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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岳小玉道:「武林公主看見他,一定是很高興了?」
  神秘人道:「武林公主自然是很高興,但許不醉卻繃著臉對她說:『你為什麼無緣無故送酒給我?』武林公主無言以對,老許接著又說了許多似醉非醉的說話,結果弄得武林公主放聲大哭。」
  岳小玉皺眉道:「這未免是太過分了。」
  神秘人道:「當時,為師也在一旁暗中窺看,越看越是怒火中燒,差點沒有上前把他痛毆一頓。」
  岳小玉道:「後來呢?」
  神秘人道:「後來有趣萬分。」
  岳小玉奇道:「怎麼忽然又變得有趣起來了?」
  神秘人道:「原來老許此人,就算醉得一塌糊塗,他的心腸還是軟弱得很的,當他看見武林公主哭個不亦樂乎的時候,整個人就好像是忽然完全清醒過來。」
  岳小玉道:「他怎樣了?」
  神秘人道:「他做了根多古怪奇特的動作,又說了許多連我也從未聽聞過的奇人異事。」
  岳小玉道:「後來武林公主是不是原諒了他?」
  神秘人道:「要說是武林公主,就連為師也聽得為之忍俊不禁,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岳小玉道:「這倒是一種很特別的本領,居然可以使一個哭鬧中的女人轉怒為喜。」
  神秘人道:「自從那時候開始,老許和武林公主就成為了知己。」
  岳小玉讚道:「這故事真美。」
  神秘人又歎道:「但後來卻不怎麼美了。」
  岳小玉一怔,道:「他們出了事?」
  神秘人道:「武林公主要嫁了,那是武林皇帝的命令,她無法抗拒。」
  岳小玉道:「她嫁給了誰?」
  神秘人說道:「是一個從波斯來的商人。」
  岳小玉怒道:「為什麼有千千萬萬的漢人不嫁,卻要嫁給一個從波斯來的狗崽子?」
  神秘人歎氣道:「因為那波斯人帶來了八箱珠寶,還有一柄鑲滿了貓眼石的寶刀。」
  岳小玉怒意更甚,道:「就是為了這些臭東西,武林皇帝出賣了自己的女兒。」
  神秘人點點頭,黯然的道:「正是這樣。」
  岳小玉的眼睛忽然變得一片殷江,恨聲道:「這還算什麼武林皇帝?這種父親簡直連豬狗也不如!」
  神秘人歎了口氣,道:「可惜的是,人間有不少這種父親,這些人不管貧或富,他們都會為了自己的慾念,而把女兒當作是貨物一般賣掉!」
  岳小玉長長的吸了口氣,沉默了好久才道:「許前輩一定很傷心了。」
  神秘人道:「我不知道。」
  岳小玉道:「你和他是好朋友,怎會不知道?」
  神秘人道:「他不是為師的好朋友,是為師的死對頭。」
  岳小玉道:「不管怎樣,你是最瞭解他的。」
  神秘人道:「有時候,我也曾認為自己是世間上最瞭解他的人,但有時候,我又好像根本完全不瞭解他,甚至彷彿覺得老許是一個陌生人。」
  岳小玉道:「這可矛盾之極。」
  神秘人道:「但不管怎樣,為師信賴他,就算他天天大醉,為師還是願意把一切交付到老許的手上。」
  岳小玉心中不由嘀咕道:「但願你一注沒有押錯,否則,小岳子可就完了。」
  神秘人仰望天色,道:「你現在最好是什麼都不要想,先行好好的睡一兒,到了明天再啟程吧!」
  岳小玉點點頭,道:「徒兒還命。」
  雖然在荒野之地,但岳小玉果然很聽話,首先找到了一塊平滑的大石,然後就躺在石上睡覺。
  初時,他也以為自己很難睡得著的,但不知如何,他只是躺在大石上片刻,接看就沉沉地墜進了夢鄉。
  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見了龍神廟裡的龍神老爺。
  從前,他一直認為龍神老爺只是個木偶像,但在這個夢裡,龍神老爺卻很活躍,既會說笑,又會擠眉弄眼,做出很多令人捧腹大笑的動作。
  岳小玉不禁笑了,大笑。
  但就在他笑得最榆快的時候,龍神老爺突然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同時駑道:「你的好朋友全都在苦難之中,還有什麼事情值得開懷大笑?」
  岳小玉呆住,然後就看見了滿身傷痕的金德寶,又看見了正在奄奄一息的郭大哥。
  他要撲上前,但霎眼間這兩人都不見了,倒是凶相畢呈的萬絕頭陀獰笑著飛奔過來。
  岳小玉大吃一驚,想要躲避,但這個惡頭陀粗大的手已握看他的脖子。
  他更吃驚了,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突然裂開了一個人洞,一條三頭怪蛇從洞裡飛竄上來,一下子就把萬絕頭陀拖走了。
  岳小玉鬆了一口氣,才稍微定了定神,又見一個人揮舞看一柄古怪的力衝了過來。
  那是趙王爺!
  趙王爺不是早已經死了嗎?但這時候,岳小玉又再看見了他,還聽見他不斷地在呼喊著:「假的,假的,這玉山羊是假的。」他的叫聲十分淒厲,彷彿從一個種遙遠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岳小玉見了,心中不忍,便說:「你弄錯了,玉山羊是真的,是真的!」
  趙王爺聽見岳小玉這樣說,立刻就不再叫喊,臉上的神情還變得很安詳,很滿足。
  但接著,岳小玉卻給人用粗大的繩索縛了起來。
  縛住岳小玉的,是尤婆婆的師侄;那個叫「業兒」的錦衣少年。
  錦衣少年縛住了他之後,就用一把劍指著他的咽喉,同時喝道:「小雜種,你投降不投降?」
  岳小玉大怒,叫道:「不投降,不投降,你有種的話就一劍殺死我!」
  錦衣少年大笑道:「本少爺現在要殺你,簡直是易如反掌,但這樣太便宜了你,我要你受盡折磨,讓你變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看看小師妹以後還會不會再瞧你一眼!」
  岳小玉看見劍鋒不斷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但他還是絕不屈服,依然向那錦衣少年破口大罵。
  錦衣少年生氣極了,突然劍尖向前一送。
  但也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一條婀娜多姿的影子飄了過來,毫不遲疑地擋在岳小玉的面前。
  那是穆盈盈。
  她來了,在這最要命的時候來了。
  岳小玉呆住,錦衣少年也呆住,他們都已看見無情的劍又已穿過了她的胸膛。
  「穆姊姊,穆姊姊!」岳小玉驚駭極了,簡直比看見自己中劍還要驚駭千萬倍似的。
  穆盈盈終於回眸,向他輕輕一失。
  這一笑,是那麼美,又是那麼淒然。
  這時候,岳小玉突然奮起全身力量,把身上的繩索寸寸震裂。
  他不顧一切地緊抱著穆姊姊;他要永遠永遠這樣地緊抱著她。
  但忽然間,穆姊姊變成了一隻粉藍色的蝴蝶,她拍動著翅膀,從岳小玉的懷裡輕盈地飛了出去。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道燦爛的金光。
  金光很剌目,他再也看不見穆姊姊,也看不見那只粉藍色的蝴蝶……。
  金光就是陽光,黎明終於又再來臨。
  岳小玉揉了揉眼睛,還想再去追尋那一隻粉藍色的蝴蝶。
  那只蝴蝶當然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能夠看見的,只有師父。
  那個神秘的師父就站在他身邊,臉上掛看一種極曖昧的神情。
  「師父,你早。」岳小玉深深的吸了口氣。
  神秘人笑了笑,神情卻變得怪異,道:「你在夢裡看見穆盈盈了?」
  岳小玉一笑,道:「你怎會知道?」
  神秘人道:「因為剛才你還在叫著:『穆姊姊,穆妹姊!』」
  岳小玉面上一紅,說道:「徒見知錯了。」
  神秘人不斷地搖頭,道:「你有什麼錯了?何況這只不過是做夢。」
  岳小玉歎了口氣,道:「我也許是個傻子,所以連做的夢也視傻。」
  神秘人道:「做人太正經已是大錯,若連做夢也要行規步矩,倒不如早點去上吊。」
  岳小玉不禁由衷地道:「師父,你太好了,我從來也沒想到世間上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
  神秘人道:「為師不算好,比為師更好的人還多著哩!就像許不醉,他就是一個好得令人噴飯的大好人。」
  岳小玉怔了怔,神秘人又道:「從現在開始,你我要分道揚鑣啦!」
  岳小玉造:「師父要往那兒去?」
  神秘人道:「西北方。」
  岳小玉道:「徒兒又該怎度走?」
  神秘人道:「向正東進發,到了九十里外,隨便問誰都會告訴你公主軒在什麼地方?」
  岳小玉道:「許前輩是個怎樣的人?徒兒可沒見過他。」
  神秘人道:「老許面龐略圓,眼略浮腫,身材略胖,但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點,他永遠都是滿身酒氣。」
  岳小玉道:「徒兒記得了。」
  神秘人道:「只要你見到了老許,什麼事情都不用害怕,有我這一包東西,他會照顧你一輩子。」
  岳小玉道:「徒兒會照顧自己的。」
  神秘人道:「你要緊記著,為師一天不回來,許不醉的說話,也就等於是為師的說話。」
  岳小玉眉頭一皺,道:「他若在酩酊大醉的時候,徒兒又該怎麼辦?」
  神秘人道:「仍然應該聽他的說話,因為就算他醉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他對事情的判斷往往還是十分正確的。」
  岳小玉吸一口氣,道:「這人真的這麼厲害?」
  神秘人道:「當然厲害極了,否則又怎配做為師的死對頭。」
  岳小玉皺眉道:「你們怎產成為死對頭的?」
  神秘人歎了口氣,道:「這個說來可話長了,但若簡單的一點說,大概是因為他不肯聽我的說話,而我又不肯聽他的醉話,所以只要咱們一碰頭,就算初時談得興高采烈,萬二分的投契,但最後還是要爭吵得面紅耳熟!不歡而散的!」
  岳小玉微微一笑,道,「這種事,原本就是稀鬆平常得緊,總要沒打起來就是了。」
  神秘人哼了一聲,道:「他怎麼敢動手?」
  岳小玉道:「是他武功不如你,他打不過師父嗎?」
  神秘人道:「這可不關武功的高下,而是我欠下他不少銀子,倘若失手把我打死了,這筆債他就永遠討不回啦!」
  岳小玉一怔,道:「師父欠下許前輩不少銀子嗎?」
  神秘人眨了眨眼,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總共是九萬六千三百二十五兩一錢七分四。」
  岳小玉又再征了一怔,道:「師父怎會欠他這許多銀子?」
  神秘人道:「是賭債。」
  岳小玉又再問道:「只是你們兩個人賭?」
  神秘人說道:「當然只是咱們兩個人賭。」
  岳小玉說道:「你們怎麼賭法?」
  神秘人道:「什麼都賭,有一次,咱們在街上看見一隻狗,於是咱們又賭起來了。」
  岳小玉奇道:「在街上看見一隻狗,這種事實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又怎能作為賭博?」
  神秘人道:「怎麼賭不得?而且還可以賭三次之多哩!」
  岳小玉越聽越是稀奇,道:「師父與許前輩怎樣賭法?」
  神秘人笑了笑,道:「首先,咱們先購一賭,這頭狗的身上有沒有虱子。」
  岳小玉道:「若由徒兒來賭,就一定賭它身上有虱子。」
  神秘人道:「為師也是這樣賭法,結果贏了。」
  岳小玉道:「這麼說,許前輩賭得似乎不怎麼精明,街上的狗,又怎會身上較淨得連一隻虱子也沒有?」
  神秘人道:「接看,咱們又賭一賭,這條狗有幾斤,我猜二十五斤,但許不醉卻說它足足有兩百斤重。」
  岳小玉差點沒跳了起來,道:「荒謬絕倫!狗又怎會有兩百斤重?除非那是一條大母豬!」
  神秘人笑了笑道:「但他不服氣,一定要秤一秤,還要跟我賭一賭。」
  岳小玉這:「結果怎樣?」
  神秘人說道:「為師法眼無差,一秤之下,該犬不多不少,恰好是二十五斤無零!」
  岳小玉道:「那麼師父又贏了?」
  神秘人道:「當然是又贏了。」
  岳小玉道:「後來又怎樣?」
  神秘人道:「老許連輸兩次,不禁大是恙怒,便說:『此狗狗屁不通,又瘦又有虱子,留來何用?』說罷,一掌拍在狗頭之上,那狗立刻就一命嗚呼了。」
  岳小玉歎道:「這狗真可憐!」
  神秘人道:「老許若不幸了它,老許才是可憐哩!」
  岳小玉「啊」的一聲,笑道:「徒兒明白了,原來許前輩想吃狗肉!」
  神秘人道:「這還用說嗎?何況這條狗使他輸了錢,更是非吃掉它來補償一下不可。」
  岳小玉道:「師父與許前輩第三次又是怎樣賭起來的?」
  神秘人道:「說來奇怪,雖然為師贏了他兩次,但他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居然還找了幾缸最好的酒,來款待我這個死對頭。」
  岳小玉道:「也許許前輩很喜歡跟你老人家喝酒。」
  神秘人嘿嘿一笑,道:「你這種想法真是幼稚復可憐,他要喝酒,就算對看一棵大樹也可以喝個天昏地暗,為什麼非要我這個死對頭陪伴不可?」
  岳小玉皺眉道:「這麼說,他是另有用心了?」
  神秘人道:「這還用說嗎?他用最好的酒來對付我,就是想我的腦筋會糊塗起來。」
  岳小玉道:「就算師父的腦筋糊塗,他又有什麼好處?」
  神秘人道:「我糊塗,他清醒,在這時候再賭一把,你說結果將會怎樣?」
  岳小玉道:「那當然是對師父大大的不利了。」
  神秘人道:「這還用說嗎?等到為師喝得差不多連手指都算不清楚的時候,這混蛋又要跟我再賭一次。」
  岳小玉道:「這次怎樣賭法?」
  神秘人道:「他賭我再也吃不下一碗狗肉!」
  岳小玉道:「師父當時是不是已經很飽了?」
  神秘人道:「不錯,但一碗狗肉,我無論如何還是吃得下的,於是,咱們又賭了。」
  岳小玉道:「照這樣看來,師父應該還是穩操勝券才對。」
  神秘人歎了口氣,道:「偏偏就是輸了啦!」
  岳小玉奇道:「師父怎會輸的?」
  神秘人說道:「老許見我肯賭,十分高興,馬上就從桌底下,捧出了一隻大碗來!」
  「大碗?」岳小玉哈哈一笑,道:「這碗到底有多大?」
  神秘人說道:「比你的腦袋還大兩倍!」
  岳小玉吃了一驚,道:「我的媽啊!這樣的一個大碗,可以裝得下多少斤狗肉?」
  神秘人道:「多不敢說,十幾斤總是裝得下的。」
  岳小玉道:「這豈不是取巧嗎?」
  神秘人道:「取巧也好,巧取豪奪也好,總之,為師這一次的確輸了。」
  岳小玉道:「但師父贏了兩次,只輸一次,仍然是以二對一贏了許前輩。」
  神秘人道:「若以輸贏的次數來說,為師確實佔了上風,但若是計算銀兩,為師卻是輸得一敗塗地。」
  岳小玉征一怔,道:「你們是怎樣賭的?」
  神秘人道:「賭狗虱的時候,咱們只賭三千兩。」
  岳小玉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只賭三千兩!」
  神秘人道:「到了賭狗有幾斤的時候,咱們贈了一萬兩千兩。」
  岳小玉的眼睛睜得更大,道:「師父連續贏了兩把,已經贏了一萬五千兩啦!」
  神秘人道:「但那又有什麼用?因為最後一次,咱們睹了五萬五千五百兩。」
  岳小玉拍了拍額角,道:「徒兒的娘親啊!這豈不是輸得十分冤枉嗎?」
  神秘人道:「冤枉不冤枉,那是不必提了,總之,為師到目前為止,總共欠下這個姓許的混蛋九萬六千三百二十五兩一錢七分四!」
  岳小玉吁了口氣,道:「賭債賭還,那也不必太緊張。」
  神秘人兩眼一瞪,道:「這是什麼話呢?賭債賭還,是屬無賴之言,我欠他九萬多兩銀子,是非還不可的,而且一定要用白花花的銀子還給他,那才算是賭得起,輸得硬直的好漢。」
  岳小玉忙道:「師父說的是,徒見知錯啦!」
  神秘人「唔」的一聲,過了很久才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速速前往公主軒,記著在途中切莫多生事端,否則為師定不輕饒!」
  岳小玉凝視著神秘人,道:「師父,你真的要跟徒兒分手了?」
  神秘人揮了揮手,道:「男兒好漢,要分便分,要聚便聚,幹嘛像個姐見一般?」
  岳小玉道:「徒兒走啦!師父要多多保重。」
  神秘人面露不耐煩之色,道:「速去速去,再耽誤時候,為師非踢你的屁股不可!」
  岳小玉一懍,怕他真的踢過來,那種滋味可不好受,只好立刻帶著神秘人給他的東西往東而去。
  行行重行行,到了晌午時分,岳小玉來到了一個頗為熱鬧的市集上。
  他東張西望,只覺得四周環境十分陌生,便向一個賣糖糕的漢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賣糖糕的漢子哈腰鞠躬,失道:「小哥兒,你是從遠方來的?」
  岳小玉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我家距離這裡約莫一百里左右。」這個「一百里左右」,他也只是憑空想像而已,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神秘人昨晚帶著自己走了多少路。
  賣糖糕的漢子又笑了笑,道:「這是花香集,但這裡最有名的卻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俺的糖糕。」
  岳小玉道:「多少錢一塊?」
  賣糖糕的漢子說道:「一塊只要五文錢。」
  岳小玉往衣衫裡一摸,心想:「這回糟了,身上縱有銀票、武學奇書,但銀兩卻是他媽的十分缺乏……」
  誰知他隨意一摸之下,卻發覺懷中袋裡居然有點銀子。
  他悄悄一看,原來自己身上不但有銀子,還有幾片黃澄澄的金葉子,不問而知,這是神秘師父暗中放進去的。
  既有金子,又有銀子,岳小玉的心情登時愉快起來。
  他買了兩塊糖糕,一面走一面吃,覺得味道果然很好。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輛馬車從大路上駛了出去,心下尋思道:「老子如今既然有錢,何苦還要辛苦了自己的兩條腿?」
  想到這裡,立刻左逛右鑽,終於找到了一輛正在等候客人僱用的馬車。
  這輛馬車雖然殘舊一點,馬兒卻還算很壯健,但那車伕見岳小玉年紀小小,居然要僱用馬車,不禁面露狐疑之色,顯然以為是個頑童找自己尋開心。
  岳小玉心裡有氣,也不多說什麼,從懷裡摸出了一塊銀子。
  那車伕看見白花花的銀子,面上的神情立刻大大地轉變,忙道:「這位小公子,你要上那兒去?」
  岳小玉造:「公主軒。」
  那車伕似是征了一怔,過了半晌才道:「到公主軒,是要經過百鳥林的。」
  岳小玉道:「管他百鳥林還是百獸山,老子只是要往公主軒,你去不去?」
  那車伕緊蹙著眉,道:「不是小人不想賺你的銀子,但百鳥林是強人出沒的地方,咱們只有兩個人前往,那是十分危險的!」
  岳小玉泠冷一笑,道:「是不是要三幾百個人一湧而過,那才可以保證平安大吉?」
  車伕道:「那也不一定,就算人再多,若是不懂武功,在那些強人眼中看來,也只不過是一群大大的肥羊而已。」
  「不要提這個羊字,老子一聽見就他媽的十分不高興!」岳小玉悻悻然的道:「你是不是決定不去?」
  車伕這:「那也不是,除非小公子願意兜一個大大的圈子,避開百鳥林這一趟路,那麼小人是一定會去的。」
  岳小玉眉頭一皺,道:「這個大大的圈子,到底有多大呢?」
  車伕道:「從這兒往東北走,快則一天,遲則一半,便到小鷹集,咱們在那裡歇一晚,然後再繞過骷髏山,先在官河渡頭吃午飯,再向北走兩三個時辰,大概黃昏左右,就可以到了張家寨,然後咱們在張老爹的客棧裡住一晚,第二天趁早起床去……」
  「不要說得這麼瑣碎,到底要多少天才能到得了公主軒?」岳小玉不大耐煩地說。
  車伕屈指一算,道:「大概八九天左右,就可以到那個地方啦!」
  「荒謬!」岳小玉「呸」了一聲,道:「才幾十里路,居然要跑個八九天,簡直笑話。」
  車伕苦笑著說道:「若從這兒直打直過,自然只有幾十里路,但若是這麼兜個大大的圈子,那就少說也有六七百里路程啦!」
  「六七百里!我的娘親!這可不用想了。」岳小玉道:「就算你這匹馬熬得住,只怕老子的屁股也要生出幾顆疔瘡來,使不得!使不得!咱們就直打直走過去好了。」
  車伕苦著臉,道:「這怎麼行?豈不是送……送人入虎口嗎?」他本來想說「送羊入虎口」,但猛然記起這位「小公子」對這個「羊」字頗為避諱,所以才改口把那個「羊」字改作「人」字。、。
  岳小玉黑著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車伕道:「小人姓簡,在家中排行第六。」
  岳小玉道:「原來是簡大哥,你在這兒混了多久啦?」
  簡六歎了口氣,道:「不多不少,剛好四十個年頭。」
  岳小玉道:「成了親沒有?」
  簡六一怔,道:「小公子,你問這個幹嘛?」
  岳小玉喝道:「現在是老子問你,你不答反問,算是跟我抬槓嗎?」
  簡六道:「小人不敢。」
  岳小玉卻忽然嘻嘻一笑,這:「你若要抬槓就抬到底好了,為什麼說不敢?」
  簡六苦笑道:「小人是全靠大爺們看顧,才能掙一口飯吃的,就算小人膽子再大,也萬萬不能為了一時之氣而跟客人作對。」
  岳小玉說道:「銀子真的那麼重要嗎?」
  簡六歎道:「在他們有錢子弟看來,銀子和砂子幾乎是沒有什麼分別的,但咱們這些窮酸破爛的小蟻民,有時候為了幾文錢也會大打出手,爭得一個你死我活。」
  岳小玉說道:「你還沒有同答,你成了親沒有?」
  簡大道:「小人太窮,娶不起。」
  岳小玉說道:「若有兩片這樣的東西呢?」
  簡六一怔,道:「什麼兩片這樣的……」才說到這裡,忽然眼前一亮,差點沒有跌倒在地上。
  因為他已看見岳小玉的手裡,正拍看兩片黃澄澄的金葉子。
  「小公於……這……這是什麼意思?」簡六結結巴巴地說。
  岳小玉道:「只要你敢直打直過,從捷徑趕往公主軒,這兩片金葉子就是你的了。」
  簡六倏地精神大振,道:「是……不是真的?」
  岳小玉道:「當然是真的!」
  簡六吸了口氣,道:「好,那麼小人就捨命陪君子可也!」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咱們這就直衝過去可也!」說看,跳上了馬車,嘴裡愉快地哼起小曲子來。
  只聽見簡六吆喝一聲,接著鞭聲呼嘯,馬車立時向前疾馳而去。
  為了兩片金葉子,就算是鬼門關,簡六也得闖一闖了。
  秋風吹來,已有陣陣涼意。
  道上沙塵飛揚,更有落葉無數。
  馬車穿過一片廣闊的田野,又繞過了兩座小山丘,終於來到了百鳥林。
  簡六沒有說這裡就是百鳥林,但岳小玉已從道上的一塊路牌,知道百鳥杯已然歷歷在望。
  還沒到百鳥林,岳小玉已聽見不少雀鳥吱吱喳喳的聲音。
  簡六臉上的神情很凝重,就像個孤注一置的賭徒,正在看著開出來骰子是「大」還是「小」。
  其實,岳小玉心裡也是相當害怕。
  明明知道前面是個強盜窩了,但他還是要便看頭皮闖上一闖。
  他知道,這是極危險的。
  若在平時,他倒不怎麼擔心,反正自己只不過光棍一條,若是強盜遇上了自己,那就只好算是大家都同樣倒楣。
  但現在,岳小玉身上值錢的東西,真是難以計算。
  不要說別的,單是那一張銀票,是神秘師父用來「還債」的,就算沒有十萬,也有九萬多兩!
  此外,既有「可勝則勝譜」,又有神秘師父的另一本武功秘笈,嘿嘿!相比下來,身上那一撮金葉子,簡直就變得完全微不足道了。
  若只光棍一條,自然是什麼都不必顧慮,但身上有這許多無價之寶,情形就大大的不相同了。
  岳小玉絕不是個傻子,他當然早已想到:「馬車兜個大大的圈子,肯定會大大的安全。」
  但他卻寧願冒險,也不願意「兜這個大大的圈子」。
  為什麼?
  原因只有一個;他要盡早去見許不醉,同時,把神秘師父的事情告訴許不醉如道。
  因為岳小玉認為:神秘師父一定遭遇上某種艱險的事情,而現在唯一可以幫得了他的人,也許就只有許不醉而已!
  所以,岳小玉一定要趕往公主軒,而且越快越好!
  馬車才駛入百鳥林,簡六的身子就已抖個不停。
  他絕不是一個有膽色的人,但為了兩片金葉子,就算是鬼門關也要闖一闖了。
  他只是希望今天會有好運氣。
  因為他曾聽人說過,百鳥林雖然經常有強盜出沒,但也不一定會遇上的。
  據說有時候,強盜在外面幹了一票大買賣,就會好幾個月也不向行經的商旅打主意。
  簡六希望今天正是這樣的日子。
  百鳥林的路徑,是左曲右彎的,只見路上遍地黃葉,但頭頂之上仍然是林葉蔽天,絕少陽光可以透射進來。
  這真是一個很陰森的地方。
  馬車疾馳極快,因為簡六希望可以迅速穿過這座林子,把車廂裡的小財神送到公主軒。
  只要到了公主軒放下這個小財神,個大再也不會折回這座百鳥林。
  他會兜個大大的圈子,很小心很安全地回到香花集去見阿花。
  阿花已二十八歲了,她當然不怎麼美,但卻健康,肌肉結實,相當能幹。
  簡六早已看上了她,而她每次遇上簡六,也總是含情脈脈。
  要討老婆,阿花幾乎是簡六唯一的希望了。
  一直以來,簡六苦苦等待看的,就是錢。
  沒有錢,一切都沒有夢想!
  為了趕這一段要命的路,簡六鞭如雨下,幾乎把馬兒的潛能發揮到了極點。
  這匹馬,簡六極疼愛她,平時手裡的馬鞭只是用來裝模作樣,就算是揮鞭,通常也只是虛鞭之勢,聲音不錯是響極了,但鞭稍根本就沒有打在馬兒的背上。
  可是,今天馬兒的屁股已打得快要開花了。這種花當然是有血的!
  路徑彎曲,兼且車行急速,那是相當危險的。
  就在馬車轉了十幾個彎曲的時候,簡六忽然看見前面也有另一輛馬車。
  簡六大吃一騖,全力勒馬。
  總算他這一勒夠快夠狠,這才沒有釀成馬車撞馬車的悲劇。
  岳小玉臉色一變,從車廂裡探出頭來,叫道:「簡六兄,出了什麼事?」
  簡六已驚得面無人色,連話也說不出來。
  岳小玉皺了皺眉,攀上車轅之上,向前面望去。
  只見這條不大寬闊的路徑上,赫然已佈滿了一群人。
  這群人,每一張臉孔都是冷冰冰的,其中有幾個正在用衣衫來抹刀擦劍。
  岳小玉的一顆心陡地向下沉,暗叫一聲,道:「這番完也!」
  攔在馬車面前的,是另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是黑沉沉的,連馬兒也是全身黑漆如炭,令人看來有著一種說不出奇詭的味兒。
  只見一個身材高高瘦瘦的黑衫漢子,正橫躺在車廂頂上,他左手翹起撐著後腦,反手輕輕搖動著一柄紙扇;面上神態深沉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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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圓 掃瞄,bbmm OCR,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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