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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赴冥岳正邪決雄


  但她竟然還未死去,而且武功仍在,把我們兩人穴道點住,由我師妹身上搜出了『血池圖』,迫我拿圖到九宮山中去找知機子言陵甫,以圖換取生肌長膚的藥物。
  並且留下我師妹作為人質,晚輩只得趕到九宮山中,找到了言陵甫,以『血池圖』換得藥物,是以,那『血池圖』應該為言陵甫所有!」
  大方禪師冷然問道:「『血池圖』既被你換了藥物,不知何以竟仍在你的身上?」
  方匕南道:「言陵甫得圖之後,送我離開寒水潭時,被那位梅姑娘偷入浮閣,偷竊了去……」大方禪師道:「梅姑娘是什麼人?」
  方兆南道:「就是昨日那自傷左肩的白衣少女。」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低聲說道:「阿彌陀佛!那位姑娘倒是可敬可重之人!」
  方兆南接道:「言陵甫回到浮閣,發覺『血池圖』遺失不見,又把我追了回去,但再返回水上浮閣,丹爐也被毀去了,一急之下,得了瘋癲之症……」當下把諸般經過情形,盡都說了出來,不過卻把他和梅蜂雪對月締盟一事,隱了起來。
  蕭遙子聽完之後,插口問道:「你說了半天,還未把那洞中的怪人姓名說出。」
  方兆南道:「當時晚輩並不知她姓名,事後帶史老前輩同去,由她遺物之中,才發覺她竟是二十年前馳名江湖的女魔頭俞罌花。」
  蕭遙子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道:「她真的已經死了嗎?」
  方兆南黯然說道:「晚嘴輩歸去之時她已死去,連我那師妹也被她害死在洞中了,想來定是她傷重將死之前,出手殺害了我的師妹。
  女魔頭一生之中,作了無數淫惡之孽,臨死之前竟然還出手傷人,當真是至死不悟,她受了數年消膚化肌之若,也算是一大報應。」
  蕭遙子輕輕的咳了一聲,望著袖手樵隱說道:「史兄隱居在朝陽坪有數十年之久,想來定然知道此事了……」袖手樵隱搖頭答道:「說來慚愧得很,我在朝陽坪往了數十年,竟然不知鼎鼎大名的玉骨妖姬,和我鄰居了十幾年的歲月。」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望著方兆南道:「唉!你心中既有著這樣多的秘密,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如令寶圖遺失,找起來只伯十分不易!」
  方兆南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大方禪師擋在那石室門日,微閉雙目,合掌而立。
  石室中陡然沉靜下來,良久不聞人聲:
  張一平靜站了一陣,突然大步向外衝去,口中大聲喝道:
  「大師請站開一些,讓出去路。」
  大方禪師低聲說道:「暫時屈駕一會,等下再走不遲。」
  張一平冷笑一聲,道:「為什麼」舉手向大方禪師推去。
  出手力道甚大,推向大方撣師左肩的「肩井穴」上:
  大方禪師突然睜開雙目,神光如電的瞪了張一平一眼道:
  「阿彌陀佛!施主要和老衲動手嗎?」
  肩頭一側,讓開穴道之位,硬接了張一平推來的一掌,方兆南目注袖手樵隱,欲言又止。
  蕭遙子冷哼一聲,道:「如果自信清白,那就稍等一會兒再走不遲,如再擅自動手動腳,可是自找苦吃!」
  張一平一掌推在大方禪師肩上,如擊在堅鐵岩石之上,不但未能傷得對方,而且隱隱覺得對方反彈之勁,十分剛猛,不禁微微一呆。
  大方禪師突然回目望著袖手樵隱問道:「史兄,這位張施主在你朝陽坪上養息好傷勢之後,自行離去的嗎?」
  此言正是方兆南欲問之言,暗中凝神靜聽。
  袖手樵隱思索了一陣,道:「當時我和冥岳中後援高手打的十分激烈,此人坐在旁邊;一面療傷,一面觀戰,激戰一陣之後,來敵忽然自行撤走。
  此人又在我朝陽坪上留住旬日之久,傷勢大好,自行離去,不過,我當時並未問他行蹤。」
  大方禪師默然不言,凝目沉思。
  又過了片刻工夫,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匆匆趕了回來。
  相距大方禪師五步左右時,停了下來,一齊合掌躬身說道:
  「弟子等分頭查詢,昨夜並未發現有人登山。」
  大方禪師臉色凝重,冷笑一聲,目注張一平,道:「咱們眼下之人,以施主嫌疑最大,但老衲素不願逼人過甚,施主請三思」之後,再答老衲問話。」
  張一平冷冷說道:「大師這等語不擇言,不知是何用心?」
  大方禪師閉上雙民不答張一平的間話,口中低誦著大悲經。
  這篇經文中頌讚我佛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宏願,聽來莊嚴肅穆,有如暮鼓晨鐘,發人猛省。
  一篇經文誦完,大方禪師臉色也隨著變得異常平和,緩緩伸出手去,微笑說道:「千百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施主何不一開善念拿了出來?」
  張一平疾向後退了一步,道:「拿什麼?」
  大方禪師道:「血池圖!」
  張一平搖頭冷笑道:「大師且莫含血噴人!」
  大方撣師白眉微聳,莊肅。,說道:「施主。」不肯拿出圖來,可莫怪老袖要失禮了。」
  張一平道:「你待如何?」
  大方禪師微現溫色,說道:「難道老衲就不能搜查你嗎?」
  張一平舉起雙手,大師如果懷疑在下,儘管搜查就是。」
  大方禪師微一猶豫,回頭對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說道:
  「你們搜搜這位施主身上,舉動之間,務求仔細,但卻不得粗野。」
  四僧躬身領命,一齊走向張廣平身側。
  張一平倒是毫不在乎,撩起衣袂,笑道:「四位大師儘管請仔細搜查。」
  四個和尚一齊動手,在張一平身上搜查起來,四僧果然搜查的十分仔細,凡是可能藏物之處,全都搜到,但卻一無所見。
  張一平待四僧停下手後,冷笑一聲,道:「幾位師父還要不要搜查在下的鞋襪?」
  大方禪師一派掌門之尊,行事作人,一向光明正大,聽得張一平譏諷之言,不禁臉上一熱,心中暗暗忖道:「那血池圖關係武林中正邪存亡的大劫,非同小可。縱然日後身受武林同道非議,也不能不查個明白。」
  當下暗一咬牙,說道:「張施主既然如此說,老衲恭敬不如從命。」
  此言大出在場所有人的意外,四個身披裟捌的和尚更是聽得呆在當地,只覺掌們師尊此刻之言,和他平常處事作人,大不相同。
  方兆南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晴道:「不論那『血池圖』是不是張一平師伯偷竊,但他在江南武林道上,甚有名望,這脫鞋之辱,如何能夠忍得下去?」
  正待出言阻止,忽聽大方撣師對四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說道:「你們怎麼站著不動,難道沒有聽到我的令諭?」
  張一平原本想譏諷大方禪師一下,那知弄巧成拙,被武林同道敬如泰山北斗的一代高僧,竟然藉言下令,搜他鞋襪,心中好生為難。
  但話從自己口中說出,又不便推托不算,只好把鞋襪脫了下來。
  張一平脫去鞋襪,高舉手中,冷冷說道:「幾位仔細看看,還有可搜之處?」
  大方禪師轉臉瞧著那小沙彌,冷然說道:「客人之物,竟遭遺失,守護不力,罪無可貸,暫記三年面壁之罰,速返嵩山本院,立交『戒持院』中執處。」
  那小沙彌合掌躬身說道:「弟子謝師尊慈悲。」
  大方禪師目光移到袖手樵隱身邊,說道:「史兄何以也到了此處?」
  袖手樵隱聽得面泛怒意,雙眉一聳,正待發作,忽然長長吁口氣,道:「記得老樵子剛才已向大師說過了吧,我是追蹤此人而來。」
  舉手一指張一平。
  大方禪師又轉臉問那小沙彌道:「你到那裡去了?」
  小沙彌道:「弟子寸步未離開此地。」
  大方禪師冷笑道:「既然寸步未離,何以不知守物被盜?」
  小沙彌道:「弟子被人點了穴道。」
  大方禪師高聲問道:「什麼人點了你穴道,難道一點都不記得嗎?」
  小沙彌垂頭答道:「那人出手甚快,弟子聞得風聲,尚未來得及回頭,穴道已先受制。
  大方禪師面現為難之色,沉吟不言。
  要知這班與會之人,都是武林中甚有名望的人,不論何人均難忍受竊盜之譏。
  這小沙彌既然提不出一點可資追尋的線索,但又勢難大肆搜查與會之人,只恐一個處理失當,引起自相殘殺之局:
  蕭遙子,袖手樵隱似都看出了大方禪師為難之情,齊聲說道:「大師不必為此事憂煩,當前急務,是應付冥岳之會,不論『血池圖』下落何處,待冥岳之會過後再找不遲。」
  大方禪師忽然微微一笑,道:「兩位高論甚是……」張一平忽然大聲笑道:「在下可以離開此地了吧!」
  說罷大步向外衝去。
  大方禪師右臂一橫,欲待攔阻,但不知何故,卻又突然縮了回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揚手向張一平後背點去,一縷指風應手而去。但見張一平身軀微微一顫,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望了幾人一眼,加快腳步而去。
  方兆南忽動故舊之情,放腿追了下去。
  但覺人影一晃,袖手樵隱疾如飄風般橫移過來,攔住去路,說道:「他已被我用混元氣功,逼出的指風,隔空打傷他的太陰肺經,中委』要穴,十二個時辰之後,傷勢就要發作,就算他療救得法,也要三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打通傷脈,那時我們已赴過冥岳之會,生死勝敗已分,再找他也還不遲,現下放他去吧!」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黯然說道:「我不是追他。」
  大方禪師目注方兆南,正容說道:「老衲有件事,想和施主商量,不知能否見允?」
  方兆南道:「老撣師但請指教,只要在下力能所及,決不推倭就是。」
  大方禪師道:「施主遺失『血池圖』一事,暫請保守秘密,老衲仍當暗中為你查尋,如能找出頭緒,定當通知施主。
  此刻宣洩此事,只恐要引起一陣混亂,老衲自知此事,或有不合情理之處,但望施主能夠顧全大體,應允老衲之求。」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血池圖』既已失去,原物追回之望,甚是渺茫,宣洩出來,亦於事無補,倒不如爽爽快快的答應了他。」
  當下抱拳說道:「老禪師這等吩咐,晚輩怎敢不遵。」
  大方禪師合掌笑道:「方施主這等顧識大體,老衲感激不盡,冥岳之會,轉眼即屆,此刻寸陰如金,赴會之約,萬緒千端,均須在近日之中趕辦完成,只恐難以會前查出那『血池圖』的下落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如若冥岳之會,能夠順利過去,老衲自當下令少林門下弟子,全力追查此圖,一旦尋得,定當捷足傳告,原物奉還。」
  方兆南忽然覺得這短短兩日夜時間中,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已然身價大增。
  天下武林人物,能受素有領袖武林正大門派之稱的嵩山少林寺方丈這等尊重之人,實在寥寥可數,當下抱拳說道:「老禪師一言九鼎,晚輩這裡先拜謝了。」
  大方禪師轉頭望著袖手樵隱笑道:「史兄那七星陣式,不知尚需多少時間,此次冥岳大會之中,借仗大力處甚多,尚望袖手樵隱滿臉莊肅之色,接道:「老樵子生平之中未為武林留下令人追思懷戀之事,此次冥岳大會,乃老樵子一生之中,所作所為第一件捨己已為人的事。
  大師但請放心,再有五天時間,大概可以功行圓滿了。」
  大方禪師合掌笑道:「史兄時光寶貴,老衲不多打擾了。」
  合掌作禮,和蕭遙子並肩而去。
  方兆南趕回靜院臥室之中,陳玄霜早已在房中等候,但見她仰首望著屋頂,臉上泛現著盈盈的笑意,似是心中正在想著一件十分快樂的往事。
  方兆南不禁一皺眉頭,問道,「霜師妹,你想到什麼快樂之事,這等高興?」
  陳玄霜微微一笑,緩緩站起來,答非所問的說道:「你師妹活在世上之時,你們定然十分要好,對嗎?」
  這一問,大是突然,饒是方兆南機警過人,也被問得呆了一呆,沉吟半餉答道:「不錯,你怎麼會陡然間想起這件事來?」
  陳玄霜淡然一笑,道:「可惜她已經死了!」
  方兆南又是一怔道:「我們把屍體埋葬在抱犢崗山腳之下,難道你忘了不成?」
  陳玄霜突然一整臉色,登時滿臉肅煞之氣,一字一字的問道:「如我在九宮山中不出手救你,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方兆南只覺得她神情之間殺機濃重,不禁心頭微生驚駭,暗忖:「她本是個不解江湖險惡的天真純潔少女,雖然愛恨之念,強異常人,但也不致這等忽喜忽怒,莫不是昨夜受了風寒,生了什麼怪病不成?」
  但他口中答道:「不錯,如不是霜師妹出手相救,我早已埋骨在九宮山中。」
  陳玄霜冷冷接道:「我爺爺傳你武功,使你在短短十餘日中身集大成,列身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對你之恩,大是不大?」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授藝之恩,重若山嶽,我終生一世,也難忘記!」
  陳玄霜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突然流下兩行淚水,幽幽說道:「這些都是過去之事,提也沒有用了。」
  方兆南親目看到了知機子言陵甫寶圖被竊,丹爐被毀後,氣急而瘋的情形,想來餘悸猶存,對眼下陳玄霜忽喜忽怒之形,大感擔心。
  當下拉著她一雙柔掌,低聲說道:「霜師妹,我那裡不對了?」
  陳玄霜呆了一呆,反而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才黯然說道:「我昨宵想了一夜,終被我想了出來……」方兆南奇道:「你想出來了什麼?」
  陳玄霜道:「我想到昨天在大殿之中見到的那白衣少女,長得太好看了。」
  方兆南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跳一怔,正待開口,陳玄霜又搶先問道:「她對你很好是嗎?」
  方兆南暗暗忖道:「她此刻心情在激動之時,千萬不可再傷她之心。」
  當下笑道:「我們雖有過數面之緣……」陳玄霜接道:「所以你就不肯要我了,早知這樣,在九宮山中我就不救你了,先讓別人把你殺掉,我再把他們殺了替你報仇。」
  方兆南心頭一凜,暗道:「她生性如此偏激,日後常在一起,倒是甚難應付……」只聽陳玄霜長長歎息一聲,道:「日後我再遇上那白衣少女之時,非用寶劍在她臉上劃上幾道血口不成,看她還好不好看!」
  方兆南本想頂她幾句,忽然想起昨宵之中對她實在過份冷漠,也難怪她會這等傷心,不禁生出憐惜之情。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慰藉之言,沉吟一陣,歎道:「眼下武林之中,一片殺機,天下高手,都為著冥岳之會,拋棄了個人恩怨。
  咱們既然參與了泰山之會,是必要隨群豪赴會冥岳,此去生死難卜,那裡還能顧到兒女私情,我縱然願和師妹長相廝守,只怕也難如願。」
  陳玄霜涉世未深,那裡知道這一番話是他情急之下,隨口說出之言,略一沉忖,展顏笑道:「我爺爺曾經告訴過我甚多武功,其中有一套劍法,威力甚是強大。
  但必須兩人合用才行,咱們快些把這套劍法練習,赴會冥岳之時,也好合用克敵。」
  方兆南笑道:「你幾時學會了這套劍法,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他只想討得她暫時的歡心,說來口氣異常柔和。
  陳玄霜究竟還是未脫稚氣的孩子,看他神色言詞之間,陪盡小心,心中忽然感到快樂起來,嬌軀微微一側,偎入方兆南懷中,笑道:「南哥哥,你真的這般喜歡我嗎」方兆南道:「自然真的喜歡你了。」
  陳玄霜道:「昨宵之中,你對我那般冷漠,我越想心中越氣,忽然想到你已往待我很好,為什麼忽然會壞了起來?
  定是為了那白衣少女,她長得那樣好看,不論什麼人見了就會很喜歡她,我一夜沒有睡覺,想來找你大鬧一場……」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現在還生氣嗎?」
  陳玄霜搖搖頭,道:「我知道你這般關心我,自然是不生氣了。」
  她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我來找你之時,心裡早已打算好啦!故意和你蠻鬧一陣,如你真的不喜歡我,我就離開此地而去方兆南笑道:「茫茫濁世,你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女孩子家,要到那裡去呢?」
  陳玄霜眨了大眼睛,笑道:「自然是有地方去了,我要找處人跡罕到的地方,把武功練好,再出江湖,先找那白衣少女,把她殺掉,然後再去找你……」方兆南道:「你找白衣少女,可也是要殺我嗎?」
  陳玄霜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裡定然會很恨你,唉!
  但卻不知道會不會殺掉你……」她忽然嗤的一笑,接道:「就算不殺你,我也會找一處大山深谷之中,把你用鐵練鎖在那裡,不讓你再在江湖之上走動。」
  方兆南聽得不由心底泛上來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此人愛恨之心,這等強烈,非友即敵,情愛愈深,妒恨也愈重……
  陳玄霜看他默然不言,柔聲接道:「南哥哥,你心裡害怕了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要把我鎖在深谷之中,要把我活活餓死嗎?」
  陳玄霜搖頭笑道:「我也在山谷中陪你,每天給你做最好的飯吃,咱們終生一世都不要出那山谷。」
  方兆南道:「你要把我鎖在那山谷中,鎖一輩子嗎?」
  陳玄霜笑道:「咱們白首偕老,生死與共,要是你先死了,我就自絕在你的身邊。」
  方兆南皺皺眉頭說道:「那你要先死了呢?」
  陳玄霜道:「那我就先把你殺掉,然後自己再死!」
  方兆南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驚懼,暗道:「似她這等深情相愛,誓同生死之事,世間甚是少有,只是手段未免有點過於殘酷。
  此等心念,如果常在她心中盤旋,難保她不會做出,以後總要想個法子,矯正她這等過於偏激的性情才好。」
  心念轉動,微微一笑說道:「這次冥岳之會,不但關係著今後武林大局,而且也關連著咱們生死,天下精英,雖不盡參與此一戰中,但與會之人卻都是當今一時俊彥。
  陳老前輩授我半月武功,能使我一個籍籍無名之人,列身當今高手之名,師妹自幼追隨在他身側,想來定然學到甚多奇奧武功,但願在此次大會之上,能夠大顯身手,一舉成名。」
  陳玄霜柳眉微揚,嫣然一笑,道:「那套雙劍合壁的劍術,威力十分強大,咱們快些把它練習純熟,到時候聯劍出手。」
  說完拉著方兆南奔了出去,一面口授劍訣,一面揮劍作勢,一招一式的緩緩施展出手。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過去十天。
  在這旬日之內,方兆南、陳玄霜日夕苦練劍術,連那靜院也未離過一步,食用之物,都由那小沙彌按時送上。
  其實這旬日之內,群豪大都在重習生平絕技,明月蟑少林分院中,劍氣騰霄。
  這日天色入暮時分,方兆南,陳玄霜尚在練習劍法,忽見一個小沙彌匆匆奔來,合掌對兩人說道:「敝方丈設宴偏殿,恭候兩位大駕。」
  方兆南頷首說道:「我們立時就到。」
  那小沙彌又合掌一禮,退到一側,垂手而立,並未退走,看樣子,是要等待兩人同行。
  方兆南望了那小沙彌一眼,心中暗自忖道:「看那小沙彌的樣子,似是有著什麼緊急之事。」
  當下一拉陳玄霜,說道:「走吧!」
  那小沙彌轉身帶路,急急向外奔去,兩人緊隨身後,到了偏殿。
  但見燭火輝煌,宴席早已擺好,偏殿之外,到處佈滿了少林僧侶,各人手中都橫著兵刃,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群豪已在座,大方禪師滿臉莊嚴之容,對兩人合掌一禮。
  方兆南一拉陳玄霜衣袖,在兩個虛設的席位之上坐下。
  大方禪師舉起面前酒杯,沉聲說道:「老衲這兒日中,派遣門下弟子四出,探訪習;冥岳地方,今午得到回報,已找到兩處可疑所在,雖然傷了四個弟子性命,但總算找出了一點眉目。」
  群豪個個精神大振,凝神靜聽。
  因為這般人中,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行走,天下名山勝水,縱然沒有到過,也必聽人說過,但對冥岳這個所在,卻是從未聞過。
  大方禪師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莊嚴的接道:「現在距端午雖還有四十餘日,但史兄的『七星遁形』陣,已然練習純熟,各位大都是一方雄主,家中事務想必極忙。
  老衲之意,想提前趕往冥岳履約,一則早日了斷這場是非,分個勝敗出來,諸位也好早日返家,二則提前履約,給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袖手樵隱突然站起身來,說道:「不知貴派門下弟子,尋得兩處可疑的地方,距此有多少路程?」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如非那白衣少女留下的一幅絹圖,只怕找上一年半載,也難找的出那冥岳所在之處。
  說來各位也許甚感意外,那冥岳就在距此不遠的一處幽谷之中,所以,老衲想此宴過後,連夜趕去。」
  突見一個矮胖老人站了起來說道:「老夫已在此處忍了旬日之久,如果你們再不能早日找到冥岳,恕我不再等候了。
  兩年之後,我當率領西域高手,先找上嵩山少林寺去,如若能夠勝得你們少林一派武功,再大會你們中原群豪,如果老夫不能勝得,擔保百年之內,西域人物,不入中原一步。」
  群豪轉頭望去,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施展無影神拳的矮胖老人,群豪知他性情甚壞,一言不合,立時就要出手。
  雖然覺得他口氣狂妄一些,也無人和他計較。
  大方。禪帥一舉手飲乾杯中之酒說道:「老鈉如果今宵不能尋得冥岳,施主儘管請便,兩年之約,少林寺自會掃榻以侍。」
  群豪紛紛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方兆南目光轉動,四下張望,群豪濟濟,但卻不見了瘋癲未癒的知機子言陵甫,忍不注問道:「那知機子言陵甫那裡去了?」
  大方禪師道:「言陵甫瘋癲之症,不是短期之內,可以療治復原,留他在此無用,已被老鈉派人,連夜送口少林寺去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諸位請飽餐一頓,老衲想在初更時分,趕往冥岳絕命谷去。」
  群豪紛紛舉起碗筷,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這頓飯吃的鴉雀無聲,用畢之後,天還未到初更。
  大方禪師思慮周密,早已命人準備好水壺,乾糧等物,每人一份,足夠三日之用。
  方兆南取了兩份,低聲對陳玄霜道:「師妹,還有什麼應用之物未帶,快去取來,咱們就要走了。」
  陳玄霜搖頭笑道:「我早就準備好啦!」
  大方禪師緩緩起身,也取一份乾糧帶在身上,說道:「老袖怕那冥岳之中,食用之物有毒,特命備了乾糧三天,人各一份他輕輕歎息一聲,道:「三日時間,大概已夠分出勝敗存亡了,老袖要先走一步替各位帶路。」
  群豪紛紛起身,隨在大方禪師身後而行。
  方兆南,陳玄霜和葛諱。葛煌走在一起,十八個身披黃色袈裟,手執禪杖的和尚,和十八個身著紅衣袈裟背插戒刀的和尚走在最後。
  翻越過兩座山嶺之後,帶路的大方撣師突然加快了腳步,相隨群豪,也各施展輕功提縱身法,奔躍飛行於起伏不平的山坡之問。
  這一行人,人數雖多,但因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是以走的速度雖快,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但覺山勢愈走愈是險惡,一徑如線,盤旋於絕峰峭壁之間,山風勁吹,耳際間松濤如嘯,奔行的步履之聲,不時驚動草中的蟲蛇,急竄而出,掠衣疾過。又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處形勢險惡的谷口。
  大方禪師停下了腳步,群豪紛紛圍了上去。
  此時夜闌更深,一彎新月,也被雲層遮去,觸目荒涼,拂衣山風,吹的群豪衣袂飄飄。
  大方禪師緩緩從懷中摸出那方白絹圖案,月光下仔細瞧了一陣,隨手把那圖案扯得粉碎,投入荒草之中,說道:「就是這座山谷了……」當先舉步而入。
  群豪魚貫相隨身後,向谷中走去。
  忽然四個身佩兵刃的和尚,由後面疾奔上來,搶在大方禪師身前兩側相護。
  這條山谷,異常荒涼,深入了二十丈後,立時覺得陰風慘慘。
  這時,群豪的心情,異常複雜,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沉默之中,潛在著無比的緊張。轉過了幾個山彎,形勢突然大變,高峰聳霄,掩去了一彎新月微光,谷中驟然黑暗下來。
  由那幽谷的深處,吹出來強勁寒風,拂動著兩側的山草,一片沙沙之聲。
  忽聽蕭遙子輕輕啊了一聲,舉手指著前面一道黑沉沉的峰嶺,說道:「那是什麼?」
  群豪凝目看去,只見前面黑沉沉峰壁上,隱隱現出四個藍色的大字:「死亡之谷」!夜色中,光焰閃閃。
  此情此景,這四個藍焰閃閃的大字,更增加了這幽谷的恐怖氣氛。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大概不會錯了!」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群豪緊相追隨,踏著那滿谷荒草,疾如雷奔電閃一般。
  一陣急奔之後,到了一處山嶺之下,一道橫立的小壁,攔住了去路,谷路至此,完全斷絕。
  抬頭看去,那「死亡之谷」四個大字,仍然藍焰閃閃,只是高掛在絕壁百丈之上,不知用何物作成。
  大方禪師仰臉長長吁了一口氣,沉思不言。
  蕭遙子突然低聲說道:「現在天色是什麼時候?」
  站在旁側的袖手樵隱,抬頭望了望天色,說道:「現在已是三更時分。」
  蕭遙子道:「這『死亡之谷』四個字,分明由人工製成,懸在山壁間松樹之上,如我想的不錯,此處八成就是我們要找的冥岳了!」
  大方禪師接道:「不知何以道路斷絕,已無入山之路。」
  蕭遙子道:「此時夜色深濃,敵暗我明,縱是尋得入山之路,也不宜就此深入,不如在此休息半宵,待次日天亮之後,再找路入谷不遲。」
  大方撣師略一沉思,道:「蕭兄說的不錯,咱們就在此等上半宵吧!」
  首先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群豪紛紛原地坐下,各自閉目養息。
  方兆南和陳玄霜並肩而坐,閉目調息了一陣後,陳玄霜突然附在方兆南耳邊,悄然說道:「南哥哥,我心裡有一件事,不告訴你,我一直感覺不安。」
  方兆南奇道:「什麼事?」
  陳玄霜低聲笑道:「你丟的『血池圖』是我拿來了!」
  方兆南心頭突然一震,道:「什麼」陳玄霜委婉一笑,附在他耳邊說道:「你不要急,不是我偷你的,我是從別人手中偷來的啦!」
  方兆南道:「什麼人?」
  陳玄霜道:「你那位張師伯啊!」
  兩人談話聲音雖低,但在場之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耳目何等靈敏,不少人已紛紛轉頭向兩人望去。
  陳玄霜道:「不說啦!別人都在看我們了!」
  方兆南也覺得此事甚大,如若此刻洩露出來,勢非引起一場無謂的風波不可,微一點頭,不再追問。
  幽寂的山谷中,雖然坐著不下五六十人,但連一點呼吸之聲,也難聽到。
  那身著黃衣袈裟,手執禪杖的和尚,自行分散開來,守在群豪四周。
  在群豪心思之中,都有即將展開一場生死存亡的慘烈搏鬥的心理準備,這半宵時光,在群豪感覺上,異常的重要。
  是以,各自凝神運氣,調息精神,雖在這等荒涼的絕壑之中,但群豪並不覺得如何悠長。
  只有大方禪師表面上也在閉目運氣養息,但事實上,他卻在用心思索梅絳雪給他那幅白絹上繪製的圖案。他雖已把那白絹繪製的冥岳形勢圖撕去,但已把圖上每處細微的小節,深記心中,凝神一陣,果然被他想出了一點眉目。
  睜眼望去,看到群豪正各自閉目養息,心中暗付道:「場中之人,雖然不能說豪稱齊集天下武林高手,但這般人中,已包羅南。北武林道上有名人物。
  那冥岳岳主縱然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只怕也難抵得注這多高人聯手之力了。」一念及此,心中大感欣慰,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行功,他功力深厚,片刻工夫,已覺得精神大振。
  睜眼看去,天色已微露曙光,東方天際,一片銀白,群豪大都行功一周醒來,個個精神飽滿,容光煥發。大方禪師站起身來,抬頭打量眼前山勢形態,果見那叢林荒草之中,隱顯出一道植種的十分整齊的蒼松,似是經過人工移植而成。
  只是那蒼松的高矮和雜生在山坡的林木相差無幾,如非事先得梅絳雪圖案相示,任何聰明之人,也難看得出來。
  群豪相繼站起身子,但個個臉色之上一片嚴肅,聽不到一點聲息。
  蕭遙子緩步走到大方禪師身側,低聲說道:「大師可曾悟出那圖案中相示的入山道路嗎?」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那一條直通山上的蒼松大概就是了!」蕭遙子凝目望了一陣道,「不錯,那綿連而上的蒼松,確似人工移植而成。」
  大方禪師回頭環掃了群豪一眼,高聲說道:「老衲要走前一步,替諸位帶路了。」
  說完,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之中,除了蕭遙子,大方禪師之外,全都不知入山之路,只好相隨大方禪師身後,魚貫而行。
  這一段路程,荒涼無比,滿地盡都是及膝以上的野草和丈餘以上的雜樹,連一道羊腸小徑,也看不到。
  大方禪師暗中留神查看,一面數著松樹,一面慢步而行,果然又被發覺了一件隱密。
  原來每株松樹,相隔的距離,都有著一定的長短,雖然小有差異,但尺度不大。
  翻越過一座山嶺,形勢又是一變,只見兩側千尋峭壁,挾持著一道三尺寬窄的山谷。
  那峭壁之上,生滿了綠苔,滑難留手,除了由那山道中穿行而過之外,任是一等輕功也難以施展越渡。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如若在這絕谷兩側,暗暗埋伏下人,待人走過一半之時,再突然下手施襲,陷入這等絕地之中,縱然身有極強武功也是不易閃避。」
  心念一轉,回頭對群豪說道:「各位請在此等候片刻,俟老衲先行渡過後,再來迎接諸位……」大步向前走去。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大方禪師緩步通過習;險惡絕倫的山谷時,竟然是平平安安的,毫無驚險。
  群豪各自提氣戒備,魚貫通過那狹窄的幽谷。
  這道險要的狹谷,有百丈以上的長短,如若有人在兩側山峰上,推下岩石,或者施用火攻,群豪雖都是身具絕佳武功之人,也勢非被傷大半不可。
  出了峽谷,形勢又是一變,只見幾個面貌猙獰,巨石雕刻而成的鬼形,橫阻去路。
  正中一個高大的石鬼,手舉著一塊石牌,上面寫道:「招魂之牌,請君早來!」八個血紅大字。
  那正中巨形石鬼身後,有一個一丈多高石台,台上端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怪人,手中執著一面長幡,隨風飄舞著。
  只見那幡上也寫了幾個大字:「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雖是朗朗乾坤,但此等形勢,也給人一種陰森恐怖,如入鬼域的感覺。
  陳玄霜抬頭望了望四周猙獰的鬼形,不覺一蹩秀眉,道:「南哥哥,這地方委實好生難看。」說完垂下頭去,不敢多瞧一眼。
  方兆南道:「此地稱為冥岳,自然是鬼氣森森了,你害怕麼?」
  陳玄霜微一點頭,偎在他的身側。
  大方禪師當先由那鬼形之間通過,目光卻凝注在那高居石台,身穿黑衣,手執白色長幡的石像之上。
  他低聲對蕭遙子道:「蕭兄,你看舉幡之人,可也是石頭雕刻的鬼形麼?」
  蕭遙子抬頭看了一眼,搖搖頭道:「看來有些不像。」
  忽聽九星追魂侯振方大喝一聲,右手一招,一枚金環應手而出,直向那執幡的黑衣鬼形人打去,去勢奇快,疾如奔電,挾著勁急的嘯風之聲。
  那端坐在石台上,手執著長幡的黑衣人,忽然長嘯一聲,掄動手中長幡,劃起一片勁風,把那枚疾飛而去的金環,捲入幡中,不聞聲息。
  侯振方暗暗吃了一驚,正待再行出手,大方禪師已高聲說道:「在下少林寺大方,接得貴岳岳主斷梭傳訊,會合南北各省英雄,前來赴約,敬請代為通告一聲。」
  那黑衣執幡之人,冷冷的答道:「眼下還不屆端午之期,難道你們都活膩了,提前趕來送死不成?」
  大方禪師滿臉莊嚴的說道:「端五之期,乃貴岳岳主所訂,老衲等事先既未答允,大可不必遵守。」
  那黑衣人揮動手中長幡,帶起一陣狂風,冷冷答道:「未得本岳教主傳諭相示之前,不論何人,均不能擅入一步,你們還是暫退回去,多活上幾天,待限期到時,再來送死不遲。」
  大方禪師正待答話,一掌震三湘伍宗漢已忍不住,大聲喝道:「大師何苦和此等之人,多費唇舌,咱們既然赴約而來,難道還怕傷人不成。」他說著大步衝了出來,舉手一掌,遙遙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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