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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真那麼不中用嗎?你認為我是一段朽木?」
  「朽木?哈哈!你要是朽木,天下的人都成了爛草啦。」
  姑娘已回過意來,突然目光湛湛地凝視他,那目光,是難以言宣的異采。她輕輕地柔聲說:「當然,我不會拜你為師,只想……只想……」
  「此時此地,不准想。我們該走了。」他微笑著避開她的目光,收起水壺開始拾掇。
  姑娘突然說道:「我想黛弟,她是假的,在荊州三龍莊上那晚,我就知道了。不許我想嗎?」
  提起如黛,逸雲一怔,快十天了,他思念殷切,腦海裡老是湧起她的音容笑貌,並且愈來愈強烈。
  他不自覺地歎口氣,伸手去扶她,說道:「她是掃雲山莊的野丫頭,要有她在,該多好?」突又對她訝然問道:「彌怎知道她叫黛?」
  「在大珠台我神志清醒,親耳聽稱叫她的。」
  「哦!」
  「她好美啊!雲弟。」
  逸雲剛扶她坐起,突然靜止側聽。
  盤蛇嶺的蛇尾,向南選題而下;遠看西南,並立的三座插天高蜂,黑黝黝地聳立在數十里之外。中間,有幾座小鋒和幾重山谷,遠古深林靜靜地躺在眼下,不時傳來猛獸的厲號。
  在這零落的猛獸吼聲中,突然傳來殷殷的鼓聲。
  鼓聲愈來愈清晰,也愈來愈強烈。獸吼聲突然沉寂,只有鼓聲在長空裡震盪。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鼓聲有節拍地飛揚,時而高亢震鳴,令人氣血澎湃,血脈賁張,精神倏振。時而低沉嗚咽,令人心弦共鳴,也直往下沉,只覺毛髮俱豎,淒然欲泣。
  鼓這玩意看去簡單,其實不等閒。古代的野蠻人,利軍中進兵的黽鼓,都是以鼓聲來控制人的精神,可以驅策千萬人的情緒;可見這玩意大有學問,絕不簡單。
  由鼓聲聽來,是「隆隆」而不是「咚咚」,這鼓如不是黽鼓,也必是龐大不小的巨物。由鼓聲中的變化,也可以測出絕非一個其壯如牛,永不力竭的人在鼓動,定是一個超人的高手,在以內家真力揮著肉掌,在鼓面擊出那震憾人心的奇異聲波。
  形容人心振奮,常用「鼓舞」兩字!至於「鼓動」兩字,卻又包含了暖昧的成份。可見簡單的一面鼓,事實上卻不簡單。
  在這蠻荒絕域,怎會是如此高明的鼓聲?
  「隆隆2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每一聲都動人心弦,令人有窒息暈眩之感。
  逸雲喃喃地說道:「好厲害!這人的修為好高深哪!」
  姑娘喘息一聲,顫聲嬌喚:「雲弟,我支持不住了!」說完;氣息漸略微弱。
  逸雲將她拖入懷中,突然引骯長嘯,恍若滄海龍吟,虎嘯雲山,那撼山攪海的聲浪,向鼓聲來處怒湧。他功力已遠至十成,以千里傳奇之術將聲波傳向彼處。
  驀地裡,宇宙像死一般沉寂,冷月朦朧,山風輕飄,沒有任何音響發出,萬籟俱寂。
  逸雲將如煙背起,沿山脊向下狂奔而去。
  破曉時分,距童子拜三老山已是不遠。
  這一帶森林綿綿無盡,參天古木不見天日。逸雲只能認定方向,穿林越叢急竄。他已經心力交疲,再難支持了。
  前面光線突現,到了最低山谷之外,一條闊僅十來丈的晴澈溪流,靜靜地向西南流去。
  他在溪邊將姑娘解下,先將水囊盛滿,再將頭浸入溪流中喝個痛快。打開乾糧袋,取出肉脯餵給姑娘,他自己也將肚子填飽。
  正當他洗淨手腳之際,對岸有三雙陰森森的大眼,正在林縫小向這兒窺伺,似有所待。
  逸雲疲勞過度,便盤坐在姑娘身側,閉目垂簾調息,不久便物我兩忘。
  溪流不深,清澈見底,水平緩地流,可知這一帶出勢並不太峻陡。
  逸雲耳目十分靈敏,平時在黑夜中,十丈內飛花落葉也瞞他不住,白天裡更不用提。可是一連十天的支撐,無盡地耗損真元,鐵打金剛也吃不消,何況是人?總算得到片刻的功夫調息,耳目未免要差勁些。
  忽然,他鼻端嗅到了濃重的腥膻味,耳中也聽聞涉水的輕微足音,不出心中猛然一震!
  真氣回聚丹田,人已凝神戒備。
  腥風倏然撲到,勁風怒號。他一手勢起了姑娘,大吼一聲身形斜飄,半途猛然轉身,光華乍閃。
  「噗」一聲沉重悶響,一隻長有八尺的金錢大豹損倒在地,兩隻前爪和半邊頭顱,被龍淵劍砍豆腐似的削掉了。
  這一瞬間,咆哮之聲雷動,黃斑影疾似電閃,驚雷似的由三方面撲到。
  逸雲挾著如煙,從容揮劍,只見劍氣飛騰,人影獸影紛飛,清叱與咆哮齊起,血雨四濺。
  一共有六頭斑豹,哪禁得起龍淵劍的屠殺,不消片刻,已有五頭倒斃在地,只剩下一頭悄悄溜了。
  逸雲火速將如煙背起,用被單纏實;這兒既有猛獸出沒,定是是非之地,不可逗留,走為上策。
  他剛拾攝停當,一陣沉悶的皮鼓聲已在四周響起。這鼓聲與昨晚的鼓聲大是不同,似與昨晚的音響迥異。
  隨著一陣急如驟雨之聲,西周湧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密林中人影搖搖,沙沙足音狂奔而到,發黑的槍尖和銀亮的苗刀不住閃爍,齊向這兒圍來。
  逸雲一聲不吭,驀地人影一晃,直上八尋,躍登古林之上。
  鏢槍弩箭急如飛蝗,全在他身下蝟集,好險!可是他已登上了樹梢,向童子拜三老山如飛而逝。
  還未到谷邊,他叫聲「糟」!向林下一竄,像一隻狐狸般向左方竄去。
  原來天空中原在盤旋飛翔的千百隻巨大蒼鷹,這時突然發出嘎嘎尖鳴,紛紛向他俯衝而下。
  林深枝茂,巨鷹無可奈何,只在林上振翼高鳴,噪叫不止。
  左方是山谷上源,一出密林,他心中凜然一震。
  這裡矮林四布,丘阜四伏,前面百十丈的慘象,令人不忍卒睹。
  方圓四五十丈內,倒斃了上百名凶悍的生苗,有些斷頭折足,有些腸穿肚裂,有些渾身完好卻已斷氣,顯然是被內家掌力所傷。
  「這行兇之人,確是毫無人性,怎麼竟然殺了這許多苗人,連一個傷的都末留下?好狠的心腸哪!」逸雲慘然自語。又道:「怪不得那些苗人向我突下殺手,原來他們恨極了漢人。也許這狠毒之人,還在左近呢。」
  他越過屍堆,連翻幾座小山,上了谷頂的矮林。向回路看,十里外群鷹仍在盤旋不已,鼓聲和人聲已經沉寂。
  而前而另一個山谷,隱隱可以看到一些茅屋的圓形屋頂,不時可以聽到一些淒厲的嚎叫,令人毛骨驚然。
  「那傢伙又在那兒肆虐,這事我得管。」
  他不顧自己已經疲勞不堪,竟然向茅屋掠去。
  七八里地不久便到,那是一座苗人的村落。他到得晚了些,觸鼻的血腥已經告訴了他:來晚了!
  茅屋零亂地聚集在十來畝大的空坪內,男女老少的苗人屍體橫七豎八散處各地,慘不忍睹。
  整個野茅村,,找不到半個活人。
  逸雲倒抽一口冷氣,只覺頭皮發炸。突然他似有所覺,利用茅屋隱住身形,向東角悄悄閃了去。
  村東有一個半畝大的短草坪,一棵傘蓋形的大樹將草坪全行遮住了。大樹下,有十數個樹樁做成的坐墩,圍著一個樹幹做成的大木桌。
  靠樹幹一面,坐著一個令人心悸的怪人。一頭灰綠的頭髮挽成一個道士髻,短額,缺眉,一條刀疤由額角直拖至耳下,只有耳尖而無耳垂。鬥雞眼發射著陰鷲冷酷的寒芒冷電,大勾鼻,尖嘴薄唇,額下無須。
  整個頭面,膚色青中泛灰,似乎有一層淡淡的青霧,或者說是談談的育色光華,在他的臉面上浮動。身穿黑色長袍,一雙青色的瘦長巨大的手掌,在桌面上徐徐蠕動,腰懸一把加長六寸的長劍。人坐在樹樁上,上身還有六尺高的魁偉身材。
  對面,是兩個人。一個是赤手空拳的大和尚。正是花和尚一宏。
  另一面是位老道,年約八十餘,滿臉皺紋,五官擠在一塊兒,山羊眼寒芒閃閃,尖長的下顎向前掀起,難看已極,像個豬八戒。背上繫著長劍,手執雲帚。
  這位老道的下顎,是塊活招牌,江湖中任誰也知九華山地藏王道場,有一個毫無人性,而武功超塵拔俗的凶魔,稱為九華鬼虺虛雲子老道。
  「虺」,最毒的毒蛇,扁頭大眼,見人就昂頭追逐,被咬的人準死無疑,最長的竟有一丈以上。這老道「虺」字加上一個「鬼」字,可見其心腸之毒。
  其實鬼虺確有其物,生長於康藏高原邊陲之地;高原地帶極少蛇類,鬼虺卻生長在高原。不論人畜,要是被它噴出的毒涎沾上,渾身即骨肉軟化,被它活活吞掉了事。鬼虺的鱗,也是化血的奇毒之一。
  逸雲雖未見過惡道,但也略有耳聞,一見他那特尖特翹的下顎,便知他是九華鬼虺虛雲子。
  逸雲太過疲勞。他估計:自己如是單身一人,狂斗花和尚已經毫無把握,加上另兩人,後果不堪設想。何況背上還有一個如煙,連逃命恐亦不易哪!
  枉死無益,何況他身負重任?他衡量形勢,決定先放過他們再說。
  他剛想退,卻被他們的語聲吸引住了。
  花和尚哈哈一笑,笑完方道:「夏老匹夫和咱們捉迷藏,用他那奇異的鼓聲引誘咱們疲於奔命。貧僧認為,何必和他打交道?莫不如先將那老禿驢斃了,奪了『伽藍三寶』,再找夏老匹夫亦未為晚,不知虛雲道兄意下如何?」
  九華鬼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貧道乃隨左老前輩來的,一切但憑左老高見。」
  「左老與夏老匹夫有約,咱們又不能插手,何必在這兒呆著?看情形,夏老匹夫定然心懼,不敢與左老為敵,採取拖延手法龜縮不出了。」
  黑袍怪物大概就是「左老」,他面色陰沉,不露七情,薄嘴唇略動,用那刺耳的尖嗓說道:「你們要走,請便。不等老夫事了同往,諒你兩人也無法奈何得了那個老禿驢。咱們聲言在先,如果你兩人前拄,無法得手,日後可不能與我分享三寶。」
  花和尚面色微變,強笑道:「左老不要貧僧前柱,貧僧不去就是。但葉老匹夫住處中,那功臻化境的小後生,說不定也找到那兒捷足先登,豈不誤了大事?何況夏老匹夫存心龜縮,絕不是近期可以誘他現身的哪。」
  左老仍毫無表情地說道:「他再龜縮不出,老夫一把火將這千里雪 峰山燒成白地。」
  突然,正東林緣傳出了陰森森,毫無人氣的語聲:「你且試試看?」
  三人似乎一驚,身側來了人竟然不知,枉稱絕頂高手,丟人丟到家啦!不由全都站起了。
  五丈外,正屹立著一個灰袍怪物,白髮披頭,腰束山籐,肋下掛著一面大僅有兩尺,兩面蒙著綠光閃閃的奇異獸皮的圓鼓,腳下穿著多耳麻鞋,雙腿似乎特長。
  怪人白眉白鬚,一雙大眼深陷,神光湛湛,銳利如刃透人肺腑。鼻如鷹啄,嘴巴卻是方正。由頂至踵,看去高度不下八尺,站在那兒像條竹竿,紋絲不動;雪白色略泛灰暗的臉皮,像個剛由棺中爬出的殭屍,無半點血色。
  左老陰陰一笑,道:「你叫九幽異人,我一放火,你敢不出?哼!九幽也藏身不住。」
  九幽異人夏世炎說道:「我叫你試試看,請啦!」
  左老仍在陰笑。
  「你道我祁連陰魔左鈞不敢?」
  「是的,你早著哩!」
  「手下亡魂,竟吹起大氣來了,嘿嘿!可笑之至。廢話少說,二十年前你奪來的『玄陰寒玉匣』可曾啟開了麼?目下該交給我老人家了,不然你死定啦!」
  九幽異人沖冷地說道:「二十年來,老夫已將『九幽玄功』練成,你絕佔不了絲毫便宜;你那『寒魄誅心掌』可以進棺材了。」
  「你做夢!老夫等了你二十年,要不是我那孽徒拖住了我的腿,早就找你算帳了。你說,玄陰寒玉匣你給是不給?」
  「那玩意我丟下了寒犀潭,誰也無法開啟,要來何用?你要的話,可自己去撈,老夫不陪你啦。」
  「你騙鬼!我老人家今天非要不可。」相連陰魔一步步欺近,神情獰惡已極。
  「就算騙你罷!憑你,還是少張牙舞爪的好。」九幽異人陰陰一笑,屹立不動。
  「就算你已將九幽玄功練成,也難文老夫的寒魄誅心掌,南海的風雷掌,和九華鬼虺毒功三種神功全力一擊,嘿!嘿!」
  「且試試看?別忘了使你們奔命三天的『鴻鈞魔鼓』。」
  九幽異人語聲剛落,三人便向前一圍。
  「且慢!」他仍然屹立不動,掃了三人一眼,又說:「昨晚子末丑初,誰在盤蛇嶺用千里傳音向這兒長嘯?」
  「誰管這閒事?先試試我老人家的寒魄誅心掌。」祁連陰魔搶出,左掌橫拍,右掌一圈,突向前登出。
  沒有掌風,也沒有如山掌影,平平無奇,向丈外的九幽異人虛空攻去。
  九幽異人陰陰一笑,身形微挫,雙掌由胸前向外一分,再用右掌虛空猛戳。
  突然,強烈無匹的徹骨氣流,發出刺耳厲嘯,向兩側飛捲三丈外。
  兩側的一僧一道,大袖猛扭,勁風與寒流一觸,「嗤嗤」尖嘯向四面八方逸散。
  祁連陰魔右掌虛抬,化去戳來的奇冷罡氣,踏前一步,叱喝一聲左掌又行扔出。
  兩人一交手,暗中偷觀的逸雲只覺心中一凜,暗說:
  「這些老魔的功力,確是高明得駭人聽聞。以一比一,即使是我疲勞盡復之後,也不見得可佔上風。看九幽異人那兇惡猙獰的神情,準不是個好人,看來求他之事,將成泡影。」
  九幽異人大概早知以一敵三絕討不了好去,交手一招虛應故事,一見祁連陰魔欺身發招,他噴噴狂笑,身形一閃,便已入了密林。
  「哪兒走!」祁連陰魔跟蹤便追。
  一僧一道也同聲暴喝,隨後閃電似追去。
  「隆!隆隆!隆隆隆……」
  鼓聲令人血氣翻騰,躍然奮起,可是四肢卻又脫力,心往下沉。
  三個凶人功臻化境,口中不住發出怪異的嘯音,奮起隨著鼓聲急追,左右亂闖。鼓聲沉悶,時東時西飄忽不定,三個老魔不知怎地,各向一個方向追丟,立時分散。
  鼓聲一響,逸雲反手解下姑娘,雙雙伏地躺倒,用手按住她背後靈台穴,輕喝道:「調息呼吸,一切有我。」
  直至鼓聲去遠,姑娘才喘過一口氣,歎道:「好厲害!武學之道,深如瀚海。誰想到這鼓聲也有如此威力,竟能令人發狂或者心脈麻痺而死呢?」
  她轉首一看,不由有驚,急叫道:「雲弟,雲弟,怎麼了?」
  逸雲額上冷汗如雨,面色蒼白。他經十日來的幸勞,每天兩次損耗真元,體內真力早虛,正應了「人去樓空」四字。
  鼓聲以無窮威力君臨,他自己應付本已困難,何況又得以內力助姑娘抗拒那無情的鼓音,自然有不支之象。
  他忍住丹田下翻湧的難受感覺,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力竭而已。」
  如煙垂淚道:「你不用瞞我,這些日於來,你的臉色每況愈下,愈來愈難看,這是精疲力竭生機漸絕之象。我不能累你,求求你,不必管我,我不能……」
  「住口!」逸雲驀地大吼。
  他喘過一口氣,隨又臉上神色轉柔,用手撫著她的鬢角,溫語道:「芸姐,原諒我的粗暴。我心亂如麻,請不要再說這種話好嗎?」
  如煙轉過臉,猛地藏在他的巨掌下,抽搐地說道:「雲弟,我……我能說什麼呢?我這不祥之身……」
  逸雲們住她的嘴,不許她往下說。
  「隆隆!隆隆隆!隆隆……」鼓聲低沉,從遙遠的天外隱隱由四面傳到,那震撼人心的威力雖已大部消失,但逸雲卻不敢冒險向外闖。
  日色漸漸向上移,已是已時初。
  逸雲心中大急,心中有巨雷一股的聲音在震撼:「午時一到,就是她的死期。九幽異人正和三個老魔追逐拚鬥,哪能將他找?怎辦?怎辦?怎……」
  這聲音愈來愈響,愈來愈清晰。他只覺不住寒顫,心疼如割,眼看姑娘像一個火紅色的活殭屍,只有頭部尚可勉強移動,慘狀不忍卒睹,他怎能不心如火烙?
  忽然,他一蹦而起,對姑娘凜然地說道:「事已急,走一步算一步。目前想驅走那三個凶魔已勢不可能,唯一可救眼前之急的事,就是服下雪蓮暫止毒發。我也需調息一兩天,方能全力和他們周旋,我們且找一個山洞隱身,再行打算。」
  姑娘苦笑道:「雲弟,一切由你定奪,別問我啊!」
  逸雲將她背上,向右側古木參天、高有百仞的峰頭奔去,他的功力仍是驚人。
  不久,終於被他找到一個深有丈餘的巖洞,洞旁有一道小飛瀑,洞外草木掩映,恰將洞門擋住,洞內尚算乾燥。
  他放下姑娘,收集許多柔軟的枯草,在洞中鋪好,打開被單讓姑娘安歇。他自己將剩下的肉脯乾糧包好吊在洞中,取出玉瓶倒出那兩粒雪蓮寶,用發抖的手,遞到姑娘口邊,顫聲說:「芸姐,這兩顆雪蓮寶,決定你的一生,請考慮半刻。」
  他虎目中紅絲密佈,神色凜然。他覺得,他遞出的是這少女血琳淋的心,而不是可暫行克制奇毒的聖藥。他的心在淌血,手在劇烈地抖顫。
  雪蓮其實並非傳聞中的練功聖品,而是一種至淫之物,生於極寒的千載玄冰之上,卻極為燥熱。雌雄異本,相距丈餘而生,找到雌株,也定找得到雄株。雌雄二花雖相距文余,仍能以氣交合而結實。
  有些至淫的春藥秘方,就是用這東西作為藥引。而這種春藥,以喇嘛僧和一些著名淫魔所用為多。從元朝起直至本朝,宮廷中祟奉喇嘛,這種春藥便流入皇宮內院,大行其道。
  朱元璋登上皇帝寶座,他出身是皇覺寺的僧人,奪得江—山之後,卻對和尚不感興趣。
  他頒發了聖旨二道,一在洪武二十四年,一在二十七年,徹底整頓全國寺觀,禁制之嚴,令人變色。凡是沒有寺廟的和尚,一律處死。收留未滿十歲的兒童為僧者,首僧將被凌遲處死。
  這兩道聖旨,是非且不論,功過留待佛門弟子自去參詳,與咱們這些非和尚無關。
  怪的是朱皇帝對喇嘛特感興趣,那時紅衣喇嘛的聲勢如日中天,新的黃衣喇嘛的教主「宗喀巴」還未出世呢!
  朱元璋把大元帝師喇嘛僧「喃伽巴藏卜」請來,尊為大明的「國師」。後來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梅龍鎮的主角)自稱是佛教的教主「大慶法王」,自封為「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日在大定慧佛」。其實,這是喇嘛教僧在玩弄這個荒唐皇帝。
  由此可知,喇嘛教早在皇宮裡生了根了,最著名的春藥也流入了皇宮,而春藥中就有雪蓮在內。
  逸雲生在杏林世家,當然知道內情;但如煙一個女孩子。怎知其中原故?
  子午六陽針之毒,乃是地火精英所噴毒霧所染,秉性奇熱而陰燥。雪蓮性熱而表面陰寒,陰淫潛隱於中。兩毒相聚,表面上是以寒克熱,以毒攻毒,並無不可。
  殊不知時日一久,兩毒本性相同,久而久之即同流合污,為害更烈,而且奇淫之性,亦被誘發無遺。
  直到忍無可忍,毒性爆發的前半刻,中毒者不論男女,立即形成「花瘋」症狀,且遠遠過之為害極烈。凡是被抓到手的異性人畜,將無一倖免,死狀之慘,端的駭人聽聞。而死後遺骸,在一年之內仍可致人於死,除非永不沾動,或者舉火焚之。
  逸雲不知是否可以挽救,但事已急,即使是飲鳩至渴,也非飲不可了。他不能眼看一個時辰之後,姑娘渾身片落化灰之慘。
  姑娘怎知其中原故?毫不猶豫地說道:「給我吞下去吧!一切冥冥中自有主宰。」她張開櫻口等待。
  逸雲虎目中淚下如雨,轉過頭去將雪蓮寶塞入她口中。
  姑娘吞下後,詫異地問道:「雲弟,你……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需休息片刻了。」他滾倒在壁角,強壓心潮,不久酣然睡去。
  十天他未獲片刻休息,四出窮搜萬峰千巒,子午兩時還得趕回以真元引度減少姑娘的痛苦,數經捨死忘生的狠鬥。別說是人,大羅金仙也得叫苦連天。
  他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黃昏屆臨,方悠然轉醒,一蹦而起。
  洞中無人,他吃了一驚,脫口叫道:「芸姐!你在哪兒?」
  洞外傳來如煙的嬌柔語聲:「雲弟,別出來啊!」
  瀑布的水聲有異,不用猜,姑娘在沫浴。他奇怪,怎麼她竟復原了?
  她確是復原了,不然怎能行動了?
  雪蓮下肚的半個時辰後,她感到一道寒流自丹田下升起,緩緩滲入渾身經脈之中,那令人窒息的炙熱感覺,逐漸消失了。
  再半個時辰,渾身腥紅的顏色漸次退去,下身浮腫亦消,已回復往昔晶瑩凝脂般的光采。
  她一抬手,手能動了;一抬腿,咦!也能動啦!她喜極而泣,用纖手掩面不讓聲音發生,以免驚動沉沉睡去的逸雲,靜靜地讓淚珠奔流。
  良久良久,她終於拭掉眼淚,靜悄悄地坐起,不由粉面泛上了紅潮。
  她身上只有簿薄的褻衣逆褲,奇峰小腰透凸玲瓏,皓腕玉腿橫陳,自己看了也覺怦然心動。
  她拖過被單掩上身軀,向壁角的逸雲看去。
  逸雲疲勞過度,睡得正甜。原是紅馥馥的俊面,現出了蒼白之色,眼眶兒暗影末退,緊閉著缺少血色的雙唇。鼻息悠長,只見胸膛徐徐起伏。她幽幽一歎,自語道:「苦了你了,雲弟。十天十夜,你為救我而不惜萬金之體,目未交睫,食不果腹,我……我殺身難報!」
  她淚眼模糊,凝視著逸雲。不久,她只覺眼皮兒發酸,濃重的睡意爬上限簾。她打一呵欠,也緩緩躺下了。她不知雪蓮已在她體內,隱下了重重危機。兩毒先是中和,最後毒性漸漸各展本能。
  黃昏之際,她先行醒來。在毒發之時,她感到痛苦難當,但得逸雲以真元相護,身體並未受損;在其餘時辰中,她獲得平靜的休息。所以她只小睡一會兒,便已精神復原,並無大礙了。
  逸雲仍在酣睡,但臉色漸復正常,俊面已泛桃紅,唇間已有血色,黑眼圈全部不見了。
  她不敢驚動他,一聽洞外水聲潺潺,不由心中一動。女孩子大多有潔癖,這些天來渾身夠髒啦!便悄悄挾起被單折出洞外,到了瀑布之下。
  空山寂寂,森林參天,四野人獸絕跡。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通一聲扔掉被單跳入瀑布下水潭。
  洗掉渾身汗污,將褻衣褲也洗了。逸雲恰好醒來,幸好沒出洞找她。
  褻農她在靜僻處曬著,這東西男人看了會觸霉頭。她裹著被單,嬌羞滿面地垂首回到洞中。
  逸雲訝然叫道:「咦!芸姐,你真好了?」
  姑娘不敢抬頭,她溫柔地問道:「雲哥,你還感到疲倦嗎?怎不多睡一會兒?」
  「慚愧!這點疲勞也禁受不起,竟然一睡三個多時辰,我得好好苦練呢。」
  他精神己復,聲音也顯得生氣勃勃,略一伸手腳,便將肉脯和乾糧取下,說:「今晚我得搜一搜附近,看那些魔頭可曾走了。芸姐,先填飽肚皮再說。」
  姑娘側身坐下,粉面紅潮仍末盡退,她說:「雲弟,帶我去嗎?」
  「你在這兒歌息,我一個方便些。」
  「那……那……」
  逸雲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想,我不會輸給他們任何人。」
  「他們人多著哩!而且……我仍然渾身無力,如有猛獸前來……雲弟,你奔波了這十天十夜,今夜何不將養一宵?」
  「不用了,我已精力盡復。不過,我倒是不放心你一人在這古洞呆著。」
  「雲弟,不必去找九幽異人了,我不是好了嗎?」
  逸雲長歎一聲,搖頭道:「要真復原,我還去探搜什麼?一切付諸天命,只好一盡人事了,不說也罷。今晚將息一夜,明日再說。」
  這一夜平安無事,逸雲經一日夜行功調養,精力盡復,依然回復本來面目。
  如煙也感到精力充沛,了無異狀。她沒帶夜衣,逸雲只好將青衫讓她穿上,撕掉尺餘下擺,一雙玉腿映掩;確是岔眼之至。
  翌日凌晨,兩人結束停當,龍淵劍仍交如煙佩帶,逸雲則用如黛贈他的折扇兒。兩人踏著晨曦,向童子拜三老山方向,留心謹慎地搜去。
  距目的地還有十來里,前面橫著一座小山頭。過了這座小山,便是那形如童子俯伏的山峰。在這兒,展開了一場生死搏鬥。
  遠遠地,便看到峰上人影急閃,劍氣飛騰,黑色的奇形綢帶矢矯如龍,陰森森聲如鬼哭的獰笑,破空傳到。
  逸雲說道:「我們快趕,九幽異人正和祁連陰魔拚命,趕走那老陰魔,就可辦事了。」
  如煙柳眉倒豎,星目噴火,她說:「祁連陰魔是五毒陰風汪修全之師,太白山莊五陰鬼手的師祖,有機會可不能放過他。」
  兩人展開輕功,向那兒如飛急趕。
  峰頂上,九幽異人不時狂笑,手中一條青色綢帶長有丈二,兩端各有一柄青芒閃閃的八寸小劍,狂野地猛攻祁連陰魔的重重劍幕,一面叫道:「老陰魔,你知道利害了吧?鴻鈞魔鼓的滋味如何?你那兩個幫手呢?哈哈!恐怕早跌下絕崖升仙成佛了哪!哈哈!」
  祁連陰魔一把劍神出鬼沒,劍氣直迫三尺,嗡嗡狂嘯,寒氣直蕩三丈之外。他一面兇猛地進迫,一面冷笑道:「你別得意,就憑你那小鼓兒,還不夠控制住他們,老夫一個人也夠你受了,九幽玄功不過爾爾。著!」
  隨著喝聲,驚電似地連攻三劍,冷焰四射。
  「也接我一招,呵呵!」九幽異人化去對方三劍,帶頭青芒順劍摜入,飛射陰魔胸前,手一振,幻化無數小電芒。
  「來得好!」祁連陰魔一震腕,舉劍便絞,小臂一抬,「錚」一聲脆響,帶頭小劍被震得向上疾飛。
  「打!」九幽異人順勢收劍,帶尾的小劍卻由下面電射而出。
  祁連陰魔一擻左腳,長劍「分水斷流」向下急揮。
  「老狗,你住哪兒走!」
  「先斃了他,別讓他撥弄那鼓兒。」
  隨著兩聲暴叱,花和尚和九華鬼虺一左一右飛撲而來。
  「哈哈!呵呵!且讓你們耍猴兒玩玩;」九幽異人知道無法和三人拚命,大笑著飛退。
  「隆隆……」鴻釣魔鼓又低沉地響起。
  三魔大吼一聲,突然三面飛射,並不向九幽異人追趕。而九幽異人快逾電光石火一閃不見。
  「隆隆!降隆隆!隆隆……」鼓聲從四面八方傳到,不知音源究竟在何方。
  等逸雲挽著如煙追到劇鬥之處,人影已杳,鼓步象自天邊傳來,似由四面八方傳到,音源愈去愈遠。
  「到童子拜三老山去等。」逸雲說,挽著姑娘如飛而去。
  三座插雲奇峰弧形並列,一座像童子俯伏的矮峰正在三峰之前。四峰之間,怪石如林,古木參天,顯得十分幽暗而險惡;不知其中隱了些什麼,有些什麼?
  而四座山峰之上,絕壁飛崖,古松盤纏,每一處都令人驚心動魄。而雄奇峻峭嶙峋的氣概,卻又令人激賞萬分。在有些飛崖之上,間有一線飛瀑向下飛懸,水霧瀰漫,峰頂的白雲,也不時向下卷,分不清哪是雲,哪是舞?這一來,山麓下四峰之間的陰森奇谷,被雲霧水珠不時覆蓋,顯得更為陰森而有鬼氣。雖則炎陽當頭,仍然不減那陰沉的氣氛。而谷中不時傳出的獸吼,更是恐怖已極。
  到了這種境域,逸雲站在童子山的頸項間,歎道:「下面這陰森山谷,最少也有五六十里大小,到那兒去找九幽異人的潮穴?真不容易哩!」
  「雲弟,我們何不在這幾找一洞窟棲身,先看守住四周,再分段搜索呢?」
  「只有如此了。這兒可俯瞰全谷,地勢極佳,且先佔住再說。九幽異人既有九幽之名,定然在一處不見天日的陰森之處;在地底營窟而居,由此線索推測,不難將他搜到的。
  兩人向左盤放下降,折出童子山的頭部。說巧真巧,就在肩部找到一個天然石洞,河口只容一人進出,全部約有三丈方圓,青色的石壁甚是平整,地下十分平坦,而難得的是十分乾燥。巖洞左右,各有一株蒼松,洞口有一坪短茅。兩上山籐向下垂掛,只消將籐掩住洞口,便可將石洞隱起,看不出絲毫形跡。洞口蒼松左面三五丈,有一股山泉自壁間湧出,向下掛落百十文的崖底,將下面蓋上一層水霧。
  逸雲大喜過望,趕忙將外面堆積如山的松針搬入洞中,由姑娘平整的地鋪上,鋪上被單,成了一所舒適的行宮。
  一切就緒,逸雲對姑娘說道:「芸姐,你就在這兒歇息,我到上面監視,並獵些小禽獸充充飢。」
  姑娘答道:「我也去!」
  「不,好姐姐,你不如找些枯枝準備生火,和砍下一些.松明以備急需。鼓聲仍有餘威,切記不可走遠。」
  說完,逕自掠上山頂瞭望。隱身一株杉樹之下,俯瞰四周形勢,暗中盤算由何處搜入,由何處搜出。
  鼓聲不絕如縷,仍然有震人神智的威力,但對他卻毫不起作用,他已恢復了十成功力啦!
  他拾起一些小枯枝,作為擊斃禽獸之用。
  剛打下五隻巨大肥美的野雞,突見山脊上人影一閃。他隱起身形,凝神看去。
  那人影如瘋如狂,揮舞著一雙大袖,並不時此喝,像在追逐身前的什麼鬼物,身形快如飛星向這兒追逐而來。
  逸雲神目如電,已看清那人正是九華鬼虺虛雲子,便凝神戒備,暗罵道:「屠殺那些苗人,定然有你這畜生一份。你在這兒也誤了我的大事。小爺要誅去你這凶魔,免得你為禍人間。」
  九華鬼虺瘋狂地奔到,兩眼發直。他前面鬼影俱無,卻揮舞著大袖咬牙切齒地叫道:「老狗有種你就別躲,和道爺見個真章,或者交出玄陰寒玉匣,饒你不死。」
  他前面哪有「老狗」?見鬼!看看距逸雲所隱處尚有百十丈,他又叱叫道:「老狗!你上天我道爺也迫上靈霄殿,入地也追你走陰山,你跑得了麼?」一面叫,一面飛掠而至。
  逸雲心中暗笑,心說:「這老雜毛被鼓聲迷昏了神智,夠他受的。」便迎面一攔,向兩眼發直老道大喝道:「呔!雜毛!留下腦袋。」喝聲如雷乍響,向老道迎去。
  老道陡然一震,「啊」了一聲,神智倏清,腳下一踉蹌。不等他轉念,逸雲又叱喝道:「妖道,接我一掌。」他志在傷敵,一出手就是狠著,「梵音掌」絕學用上了,梵音之聲乍起。
  九華鬼虺神智剛清,大吼一聲,巨掌倏吐,雙手一登,罡風狂嘯,如山暗勁去似奔雷。
  「砰」一聲大震,草木紛飛,人影乍合乍分,罡氣四射。逸雲上身不住亂晃,老道則飛退近丈,鬼臉變色。
  他身形一定,已看清逸雲的面孔,竟然是個齒白唇紅的大娃娃,吃了一驚,也勃然大怒,叱喝一聲,騰身猛撲,雙掌連環劈出,罡風益厲。
  逸雲一聲冷哼,雙掌齊揮,硬拚硬接,豪氣飛揚。
  「砰砰」兩聲大震,惡道連退十餘步,呼吸急迫,顯然真氣浮動。
  逸雲大喝道:「再來兩掌,接著!」聲落人閃,揮掌直上。
  惡道駭然變色,他左閃八尺,雙掌上提,喝道:「你會風雷掌,為何與我作對?你是誰?花和尚一宏是我虛雲子的好友……」
  「接招!」逸雲喝斷他的話,閃身掠到,探掌劈出。
  「難道怕你不成?」惡道功行百脈,玄門罡氣佈滿全身,揮掌硬接,暗勁如排山倒海似的湧出。
  「砰!」掌勁接實。
  人影飛退,「砰」人影又退。「砰……」一連暴起五聲巨震,兩人硬拚了五掌之多。
  惡道連退四五丈,額上大汗如雨,青筋跳動,氣喘吁吁。他那可反震外力的玄門罡氣,怎禁得起伽藍禪功由梵音掌發出的摧山力道猛襲?
  他驚得毛骨悚然,想拔劍卻又沒有機會,五掌猛攻一過,他只覺內臟像要被震散一般,真氣浮動,血脈不規則地跳躍,護身罡氣似要脫體進散。
  逸雲也暗暗心驚,前後共拼了九掌,惡道竟能支撐著不倒,這傢伙的功力委實驚人,比金面狂梟似要高出許多哩!他一聲長嘯,搶近雙掌猛揮。
  惡道已心驚膽落,不敢硬接了,閃電似向左急飄,揮掌斜劈,他要拼技巧了。
  逸雲怎肯讓他如意?如影附形撲到,右掌一引,左掌己快逾電光石火,斜劈而下。
  惡道已沒有躲閃的餘地,他沒有逸雲快,厲吼一聲,右掌全力急封,左掌疾登。
  逸雲就要他硬拚,左掌全力下劈,右掌也一擊而出,全是拚命的殺著。
  「砰!」「喀嚓!」惡道像斷了線的風箏,帶著一雙骨裂的臂膀,和內腑離位的創傷,狂叫著飄飛五丈外,向百丈下深谷飛墜而下,那驚心動魄的尖厲狂叫聲,向下疾沉。
  逸雲也退後兩步,地面留下了一雙深有三寸的履痕,俊面略泛白色。他搖頭說:「這惡道真夠強,勝來不易。」
  在殘枝斷草中,奔出姑娘的身影,她飛撲而來,手中還提著龍淵劍,連聲問道:「雲弟,沒事麼?你的臉色……」她直向逸雲懷裡闖。
  逸雲接住她,輕輕消去她的衝勢,扶住她的左膀說道:「不打緊,妖道的功力已臻化境,我已用了全力,勝來不易。」他挽著她回到杉樹下,將野雞拾起交給她,笑道:「勞駕姐姐,這頓晚餐看你的。」
  如煙知道他在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忍拂他的心意,接過五隻野雞,衝他甜甜一笑,裊裊娜娜地走了。
  直等到天色盡黑,逸雲方失望地回洞。洞中松明高照,姑娘笑盈盈地將他接入,將一隻烤得香噴噴的肥雞在他眼前一晃,嘴角綻起兩個迷人的笑渦兒,說道:「瞧,姐姐絕不使你失望。」
  逸雲接過烤雞,盤膝坐下,笑謝道:「謝謝你,這肥雞烤得真好。要是我動手,準有焦雞吃了。」
  「要謝就多謝一些,姐姐臉皮厚,不打緊。」她笑瞇瞇地傍著他坐下,半側著身軀細嚼另一隻肥烤雞。
  這一夜,鼓聲忽起忽沒,聲源極遠,已經到了盤蛇嶺那一面去了。證明九幽異人已將另兩人引走,正向東北遠去。
  逸雲知道晚間不易搜尋九幽異人的洞府,要找他的人更是非易。他那鴻鈞魔鼓的聲波;用內力傳至天空,再由雲層反射而回至地面,也借各處山峰將聲音折回。所以鼓聲似自四面八方傳來,找不到真正的聲源位置。也就是說,誰也摸不清九幽異人究竟在何處藏身。
  兩人分上下半夜戒備,一宿無話。
  第二天,兩人先詳搜右面奇峰之下。林中幽暗,陰森可怖,日光透不過濃密的枝權,那有刺的古籐更是遮天蔽日,人走在林中,簡直是側身在暗無天日的可怖地獄裡。
  不止此也,林中最討厭的是斑豹和毒蛇,還有奇奇怪怪的四足爬蟲,見人不懼,體型至大,切齒和吹氣之聲,比比皆是。
  兩人功力深厚,鬼祟陰險的斑豹倒不打緊,密林之中猛虎極為稀少,蠢蠢然的大熊和無處不有的巨大山豬,也不可怕。真令人毛骨依然的是毒蛇,這玩意體型不大,躺在地面掛在枝梢,不動之時無法看見,防不勝防,要讓它咬上一口,準是天大麻煩。
  女孩子大多怕蛇,滑膩膩,冷冰冰,那不會眨而又迷惑人的蛇眼,令人望之心悸。
  如煙雖說是個女英雄,可是不例外地怕蛇,一路上她膽顫心驚緊倚著逸雲走,不時驚得粉面變色直往逸雲身上擠。逸雲為了讓她安定,少不了經常用手去扶她,兩人無形中肌膚相親,已經撤去男女之防了。
  白費了一天功夫,可貴的光陰又縮短了一天。
  入暮時分,他倆攜手穿林歸來,提著不少鹿獐山雞一類可口小禽獸,回到了山洞。
  「隆隆!隆隆隆!隆隆……」鼓聲仍在盤蛇嶺一帶振響。顯然地,那兩個凶魔仍和九幽異人死纏。
  進食時,逸雲一面吃一面說道;「祁連陰魔所說的『玄陰寒五匣』,不知是什麼奇寶,值得相爭二十年?有機會倒得見識見識。」
  姑娘一雙玉腿,姥縮在青衫內,正坐在逸雲對面。今晚她有點異樣,英蓉似的粉紅嫩頰,不對泛起陣陣紅潮。只是松明的光亮由她背後映照,逸雲又極少注意她的神色,所以並末看出異狀來。
  她那水汪汪深似海洋的星眸,不時射出奇異的光芒,一面細細進食,一面凝視著逸雲的臉面和全身。
  可是逸雲並未注意到這些,他的心已全神貫注在祁連陰魔所說的事物裡了。
  如煙停止進食,說道:「玄陰寒玉匣,誰知道是什麼呢?」
  逸雲又道:「還有,花和尚常提到的『伽藍三寶』和『老禿驢』,可能都是武林的秘辛。」
  「依我看,『老禿驢』定是保有『伽藍三寶』之人,也必是一個老和尚。而花和尚定是武功不如人,不敢動手,四處招引高手前往劫奪。」
  「姐姐心細如髮,可能所料正是如此。山海夜叉和吃血骷髏,就是因此而喪身在龍淵劍下。花和尚不死心,又邀來這兩個凶魔。」
  「這是適逢其會,祁連陰魔是和九華鬼虺同來的,為的是玄陰寒玉匣,聽花和尚一唆,也想參與一份。」
  「可能伽藍三寶的主人,就是在這附近呢。要有機會,我們倒得見識見識,並趕走這倆兇徒才是。」
  如煙良久沒做聲,半晌忽然說道:「雲弟,你……你可想念黛妹妹嗎?」
  「這幾日處危難之中,倒沒想起她呢!唉!不知她目下可在辰州府等我歸來嗎?」說完,幽幽一歎。
  他怎想到大珠台一別,如黛並未返回辰州,天魔夫人也正為了此事著急,搜遍了辰州城。
  玉麒麟夫婦,也為了此事心焦。
  兩人食罷,到山泉處洗漱,遠處仍可聞到間歇的鼓聲,隱隱由遙遠處傳來。
  上半夜歸如煙值夜。兩人吹熄松明,如煙盤坐在洞口,逸雲則苦練伽藍禪功,直至二更方才和衣躺倒。
  還有兩個時辰休息,他放心睡去。
  良久,他突然被身畔的喘息聲驚醒,鼻中嗅到一絲極為熟悉的幽香。
  正在朦朧之間,忽然一雙蛇也似的灼熱的滑膩玉手,纏住了他的肩頸,而身上卻伏下一個溫熱的軀體。
  他大吃一驚,神智全清,伸手一摸,他突然縮手不迭,急叫道:「芸姐,芸姐,你……你這算什麼?快放手!」
  當夜涼如水,萬籟俱寂,守住洞口的如煙,卻是心潮起伏,腦際的前情往事,紛至杏來。
  六七百年之前,咱們的同胞腦子裡相當簡單,不像現在的人聰明,也沒有今人的陰險。不論男女,對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恩人,酬恩的觀念更沒有今人複雜;
  那時,他們的看法大多數都很簡單。男子漢對感恩的看法是「殺身以報」。女孩子可憐,她們認為最可行的是「以身相許」。以今人的眼光看來,這些古人愚蠢之至!
  如煙雖說是巾幗英雄,也在腦中存有這個古怪的觀念。在這以前,她自小受母姨熏陶,認為天下男人都是窮凶極惡之徒,要用她天生的本能,在江湖玩弄眾生,從事復仇大計。所以當她已識人事之後,對男女間的事,可說已大部瞭然。她還未練成的「玄陰鎖陽功」,就是一種類似「素女術」的歹毒玩意。這玩意需要先瞭解男人的公理,更需要有經驗的明師指點。這都不難,天魔地煞兩夫人都是其中老手。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在潛意識中,先天上就隱下了禍患。
  在大珠台決鬥之前,逸雲三番兩次授手;她雖沒看到他的真面目,酬恩之念,卻已油然而生了。
  大珠台逸雲終於現出廬山真面目,但他已有一個美貌如花功臻化境的黛妹妹。
  她認為自己生來命薄,不配去愛逸雲,何況他還有一個愛侶在旁,不容她妄想,但真不敢妄想嗎?廢話!
  十天中的引度真元,肌膚相親,她先天上的本能逐漸被引發,情根深種難遣難排。
  她不敢奢望與逸雲永結同心,但卻敢妄想以身相酬;反正不久之後,她的玄陰鎖陽功練成之日,也就是開始蕩婦生涯之時,將處子之身奉獻給他,那是唯一可慰之事。
  她雖有此心,但身在病中,而逸雲卻以姐弟的真誠待他,強將她的念頭壓下了。
  雪蓮與子午六陽針毒藥性漸漸發作,引發了她女性天生的潛能,腦海中的怪念頭,也在雪蓮藥力的誘發下,向上浮,向上浮!
  白天裡,在恐怖叢莽中,她緊張的心情將藥力壓下,沒有發生意外,進餐之時,她終於在雪蓮所發的神異力道下,不克自持了。
  可惜逸雲沒留意她的神情變化,也沒想到雪蓮的藥力會誘發得那麼快。
  她獨自在洞口戒備,可是腦中映出的形象,愈來愈清晰和強烈,全是逸雲的一言一笑。
  漸漸地,丹田下那被強抑著的熱流,終於無法抑止,逐寸向上升起。羞恥心、自卑感和自尊心、強制力,全慢慢地消失了。
  她呼吸愈來愈急促,渾身溫度上升,丹田下那蠢蠢的熱流,終於向上疾升,瞬即遍佈全身了。
  她回頭向內看去,洞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逸雲的呼吸聲幾不可聞,可是她知道他睡在那兒,她恍惚看到逸雲正在向她含笑招手,耳中似乎聽到他那令她情不自禁的溫語聲。她只感到渾身一震,靈智全失。
  她嬌喘吁吁,目中噴火,猛地脫掉青衫,褻衣盡落,那足可焚身的慾火,驅策著她而無法主宰。
  終於,她慢慢地爬近逸雲身畔,那男性奇特的體氣猛衝鼻端,她突然瘋狂地向前撲。
  逸雲猛地甦醒,那熟悉的幽香令他不敢遽下殺手,他舉手一摸,恰好觸在她的腰肋下,那溫熱膩滑的胴體,告訴他如煙已是渾身赤裸,不由大駭!
  他縮手喝叫,可是如煙那還能聽?炙熱如焚溫膩膩的櫻唇,已經猛壓而下,她的身軀,以無窮的力道擠壓而來,那蛇一樣的皓腕,緊緊地抱著他的肩頸,手指的勁道奇大,幾乎要嵌入他的肌膚。
  他先是大怒,隨之凜然失驚,他知道,雪蓮的藥性已經發作了。
  他一側,首避開灼熱櫻唇,扣住她的雙肘一撿,轉身將她壓在被單上,急叫道:「芸姐,芸姐,你能聽清我的話麼?」
  如煙聽是聽清了,但那奇異的慾火卻不容她有任何抑止的行動,她拚命掙扎,兩臂雖不能動彈,但一雙玉腿可自由著,也像是兩條蛇。她沉迷地叫道:「雲,親親……我……我要你啊!我我……」
  逸雲手足無措,又不能點她穴道,那會令她永成殘廢,而且仍無法驅除她體內的奇毒。他只好抱住她,將她壓在被單上,一面叫道:「運功吐納,先靜下來,靜下來!」
  要能靜下來,那還不是大好的事?她卻無法靜下來,用那令人發酥的膩人媚音呻吟叫道:「冤家,別這樣抱我啊!你……你撕破我的胸膛吧!你……」
  逸雲一手去抓水囊,水囊空空,只好抱著她竄出洞外,向山泉下跑去。
  月兒已至中天,三更將盡,萬籟無聲,只有如煙掙扎和呻吟之聲,打破四周的沉寂。
  「撲通」一聲,嬌娃落水。泉水冷冽,可是無法消除淫毒所引發的慾火。她略一清醒,突又由水中竄出,向逸雲猛撲,力道不小。
  丈外的懸崖,下深百丈,逸雲怎能不管?他抓住她的右臂一帶,由後面將她連臂拘緊,回到洞中。
  在右面石壁縫中,有一個黑影蹲伏在那兒,像個幽靈,靜靜地看著這月光下英雄與裸女的奇異舉動。
  逸雲將如煙抱著坐下,厲聲說道:「芸姐,你非忍耐不可,趕快運氣吐納,我助你行功。」
  如煙扭動著顫聲叫道:「完了!雲弟,我怎能耐得住慾火攻心折磨?你……你要是不救我,給我一掌吧!」
  「你神志仍清,為何不能忍?想些可以令你憤怒的事罷!譬如說殺父之仇……」
  「不成啊!我只想到……想到……連我自己的死也無法往下想哪!」「胡說,我就不信!」
  「你不信也是無法之事。我正在練玄陰鎖陽功,還差一年火候,如果……如果今晚我失去童貞,元陽入體,我將全身癱瘓,立成廢人,這比死還慘痛萬分。好弟弟,我心中豈是甘願?己忘了殺父之仇?已是天生淫賤?可是……我無法自主啊!好弟弟,求求你,不要我,你就殺了我,殺了我吧!」
  「不成!兩者都是死,我寧願你死得清清白白。」
  「哈哈!清清白白?今天要是有救,一年後我不會清清白白了。報仇雪恨,我功力不如人,只有憑這身體取他們的性命。哈哈!清清白白,清清白白!」
  她突然掙出右手小臂,「嘶」一聲便將逸雲的衣袂撕下了一大片,一把抓住他的右大腿,向下便探。
  逸雲大駭,趕快捉住她的手,喝道:「你乖乖強忍,不然我只好毀了你的機能。報仇之事有我,我不許你有這種愚蠢念頭。」
  「死在你手,我含笑九泉,你下手罷!啊!我……我……」她扭著下身,嘶聲大叫。
  逸雲騰出右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徐徐下滑,到了春潮怒泛之處,默運神功,沉聲道:「芸姐,我只好如此了,也許能拖延時日,卻無法保全你的名節和生命,我會替你盡心,以親子之情侍奉伯母天年,更會盡力替你盡雪親仇,令伯父在九泉下安心。」
  如煙被虎掌一按,似乎感到渾身一鬆,喘息著說道:「雲,親密地叫我一聲,下手罷!」
  逸雲功力已運至掌心,只消一按,再往上一滑一揉,她的生理機能即可斷滅,今後即使留得命在,也會成為不是女人的女人。
  他的手在發抖,心潮洶湧,也心痛如割,久久不忍下手,在她耳後額聲喚道:「芸姐……」
  「不要叫芸姐,不要……」
  「碧芸,你……你別怨我無情。假如你不是練了玄陰鎖陽功,即使是可令你延長剎那間的生命,付出任何代價我亦在所不惜;我不是吝惜元陽,想你必能諒我。」
  「雲,我感激你,永銘心坎。你……你下手罷!」
  逸雲一咬牙,正待運掌。
  在這千鈞一髮生死須臾之間,驀地綠光滿室,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洞口之內,陰森森鬼氣沖天的語音響起道:「你們是姐弟嗎?是親骨肉?」
  兩人吃了一驚,同時扔頭看去。由怪人手中的綠色火摺子映出的綠芒中,看清他竟然是他們正欲找尋的九幽異人。
  逸雲喜極大叫道:「夏前輩,晚輩叫華逸雲。她姓力,叫碧芸;雖非姐弟,義勝同胞。」
  九幽異人詫異地問道:「咦!你怎知我姓夏?」
  「晚輩得神醫葉前輩的指示,前來參謁你老人家,故而……糟!」
  他在回答問話,心神微分。如煙驀地轉身,雙手死死抱住他,張櫻唇向他肩上咬下,他的肌膚自然咬不入,振開手把她按在膝前,叫道;「老前輩,一切容後稟明,可否先救人要緊?」「她怎麼了?」
  「身中子午六陽針,遷延日久,不得已用雪蓮暫行解救,以致慾火攻心。」
  「那不難,先壓下慾火再說。」九幽異人探囊取出一顆白色臘丸丟給他,又說道:「給她吞下。」
  丹丸一入口,姑娘只覺一道冷冰冰的寒流直下丹田,片刻即分向奇經百脈流去,慾火全消,下體雲收雨住,奇癢徹心之感立時消失。她蜷伏在地,淒然痛哭出聲。
  逸雲正想勸她,九幽異人已冷冰冰地說道:「別動她,讓她痛快地發洩,對她大有好處。」
  逸雲拭淨手,站起躬身行禮道:「晚輩驚擾前輩清淨,實不得已,尚望海涵。」
  「山下那老雜毛可是你殺的?」
  「正是晚輩放肆,幸勿見責。」
  「前晚在盤蛇嶺以千里傳音之術發長嘯,也是你嗎?」
  「鼓聲令晚輩的義姐難以禁受,迫不得已驚擾前輩。」
  九幽異人見他自始至終斯斯文文,應對謙虛,而且那儒雅的風華,著實令人喜愛,他打量逸雲良久,臉上的冷漠神色逐漸消落,語氣一轉,說道:「怪!看你不像個壞人,我已在左近目睹一切,確是個肝膽大丈夫,怎會與練有玄陰鎖陽功的妖女走在一塊?」
  逸雲神色肅穆地說道:「老前輩請聽下情……」便將十八年前群魔襲毀百花谷,碧芸誓雪親仇的前因後果一一道出,最後說道:「念方家遺孤一介女流,如憑功力報仇難比登天,不得已以色相徐圖報復,含羞忍辱甘冒大不韙,其情可憫。老前輩明察秋毫,華逸雲句句是出自肺腑,尚望老前輩加以成全,賜她起死回生聖藥。」
  說完,他也淒然垂淚,一躬到地神色愴然。
  「娃娃,你這性情,與我的名字大相逕庭,世態炎涼,竟也有你這種傻蛋,好,老夫成全你了。抱起那妞兒,收拾著跟我定。」
  九幽異人說完,背向迎著洞口一站。
  逸雲點起松明,用青衫將如煙掩住,柔聲說道:「該哭夠了,芸姐,快穿著起來叩謝老前輩,我拾掇一切。」
  如煙羞愧難當,趕快穿上褻衣著了青衫。逸雲已將龍淵劍佩好,提攜盛著龍貅內臟的小包準備上道。
  如煙垂著頭走至九湖異人身後,盈盈下拜。
  九幽異人突然回身,仲掌虛招,將她震退倒入逸雲懷中,咧著嘴冷冷地說道:「妞兒,你好沒出息,你這種報仇之法,我老人家不高興。我要破了你那什麼鬼功,你可願意?」
  「聽憑老前輩做主。」如煙用細如蚊蚋之聲問答。
  「好!這就走!」綠火一熄,老人家正待出洞。
  逸雲忽然吹熄松明說道:「且慢!那兩個凶魔快到了。老前輩,我們先趕他們走路,或者斃了他們。」
  九幽異人一怔,傾聽半晌。奇道:「娃娃,你不簡單哩!半里之外夜風蕭蕭之中,你能聽出有兩名高手向這山頭上趕,老夫小看你了。走!教妞兒在這兒等著。」說完出洞而去。
  逸雲扶姑娘坐下,說道:「芸姐,不可外出。」
  姑娘伸手一撈,身畔已失去逸雲的蹤跡。
  童子山的頭頂上,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山脊的空曠草坪中,等待著行將接近的兩個人影。神態從容。
  來人正是祁連陰魔和花和尚,他們己看到了兩人的身影,腳下一緊,閃電似撲來。
  驀地裡,夜空中響起兩種笑聲,破空飛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其聲像梟鳥夜啼,十分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聲如洪鐘振蕩,令人心玄往下劇沉,耳中轟轟狂震。這是逸雲的笑聲。
  兩個凶魔駭然一驚,去勢略緩。等他們來至五丈以內,方看清兩人的身形面貌。
  花和尚忽然向側方密林中一鑽,向山下如飛遁去。
  「賊和尚,別走!」逸雲大吼,晃身便追。
  祁連陰魔不知怎麼回事,晃身便截,哼了一聲,罡風凜冽一掌扔出。
  「砰」一聲大震,走石飛沙,兩人同時飛退八尺。逸雲吼道:「陰魔,再接我一掌!」欺身猛撲。
  「我也來一掌,打啊!」九幽異人也同時搶到。
  祁連陰魔被人一掌震退,心中駭然,一看兩人同時撲來,哪還敢回手?厲嘯一聲,向山下密林一閃即逝。
  逸雲正想追,九幽異人卻笑道:「窮寇莫追,讓他去吧!娃娃,你這一掌嘛,了不起哩!比我強多了。」
  「老前輩見笑了。」
  「娃娃,老頭子不是往你臉上貼金,九幽異人從不服人,但真是高明卻又當別論。走!帶妞兒到我那九幽地府去。」
  三個人在陰森如地獄的密林中盤旋,轉了好半天,到了一個山崖前。九幽異人撥開籐蔓,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小洞口,轉身向兩人說道:「地道長有三里餘,岔道甚多,很容易迷失在內;背起小妞兒,咱們好趕路。千萬記住我的落腳點,不然災情慘重,跌落浮沼之內,不死也得脫層皮呢。」
  綠芒一閃,他那奇特的火摺子忽然發光。只有光而沒有焰,像是個奇大的螢火蟲,但光度甚強;只是光色駭人,映得人的面孔陰森森的,成了一個死人面孔。
  「自家姐弟,芸姐,有僭了。」他抓住如煙的臂膀,扔上肩背。她略為掙扎,隨即乖乖地伏在他背上。
  「小心了,走!」九幽異人橫伸綠色火摺子,向內串去。左盤右折,縱躍騰趕,兩人亦步亦趨,迅捷地向下步步沉降。起初陰風凜凜,寒氣襲人,不久地勢轉平,寒氣稍減。地道中不時有輕微的沙沙聲,和沸湯一般的奇響。逸雲知道神秘的地道中,定然有不少聞所未聞的奇異事物隱藏在內,不敢有絲毫大意。隨著九幽異人的足跡急走,他功力奇高,尚能應付裕如。
  終於到了一個石室之內,眼前一亮。
  這是一間依石脈鑿成的巨洞,左右各有一條通道,不像是人工所建,倒像是千萬年前地下水沖擊而成的通路,站在室中向裡看,鐘乳倒懸,五色光華燦爛。通道極深,兩旁岔出許多洞窟。沿通道每隔八九丈,便懸著一顆白芒朦朧的明珠,那五色鐘乳反射回來的彩虹,蔚成奇觀,不知裡面究竟有多少洞窟,又有多少明珠。
  九幽異人收了火摺子,領著兩人走入右側通道,轉了幾個石洞,進入一所金碧輝煌的天然石室。四壁懸著明珠,凹凸不平像是五色翡翠的石壁,一個個色彩燦爛的小洞穴中,安置著上至周漢的青銅耳爵,下迄本朝景泰皇窯所出的琺琅琉璃,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室中央,有一張虎皮交椅,內側有一張鑲金樓銀的牙床,上面鋪著白熊皮,豹皮作枕,狐皮為衾。
  九幽異人向兩人笑道:「這間石室是我的行宮,尚算可以待客,今晚你倆就在這兒歇宿了,我替你們配藥去。記住,這是九幽地底迷宮,每一處都有莫測之險,連我也不敢亂走。」床僅一張,逸雲感到為難,他囁嚅著說道:「老前輩……」
  九幽異人似已知道他的意思,呵呵一笑道:「娃娃,別惺惺作態。說道學談道學,請問妞兒今後還能不嫁你乎?經過嶺上石洞那番旖旎,你能教她有臉再嫁別人?早晚都是你的人,同衾共枕又待如何?呵呵!」
  姑娘羞得伏在逸雲背上不敢抬頭。逸雲漲得臉面通紅,吶吶地說道:「……這……這……這……老前輩……」
  「請放心,她體內餘毒一時不會發作。至於你,我倒是放心,哈哈!晚安。」說完,逕自走了。
  逸雲怔在當地,暗中沉吟。姑娘抱住他的雙肩,用幽幽的語音在他耳畔低語道:「雲弟,我不敢奢望,我乃是命薄如紙之人……」
  他猛地將她放倒床上,捧著她的秀臉,正色說道:「不許你說這些。」
  姑娘住口,淚如泉湧。
  逸雲又道:「我已經和黛妹定有婚約,恨我們相逢得太晚了些……」
  「此身非君莫屬,名份何足為梗?如黛妹不容,大仇洗雪之後,我即與母遁世逃禪。」她露骨地表示了心願。
  「也許黛妹不會從中作梗,只是委屈了你。」
  「黛妹那兒,我會求她,不用你出面。」姑娘勇敢起來了。伴侶乃是終身之寄托,不容她退縮。
  「此事容後再議。你先歇息,我可在虎皮交椅上假寐。」
  姑娘白了他一眼,激情地說道:「是不放心我呢?抑或不放心你自己?」
  逸雲臉上一紅,擰了她的粉臉一把,笑罵道:「你這張小嘴,不讓黛妹妹哩。」
  地穴之中,不辨黑夜白晝,兩人一覺醒來,外面也響起九幽異人的笑聲:「娃娃,妞兒,請起來了,新婚燕爾之日,再卿卿我我不遲,老頭子要打擾你們了。呵阿……」
  姑娘昨晚睡得極為香甜,精神極佳,聞聲羞得將螓首直往逸雲懷裡鑽。逸雲只覺心中一熱,情不自禁捧起她的粉頰,輕輕印上一吻,方跳下床來。
  兩人出到外面石室,九幽異人呵呵人笑道:「吃用之物,早已準備停當,只是目下療毒要緊,罰你們上午不准用膳,藥力易於行開散發。」
  他將一隻玉瓶交到逸雲手中,說道:「這是靈丹妙藥配製的奇方秘藥,可解陰火奇毒所生之淫媒。」又將一顆白色丹丸交到他手中說:「這是我老人家配製的奇寶,名叫『雪參寒魄回生丹』,別說區區子午六陽針地火奇毒,就是火龍內丹所傷亦是神效。妞兒,你是第一個能服用老頭子奇寶之人。」
  如煙搶前兩步,屈膝下拜。
  九幽異人一把抓起她向逸雲一推,說道:「別和我老頭子來這一套,要謝,謝你那小冤家。」
  姑娘羞笑著躲到逸雲身後。
  逸雲一聽「火龍內丹」四字,心中一動,忙說道:「老前輩,晚輩在三天前,將那頭龍貅擊斃,將膽和丹黃用內腸盛來了,不知這兩樣東西有用麼?」
  九幽異人驚喜地跨前四步,按住逸雲的肩膀問道:「什麼?你將那條龍貅殺了?真的麼?」
  「真的,老前輩請來瞧瞧。」他將藥交到姑娘手中,回身入室打開包裹,取出那段重甸甸的金色龍貅腸,交到九幽異人手中。
  腸囊外衣已經乾燥,金光閃閃,像是琉璃所造一般。九幽異人打開繫帶,驗看一遍,突然哈哈狂笑不止,笑完說道:「娃娃,咱們兩不相虧,我贈你奇寶作為相酬,你這付龍貅膽送我,如何?」
  「晚輩存心帶來相送,可不敢收受奇寶,老前輩贈藥救我芸姐一命,比天下任何異寶還勝萬分。但不知此物何用,能讓晚輩見識嗎?」
  「哈哈!我只告訴你一事便可明白,假使你能將丹黃切下一指頭大小給妞兒服下,你便不必前來找我九幽異人了。我居住在這地府迷宮之中,日與禽獸煙瘴為伍,體內早蘊劇毒,有這龍貅膽,我可以多活一甲子年紀,哈哈!至於那丹黃,就由你服下罷!我知道你練的是元陽內功,故而掌發風雷。服下丹黃之後,陽之極致便可生陰,你的功力可增三至五成,掌出之風雷剛猛嘯聲可以任意倏忽而變,而勁道絕不會減弱。」他又對如煙說道:「妞兒,我留一些龍貅膽給你,包你受用不淺。」
  說完,狂笑不己。笑聲雖然難聽,但逸雲兩人聽慣了也就無所謂。
  九幽異人興奮地手舞足蹈,半響方止,向逸雲說道:「這室中不便療毒,恐沾上陰寒之氣,而且無水也不方便,咱們走!」
  他帶著龍貅腸囊,在前領路,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遠,一步步向上升。看路程,恐怕不下十來里。
  終於前面可以看到了日光,鑽出一個小石穴,兩人不由失驚,大歎造物之奇。
  這裡正是中央奇蜂的腰部,一座險惡飛崖之下,俯瞰整個陰森山谷,一景一物歷歷可數。
  洞口有一塊半畝大突出的平坦山崖,除了青苔和石崖中的小枝,只能看到岩石。左側,有一個深約三尺,大有丈餘的水潭,清澈可愛。水量極豐,由外側溢出,流向丈外崖壁,向百丈下飛灑而下。
  九幽異人呵呵一笑道:「你們在這兒將有一個時辰的逗留,屆時我來接你們。娃娃,附耳過來,我告訴你下藥驅毒行功疏導之方。」
  他在逸雲耳畔嘰嘰咕咕地低語,逸雲的俊面上紅雲似火,姑娘一看他那尷尬像,不由芳心狂跳。
  「娃兒,別害羞,這裡鬼影俱無,是你倆的天下。呵呵,我走了,呆會兒見。」
  一個時辰之後,洞口壁角之旁,姑娘嬌柔無力地候在逸雲懷中,芙蓉嫩頰紅潮末退,一雙秋水明眸癡癡地凝視著他,目光中透射出無限深情,面上的神情是如癡似醉。
  逸雲則是溫柔地微笑,一手攬住她的小蠻腰,一手輕撫她那紅馥馥嫩滑如脂的臉蛋。他的神情,也是如癡似醉。
  兩人相偎相倚,享受這令人沉醉的溫馨。
  突然他親了她一下,溫柔地輕語道:「芸,玄陰鎖陽功已散,需向媽凜明啊!」姑娘將臉藏在他頰旁,用輕輕的鼻音呢聲說道:「嗯!我不說,要說的話,就說被一個壞東西散了我的功力,這壞東西可惡著哩。」她一面猛揉他的胸膛。
  逸雲心中一蕩,左手一緊,笑道:「芸,那壞東西怎麼個壞法?嗯?」
  姑娘哼了一口,張櫻口去輕咬他腮幫子,微微喘息,用夢也似的沉醉語聲道:「我……我怎知道哪?」
  「要知道不難啊。」他伸手一探,側過臉用灼熱的雙唇,吻住了她的小嘴。
  姑娘稍作象徵性的扭動,任由他那火熱的虎掌,在身上各處遊行爬行,她的手,也探入他的胸衣之內。
  良久,她在他耳畔癡癡地嬌喘輕喚:「冤家,你……你太壞了!太壞了!我……我受不了!」
  逸雲抽出手,兩人緊緊地擁抱住了。
  洞中響起了足音,傳出了九幽異人喜悅的朗吟:「百年三萬六千日還想偷生活幾年,歲月無情催白髮,勸君且惜少年頭。娃娃,妞兒,膩夠了沒有?呵呵!我老人家不識趣,打岔兒來了呢。」
  兩人慌忙起身整衣,九幽異人隨即跨出洞門。姑娘不敢見人,躲在逸雲身後不敢露面。逸雲躬身行禮道:「晚輩敬謝成全之德,沒齒不忘。」
  「廢話!你也囉嗦起來了。九幽地府陰風慘慘,不宜你倆久留,我替你們帶食物來了。」他將衣兜一亮,裡面全是用樹葉包著的大小食物包。
  逸雲將食物一一取出,姑娘也嬌羞滿面垂首幫忙,在地上攤開,少不了全是些飛禽走獸類的肉,煎炒烹烤樣樣俱全。
  九幽異人不等兩人道謝,又說:「晚間你們用不著進食,今晚就服下丹黃和龍貅膽,明日我送你們離開這兒,九幽迷宮,不是你們久居之所。呵呵!你們就在這兒消磨,我有事不能奉陪。」
  他打量兩人半晌,突又呵呵大笑,打趣道:「大概時辰不夠,老頭子真不該打擾你們的旖旎風光。哈哈!記住,要荒唐于飛,須等今晚功成之後,別忘啦!」
  聲落,人已消失在洞內。
  兩人都感到臉上火辣辣地,姑娘垂著頭似嗅又喜地說道:「這位老前輩,沒老沒少的,真是……」
  「芸,處事無奇但率真,夏前輩看來陰沉,其實卻是熱城內蘊胸懷袒蕩之人,世上這種人委實稀貴哩。」
  「就是太率直,教人尷尬嘛!」
  「這就是他可愛之處,所謂偽君子不如真小人,假道學比道學更可怕。來吧!我們進膳,別辜負了老前輩的心意。」
  沒有外人,姑娘毫無顧忌,她親熱地撲入他懷中,兩人情意綿綿地飽餐一頓。
  洗漱後,兩入纏綿地相偎,呢喃低語,情話綿綿,旖旎風光,不足為外人道也。
  晚間,仍在那原來的石室中,九幽異人將經過煉製的丹黃和龍貅膽放置在床頭,將一個獸皮卷打開。
  光華一閃,滿室生寒,皮卷中現出一個乳色玉匣,長約尺二,寬僅三寸。
  他說:「這就是玄陰寒玉匣,上面刻有篆文,老頭子實在看不懂,不知所云。二十年前我在白天山與祁連陰魔狹路相逢,在一個冰窟中找到此物。那時他功力比我高,可是沒有我機警,被我得到攝返中原。雖則知道這是寶物,卻無法開啟也是枉然。為酬謝你贈送龍貅膽的盛意,這玉匣就送給你了。可能物擇其主,也許你倆有緣啟開呢。」
  逸雲忙道:「老前輩……」
  「別廢話,區區小意思換回一甲子歲月,我領情多多。當服下丹黃後,須立即運氣行功,好自為之。」
  指點服下之法,含笑走了。
  逸雲和姑娘恭送老人家走後,便將玉匣在珠光下細察端倪。玉匣確是寒玉所製,其寒徹骨,比寒冰還要冷上數倍。匣面是五個篆書:「玄陰寒玉匣」。匣底是其小如豆的大篆,也有點像西周鼎文,因為是刻上去的,故有刀鋒。
  雲逸對大篆不算陌生,往下讀道:「匣藏真經,並存伏鰲神劍,雙寶遺塵,留待有緣。天山煉氣士。太初元年。以純陽之功,運利刃徐點匣頂,匣即自啟機關,再點玉字之點,匣可自開啟。」
  逸雲放下寒玉匣說,「這是漢代之物,我可一試。」在床頭拔出龍淵劍,豎起玉匣,默運神功向匣頂徐徐點去。
  「得」一聲微嗚,劍發龍吟,無豎不摧的龍淵劍,只留下米粒深的劍痕。
  放平玉匣,又向玉字那一點點去。大篆玉字並無一點,顯然這一點定是匣外機關。
  又是一聲「得」,劍一收,匣蓋自行崩開,只見晶芒大盛。
  匣中有兩條卡槽,一藏橫絹的小卷,一藏一把八寸長的橫鞘小劍,劍把晶瑩透明,煥發出奇光。
  逸雲先取劍在手,一按卡簧,小劍出鞘,只覺寒流撲面,晶芒耀目,劍身透明似若無物,但卻能在尖端閃爍著三尺晶芒,不住閃縮吞吐。
  逸雲叫道:「好劍!正是無價至寶。」
  他將伏鰲劍向龍淵劍接近,相距還有三尺,兩把劍同時發出陣陣龍吟,耀然若動。他心中一驚,趕忙分開。
  絹書以大篆寫成,字約三分大,十分工整,首頁上寫著《玄陰寒玉功暨以氣馭劍術》。
  逸雲揭開絹書,仔細往下看,劍眉深鎖,並不住沉吟。姑娘在旁看他全神貫注閱覽,神情肅穆,便不去打擾他,在一旁靜靜地凝神關注。
  逸雲一口氣看完,長吁一口氣,沉重地說:「這是一種至高的練氣之術,可是最易流入邪道了。目下邪道中的殭屍功,就是這種練氣術旁文演化出來的。練成之後,可以青春常駐,渾身筋骨有如寒玉,精氣神永不虞匱乏。但要是萬一走火入魔,一切休矣!倒是以氣馭劍術卻是無上絕學,是針對伏鱉劍而練的,我或可一試。」
  姑娘關心地問道:「玄陰寒玉功你可以練麼?」
  「我練的是純陽至剛之體,南轅北轍,水火不容,練不得。你倒是可以練,不過我可不許你練。」
  她惑然不解地道:「為什麼?」
  逸雲放下絹書,微笑著將她緊緊抱在懷內,笑道:「我需要的是有血有肉熱情如火的伴侶,可不要冷似冰霜半人半鬼的玉美人。要是你跑到極北之地去練功,我倒不如跳下火山去,倒還好些。」
  姑娘啊了一聲,衝動地給了他一個甜吻。半響,她似有所悟,抬起螓首正色道:「陰極則陽生,反之亦然。衾親!相輔相成,你何不擇長去短,另加絕學,再辟途徑?」
  「這得待深加考慮之後,再衡量利害方能決定,目下不敢妄論,請候下文。」他取過伏鰲劍又道:「這小劍乃是洪荒萬載寒玉,經千萬年地火精英壓縮精練,再經歷萬劫而出土,被天山煉氣士得到,以玄門內丹所煉成,雖龍淵神物,亦不堪其一擊。芸,留給你防身自衛,足可橫行天下。」
  姑娘噘起小嘴,嬌嗔道:「龍淵你送了我,你自己兩手空空。好,我收下了。」她放在胸前貼心一抱,再吻了一吻,雙手奉上道:「這劍代表了我的心,奉贈我的親親,你能收下它嗎?」
  逸雲雙手接過納入懷中,兩人緊擁在一起。此時無聲勝有聲,強似千言萬語。
  許久,兩人一吻後放開擁抱。逸雲將絹分放回匣內蓋好,放置在一個壁孔內說道:「心訣我記熟了,留給悟力特強的有緣人,去練那半人半鬼半仙的絕世奇功。我們也該練我們的了。」
  兩人服下龍貅膽和丹黃,各以本門心法行功。直練了兩個更次,方相對一笑上床相擁而眠。
  次日,九幽異人送兩人出了九幽迷宮,送了逸雲一個革囊,叮嚀道:「裡面有一瓶十粒雪參寒魄回生丹,留給娃娃你作為保命救世之用。還有一瓶以龍貅腸配以秘方,製成的祛毒歸元散,百毒千毒,不論草石瘴獸之毒,皆可應驗如神。我在這兒清修,極少出山,也不作出山之想。有暇請到此一遊。但請記住,只有你兩人可以前來,別人概不歡迎。」又向姑娘打趣道:「妞兒,別忘了,新婚之夜,可要向我老頭子所居方向舉杯遙敬啊!哈哈!別害羞,其實你在笑著呢!」再道聲「珍重!」閃電似走了。
  兩人行禮相送,直待老人身影消失,方轉身向盤蛇嶺方向奔去。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鴻鉤魔鼓又響,激奮、昂揚、氣勢磅礡;似在遙祝他倆勇敢地邁向莽莽江湖。但其中,也透出些兒惜別依依之感。
  逸雲屹立盤蛇嶺之巔,以千里傳音之術,仰天長嘯,表達內心的感謝與祝福。
  他這一嘯不打緊,險些兒招來殺身之禍。
  過了盤蛇嶺,兩人翻山涉水,情話綿綿,攜手並肩以不徐不快的輕功悠然趕路。在他倆的身後三里地,有兩個鬼魅似的淡淡灰影,利用樹木隱身,緊盯不捨。
  不久,兩灰影似已摸清兩人的去向,聚在一處商量片刻,逕自由另一座山脊繞道趕向前面去了。
  逸雲和姑娘心情歡愉,並不急於趕路,姑娘的纖腰兒挽在逸雲虎腕內,整個嬌軀幾乎偎在他懷內,想想看,那還快到哪兒去?何況他們還溫語輕笑,手舞足蹈呢!
  午間,他們將抵誅龍貅之處,只隔四五座山頭了。白天裡視野極廣,不虞迷失,窮山惡水洪荒叢莽之中沒有路,他們只看著遠山而走。
  前面是一道長長的山谷,有一線清澈的溪流,遠遠婉蜒而上,沿溪流兩岸綠草如茵,古木青翠,涼風習習,風景十分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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