,寫的是施用這『銀月飛霜』的方法,文中說明了它的重量,並說明劍柄的細索,采自天山異種冰蠶絲,不畏利刃,細索外面的長度四丈八尺,護腕是金線蛇皮製成,上下有兩片寒鐵精英,寒鐵片可拒刀劍,連接蛇皮之處,還藏纏七丈二的天蠶絲線,短劍可當兵刃,亦可當暗器,由連接絲線操縱,遠近隨心,劍如眉月,內外皆是鋒刃,斷玉切金,無堅不摧,練習熟悉。內功精深的人,可放盡天蠶絲索,傷人於十二丈的距離。
  幸好肖寒月目力過人,又極細心,也認識篆字,這就一眼之下,發現了秘密。
  一桌子都呆呆地看著肖寒月,不知他為什麼全神貫注在劍柄上。
  朱盈盈心中好奇,也仔細向劍柄上瞧去,這一看不禁大聲叫道:「那不是花,是字?」
  肖寒月點頭一笑,道:「不錯,是字,郡主認識梅花篆字,那就方便了,『銀月飛霜』的秘密都刻在上面,郡主仔細看看,再加練飛,就會使用它了。」
  緩緩把劍入鞘交給譚三姑。
  常九吁一口氣,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看來倒不是騙人的話。」
  肖寒月道:「行萬里路,尤勝讀過萬卷書,常兄的江湖經驗,小弟佩服得很。」
  譚三站接過短劍,交還郡主,道:「為師可不認識梅花篆字,你自己看著練吧!」
  朱盈盈道:「我……我……」
  譚三姑接道:「為師的本領,你已盡得,差的是火候、經驗,我的劍法別走蹊徑,以柔取勝,本有把抽中軟劍傳你之心,但你是千金之軀,學下旨在強身,現得『銀月飛霜』短劍,凌厲之處,勝過為師的袖中緬鐵軟劍百倍,只是,你是郡主身份,真練成奇妙劍術,恐怕不太適合……」
  「不!師父,我也想在江湖上走動,學師父一樣,遍歷名邀游大河。」
  譚三姑呆了一呆,道:「七王爺怎容你如此胡鬧?」
  朱盈盈突然神情一黯,道:「我要來看師父,爹本緊不允准,害得我哭了一夜,賭氣茶飯不進,要活活餓死,娘心不忍,代我求爹,爹氣得摔了一個茶杯,要我答應他兩上條件,才准許我來看師父。」
  這幾句話,聽得全室中人,都為之聳然動容,譚三始更驚愧交集,道:「這……這要我如何向王爺交代?」
  朱盈盈道:「爹是明理的人,不會怪你的。」
  「唉!真是造孽啊……」譚三姑痛苦地說:「王爺要你答應什麼條件?」
  朱盈盈道:「我離開了王府,就是平民身份,不得以部主身份,動用官府的力量……」
  王守義吃了一驚,接道:「這怎麼行?」
  朱盈盈道:「以後你們別再叫我郡主,爹說得很認真,不是氣話。」
  譚三姑道:「還有一個條件?」
  朱盈盈突然流下淚水來,道:「我如鬧出什麼事情,要我一身承擔,生死和他無關。」
  張嵐呆了一呆,道:「那不是斷了父子之情?」
  朱盈盈道:「大概是吧!爹已經把皇伯賜我的封號、金牌,追了回去,我現在和肖大哥一樣,也是子然一身的江湖人了。」
  這幾句話沉痛之中,卻又使人覺得好笑,款款說來,流露出了內心的隱密。
  譚三姑歎息一聲,道:「我知道王爺的性格,他潔身自好,恪守分寸,偏偏有你這麼一個任性胡鬧的女兒,你要死要活的逼得他忍痛斷情,話說出口,只好認真了。」
  常九忽然哈哈一笑,道:「一個禮賢下士,明通事理的好王爺,一個雖然胡鬧,卻很率性的小郡主……」
  朱盈盈急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別再叫我郡主。」
  常九道:「叫你朱姑娘是肖兄弟那讀書人的口氣,我這江湖草莽,可是叫不順口!」
  朱盈盈嫣然一笑,道:「你叫我什麼才順口?」
  常九被她這麼認真一問,一時間真還不知道如何回答,忖道:我總不能稱乎你家小妹子、小侄女吧!心裡一急,道:「像這種這種年齡的女娃兒,我一向叫她們小丫頭。」
  朱盈盈微微一呆,道:「丫頭??王守義怒道:「常兄,你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朱盈盈卻忽然一笑,道:「叫我丫頭也好,我記得皇伯和幾位皇叔,都是這麼叫我的。」王守義心中明白,朱盈盈口中的皇伯就是當今的聖上皇帝,心中更是震驚,又不能明說,急道:「那不同啊!我們至少也該稱你一聲大小姐……」
  譚三姑看看王守義,道:「算了,盈盈想過一下江湖人的生活,就叫她嘗試一下也好,一旦不習慣,也可以早些回府去。」
  張嵐道:「對!譚前輩說的有理。」
  朱盈盈急道:「我不回去,師父能攆我啊?」
  譚三姑道:「好!你可以留下來,不過,你要在三天之內練會『銀月飛霜』的用法。」
  朱盈盈道:「好!我立刻去練。」
  站起身欲向外行去。
  譚三姑歎一口氣,道:「盈盈在江湖上行走,可不同王府中郡主生活,要苦下功夫練習武功,還要學著照顧自己……」
  朱盈盈接道:「我知道,我不怕苦,我也人照顧自己。」快步行出花軒。
  王守義輕輕吁一口氣,低聲道:「譚前輩,你太嚴厲了,金技玉葉體,怎能如此逼迫、折磨?」譚三姑正色道:「她嘔氣離開王府,恐怕不是短期之內可以回去的,我們處境,又正值山雨欲來,她能早此有所成就,多一分自保之能,我們也可以少擔一份心事!」
  王守義道:「話是不錯,可是你這麼一個逼法……」
  譚三始接道:「我瞭解她,她聰慧絕倫,極有練武天才,單以劍招變化而論,確已盡得我的傳援,內功也有相當的基礎,唯一的缺撼就是練起來不太認真。」
  王守義道:「可是『銀月飛霜』是江湖上一絕,豈是容易練成的,幾天時間,只怕很難會有成就。」
  譚三姑笑道:「我不過逼她太認真練罷了,怎會真的期望她數日有成?」
  肖寒月道:「不然,我看那上面的記載,並無什麼一定招式,口訣所述,只是一種巧勁,真正玄機,全在那『銀月飛霜』的構造之上,只要學會那種收發連用的巧勁,就能得心應手,自然,要使它發揮極致,那就要技術純熟,憑仗天份了,只談運用,三天時間,應該練出來了。」
  譚三姑道:「肖公子,如已體會出個奧妙,不妨指點她一二。」
  張嵐道:「是啊,肖兄弟,你不能樣樣拿你作比呀!你是武學奇才,劍帝傳人,仙師高徒,突破了武學常規……」
  肖寒月苦笑道:「張兄,師父傳我的技藝,可能真是武功的精華,江湖奇學,但他還是高估了我,如非趙大夫七針匯穴,打通我全身經脈,只怕我已經死骨早寒,細想經過,得天固厚,卻也有幾分僥倖,至於說到智慧過人,才華絕倫,世上確有這樣的人,勝過小弟,何只十倍?」
  常九奇道:「誰?世間真的還有比你更具才慧的人?」
  「有……」肖寒月說:「真的,而且,諸位也都認識。」
  張嵐道:「你是說朱姑娘?」
  肖寒月搖搖頭,道:「是幽蘭姑娘!」
  張嵐沉吟了一陣,笑道:「對!幽蘭姑娘的確聰明,短短數月之間,能配出奇絕江湖的迷魂藥物,和神效無匹的解毒藥物,其對藥理的研究、運用之能,除了趙大夫之外,恐無人能出其右,日後,必為人間一代名醫。」
  肖寒月知他誤會,默查在座之人的神情,似是都未深信,多作解說,徒亂人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譚三姑道:「趁盈盈不在,肖公子請解說佈陣之法,免得知曉之後,又要鬧著討取差事。」
  肖寒月點點頭,就趙府形勢,說出一套布守方法,所謂的陣法,並非是八卦九宮的奇門變化,而是把人力的分配、運用,安排到最有效的地方,巧妙處是隱伏的硬弓長箭和連珠匣弩,跟巡守的鏢師、高手,配合一種相到支援的力量。
  只聽得花軒中人,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譚三坊開始調動人手,排演操練,規定了行動號令;直到各人熟悉了位置變化,接應配合,才停下休息。日落城門,已到了晚飯時刻,所有的人,都停下休息,只有朱盈盈還在練習,「銀月飛霜」。
  她認識梅花篆字,很快地熟記了口訣方法,看起來方法很簡單,只是一股巧勁,但練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了,朱盈盈一口氣練習了千次以上,總是力道不對,打出「銀月飛霜」,就像是射出去的暗器一樣,但劍身的形體不對,中途曲彎,也沒有暗器直接的效果。
  朱盈盈從沒有這樣苦過,連急帶累,早已經汗透衣衫,幾次想摔去短劍,回房去大哭一場,但又怕被人譏笑,只好咬著牙硬撐下去,淚珠偷彈,不敢讓人發覺。
  練一種武功,竟然是如此的痛苦。
  其實,她學的劍法,以陰柔之功取勝,對巧勁的運用,是為根本,練起來,已經沾光不少,困難處是劍體構造,必需一股特異的力道,才能運用自如。
  投出第一千一百零一次,仍有著無法控制的感覺,朱盈盈一振腕,收回短劍,忍不住淚如滾珠,順腮而下。
  只聽一聲輕輕歎息,道:「朱姑娘,練得很累吧!」
  轉頭看去,淡淡夜色中,只見肖寒月站在身後五尺以外,急急忍住淚水,道:「肖大哥。」
  肖寒月緩步行了過來,道:「技藝進境,欲速不達,你已經練很久了,休息一下吧!」
  朱盈盈本有著放聲一哭的衝動,此刻,卻微微一笑,道:「不!我一定要找出用力的方法再休息。」
  口中說話,右手的『銀月飛霜』又投了出去。
  不知她是有意在肖寒月面前表現一下才華,還是突然這一投,剛好把力道用對,短劍出手,突現一圈光亮,有如烏雲忽一散,明月乍現,劃出一個數丈的銀虹,環成一個大圈轉了回來。
  「我找出那股勁力了……」朱盈盈高興得叫了出來,撲向肖寒月的懷中。
  肖寒月呆了一呆,朱盈盈人已到身前。
  但見她張開的雙臂突然一收,硬生生將往前衝的身子剎住,但飄飛的長髮,已拂在了肖寒月的臉上。
  濃烈的汗味中,挾著撲鼻的蘭麝之香。
  「對不住了,肖大哥……」朱盈盈羞怩地低下頭,說:「我忘了這裡不是王府,也忘了我爹不在身邊……」
  看她低著頭羞怩中泫然欲泣的模樣,肖寒月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朱姑娘,想王爺,為什麼不回王府中支?」
  朱盈盈搖搖頭,嫣然一笑,立刻又恢復了活潑嬌稚,道:「我不回去,我已是平民身份,留這裡陪伴師父和肖大哥。」
  陪伴師父也就是了,但連肖大哥也說出來,這就未免太露骨了,她說得卻自自然然,沒有半點牽強。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你累得一身大汗,快去淋浴休息一下,該吃飯了。」
  朱盈盈道:「我從沒出過這麼多汗,是不是很臭?」
  肖寒月道:「汗味中挾著一種濃烈的香氣。」
  朱盈盈雙目一亮,道:「真的有香味?」
  「是啊?」
  「那是蘭花和麝香調出來的薰身粉,大伯賜給我的,麝香散發力強,使蘭花香味濃烈很多,我帶了一盒出來……」
  忽然發覺肖寒月心不在焉,似是根本沒有聽她說話,不禁一呆,道:「肖大哥,你如果不歡喜這種香昧,我以後就不再用它。」
  「我……我在想,這種名貴薰香,除了王侯之家,一般人很難得到,這香味,會使人聯想到你的身份。」
  「對呀……」朱盈盈恍然大悟的說:「我去把那盒香粉丟掉,以後不再用它,謝謝你了,肖大哥,你這麼關心我,我心裡好高興。」
  轉身疾奔而去。
  肖寒月呆住了,他不過是隨口兩句應付的話,這位嬌嬌千金,竟會如此的認真,想到趙幽蘭對他忽然冷淡,心中更是感慨萬干,日來苦苦思索,實在想不出為了什麼?「肖兄弟……」常九緩步行了過來,接道:「你瞧出來沒有?」
  肖寒月道:「瞧出什麼?」
  「盈盈郡主啊!」
  肖寒月道:「她成長在百般呵護、愛惜之下,天真爛漫,嬌稚無邪,對人間……」
  常九搖搖頭,攔住了肖寒月的話,道:「說得不錯,她是嬌稚無邪,但她可是個聰明絕倫,認真好勝……」
  肖寒月接道:「什麼意思?」
  「怎麼?你是真的瞧不出來,還是反穿皮襖裝羊?」
  「我……」
  常九接道:「你怎麼不想想,她真的是為了陪伴師父而來麼?那不過是個借口,就算是原因之一,也不是重要的原因,天下有什麼力量,能使一個一呼百諾的嬌嬌郡主,願放棄尊貴的身份,甘為平民,只有一個情字……」
  「常兄,我們相見不過數面,談到情字,未免有些可笑了。」
  兩人邊談邊走,到了一片花樹叢中,常九突然停下了腳步,瞪著肖寒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我再說一點證據出來,郡主如真是為了想念師父,可以要王爺把她招回去,至少,在此事完了,譚三姑可以再回王府,她用不著和老爹鬧彆扭,而且鬧得要死要活,不惜離棄親情,投身江湖,兄弟呀!這檔事,恐怕七王爺也心裡有數了,不但我看得出來張嵐、王守義,都看得明明白白,你是我們這一群中最聰靈光的人,偏偏是你就看不出來?」
  肖寒月道:「這些事,都是猜測罷了……」
  「猜測?好!你是要我把心裡的秘密都掏出來,可以,我明白告訴你吧!我來找你,是受人之托……」
  肖寒月愣了一下,道:「受誰之托?」
  常九道:「譚三姑……」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她要你說些什麼?」
  常九道:「譚三姑久走江湖,見識廣搏,她自己也很明白,郡主是拿她作個晃子,她說,郡主自視甚高,卻又執情任性,既無檢湖經驗,也不知人情冷暖,初嘗情味,只怕受不了很大的打擊,要你多多照顧。」
  肖寒月道:「照顧?譚前輩有沒有說明白,要我怎麼照顧她?」
  常九道:「這個,這個……」
  肖寒月奇道:「怎麼?常兄,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常九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思索如何措詞。」
  「措詞也要思索,常兄,難道不想實話實說了。」
  「不是,不是,譚三始的話很直接,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全部都說出來?」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說吧!最好一句也不要留下。」
  常九四顧了一眼,低聲道:「她說,你如不喜歡盈盈郡主,就不要讓她陷得太深,但也不能太傷害她,待此間事了,想一個辦法,一下子斷了她的念頭,勸她回轉王府,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肖寒月點點頭。
  常九道:「事實上,我心中明白,趙幽蘭可能已在你的心中,佔了很重要的部位,這種事,實在很難勉強,江湖上,有不少英雄男女,為了情關難過,造成了很多的恨事……」
  肖寒月忽然歎息一聲,接道:「趙幽蘭絕世才女,她的想法和作法,都不能以常情推論……」
  常九微微一怔,道:「肖兄弟的意思是……」
  「高山仰止,有些事能看難及,眼下最重要的是,是救出趙百年,多謝常老對我的指點,天色不早了,常老也該休息一下,今夜無月,也許會有一場大的搏殺?」
  說完話轉身而去。
  常九苦笑一下,忖道:這小子,心中在想些什麼?我常某人竟然一點也瞧不出來。
  天色已到了掌燈時分。
  趙府中管理伙食的帳房先生,是一個考慮周詳的人,廚房裡酒萊齊全,一到開飯時刻,親自出來查看,群豪如不在賞花軒中聚會,他就分別把酒飯入了各人的房中。
  今晚送飯給肖寒月的,竟然是女婢杏花。
  杏花是趙幽蘭的貼身女婢,趙百年出事之後,主婢二人更是形影不離,一向不管送飯的事。
  肖寒月心中奇怪,望著杏花,道:「可是趙姑娘有事找我?」
  杏花道:「小婢奉命來看公子,剛好小斯送酒飯來,我就順手帶來了。」肖寒月已淋浴更衣,換的是一身深藍色的勁服,長劍也放在木案上,顯然是有所行動的準備。
  杏花換下菜飯盒子,打量著肖寒月,笑道:「今夜有事?」
  肖寒月道:「防備強敵夜襲。」
  杏花微微一笑,道:「看來,公子和我們小姐看法一樣了。」
  肖寒月道:「幽蘭姑娘說些什麼?」
  杏花道:「三件事情,第一是小姐推想,今夜可能有強敵來襲,這一點,公子竟然也有預感?」
  肖寒月點點頭,道:「幽蘭姑娘的才華絕世,在下極為佩服,不知道趙姑娘還說些什麼?」
  杏花道:「第二件,小姐要我轉告公子,朱郡主是金技工葉的身份,關係全局的成敗很大,要公子全心全意的照顧她,不可稍有怠慢!」
  肖寒月接道:「這個……」
  杏花笑一笑,道:「小姐說,她知道公子的性格,特地要小婢轉告,小姐永遠是公子的知己好友,但她已心有所屬,恐怕很難有餘暇照顧公子……」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自知出身寒微,並無高攀之意……」
  杏花接道:「唉!和小姐預料的反應,完全一樣,用詞口氣,也是一般。」肖寒月呆了一呆,道:「她……」
  杏花道:「她是這麼說的,小婢還不太相信,但想不到,都被小姐完全猜中了。」
  肖寒月奇道:「猜中了,什麼意思?」
  杏花道:「我說的話全在小姐的預料之中,小姐之能,當真叫人佩服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了,請說第三件是什麼事情吧?」
  杏花道:「姑娘說,今夜來襲之敵,如果十分強大,請公子安排他們退入花軒之中。」
  肖寒月微微一怔後,忽有所悟的,道:「退入花軒之後呢?」
  杏花沉吟了一陣,道:「小姐這麼吩咐了,應該早有佈置,萬一有事情發生時,請公子小姐送的藥丸捏碎一顆,撤在停身之處,自有妙用,不幸有人受到傷害,就給他服用一粒。」
  她雖未說得十分清楚,但肖寒月心中已有一些瞭然,微微一笑,道:「請回復幽蘭姑娘,就說譚老前輩早有計劃,把人手撤入花軒,恐怕有點問題。」
  杏花一皺眉頭,道:「這要我怎麼對小姐回話呢?」
  肖寒月道:「實話實說呀!告訴幽蘭姑娘實情,由她去想對策,其他的事,我會照她的意思,盡力而為,能作到什麼程度,我就不敢保證了。」
  杏花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公子請用飯,我走了。」
  轉身而出。
  肖寒月望著杏花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頓有著人情變化,複雜難測的感覺。
  今夜無月,加上陰雲密佈,星辰全隱,濃重的夜色,使人難以見到三尺外的景物。」
  陣陣寒風襯托出深冬之夜的肖索。
  整座的趙府,不見燈火。完全陷入了沉沉的夜暗之中。
  忽然間,一條飛動的人影,帶著衣袂飄飛之聲,躍入趙府,落在第一進庭院之中。
  緊接著人如蝙蝠夜飛,四五條人影,連綿而入,落在庭院。
  一共六個人,一色的夜行黑衣,身佩長刀。
  夜色雖暗,但廳中更暗,這就使得隱在廳中的韓伯虎,看得很清楚。
  但他並沒對敵行動,只是輕揮左手,讓站在身側的張傑悄然行動,把消息傳了出來。
  原來,為了應敵方便,趙府中的數進院落,都已經打通壁,廳房互通,使人手的行動,接應,快速,隱密。
  六個人在庭院中站了片刻,當先一人突然飛身一躍,蹬上屋脊,躍落在第二重庭院內,後面五人,隨後行動,齊齊飛身而起。
  韓伯虎沒有攔阻,左手輕招,帶著兩名匣弩手,繞向第二重庭院。
  譚三姑依照肖寒月設計的陣法,是把敵人引到第二、三兩重庭院之內決戰,以便集中,也使得強弓匣弩集中,發揮出配合的力量。
  防守在另一面的常九、張嵐,也發覺了敵人侵入,六人一組,直入三重庭院。
  事實上,侵入趙府的敵人,是分由四面侵入,每一組六個人,合計二十四人。
  來人對趙府中的形勢,也似乎是有相當的瞭解,一入府中,立刻向第三重庭院之內集中。
  原來,整座趙府,是座一進三的大宅院,第三重院之後,就是花園了。
  來人翻房越屋,不見有人阻止,很快地把四組人手,集中一處。
  這情勢有些詭異,反使得來人行動之間,變得小心起來。
  仔細查看之下,發覺了來人之中,雖然穿著同一顏色的勁裝,但四個帶隊的人,在臂上,都纏了一條白色的絲帶,此刻,四人正集於一處商量。
  只聽其中一個臂纏白絲帶的人說道:「奇怪呀!聽說王守義把應天府中的精銳捕快數十人,都派在這裡,防護趙府的安全,怎麼竟然未見有一個人出手捕截?」
  另一個人答道:「就我所知,趙家那個丫頭,還花錢請了三家鏢局中六位鏢師,怎的竟也一個不見?」
  第三個歎息一聲,道:「聽說,有一位姓肖的人,劍術十分精奇,連白龍教頭,都不是他的敵手,這個人一直住在趙府中,竟也未見他出面。」
  第四人道:「咱們原來的計劃是亂敵耳目,全力搏殺,既然不見有人出面,咱們這計劃無法施展,我們不如發出信號,召請幾位堂主進來主持大局,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另外三個人,同時點點頭,其中一人取出一個竹哨,吹出了兩長兩短。
  靜夜之中哨意清越,傳出極遠。
  事實上,肖寒月、譚三站等都在附近,他們利用連接相通的房舍,行動起來,更為快速。
  韓怕虎、常九、張嵐、王守義、何剛等,都已集中過來,十雙連珠匣弩,和十張強弓,也都在廳房中選好了位置,但等譚三姑一聲令下,立刻間弩箭齊飛。
  王守義低聲說道:「老前輩,他們集中一處,正好下手,也許這一陣弩箭,就會把他們全數撂倒。」
  譚三姑搖搖頭。
  肖寒月也搖搖頭。
  顯然,兩人是希望見到敵人真正的害力。
  常九輕輕一拉張嵐,低聲說:「張兄,瞧出來沒有?」
  張嵐微微一怔,道:「瞧出什麼?」
  常九道:「今夜的情勢有些奇怪!」
  張嵐道:「奇怪什麼?」
  常九道:「咱們的設計,是把敵人誘人三進院中決戰,敵人好像也是這麼一個打算,竟然把人手集中在三進院中了。」
  張嵐點點頭,道:「對呀!看來確是如此,怎麼這麼一個巧法?」
  常九道:「這不是巧合,而是雙方都已對趙府中的形勢很瞭然,選擇決戰之地,竟在一處!」
  但見人影翻飛,凌空大鳥一般,落下來五個人。
  肖寒月目光凝注,發覺五人之中,竟然有三個認識的,他們是魔刀白龍、鬼刀侯玄,和文雀,另外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文士,和一個全身白衣的佩劍少女。
  那中年女士的四方巾上插著一支白色的羽毛。
  白羽令門中人終於出現了。
  肖寒月心中忖道:那二十四名的刀客、劍手之中,不知有沒有白羽令門中人。
  看到了那白色羽毛,室中的常九、張嵐等人,都不自覺的神手摸一下帶在身上的陰陽傘。
  面對著凶名滿天下的白羽令門中人,各人眼中,都不禁油生了一股寒意。
  那中年文士兩道森冷的目光,四下探望了一陣,目注白龍、侯玄,道:「分佈開去,準備出手。」
  白龍、侯玄,微一躬身,舉手一揮,二十四個黑衣人,突然迅速地移動,在庭院中布成了一個八角形的陣勢,面對著四周的房屋。
  文雀緊隨在那白衣佩劍少女身側,雙手握住兩把佩在腰間的短劍劍柄上。
  看起來,那插著白羽的中年文士,似是首腦人物,但他對那白衣少女,卻又似極為恭順,緩行兩步,微微欠身,道:「王仙姑娘,可有指教?」
  白衣女子搖搖頭,笑道:「由文兄作主吧,玉仙只負責對付那個姓肖的!」
  肖寒月心中一動,忖道:原來她是專門負責對付我的,不知這位王仙是什麼一個來頭?回頭望去,譚三姑也正瞪著眼睛在看他。
  但聽那中年文士朗朗說道:「在下文天魁,諸位既未發動埋伏攔截,文某也不想造成混戰,希望諸位現出身來,照江湖上的規矩,一決勝負,如仍畏縮不出,那就別怪在下傳令放火燒屋了。」
  譚三姑低聲道:「肖公子有何高?」
  肖寒月道:「前輩作主。」
  譚三姑高聲說道:「諸位既然想照江湖規矩,明來明往的挑戰,請把人手撤入花園,咱們在那裡一決勝負?」
  文天魁看了白衣少女一眼,道:「玉仙姑娘的意思呢?」
  白衣少女一點頭,突然飛身而起,文雀緊隨身後,似乎是文雀已成那白衣女子的護從女婢。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閣下是……」
  「老身譚三姑。」
  「白髮龍女譚三姑,好,好,如果文某人的記憶不錯,你和敞門還有一段仇恨未了……」
  「不錯,今夜中本利一起結算,不過,老身想請教一事,不知你文兄,能不能夠作主?」
  文天魁道:「白羽令門,有仇必報,從不和人談論斤兩!」
  「這件事,和你們白羽令門無關。」
  「好!那你就說說看!」
  「老身希望今天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希望能先把趙大夫的事作個解決!」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譚三姑!恕難從命,趙大夫是何許人物?文某根本不認識。」肖寒月忍不住,接道:「閣下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天魁冷冷說道:「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宅院罷了,難道還會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林不成?」
  肖寒月道:「這就是趙百年在夫的故居。」
  文天魁道:「你是什麼人?喋喋不休,實在是討厭得很。」
  木門呀然而開,肖寒月緩步行了出來,道:「在下肖寒月。」
  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黑衣人的手中亮起了一支火炬,頓然間,庭院中一片光明。
  這是特製的桐油火炬,長不過一尺,帶在身上,很難發覺,但照明的光度,卻是強烈得很。
  敢情,對方早已有了準備。
  文天魁藉著火光打量了肖寒月一眼,道:「你就是肖寒月……」
  白龍接道:「就是他,一點不錯!」
  「我還道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文天魁冷冷地說:「聽說你殺了不少衛字組的人,可是真的?」
  言語神情之間,有著嘲弄的輕視。
  肖寒月吁了一口氣,道:「白羽令門能夠名動江湖,只不過是憑仗著幾支蛇頭白羽箭暗器而已,說到真正的武功,據說是平常得很……」
  文天魁臉色大變,怒聲喝道:「好狂的口氣……」
  肖寒月冷然一笑,道:「就算是名動江湖,殺人無數的蛇頭白羽箭,區區也未放在心上……」
  文天魁突然跨出一步,右手揚動。
  肖寒月的動作更快,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劍失已指在文天魁右手腕上,相距不過是一寸距離,文天魁右手稍有移動,就難免斷腕之危。
  文天鬼愣住了。
  白羽令門是江湖上十分可怕的門戶,文天魁又是白羽令門中的高手,狂傲自負。
  鬼刀侯玄、魔刀白龍,都吃過了肖寒月的虧,也特別留意兩人動手的情形,感覺之中肖寒月的武功,似是有了更多的進步,出劍之快,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肖寒月神情冷肅地說道:「至少,你該知道這裡是趙府吧?」
  文天魁點點頭。
  人在矮椽下,不能不低頭。
  肖寒月道:「趙百年現在何處?」
  文天魁搖搖頭。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間,頗有無法處措之感。
  白龍、侯玄,同時移動身子,向肖寒月行了過來。
  譚三姑行了出來,冷冷接道:「兩位如果想用暗算,只怕是很難如願了。」
  話出口,人已攔在了白龍和侯玄的身前,右手微抬,擺出了出劍的姿勢。
  她的軟劍,藏在袖中,和侯玄的鬼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道:「肖公子,不用和文天魁一般見識,他只是奉命行事,趙大夫的事,他實在不知道,不過我知道……」
  肖寒月接道:「你是……」
  「白玉仙,傳說肖公子的武功奇絕,我才趕來此地,看來,傳言並非是空穴來風了?」
  肖寒月道:「你知道趙百年的情形?」
  「知道,肖公子能夠勝了我,我會詳細奉告,來吧!花園中地勢廣闊,可以放手一戰。」
  肖寒月目睹文天魁,沉聲說道:「在未正式動手之前,閣下最好別用你蛇頭白羽箭。」
  文天魁心中惱怒,但又不自主點了點頭。
  肖寒月收劍入鞘,道:「請!」
  文天魁、白龍、侯玄,同時飛身而起,越過屋脊,落入花園。
  二十四個黑衣人,緊隨身後而去。
  肖寒月回顧了譚三站一眼,道:「今夜之局,咱們如何應付?」
  譚三姑道:「看樣子,他們似乎並未準備暗襲,所以,老身之意,不如挑起燈火,和他們放後一戰。」
  肖寒月道:「晚輩亦是此意,只是迎敵之人,不用太多,一旦局勢有變,也好從容應變。」
  譚三姑點點頭,低聲道:「肖公子之意,由那些人出面迎敵?」
  肖寒月略略沉吟一陣,道:「這要老前輩決定了。」
  譚三姑笑道:「張嵐、常九、王守義,再加上你我如何?」
  肖寒月道:「夠了,晚輩學的劍招有限,利在速戰速決,最好和他們單打獨鬥。」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老身明白。」
  張傑,羅鏢,挑起了兩盞氣死風燈,對方也燃起了四支特製的桐油火把。
  花園中一片空闊的草地上,照得一片通明。
  白玉仙、文天魁、白龍、侯玄,一排橫立,肖寒月,譚三姑帶著常九、張嵐、王守義,迎了上去。
  文天魁帶來的二十四名刀手,布成了一個半圓形,羅列身後。
  但趙府中的韓伯虎、何剛,及六位鏢師,帶著人隱伏暗中,並未現身。
  鬼刀侯玄一見王守義,立刻冷笑一聲,道:「喝!王總捕頭也在啊!來,我這笨鳥先飛,先來見識一下王總捕頭的鐵尺鋼索。」
  當先疾步而出,向王守義迎了上去。
  肖寒月走在前面,冷笑一聲,道:「白姑娘,這人不守規矩,我代姑娘教訓教訓他了。」
  右手一抬刺出一劍。
  侯玄大吃一驚,人旁側閃避,同時疾抬右手,寒芒一閃,封向劍勢。
  鬼刀不出還好,這一出刀封架,迫得肖寒月劍勢不得不變,右腕微沉,劍勢忽變,侯玄一刀封空,劍光已齊腕而過,江湖上神秘莫測的鬼刀,運著一隻右手,一齊跌落在草地上。
  侯玄呆了一呆,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一劍驚全場,不但文天魁等一行人臉色大變,就是張嵐、王守義,也瞧得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劍法,縱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也不容許有還手的機會!
  事實上,一劍斷了鬼刀侯玄之腕,連肖寒月也是大感意外。
  白玉仙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劍法!果然是凶狠、凌厲,無與倫比。」緩步行了上來。
  白龍右手疾出,封住了侯玄右臂穴道,止住流血。
  任他侯玄凶狡十分,但斷腕之痛,刺骨錐心,一面暗中咬牙強忍,人卻席地而坐,運氣止疼。
  火光耀眼之下,肖寒月才發覺白玉仙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女,至少,看上去是這個年齡。
  文雀緊隨白玉仙的身後,神情冷肅,和在花舫上那種溫柔婉媚,判若兩人。
  肖寒月的快劍,震驚了全場但卻沒有震住白玉仙,她的神情平靜,步履從容,直行到肖寒月的身前五尺左右處,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除你之外,趙府中還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能不能請他出來見見?」
  譚三姑回顧了常九一眼,低聲問道:「兩位認識這位姑娘嗎?」
  常九搖搖頭,道:「不認識,她很少在江湖上出現。」
  張嵐等都不知道白玉仙所指的神必高人是誰?但肖寒月心中明白。
  但卻不便說出來。
  白玉仙輕輕歎息一聲,道:「肖兄不肯說,想秘就是你自己了?」
  肖寒月道:「白姑娘肯告訴我,你們的首腦人物是誰嗎?」
  「問得好……」白玉仙淡淡一笑,說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但我可以代表他和你談判。」
  肖寒月道:「如若白姑娘覺著趙府之中,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在下也得到了他的授權,可以和姑娘作任何決定。」
  白玉仙歎口氣,道:「肖寒月,你已殺了我們不少的人,你準備如何交代?」
  肖寒月歎息一聲,道:「兵戰凶危,逼到拔刀動手,也非在下心願,但……」
  白玉仙接道:「好!你有此心,事情就好辦了,趙百年活的很好,他正在配製一種藥物,藥物配好我們就送他回來,你殺了我們不少人,也就此一筆勾銷,連斷去侯玄一手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
  話是對肖寒月說的,所以,譚三姑、張嵐,都不便開口,看看肖寒月如何反應?」
  肖寒月道:「還有麼?」
  白玉仙道:「你同意了這些,咱們再談下去。」
  肖寒月道:「我也有自己的看法,白姑娘說完了高見之後,在下才能回答。」
  白玉仙道:「肖公子退出這場紛爭,我可以答應你不傷趙府中一草一木,趙府所有的損失,我們也願意贈賞,你開個價碼出來,我立刻付錢,這條件應該很優厚吧?」
  肖寒月笑一笑,道:「聽起來很動人,但白姑娘似乎是忘了追查趙大夫下落的是官府捕快,他們職司緝捕盜匪,保障善良,執刀拒捕,自然是格殺勿論……」
  白玉仙接道:「那不關你的事了,你不是官府中人,也用不著為他們賣命,他們護民有責,要有點護民的本領才行。」
  肖寒月搖搖頭,道:「姑娘要不要聽聽在下的條件?」
  白玉仙臉色微變,道:「說吧?」
  肖寒月道:「立刻放出趙大夫,既是只要配製藥物,在趙府中配製也是一樣,在下願意代姑娘勸勸王總捕頭,看看能不能就此罷手……」
  王守義接道:「只要趙大夫安然回到趙府,其他都可以商量!」
  白玉仙歎口氣,道:「肖寒月,我已經再三對你容忍了,你可知道,雙方一戰的後果麼?」
  肖寒月道:「正要請教姑娘?」
  白玉仙道:「趙府中樓舍成墟,雞犬不留,只怕趙姑娘也要化身劫灰。」
  肖寒月道:「姑娘一定能勝嗎?」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只有一個肖寒月,算得是勁敵,餘子碌碌,何堪一擊??譚三姑怒道:「姑娘口氣太大了吧?」
  白玉仙道:「你是什麼人?」
  譚三姑道:「譚三姑!」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白髮龍女譚三姑?很好,白羽令門中人正在找你。」
  文天魁:「江湖事情江湖了,撇開趙府中事不談,文某人希望向譚三始計取一筆舊債!」
  譚三姑道:「老身在此,白羽令門中人要對付老身,儘管出手!」
  文天魁踏前兩步,就要出手,卻被白玉仙搖手阻止。
  她似是真有極大的權威,白羽令中門中人,竟也不敢對她稍有忤逆,文天魁一躬身,又退回去。
  白玉仙又歎口氣,道:「我不願和你動手,希望你不要欺人太甚!」
  肖寒月道:「王總捕頭護民有責,譚前輩是承在下之邀而來,姑娘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動手,在下就難坐視。」
  白玉仙苦笑一下,道:「肖寒月,看來,我一番心血是白費了?」
  「沒有,只要白姑娘具把趙大夫送回來,事情還沒有惡化到勢不兩立的地步……」
  白玉仙是很喜歡歎息,每次開口,總喜歡長長歎息一聲,好像,她心中有著無限的幽怨、委屈。
  但這一次,白玉仙突然笑了,火光照耀之下,笑得一臉柳媚花嬌。
  歎息時若不勝情,滿臉愁苦,笑起來卻又是那般的嬌媚動人。
  肖寒月只感覺這個女人很奇怪,歎息和微笑,配合著她的神韻表情,給予人兩種極端不同的感受。
  「肖寒月,我勸你不是怕你,我只想彼此間不傷和氣,想不到你卻誤會了。」
  突然右手一抬,點了過來。
  原來,她要殺人的時候,才有笑意。
  肖寒月右手疾出,反向對方右腕扣去。
  他的擒拿手法,一向穩准,出手必中。
  但這一次,竟然未能得手,白玉仙右手食中二指微曲疾彈,兩縷指風,應手而出。
  就在肖寒月將要扣上白玉仙右腕的時刻,右手先被擊中。
  兩股寒厲的勁氣,似是有形之物,像針尖一般,刺入了肌骨之中。
  以肖寒月近日精進的內功,竟然無法抗拒,心中大吃一驚,一吸氣,疾退三尺。
  白玉仙微笑如花地說道:「肖公子,走不了的,小妹失禮了。」
  踏前一步,右手逼向肖寒月的前胸。
  肖寒月感覺一股寒氣,循臂而上,已知身中暗算,受了大傷,一面運氣閉住穴道,左手劈出一掌。
  這一掌急怒而發,用了他全身的勁力,雖然凌厲絕倫,卻完全是陰柔之勁,表面上看去,只是平平淡淡的推出一掌。
  白玉仙的右手已逼上肖寒月的前胸數寸之處。
  這時,譚三站、張嵐,都已經看出不對了,肖寒月似乎已無自保之能,譚三姑直行而上,準備攻敵必救,以解肖寒月之危。
  卻不料佔盡優勢的白玉仙,身子突然倒飛而起,一退八尺開外,蒼白的臉上,泛現出一股紅暈,落著實地之後,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
  白龍呆了一呆,急行到白玉仙的身側,道:「白姑娘!」
  白玉仙冷冷說道:「退出去!」
  轉身向外行了出去。
  白龍一揮手,喝:「走!」緊隨白玉仙身後而去。
  盤坐調息的侯玄,也匆匆站起,數十條人影,飛躍而去。
  一場即將展開的群毆慘殺,竟然在肖寒月和白玉仙的兩招互拚中化於無形。
  王守義正要喝令放箭,卻被肖寒月阻止,道:「讓他們退出去!」
  說完這句話,突然向地上倒去。
  譚三姑站的最近,一伸手抓住了肖寒月的右臂,立刻駭了一跳。
  原來,肖寒月的右臂,似是在雪水寒冰中浸泡了很久一般,竟然是涼透肌膚。
  張嵐、常九疾行而至,道:「肖兄弟……」
  譚三姑接道:「快!熄去燈火,抱他回房中。」
  張嵐一把抱起肖寒月,張傑、羅鏢也同時熄去了燈火。
  肖寒月沒有被送回臥室,卻被帶入了賞花軒。
  花軒中原來有一張休息的軟床。
  肖寒月被放到軟床上時,一張臉已變成了青白的顏色,雙目緊閉,人也似暈了過去。
  常九伸手一按肖寒月的前額,只覺如觸鐵石,一片冰涼,大吃一驚,道:「譚前輩見識廣搏,可知他中的什麼毒功?」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知,北海寒陰叟,有一種玄冰掌,傷人之後,全身冰寒,但發作也沒有這麼一個快法。」
  常九道:「不是玄冰掌,以肖兄弟內功之精深,就算中了一記玄冰掌,決不會這麼快地暈迷過去。」
  張嵐道:「請趙姑娘來看看,她家學淵源,聽說已得趙大夫七成真傳。」常九道:「那就快去請啊!」
  張嵐應了一聲,奔出花軒。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那一位看清楚了肖公子和白玉仙動手的情形?」
  常九道:「我看他們似乎拚了一掌!」
  譚三站道:「難道就傷在那互拚一掌之下?」
  常九道:「但肖兄弟傷後反擊,白玉仙似乎也受了重創。」
  譚三姑道:「但內公子硬撐著沒有倒下去,才使白玉仙震驚而退,如果……」
  長歎一聲,未說下去。
  其實,用不著說下去,如若肖寒月受傷倒下,趙府中人,誰還能是白玉仙的敵手?常九吁一口氣,道:「常某久年在江湖上走動,自信江湖上有點名氣的人,我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但那白玉仙,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譚三姑道:「老身也想不出來,天下有白家這麼一門人物。」
  常九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道:「老前輩是不是覺著有些奇怪?」
  譚三姑道:「什麼事?」
  常九道:「白龍一向自視極高,但對白玉仙似乎極為恭順,似乎那白玉仙的身份,尤在白龍之上。」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兩個人都姓自,會不會是一家人呢?」
  談話之間,張嵐帶著趙幽蘭匆匆行了過來。
  趙幽蘭臉色蒼白,但精神很好,舉止間,也表現出了對肖寒月的極度關心,人人花軒,立刻奔到軟床之前,仔細查看起來。
  趙幽蘭端起燭台,使趙幽蘭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仔細的查看肖寒月之後,趙幽蘭嚴肅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道:「中了寒毒,但他傷在什麼地方呢?」
  張嵐心中暗道:「看來,女兒究竟不如父親,趙百年如在此地,定有解救之法。常九道:「肖公子和人對掌受傷,應該傷在右手。」
  趙幽蘭又抓起肖寒月的右手瞧了一陣,搖搖頭,道:「右手無傷……」
  心中突然一動,捲起了肖寒月的右手衣袖。
  只見肖寒月右小臂上,果然有兩個細小的黑點,只有針孔大小,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幸好,趙幽蘭很細心。
  伸出纖纖玉手,在兩點小黑點上按了又按,趙幽蘭才歎口氣,道:「是這裡了,只不知他用的什麼暗器,射入肖寒月肖公子的右臂之中。」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怎麼?是暗器,不是掌力?」
  趙幽蘭道:「晚進不會武功,不過,我知肖公子的內力很精深,只是寒毒掌力,他不會傷的如此之重。」
  常九道:「有沒有救治的辦法?」
  趙幽蘭點點頭,道:「有,不過,我希望先瞭解他在什麼歹毒暗器之下,方能對證下藥,使他早些復元,否則,就算退了他的寒毒,也是無濟於事。」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見,他們是對了一掌,那丫頭並未打出暗器。」
  「應該是一種非常細小的暗器……」趙幽蘭說:「那種細小如髮絲一般,暗器上有極為強烈的寒毒,或是先為暗器所傷,後遭寒毒侵入。」
  趙幽蘭道:「趙姑娘,常某走了數十年的江湖,還從未遇過這麼厲害的寒毒奇功,不管肖兄弟是怎麼傷的,在下覺著應該先想辦法救醒他,再作道理。」
  趙幽蘭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我去準備一下。」
  轉身向外行去。
  望著趙幽蘭的背影消失,譚三姑歎息一聲,道:「張兄,常兄,請仔細想想看,當今武林之上,有什麼暗器,帶著如此沉重的寒毒?」
  張嵐搖搖頭,常九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想不出來」
  一直未開口的王守義道:「在下想到了一種暗器,不知道是不是對?」
  張嵐道:「說出來聽聽吧!」
  王守義:「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暗器叫冰魄寒珠,不知道肖兄弟,是不是傷在了這種暗器之下?」
  譚三姑一皺眉頭,道:「冰魄寒珠!王總捕頭在那裡聽到過的?」
  以她潭三姑見識之廣,顯然並沒有聽過這種暗器。
  王守義道:「三年前在下破過一件案子,死者是一位年輕的大姑娘,全身赤裸,頭髮也被人扯斷了很多,似是遭強暴而死,但全身找不出致命傷痕,整個人似是在冰雪中冷凍過一般,僵硬、冷白,就像肖兄弟現在的情形一樣……」
  常九接道:「你怎知是傷在冰魄寒珠之下呢?」
  王守義道:「本來不知道,找不到兇手,也找不到致死傷痕,只好把屍體暫存,我請教過金陵各家大鏢局中的鏢師,都說不出那姑娘傷在什麼毒功之下,直到半年後,來了個走方郎中,為人診病,因診金不合,鬧了起來,帶到府衙,案子不大,只是幾句口角之爭,我放了他,他告訴我冰魄寒珠傷人之後,屍體像冰凍一般,要七天之後,冷毒消退,才會復常。」
  常九道:「那時受傷的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王守義道:「自然是死的了。」
  譚三姑道:「那暗器有多大?」
  王守義道:「小如小米的米粒,大也不過黃豆一般。」
  譚三姑道:「王總捕頭看過沒有?」
  王守義搖搖頭,道:「沒有。」
  這時,趙幽蘭正行入花軒,身後,多了一個杏花,杏花提著一個水壺,和一個瓷盆,趙幽蘭卻提一個藥箱子。
  壺中水倒入瓷盆,仍然冒著騰騰熱氣,趙幽蘭打開了藥箱,取出一塊白布,浸入水中,先在肖寒月右肘上,刺入兩枚銀針,才用熱巾洗拭小臂上兩個黑點。
  三次之後,熱水拂拭有肌膚變目正常,已可清晰的看出來,那是兩個小小的傷口。
  趙幽蘭移近燭火,仔細的瞧看傷口,沉思不語。
  常九忍不住,低聲說道:「姑娘,還不下藥,在猶豫什麼?」
  趙幽蘭道:「我的經驗不足,請諸位仔細看一下,這兩個傷口,是不是針傷?」
  常九、張嵐都低頭看去,那傷口也只有一個針孔大小,但張嵐、常九,竟然不能決定是不是細針所傷。
  王守義道:「姑娘,心中有什麼疑惑?」
  趙幽蘭道:「有一種細如髮絲的小針,長不足分,射入人身之後,能隨行血移動,十二個時辰之內,小外移入心臟,那時,縱然華佗重生,也無法救治了」
  常九道:「如若小針細如髮絲,那這傷口就稍顯大一些了。」
  趙幽蘭道:「晚輩也覺著不似小針所傷,只是心中顧忌太多,生恐造成大恨,不敢決定,常前輩一語解惑,晚輩就放手上藥了。
  只見她先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種藥丸,交給張嵐,道:「讓他服下這一種藥物。」
  張嵐捏開肖寒月的牙關,投下藥丸,觸手處,只覺他肌膚冰冷,有如觸在雪上一般,心中在驚駭,忖道:天下竟有這種武功,看來,我張某人數十年苦練的武功,只不過螢火之光,微不足道了。
  趙幽蘭倒下一杯溫水,但藥丸仍然停在口中,無法流入咽喉。
  原來,他口中的舌頭已凍僵,無法運轉。
  趙幽蘭苦笑一下,目光掠轉,道:「救人要緊,晚輩只好不主世俗的看法了。」
  伏下身子,把櫻唇投入肖寒月的口中,一面用舌尖攪肖寒月口中的藥物一面渡水入口。
  這時,張嵐仍然捏著肖寒月的牙關。
  譚三姑突然出掌,按在肖寒月前胸之上,一股熱流,攻入內腑。
  足足花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肖寒月口中之藥,終被攪化,趙幽蘭相渡,把藥物催入咽喉。
  趙幽蘭抬起頭來已是嬌喘吁吁,香汗淋漓了。
  取出絹帕拭去臉上汗水,趙幽蘭並無羞怩之感,神情一片莊嚴,道:「晚輩小息一下,遲則半個時辰,藥力發揮,肖公子可以醒來,請立刻叫醒晚輩,記著不可讓他取下可臂上的銀針。」
  退後幾步,依避而坐,片刻工夫,竟然沉沉睡去。
  張嵐歎息一聲,道:「這幾個月來,也真把趙姑娘累壞了。」
  王守義道:「一個嬌弱女子,經此大變,竟然能撐了下來,這份意志,堅強,也實在叫人佩服。」
  杏花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緩步行到趙姑娘身側坐了下去;常九心中一動,暗道:看她們主婢如此隨便的就度地坐下,面且態度自然,定是經常如此,才能有此旁若無人的習慣,這主婢二人,躲在一座跨院之中,整天做些什麼?竟使一個知書達禮的少女,會變成這樣的怪異。
  其實,王守義、張嵐,都發覺了這數月之間趙幽蘭有了很大的改變,只是說不出那裡不對,還道她思念父親,強忍悲痛,心神有些恍惚。
  「好冷啊!」肖寒月突然睜開了雙目,挺身欲起。
  張嵐一把按住了肖寒月的身子,常九按住了肖寒月的右臂。
  譚三姑吁一口氣,道:「肖公子,現在感覺如何?」
  肖寒月道:「很冷,全身都像在冰寒之中。」
  王守義正想招呼趙幽蘭,趙姑娘已醒了過來。
  片刻小睡,趙幽蘭精神已恢復了不少,挺身站起,行近肖寒月,微微一笑,道:「肖兄醒來了?」
  肖寒月人已清醒,神知似是完全恢復,點點頭一笑,道:「你救了我。」
  趙幽蘭伸出纖纖玉手,拔下刺在肖寒月右肘間的銀針,道:「你不能運氣!」
  肖寒月點點頭。
  趙幽蘭道:「試試看,可臂行血中是不是有一枚細小的之物在移動。」
  肖寒月運氣試了一陣,道:「沒有。」
  趙幽蘭微微一笑,道:「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要杏花給送藥來,中午之後,我再來看你。」
  合上藥箱,帶著杏花而去。
  譚三姑低聲道:「諸位請回去休息,這花軒之中,有我一人守候就可以了。」
  常九道:「肖公子曾在園中陪我藏了一夜,守護內公子的事,在下責無旁貸。」
  張嵐道:「對!譚前輩指揮大局,最好能保持充分的體能。」
  譚三姑道:「既是如此,我去休息了。」
  轉身行出花軒。
  肖寒月道:「張兄、王兄,也去休息吧!由常九一人照顧在下足矣!」
  張嵐、王守義對望一眼,點點頭,離開了花軒。
  肖寒月低聲道:「常見,什麼辰光了?」
  常九道:「大約四更左右了吧!」
  肖寒月低聲道:「熄去火燭。」
  常九吹熄燭火後,道:「為什麼?」
  肖寒月道:「扶我下床,我要運氣調息。」
  常九道:「不太方便吧!你傷勢未癒,萬一寒毒未盡,運氣調息,豈不是有害無益!」
  肖寒月掙扎下床,常九無可奈何,只好伸手扶住他下了木床,肖寒月就在床後盤膝而坐一面低聲說道:「常兄的精神如何?」
  常九道:「這支持得住。」
  肖寒月道:「好!常兄地聽之術,能及細微,請施展一下,不論聽到什麼聲音千萬不可出去查看。」
  常九心中奇怪,但卻未再多問。
  原來,肖寒月已聞雙目,開始調息。
  常九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動,直到了頓飯之久,才恢復平靜。
  常九暗暗吁一口氣,伏地靜聽。
  他不瞭解肖寒月的用心何在,但細聽之下,確實聽到了一些十分輕微的聲息。
  似是有一些細小的昆蟲,繞著花在輕舞飛動。
  但花園之中,花木茂盛,總有昆蟲飛動,自是平常事。
  忽然間,一種花木指動的輕微聲息,傳入耳際,常九立刻心頭一震,以他的江湖經驗而論,這可能是人拂動花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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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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