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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龍驤衛,是本朝開國時,御林親軍十七衛中之一,原設衛於南京。後來京師北迂,龍驤衛北調,曾經多次出邊,是邊軍中最驍勇的一支勁旋。
  該衛之所以戰功彪柄與眾不同,原因是衛設的武學教頭,並不從衛軍中選任,而是從外界聘請的,再就是武學的生員子弟規定八歲入學,而其他諸衛則規定是十二歲。
  衛武學最值得驕傲的是我聘的教頭制度,這些人不受衛所其他的軍官指揮,直接由指揮使統率,以超然的西席佳賓地位任教,極受禮遇,不受旁人牽制,甚至一衛之長的指揮使、也不會干涉他們的行事。因此,該衛武學的教頭,皆能竭盡心力造就人才,且多方延引具有奇技異能的武林高手前來應聘,確是出了不少超塵拔俗的佳子弟,人才輩出,名震京畿。
  這些教頭們並無兵籍,但名義上仍稱衛所的人。對內,一律尊稱教師;對外,外人皆稱他們為龍驤勇士。在京城與邊牆各關隘重鎮,提起龍驤勇士,極獲好評,而且極受尊敬。
  十七衛之一的鷹揚衛並末被調往京師,仍然留駐南京。這小衛的武學,作風與龍驤衛相同,不同的是兩衛的教頭各有所長。龍驤衛羅致了北地高手名宿,鷹揚衛則集南七省的精英。
  由於所處環境不同,龍驤衛不時調往邊關,與騾悍的蒙人作戰,在荒寒的邊荒與沙漠出沒,所以養成了驍勇、進取、驃悍、勇猛的性格。與人交手,攻勢之兇猛十分駭人,不出手則已,出手如同狂風暴雨,銳不可當,敢鬥敢拚,氣吞河岳。
  魔揚衛的人則以沉穩,紮實、陰狠見稱。
  京師三雄,是龍驤勇士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大崔君豪,綽號龍鬚虎,虯鬚長及腰部,威猛絕倫。老二鐵臂金剛徐水春。老三燕山神熊史仲良,都是鐵劍無敵的頂尖兒人物。
  縹緲魔僧以一敵六,居然能全身而走。其實京師三雄並不知對手是名震天下的縹緲魔僧,每人只用了三成勁、事急救人,因此魔僧得以全身而退。
  龍鬚虎崔君豪一征,說:「咦!這傢伙委實了得,咱們三人出手竟然被他一袖震退哩!」
  「他知道大哥的天雷掌,顯然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鐵臂金剛徐水春有點激動地說。
  燕山神熊史仲良笑道:「不管他是誰、反正敢在南京鬧事的人,斷非無名小卒。我去看看那位被擊倒的人。」
  到了樹下,燕山神熊一怔,說:「咦!人呢?」
  所有的人,皆看到高翔被擊倒在斷樹旁,但這時卻消失不見人影,居然平空消失了,豈不可怪?
  對面三個嬌小的黑影皆末離開,龍鬚虎亮聲問:「你們為何夜間在此拚鬥,是否有意犯禁?諸位,亮名號。」
  「巫山三煞。我,大煞盧碧。」
  龍鬚虎一怔,說:「唔!在下聽說過你們的名號。」
  「京師三雄威鎮此地,消息靈通。閣下是龍鬚虎崔前輩麼?」
  「正是區區。」
  「崔前輩的天雷掌如果再加兩成勁,咱們巫山三煞可能傷在你的掌下了。」
  「盧姑娘還沒有說出來意呢。」
  「咱們是來助高翔的。」
  「高翔,你是說介入南京盜寶案的高翔?」
  「正是他。」
  「咦!他在何處?」
  「走了,挨了老魔僧雷霆一擊。」
  「誰是老魔?」
  「剛才那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縹緲魔僧。」
  「哎呀!可惜不知他。老魔僧的九絕掌是武林一絕,你說高翔挨了他全力一擊,並末斃命?」
  「前輩找不到人,當然他已經走了。」
  「快!帶咱們去找他,姑娘知道他的住處麼?」
  「走,到兵器店去找他。」
  六個人離開現場,直奔兵器店。
  縹緲魔僧見機撤走,沿城根奔抵靜海寺末端,沿途腳下甚慢,一面走一面調息。
  在他真力將竭時,碰上了來自京師的頂尖兒高手京師三雄,被天雷掌擊碎了大袖,他感到臉上無光,也十分氣惱,愈想愈火,一面走一面嘀咕:「在老衲離開京師之前.還得會一會你們京師三雄,九絕掌與天雷掌看誰高明。」
  偌大年紀,他仍在存有好勝之念。
  前面是一座樹林,小徑穿林而過,直達半里外的靜海寺.距樹林尚有十餘步,人影乍現。高大的黑影擋住去路,熟悉的語音震耳:「你這恩將仇報的老禿驢!你記住了,今晚你打了在下一記九絕掌,日後在下將本利一起與你算清。」來人赫然是高翔。居然不曾受傷。
  老魔僧一驚,訝然叫:「咦!你還沒死?」
  「在下死不了的。在下已摸清了五七分,你無奈我何了。你那發而無不中的十二擒龍手,也有不少破綻,如此而已。」
  「哼!你再挨老衲一掌試試看。」老魔僧激怒地叫,疾衝而上,掌伸出了。
  高翔飄退入林,鬼魅似的飄掠閃動,冷笑道:「任何神奇的絕學,也傷不了不想與你拚命的人。在下的內力修為火候尚差,而克制你兩種絕學的技巧尚未純熟,因此,在下暫且讓你耀武揚威。」
  「哼!老衲今晚誓必將你置於死地。」
  「哼!你別想。」
  「打!」說打便打,一記「左右逢源」攻出,如山潛勁從兩側向內聚。
  高翔卻凌空直上,穿枝躍登樹梢。
  「砰……」—株大樹被掌力合聚所震倒,枝葉搖搖,聲勢駭人。
  高翔已躍至另一株巨樹上,向下恨聲叫:「你最好夾尾巴滾出南京,以免連累華冠英父女。目下高某不願與你拚命、不久便找你一決雌雄。你如果不走,龍驤衛的南下高手,將埋葬了你這老魔僧,也將捕殺華家的老少,不信你可以拭目以待。」
  老僧飛躍而上,怒叫道:「斃了你這淫賊,天下太平……」
  高翔向下跳,一溜煙走了。
  林深草茂,夜黑如墨。天色已近四更、老魔僧想追趕也無能為力了。
  高翔當時用九陰真氣護身術,挨了一記九絕掌,居然以柔制柔,以陰抗陰,絲毫不曾受傷。九絕掌與九陰真氣皆以陰柔髮勁,互相抵消,他在百忙中用九陰真氣承受一擊、冒了萬千之險。敢走險的人有福了,居然幸而化險為夷隨力飛拋丈外而毫無損傷。
  他信心大增、所以敢於跟蹤老魔僧,出言上激,引誘魔僧再出九絕襲擊。以便進一步體驗以柔克柔的結果。
  結果他極為滿意.收穫甚豐。至少、他已拭出老魔僧並不如想像中可怕。
  返回兵器店,居天成告訴他、剛才有六名男女夤夜造訪,由於他不在,來人並未通名便告辭了。
  他猜想是京師三雄來了,而且猜出京師三雄是龍驤衛的人。至於那三女郎,他並不知是巫山三煞,以為也是京師三雄帶來的人。
  居天成追問他為何外出,他急於休息,僅稱是縹緲魔僧來了被魔僧所追襲,經過一場廝鬥,隱下了華夫人前來的事。這件事他確是不好啟齒張揚,以免有玷小綠姑娘的名節。
  從龍江關至落星山江神祠,將近四十里。至於城西南的落星崗,與落星山一南一北,名同地異,不是一地。
  他必須一早啟程,希望早些趕到,也好事先探探動靜。五更天,他便動身走了。居天成本來堅持跟來,但他堅決拒絕;一個人辦事方便,多一個需要照顧的人委實是累贅。
  落星山西接攝山(棲霞山),江廟對著大江。這一帶是林深草茂,人跡稀少,臨江一帶全是亂石荒丘,荊棘叢生。往昔的三層大樓落星樓,早成為荒野廢墟,已無痕跡可尋了。
  辰牌末巳牌初,他趕到了落星山。
  他並未帶刀劍,但袖底藏了一個一尺長的金針筒。這是他上次襲西風山莊時,所擄獲的精巧暗器,一次可發射九枚四寸長的金針,專破內家氣功,是霸道絕倫的可怕暗器。
  距遼神廟尚有六七里,遠著呢。
  荒僻的小徑罕見人跡,走了好半天末發現人影。
  遠處傳來了三兩聲豺狗的長嗥,淒厲刺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左面荒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鬼嘯,令人感到毛髮森立。
  他向草叢中一竄、一閃不見。
  久久不見有何動靜。
  他潛伏在草中,心說:「我有的是時間,咱們耗上了,看誰的耐性好,我不相信你們有耐心等候。」
  一刻時辰過去了,兩刻也過去了。
  日上三竿,時候不早了。
  三刻、半個時辰……
  小徑西南有了響動,東北也傳來了衣袂飄風聲。
  「來了。」他心中暗叫。
  東北人影一閃,有人越過小徑,鑽入對面的矮林一閃不見。
  他靴統裡共有四把飛刀,拔一把左手忖道:「不論明暗,我陪你們玩玩。」
  當然,他也知道處境相當險惡。江南浪子的餘孽,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敵勢未明,他怎能逞血氣之勇硬往龍潭虎穴闖?
  萬賴俱寂,一切聲響皆靜止了。
  又是漫長的等候,看誰沉不住氣。
  久久,西南角又有了響動。
  他躲得更隱秘,整個人皆鑽入密草中,上面加了草葉遮掩,除非一腳踏在他身上.不然即使站在他身側也難發現他的身影。他完全以耳代目,以不變應萬變。
  鬼嘯聲再起,咆哨聲此起被落。
  他心中一緊,忖道:「來了,人數真不少。」
  共有五組蒙面人,每組六名,皆穿了深綠色勁裝,綠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五組人分區並進,逐段遍搜樹林、山坡、溝渠、荊棘與稍高的草叢。
  可是,他們忽略了水草區。
  第一次搜索,有一組人從他身側三四尺通過。
  接著,是第二次卷毯式的搜尋。有兩個從他身左右通過,其中一人幾乎一腳踏在他的腦袋上。
  五組三十名蒙面高手,在他的右方三四十步外的山坊矮林會合,他聽得到對方的語音,有人說:「怪!分明看到了一個人進入咱們的地段,就在此地消失,青天白日,難道咱們碰上鬼魅不成?」
  「不會的,這人十分機警,決不是來遊山的人。」
  「會不會從東面溜向臨沂山去了?」另一人向同伴問,顯然不信有鬼魅。
  「會不會是高小輩?」另一人間。
  「大有可能,希望不是他。」
  「為什麼?」
  「為什麼?」
  「如果是他,那麼,他定已知道咱們在等他了豈不糟糕?」
  「咱們再搜一遍,派人知會前面的人,決不可讓任何人通過這處山峽,必須在此地收拾高小輩,不許他至江神廟與那些釜底遊魂會合。」
  「怪!咱們,為何不乾脆將那些亡命徒,在到達江廟之前宰了?」
  「他們乘船來,主人已命小白龍帶人在江上攔截,為防萬一,因此必須雙管齊下對付高小輩。」
  「走!快搜,如果讓不相干的人闖入,主人怪責下來,誰也擔當不起。」
  五組人再開始細搜,仍然白費勁。
  高翔等他們搜出百步外,便用巾蒙上臉,貼地急竄.逐段繞出東面,不久便登上了北端一站,一聲長笑震天,笑完退下隱起身形。
  笑聲引來搜山的五組人,三十名高手紛紛趕來。
  他伏身在山丘下,距山丘約有百步左右,估料這些高手們必從他伏身處奔上山丘查看。
  果然不錯,三十名高手像一陣狂風,一窩峰向上趕。
  這一帶全是短草區,表面上看一無遮掩,誰也沒料到有人躲在草坑中,更沒料到名震江湖的高翔會在此地藏身。
  第一組人到達山丘頂端、舉目四顧,目光所及處,哪有半個人影?
  驀地,有人驚叫:「咦!周兄弟呢?」
  「胡兄怎麼不見了?」另一組有人叫。
  只到了二十八個人,確是不見了兩個同伴。
  「快來,周兄弟……」有人高叫。
  「胡兄你在哪裡?」叫喚聲急促高亢,三五里內亦可聽到。
  但沒有回音,人硬是平白失了蹤。
  叫喚了許久,為首的人悚然地叫:「不好,咱們快找。」
  二十八個人往下找,不再追究剛才在山丘長笑的人了。回到丘下的矮林,五組人分途尋找,人平白失蹤,委實不可思議。
  不久,各組人馬重新在丘下聚集。糟了五組人只到了四組,第三組六個往東搜的人,一個也沒回來。
  為首的人大驚之下,立即不再分組。二十二個人火速向東搜,尋找同伴的蹤跡。
  在一座樹林中、他們發現了六名同伴,六個人皆被打昏,用腰帶反綁雙手吊在樹上。
  眾人大駭,火速將人解下,七手八腳將人弄醒。這六伉仁兄醒來時一切茫然、只知自己腦門上挨了一下子重擊便人事不省,如此而已。
  警訊發出了,信號迅速傳抵江神廟。
  江神廟附近危機四伏,步步殺機。
  廟距匯濱不足百步,位於山麓的一處平坡上,附近草木叢生,久已無人加以整理。廟本身倒還清雅幽靜,兩位廟祝尚算盡職。
  東面兩里地江濱,有一座小漁村,只看到炊升起,看不見村落的房屋。
  附近的密林茂草中,共埋伏了十六名高手。
  廟南的一座土坡後面,伏著四位蒙面人。荒草高及肩部,左面有一排灌木叢。三個人藏身灌木叢中,一個人站在草堆裡向周圍監視,只有荒草堆上方可看到四周的動靜。
  三位蒙面人倚坐在樹下,各自打開食物包進食,—個大型酒葫蘆輪流傳遞,掀起蒙面巾的巾尾進食,頗為不便。其中一人憤憤地說:「老大嚴格要求咱們不管任何時候,皆不許取下蒙面巾未免太不合情理。敵蹤末現,何必繫上這悶死人的蒙面巾?」
  另一人也頗為不滿地說:「仙舟兄,目下無人在旁,咱們取下巾進食,不會有人闖來的,如何?」
  仙舟兄坐在最左首,搖頭道:「不行,如果被吳前輩知道了咱們都吃不消,算了吧,忍著點。午正快到了,說不定剛才傳來有人闖入的警訊,便是高小輩來了呢?」
  「仙舟兄,你認識高小輩麼?」
  「認識。」
  「他與吳前輩有何過節?」
  「不知道,咱們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不必問雙方的過節恩怨,這是規矩。」
  設埋伏的人都穿的是深綠色勁裝,綠色蒙面巾,彼此除非是熟人不然很難分辨對方的身份。
  枝葉一響鑽入一個同樣打扮的叫道:「仙舟兄還有酒麼?」
  仙舟兄順手將酒葫蘆遞過,信口說:「還有一斤左右,少喝兩口以免誤事。」
  來人接過酒葫蘆,掀起巾尾喝了幾大口。
  仙舟兄突然一驚,放下食物問:「咦!你是……」
  來人將酒葫蘆遞回,笑道:「我,南京高翔。」
  「咦」一聲響,仙舟兄的耳門挨了沉重一擊。
  同一瞬間,兩顆五花石一閃而沒,擊中了另兩人的眉心穴,不輕不重,力道恰到好處,應石而昏,一仰便倒,沒有出聲呼救的機會。
  來人是高翔,他已從山丘上捉來的俘虜口中,知道了江神廟的埋伏形勢,悄然混進來了。
  他提了酒葫蘆,走向四五丈外站在荒草中監視的蒙面人,輕搖著酒葫蘆,含糊地唱著金陵懷古的滿江紅歌詞:「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勢,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聽夜聲寂寞打孤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織……到今只有江山青,秦淮碧……嗯……該……該你食了。」
  他模仿仙舟兄的嗓音,維妙維肖。負責監視的人用手向廟側一指,說:「俊彥兄,那兒似乎有異動要注意看看,留神些。」
  「有何異動?」
  「似乎有陌生的身影閃動。」
  「哦!我留意些就是,先給你一掌。」
  「噗」一聲響,後腦便挨了一掌。
  高翔將四人拖至隱蔽處,然後弄醒仙舟兄、用上了迷魂術,問道:「仙舟兄,吳前輩是誰?」
  仙舟兄不假思索地答:「是虎面梟吳必信吳前輩。」
  「你與他有何交情?」
  「咱們是早年的朋友,在下曾在他手下辦過事。」
  「你知道他的底細麼?」
  「這五六年來、咱們很少見面。聽說他已投效一個極端秘密的幫會,在外行走時很少以真姓名告訴人。」
  「是什麼幫會?」
  「不知道,在下只知他是個職位不低的人,有一次在下發現他懷中藏了一張鬼面具,帶了一塊刻了一條龍的銀牌。」
  「哦!他目下在何處?」
  「在南京清涼山龍蟠裡孫孝三爺的家中。」
  「他為何不來?」
  「他不想出面,給了咱們一千兩銀子,要在下帶了鎮江群雄前來此地,殺一個叫高翔的人。說是江南浪子要從江上乘船前來遼神廟,與高翔會面。咱們負責搏殺高小輩,小白龍則帶了水上好漢攔截江南浪子。」
  「誰告訴他江南浪子要在此地與高翔會面?」
  「在下不知道,也不好問。」
  「你貴姓?」
  「在下飛豹胡仙舟。」
  「哦!原來是鎮遼三霸的老大。」
  「咱們鎮江三霸全來了.共來了七十六位弟兄。」
  「哦!一千兩銀子由七十六人均分每人只分得十餘兩銀子,豈不太蠢?」
  「並不全為了銀子,為朋友不惜赴湯蹈火。」
  「哦!原來如此。大概如果你們不來,日後就別想在鎮江混了,對不對?」
  「這……老實說,在下不得不賣他這份交情。咱們已經來到南京潛伏數日,七八十個人的開銷,一千兩銀子濟得甚事?再逗留十天半月,咱們最少也得賠上三千兩銀子以上。如果再損失三五個人更是災情慘重。」
  高翔拍拍飛豹的腦袋,換了嗓音說:「這裡的事,已經不勞你們費心了,趕快把你們的人叫走,限你們立即動身,不必轉回南京,火速趕往鎮江聽候差遣,知道麼?在下是虎面梟,你聽到麼?」
  「是,晚輩尊命,晚輩記得。」
  「你走吧!」高翔放手說、立即離開,拍醒了其他三個人,一閃不見。
  飛豹挺身而起,掏出一隻銅哨,發出三長聲哨音,奔上坡頂舉手一揮,再發三聲哨音。
  不久,十六個人在廟後會齊,向南揚長而去。
  遠出裡外小徑,躍出四名中年人,其中一名額角有刀疤的人攔住去路,陳聲問:「飛豹,你怎麼帶人走了?」
  飛豹胡仙舟一怔,說:「咦!你是誰?前面有在下的第二道埋伏,你們是怎樣混進來的?」
  「不要問在下是誰,午正未到,高小輩已經突破你的第一道埋伏,你為何撤走?」
  「哼!在下奉吳前輩之命撤走,你……」
  「在下是虎面梟吳兄的朋友。」
  「見你的大頭鬼!」
  「你……」
  「讓路!在下只聽命於吳前輩、誰認識你是誰?」
  「你不能走……」
  飛釣拔劍出鞘,怒吼道:「除了吳前輩.誰也不能指使咱們鎮江的英雄。你這廝竟敢阻撓胡某的行事,殺!你們讓不讓路?」
  四個中年人互相用目光徵詢意見,一名尖嘴縮腮的中年人問道:「虎面梟吳兄目下在何處?」
  「在江神廟附近,」
  「咦!他來了?」
  「在下不回答你……」
  「好。咱們不阻攔,你可否在前面稍候,待咱們去問問吳兄?」
  「那是你的事。」
  十六個人皆列陣亮劍,四名中年只好罷休,互相一打手式,向遼神廟飛掠而去。
  飛豹胡仙舟帶了手下人,招呼兩處埋伏的人,糊糊塗塗向東取道奔向數百里外的鎮江府走了。
  四個中年人一口氣奔近江神廟的繞至廟前廣場,同向廟內搶有人大叫:「必信兄,必信兄……」
  虎面梟吳必信自然不在廟中,四人奔出廟門的舉目四顧,揚聲大叫:「必信兄,必信兄!」
  空山寂寂,沒有回音,額有刀疤的大漢不安地說:「必信兄怎會前來,這件事有蹊蹺。真糟!午正快到了,這……咱們四個人如果碰上高小輩……」
  尖嘴縮腮的人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咱們四個人難道就怕他不成?沒有那些傢伙打頭陣,咱們同樣可以對付。」
  廟角突然踱出一個人,呵呵大笑走來、說:「你們四個人如果可以對付,何必要那些鎮江的土棍們打頭陣送死?」
  四人一怔,來人的穿著打扮,與飛豹的人完全相同,也是用綠巾蒙面、為何說話的口氣,對鎮江的群豪充滿了輕蔑不屑的神情?
  「你是飛豹的什麼人?」額有刀疤的人間。
  「你們又是誰?」對方反問。
  「在下穿雲燕郝武。」
  「哦!郝兄認識虎面梟?」
  「廢話!在下與他是線上的朋友。」
  「是虎面梟吳兄叫你們來監視我們的?」
  「這……」
  「誰叫你們來的?」
  「你不配問,閣下尚尚未通名呢。」
  「你也不配聽在下的名號。」
  「哼!你們的人都走了,你為何不走?是想看看結果?」
  對方仍是一副冷漠樣子說道:「不錯。」
  穿雲燕冷冷一笑,獨自上前陰森森地問:「到底是誰叫你們撤走的?」
  「不是虎麵條?「
  「吳兄在何處?」
  「都了?」
  「哼!此中必有蹊蹺,你,跟咱們走。」
  「跟你們走?怪事、為何要跟……」
  穿雲燕突然衝上,右手一伸,探向對方的左期門要穴、出手迅捷絕倫中含無窮變化,指點、掌拂、抓擒,五指半屈,令人難以猜測他將用何種手法制人。
  蒙面人更快,手一翻,便閃電似的扣住了穿雲燕的脈門,一聲沉叱,猛地一抖。
  穿雲燕做夢也沒料到對方竟如此快捷,估錯了對方的實力,來一記快速的前空翻,「砰」摔了個手腳朝天,有骨折聲傳出。
  這傢伙臂骨已折,居然受得,狂叫一聲,一躍而起。
  蒙面人正等候著他,尚未站穩,鐵拳已臨身,「砰砰噗噗」四聲暴響,如擊敗革,四記不輕不重的拳頭全在他的胸腹上開花。
  「嗯……哎……」他厲叫。再次倒地。
  蒙面人好快,跟上劈胸將他抓起。
  另一位仁兄一聲怒叫,疾衝而上拔劍迫進招出「織女投梭」但見劍虹疾吐,連續點向蒙面人的右脅。
  蒙面人奇快地拔出了穿雲燕的劍,信手急封。
  「錚!」雙劍相交,中年人被震得連人帶劍側衝八尺,臉色大變。
  蒙面人一聲長笑,身全合一衝到,劍出「飛星逐月」,劍虹如電,排空而入。
  中年人大駭,招發「雲封霧鎖」,狂野地封架。
  只封出兩劍,驀地人影暴退,蒙面人躍退八尺,劍光如匹練向左飛旋。
  第三名中年人剛拔劍搶出,恰好被蒙面人接住。
  「錚!」蒙面人一振,第三名中年人的劍已脫手而飛。
  人影倏止,死一般的靜。
  蒙面人的劍尖,點在第三名中年人的咽喉上。中年人臉色泛灰,不住發抖。
  說快真快,蒙面人以一擊三,交手捷逾電光石火,只一剎那間,便分別擊潰了三名高手。
  穿雲燕跌倒在地,艱難的掙扎著想站起。
  第三名中年人劍尖下垂,以手掩住左肋,佝僂著身軀,搖搖晃晃地向側,臉色伙白,額上大汗不住向下流,走了兩三步,突然丟掉劍,「哎」一聲大叫。終於屈身扭倒。
  只剩下尖嘴縮腮的第四名中年人,這位仁兄劍已出鞘,而且已經入圈子,但眼前的變化令他心膽俱寒,不敢出劍搶救同伴。
  蒙面人冷哼一聲,向被劍制住的中年人叫:「老兄轉身。」
  中年人如受催眠,恐怕地慢慢轉身。
  「跪下!」蒙面人沉喝。
  中年人不跪,頑強地叫:「士可殺不可辱……」
  「呸!你也配稱士,太爺爺先割下你的雙耳,再修理你的五官。」
  中年人打一冷戰,緩緩地跪下了。
  尖嘴縮腮的中年人駭然向後退,臉色死灰。
  「你,別走。」蒙面人叫。
  尖嘴縮腮的中年人嚇了一跳,進退兩難、但最後仍然聽命站住了。
  「你貴姓大名?」蒙面人問。
  「在下廖蒼松。」
  「哦!原來是湖廣的名鏢師靈猴廖師父。」
  「你……你是誰?鎮江的群雄中絕無閣下這般高明的人,你……」
  「你說,誰差你們來的?」
  「虎面梟吳必信。」
  「哼!在下不信。」
  「咱們四人是吳兄的多年好友,這次他……」
  「哈哈!他出賣了你們對不對?帶了受傷的同伴、快滾!」
  四人相攙相扶,狼狽地溜走。
  蒙面人取下蒙面巾,原來是高翔。他輕拂著劍自語道:「這一來,鎮江的英雄們,將與這些人散伙了。」
  「真倒霉,總是碰上這些被利用的人,始終捉不到首要人物,希望那位虎面梟,不致使人失望才好。」
  他抬頭看看天色,在石階上坐下,又道:「還有一刻工夫,但願江南浪子的爪牙能及時擺脫小白龍的攔截趕來。看光景、扛南浪子的爪牙,似乎要向我……」
  他突然向左一竄,閃電似的竄入廟左的矮林中。
  廟後接二連三出現了六個黑衣人,從廟右繞過,出現在廟門口。
  六個人中,赫然有巫山三煞三位姑娘。
  領先的人身材修偉,年約五十上下,劍眉虎目。紅潤的臉膛湧現健康的光澤,留了三綹長鬚,人才一表。氣概非凡,一雙虎目神光炯炯。
  大煞盧碧高舉右手,叫道:「請高公子現身相見。」
  高翔緩步出林,笑道:「盧姑娘別來無恙,有何指教?」
  「賤妾代表江南浪子,前來與公子商談;」
  他徐徐走近、不住向為首的人打量,笑道:「呵呵!姑娘果然是江南浪子的人。請教,昨天邀請在下前來的人在何處?」
  「他不能來了,船隊離開燕子磯不久,便被一群水賊截擊。賤妾請問,遼神廟約會的事,咱們是出於誠意,但不知公子爺為何派人截擊?」大煞玉臉泛起無邊殺氣,憤憤地問。
  他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在下正感到奇怪,此事大有蹊蹺,居然有從鎮江來的七十六名惡賊,以飛豹為首,在此地設下三重埋伏向在下襲擊。復有以穿雲燕為首的四個人、其中有一位靈猴廖蒼松,也向在下遞劍。這些人對在下的行蹤、似乎瞭如指掌,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
  「哼!不必假惺惺了。在下已問了口供,他們似乎並不是江南浪子的黨羽,委實令在下百思莫解。」
  「他們人呢?」
  「在下已打發他們滾蛋了。你說,在下能信任你們麼?再就是江南浪子已經死了,你們是不是希望高某不必再追究南京的五大奇案?」
  中年人淡淡一笑,接口問:「閣下怎知道江南浪子死了?」
  「哼!在下親見他招出罪狀,服毒自殺的。你們要在下不追究並無不可,元兇伏法,案已結,餘黨沒有追究的必要了,但在下有兩件事向你們討教。」
  「那兩件事?」
  「其一,盜寶案的珠寶,絕對不會沉沒在大江,你們必須交出珍寶。其二,殺霸王丐柯罡的兇手,你們必須交出來。這兩件事中一件辦不到,咱們沒有商談的必要。」
  「高老弟,恐怕你錯了。」
  「我錯了?閣下貴姓大名?」
  「先不必問在下是誰、你認為江南浪子確實是謠傳中的主凶麼?」
  「江南浪子已經招供了。我記起來了,彈指通神羅方身死南湖莊,是你下的毒手。」
  「你已一口咬定江南浪子是主凶……」
  「不是咬定,而是他已經招認了。」
  「老弟是否肯聽在下解釋?」
  「你憑什麼……」
  話未完,廟頂的瓦面上,傳來了一陣狂笑,聲震耳膜,令人聞之氣血翻騰。
  眾人吃了一驚,抬頭上望。瓦面上站著一個梳道髻的白髮老人,一雙鷹目冷電四射,穿一身胸襟上誘了一雙交叉小劍的紫袍,佩了一把古色斑讕的劍,仰天長笑,旁若無人。
  中年人臉色大變,駭然驚呼:「劍魔梁東海!」
  左邊矮林中,酸出兩名花甲老人,右首那人哈哈大笑,笑完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咱們這些老不死的出來,恐怕討不著好了,在這些後生晚輩之前、恐怕要斷送一世英名呢!誰認識咱們兩個老不死?」
  大煞盧碧倒抽了一口氣,恐怕地叫:「南山雙妖!」
  南山雙妖,老大黑妖狐鹿丹,老二血妖朱政,家住終南山,是與四海潛龍皇甫士方同輩的老名宿,名列邪魔外道之林,是那些宇內凶魔的代表人物,武林朋友聞名喪膽的可怕魔頭。
  右面的樹林中,突傳兩聲鬼嘯,金鈴震耳,鐵鏈聲唬人。
  出來了三個可怕的老人,面目可憎。奇醜無比,一人手挾哭喪棒,棒頭上掛了兩隻小金鈴,叮噹作響。
  一人拖了一根烏光閃閃,長有五尺的臂兒粗大鐵鏈。
  第三人扛著一根金黃色的八尺長鉤竿,一身漁翁打扮,戴草笠,背魚簍。
  「完了!」中年人嘎聲叫,毛髮森立,腿在發抖。
  挾哭喪棒的人鬼眼厲光四射,說:「咱們自報名號,老夫,陰司鬼王鍾離開。」
  拖著大鐵鏈的老人說:「我,魔鏈弔客鮮於平。」
  老漁夫呵呵笑道:「我當然是鉤磯孤魂公孫元了。誰不知咱們宇內三凶是形影相隨的魔鬼怪?嘿嘿嘿……」
  初生之犢不怕虎,不知不懼,半點不假。
  巫山三煞與三個同件見到這六個宇內魔頭,嚇了個膽裂魂飛,而高翔卻不在意。微笑著打量這六位不速之客,輕拂著長劍說:「廟右面屋角還有人,何不一併出來相見。」
  但那兒並未有人出現,來人有意躲避他們。
  中年人強銨心頭恐怖,向高翔問:「閣下神通廣大,居然能請得動這些宇內魔頭。」
  高翔一怔,說:「咦!這些不是你們請來的?」
  瓦面上的劍魔輕飄飄地躍下,呵呵怪笑道:「哪一位是小輩高翔?給我老人家看看你是啥玩藝,看是否值得咱們六個人教訓你?」高翔劍隱時後,行禮從容地說:「晚輩就是高翔,但不知晚輩因何開罪了諸位老前輩,可否明示?」
  六個魔頭不住向他打量,眼中明顯出現了迷惑的神情。
  「你這麼年輕?」黑妖狐鹿丹問。
  「晚輩年屆弱冠。」
  「你練了幾年武?」陰司鬼王問。
  「十幾年。」仍然謙和地答。
  「你擊敗了縹緲魔憎?」劍魔問。
  「不!在下先後兩次,幾乎喪身於魔僧手下。」
  「有人說你擊敗了魔僧。」
  「但不知老前輩聽誰說的?」
  「不許反問。」
  「老前輩……」
  「你是龍驤勇土?」魔鏈弔客問。
  「不是……」
  「呸!你總是一概否認?豈有此理!」
  他長吁一口氣,說:「諸位老前輩已經聽信謠言,先入為主晚輩百口莫辯,你們怎樣說都行。」
  「你的師父是四海潛龍皇甫老匹夫?」
  「老前輩請留意措辭,請勿辱及家師。」
  「你同時師事五指飛花姓俞的?」
  「是的。」
  劍魔哈哈狂笑、笑完說:「那咱們就找對人了,兩個老狗的門人在此、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頭麼?龍驤勇士橫行京師,江湖人不敢越雷池一步,離開京師,你們便成為失水之魚了,哈哈!皇甫老匹夫在京師混了不少日子,收龍驤勇士們為門人,乃是意料中事。你那兩位狗師父還躲在京師麼?說!」
  他受得了別人所加的污辱、但卻受不了別人罵他的恩師,怒火漸升,虛謙的神情消失了、俊面一沉、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們白活了一大把年紀,居然像個潑婦瘋狗一般逞口舌之快,並不能表示閣下如何高貴尊榮,反而顯得卑鄙骯髒。你們的消息,是不是得自一個穿豹皮農褲的人口中?」
  這種話沉重犀利,只激得六個老魔頭怒火沖天。劍魔老臉掛不住,厲聲道:「小畜生!你奸大的狗膽!」
  巫山三煞與三名同伴,被高翔的大膽嚇得冷汗徹體,心中叫苦不迭,退在一旁發抖。
  高翔不理會劍魔,扭頭向三煞沉聲道:「遼南浪子死了,而那位穿豹皮衣褲的人仍然健在,那麼,江南浪子並非主凶、另有主謀的人在幕後作祟,這人就是那位穿豹皮衣褲掩去本來面目的人。你們可以走了一切免談。在下不上你們這些小人物的當。」
  陰司鬼王一頓哭喪杖,小金鈴叮噹響、怪叫道:「老夫不走誰也走不了,不信可以試試,看老夫能不能將他打成肉泥?」
  高翔冷笑一聲,陰森森地說:「也許你們六人之中,就有一人是主凶首謀,當然你們不會真的殺了江南浪子派來的代表,因為他們都是你們的爪牙。目下你們是十二比一,佔了絕對的優勢,那位主謀元兇,有種何不挺身承認?誰敢承認麼?」
  劍魔老眼厲光閃耀,惑然地說:「小畜生,老夫不知你在說什麼。」
  「在下要問的是,你們誰是那位穿了豹皮衣褲的人。這時該承認身份了。」
  鉤礬孤魂冷哼一聲道:「咱們是前來南京尋訪縹緲魔僧的人沒碰上他,卻在牛頭山文殊洞他的住處、碰上一個年輕人,說出有關你和魔僧的事,因此趕來會你,你胡說什麼?」
  「咦!你們……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昨晚五更將盡,咱們到了文殊洞。大白天咱們不想露面。」
  「那麼,你們是一早趕來的?」
  「正是,剛到。」
  「諸位可知那位年輕人姓氏名字麼?」
  「他自稱是替魔僧照料食宿的人,未通名。人才一表,高大雄偉氣概不凡,很可能是魔僧的門人弟子。」
  高翔大惑,不死心地問:「他說出晚輩在此地與人約會?」
  「不錯。」鉤礬孤魂肯定地答。
  高翔扭頭向大煞盧碧說:「那麼消息是你們那兒洩露的了。如果你們存心擺脫元兇主謀的控制,便不該將消息告訴旁人。因此你們並無誠意、而且可能是故意設下的陰謀詭計,小白龍攔截你們並無其事,而是你們預備的退路,萬一在下能逃出大劫,你們仍可日後再藉口引誘在下談判,對不對?」
  「高公子,你……」
  「哼!江南浪子的死、死有餘辜。你們為何不及早改過自新仍然替元兇首惡賣命?」
  中年人吁了一口長氣,苦笑道:「高老弟,你又錯了。」
  「我又錯了?」
  「你認識分水飛魚祝龍一家?」
  「不錯,上次……」
  「上次你到南湖莊,是被祝老伯接走的。」
  「咦!你……你知道?」
  「知道。」
  「你與祝龍……」
  「並無交情,但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互相傾慕,神交已久,南湖莊遭劫不久、在下從湖廣返家……」
  「你是……」
  「在下江南浪子吳坤。」
  高翔吃了一驚,虎目生光,不轉瞬地向對方打量,狐疑的問「你真是江南浪子?」
  「正是區區。在下不敢在一地停留半天以上,先後受到十九次可怕的暗算與襲擊,共犧牲了四十八名好朋友。總算留得命在,未遭毒手。老弟的行蹤,在下一清二楚,因此知道毀南湖莊與再三暗算在下的兇手決不是你,所以希望與你見面交換意見……」
  血妖朱政大為不耐,用一陣狂笑打斷江南浪子的話怪叫道:「呸!目前不是你們話家常的時候!狂小子,你今天死定了,有何可後事交待,你就快點吧,不必再過問其他的事了,咱們對你們的瑣碎事不感興趣。」高翔一咬牙,劍眉一跳,哈哈大笑道:「好吧,你們既然打上高某,高某不讓你們失望就是。你們六個人,是不是想倚多為勝?」
  劍魔大怒,怪叫道:「呸!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咱們一個人,就足以讓你死上一千次。咱們讓你挑,看你願意死在誰的手裡!」
  六個魔頭四下一分,形成圓周各佔一方。
  「你挑吧,看你選誰。」劍魔又叫。
  陰司鬼王哭喪棒一揮,向江南浪子叫:「你們六個小輩暫時退在一旁,不叫走便不能走,不然有死無生。」
  江南浪子六男女惶然退至階下,驚怖萬狀。
  劍魔站在北首,亮聲叫:「小畜生!你只有一次機會,別挑錯人了。」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問:「閣下,如果在下所選的人,被在下擊敗了,結果如何?」
  「呸!你少做夢。」
  「哈哈!人生在世,死與活誰也不能逆料,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在下勝了,又待如何?」
  「這……」
  「你們便群毆?這不太公平吧?」
  劍魔尚未回答、魔鏈弔客接口道:「你如果勝了,可以平安離開,日後再算。」
  「一言既出。」
  「如白染皂。」劍魔一字一吐地答。
  高翔向他一指,笑道:「那麼,在下挑你。」
  「哈哈哈哈!你挑得好。」劍魔狂笑著說,舉手一揮,其他五人便撤圍退至一旁觀戰。
  高翔也呵呵笑,問:「老前輩,是不是點到即止?」
  「呸!見你的大頭鬼!與老夫動手的人,絕無活口,難道你不知道?」
  「晚輩孤陋寡聞,不知道。」
  「老夫已將你的命,記在帳上了。」
  「哦!這麼說來、該是生死相拼了。」
  「廢話!你是死定了,拼什麼?皇甫老匹夫的十二射星散手劍算不了什麼,你沒有任何發揮的機會。」
  「那麼,咱們拚鬥可以不揮手段了。」
  「是的,明槍暗箭搶攻偷襲,你儘管施展就是。」
  高翔呵呵一笑。說:「那麼恭敬不如從命,晚輩放肆了。」
  說完,從容獻劍,立下門戶又道:「老前輩請賜教。」
  劍魔傲然撤劍,怪笑道:「你是五指飛花的門人,那些亂七八糟的破銅爛鐵,你可以傾囊掏出來的獻寶。哈哈,拿命來。」
  聲落,碎步飄進,輕輕也出一劍。
  高翔扭頭便走,劍垂身仙呵呵一笑。
  「咦!你要走?」劍魔訝然問。
  「哈哈!你如果追不上我、即使你有天下無敵的神奇劍術也無用武之地,對不對?」高翔怪叫笑著說。
  創魔勃然大怒叫道:「小畜生你想使奸?休想,哪兒走?」
  叫聲中,人化狂風,劍如萬道金蛇亂舞,排山倒海似的向高翔的背影攻去。
  高翔的身影急劇地連閃三次,最後用上了九宮大挪移,像電光疾閃,三兩閃便擺脫了罩來的重重劍網,反而欺近劍魔的左側後方,一聲長笑,斜穿而出遠掠兩丈外笑道:「好險!劍魔的名號絕非幸致,分厘之差,晚輩便擺脫不了劍氣的吸力了!」
  劍魔頗感意外,惑然道:「你這種詭異的閃避身法.老夫想起了一個人。」
  「真的?誰?」
  「一個玄門羽士。」
  「哦!好眼力……」
  「老匹夫的死對頭……」劍魔沒頭沒腦的說。
  「你也接我幾招。」高翔不在意地說,不再聽下文,抓住機會進招。
  劍湧千朵白蓮,罡風乍起,他展開了十二射星散手劍術的精微絕招,奮勇進擊。以大無畏的精神,氣吞河岳地攻出一招「星河倒掛」。他不為對方的名號所震懾,膽氣大壯、無畏無懼直攻中宮。
  「來得好。」劍魔豪氣飛揚地叫。少年人的膽氣與神奇的劍術,激起了老魔的好勝心與豪氣,長劍一揮、湧起了重重劍山,吐出了萬道銀虹,玫入了攻來的萬千電芒,劍影乍合。
  劍虹急劇吞吐,雙方都用上了進手招式,以攻還攻,猛烈的糾纏,兇猛的衝刺,一切花招完全絕跡、不有封架撞擊聲傳出,只有間歇性的三五聲錯劍震鳴。
  罡風倏發,劍氣飛騰,龍吟虎嘯聲驚心動隗,激烈的吞吐劍影令旁觀者毛骨悚然。
  起初,是高翔步步迫進。
  不久,劍魔取得了憂勢。
  之後,互有進退,似乎雙方勢均力敵,難分軒輊。
  劍虹閃縮愈來愈急,創氣蕩起滾滾塵埃。好一場武林罕見的凶險絕倫的狠拼。
  「錚」一聲暴響,雙方的劍終於正面接觸了。
  罡風倏劍,人影與火星齊分。
  塵埃徐徐飄散,可看到地面上有數點血跡。
  血跡中,有數十段如不留心便難看到的白色須尾,那是屬於老年人的東西,當然是劍魔遺下之物。
  兩人相距兩丈左右,遙遙相對,劍尖送指,在烈日下閃閃生光。
  高翔的右小臂受了傷、鮮血從袖口徐徐下滴。他額上汗光閃閃,神色肅穆,每一顆細胞似乎皆已凝結了,只有雙目的冷電閃閃生光。
  他舉劍的手穩實堅定,並不因臂受傷而有影響,武林朋友受傷是家常便飯,受不了就別練武。
  劍魔的胸衣有一道劍縫、似乎並未傷肌膚。銀鬚的下半平整被削斷了三寸須尾。
  老魔臉色沉重,鬢腳也出現汗影,鬚髮無風自搖,鷹厲光閃閃,殺機怒湧。
  雙方抓住機會調息,以便迎接即將到來的更兇猛,更猛烈、更可怕的惡鬥。
  能看清雙方受挫的人,只有站在側方觀戰的黑妖狐鹿丹與陰司鬼王鍾離方,雙方中劍幾乎是同一剎那的事,高翔差一著。
  起初是高翔右小臂中劍,然後是高翔自救封招,跳開幾乎喪命的一劍,順勢還以顏色,一劍拂過劍魔的胸口。
  生死須災,兩人幸得不死。但他們雙方都曾經向枉死城跨入了一條腿,幸好能及時抽腿退出,危機險極。
  劍發出了虎嘯龍吟,第二次生死相搏即將開始。
  劍魔首先發難,揮劍疾進。
  高翔身形一晃,逸出側方,說:「薑是老的辣,晚輩的經驗到底輸了一著。」
  劍魔冷哼一聲,再次迫進。
  旁觀的江南浪子渾身冷汗徹體,掌心的汗像水般向下沁,臉色泛灰,不住喃喃自語:「你不能輸,你不能輸。你輸了,咱們大家都活不成,你不能輸……」
  其他五男女.像是大病難起的人。
  至於其他五個老凶魔,每個人的神色皆十分凝重,目不轉瞬地注視著鬥場,注視著雙方出招的身法步法。
  高翔第二次擺脫了老魔的劍勢威力圈。徐徐遊走,冷靜地說「老前輩、多謝你助晚輩成名。」
  「你廢話什麼?」劍魔厲聲問。
  「能與你力鬥八招二十五劍,我高翔可以名列字內高手之林了。」
  「哼!」
  「如果你再傷在晚輩手中,高翔的大名,將名震寰宇,出人頭地。」
  「你做夢。」
  「不是做夢,而是事實。再支持百十招,晚輩用游鬥術步步為營,你便真力漸竭。」
  「嘿!」劍魔怒叱,劍如狂濤般攻出。
  高翔疾退丈外,向側再施展大挪移,脫出了重重劍網,有驚無險。
  「唰!」劍魔最後一劍像電雷霆擊。
  高翔像脫兔般從劍下逸走,從劍魔的左側四尺有閃電似的掠過,創氣破風聲刺耳,劍尖以一髮之差,掠過劍魔的腰際。
  雙方換位。一照面。
  高翔又開始遊走,亮聲道:「老前輩,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該罷手的。」
  劍魔哼了一聲,緊緊迫迫爭取先機、獰笑道:「你今生休想你完了,再過三五照面,老夫便可摸清你的身法了。」
  高翔徐徐移動,沉聲道:「本來我可以殺你,你難道真要栽在此地麼?」
  「你還要吹大氣?」
  高翔左手一抬,石出似連珠「啪啪啪……」六聲脆響。七顆五花石在身側丈七八之處連續爆炸。
  「看到了麼?剛才我如用七星聯珠手法以暗器相輔,你難逃大劫。」
  劍魔嘿嘿狂笑,說:「你這些五花石,還不配替老夫抓癢,老夫可以讓你射上一千顆,可以讓你射全身任何部位。」
  「你不否認可以亂你的心神吧?」
  「老夫根本不加理睬。」
  「我還有更多歹毒、更霸道的可破內家氣功暗器。」
  「你算了吧。」劍魔狂笑的說,閃電似的欺近。
  高翔向後飛退,在袖口抖開了。
  退得真不巧,正好退至黑妖狐身前,相距不足五尺,真糟。
  黑妖狐的左側八尺,也站著另一妖血妖朱政。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南山雙妖大限臨頭,硬往死城著闖。
  高手拚命,說好了一比一公平一決,任何人妄行加入,將是不可饒恕的罪過,激鬥的雙方,皆無法容忍,列為武林大忌。
  黑妖狐並不是不知利害,更不是不知禁忌,可能是心血來潮,感到手癢,眼看高翔背撞而來,一時忘形,猛地伸手一掌向高翔的背心拍去。
  劍魔大怒,急叫道:「不可……」
  這瞬間,高翔猛地旋身,左手一拾,機簧暴響。
  「砰」一聲響,高翔被掌風震退三步,「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九枚金針透過強烈的掌風,全射入黑妖狐折胸腹要害,直鑽內腑。
  黑妖狐,為惡一生,今天惡貫滿盈。上身一顫、張口結舌,身形一晃,踉蹌站穩伸手拔劍。
  血妖朱政吃了一驚。奔近叫:「老大,你……」
  黑妖狐的手將創拔出尺餘、突然「砰」一聲摔倒在地,狂叫一聲。立即閉氣。
  血妖俯身一探鼻息、猛地大吼一聲,一蹦而起,拔出黑妖狐的劍向臉色蒼白的高翔飛去。
  高翔受傷並不太重,怒火如焚,也大吼一聲,突然從劍側閃電似的切入,「錚」一聲錯開對方的劍,順勢吐出劍尖,行雷霆一擊。
  「唰」一聲響,劍尖進入血妖的胸口。
  「噹」!血妖的劍失手墜地,渾身一震。
  高翔無力拔劍,深深吸入一口氣。
  血妖雙手一收抓住了胸前刺入胸口的劍身,劍身突然折斷。
  高翔感到手中一震,退了兩步。
  血妖砰然倒地,在地上滾了兩匝,終於停止了掙扎,漸漸氣絕。
  南山雙妖為惡一生,終於得不到善終,遙遙萬里外,埋骨異鄉。
  高翔丟掉斷劍,拔出靴統的兩把飛刀。徐徐向側退呼吸一陣緊,口角鮮血仍在向外流。
  「來吧!你們。」他吃力地叫。
  宇內三凶大駭,奔近探視雙妖的屍體。
  劍魔神色冷厲地察看黑妖狐胸腹的暗器傷口,心中懍然,徐徐轉身盯視著高翔,沉聲問:「你用何種暗器殺他?」
  「你自己看好了,你來吧,咱們的這場生死惡鬥並未了結,是麼?」高翔咬牙切齒地說。
  「老夫與人交手,從不需人幫忙。」劍魔一字一吐地說。
  「南山雙妖已經出手幫你了。」
  「這不是老夫的錯。」
  「在下並末怪你。」
  「你挨了他一掌。」
  「死不了。」
  宇內三凶到了,三人三面一抄,形成合圍。
  哭喪棒金鈴怪響,粗魔鏈發出異鳴,金色釣竿的線迎風招展。
  高翔心中一慘,暗說:「想不到我竟曾死在這些人手中。」
  劍魔突然擲劍入鞘,向三凶說:「諸位如果出手,便是梁某的生死對頭。」
  陰司鬼王一怔,訝然問:「東海兄,你認為咱們能放這小輩活著離開?」
  「不錯。」劍魔沉聲答。
  「你讓他活著到處造謠?」
  「那是他的事。」
  「你昏了頭麼?」
  「梁某不是昏了頭,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我看你……」
  「咱們名列妖邪。但決鬥絕公平合理。」
  「你……」
  劍魔手搭創柄,厲聲道:「你們不惜羽毛,梁某仍珍惜劍魔的聲譽。」
  陰司鬼王收了哭喪棒,苦笑道:「好好,東海兄,別生氣,依你就是。」
  三凶退至一旁,劍魔說:「在下深領盛情。」
  又轉向高翔道:「你,好好養傷。」
  「那是當然。」
  「千萬別死了。」
  「高某死不了。」
  「後會有期,下次你我再分勝負。」
  「高某隨時候教。」
  劍魔扭頭便走,與三凶帶了雙妖的屍體,向南大踏步走了。
  高翔收了飛刀,心神一懈,搖搖欲倒。
  江南浪子趕忙上前相扶,急叫道:「高老弟支持得住麼?」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推開江南浪子的手,說:「在下支持得住,這一掌在下挨得起。」
  驀地,廟門內踱出一名道裝老人,呵呵怪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真是好,可惜經驗欠佳,還得多歷練。多用心機。」
  高翔大喜,長揖到地說;「艾老前輩……」
  「呸!誰認識你了?」老人怪叫。
  「晚輩……」
  道裝老人手一揚,一顆紫色丹九飛到,叫:「快找地方調息黑妖狐的黑煞掌毒如不及時驅出,你活不了多久。下次不許大意。遇上這些邪魔外道,心不黑手不辣,便是自掘墳墓。走也!」
  說走,灰袍飄飄,揚長至去。
  江南浪子,問道:「高老弟,這位老前輩是誰?」
  高翔捏碎丹九的臘衣,一口吞下丹丸說道:「青城逸士艾文瓊。」
  「我的天!他……他還健在人間?」江南浪子吃驚地叫。
  「你不是親見他活得好好的麼?」
  「哦!是的,活得好好的話得好好的……」
  「在下要找地方調息。」
  「到村子裡去,兄弟替你護法。」江南浪子慨然地說,領頭便走。
  當天,高翔力鬥劍魔,擊斃南山雙妖的消息,以奇怪的速度向遼湖轟傳。
  由於南京出現了龍驤衛的高手,謠傳中他也成了龍驤勇士,真是冤哉枉也。
  但龍驤勇士的謠言.也給他帶來了方便、至少在官府公人的心目中,他被認為是官方的人。
  他受傷並不重,紫露丹驅出黑煞掌毒,已無大礙,依然生龍活虎,些許內傷,只消調息三五日便可復原。
  已經是申牌末。在小村的一棟農舍中,他與江南浪子坦誠的商談。
  由於江南浪子從湖廣趕回來時,南湖莊已化為瓦爍場、一切經過只能從逃出的莊丁口中間接查問,只知道莊中有了內奸,被人裡應外合一舉攻破,措手不及,無法查出主謀兇手。但從最近被人襲擊十九次中已查出一些線索,因此希望與高翔合作,查出其中主謀來。
  但他們始終對約會外洩的事百思莫解。
  江南浪子心中懍懍,猜想自己的手下仍有內奸。對方全力阻止他與高翔會晤,用意極為明顯。
  高翔更感迷惑,他問江南浪子,是否認識龍尾山莊的玉獅馮海?
  江南浪子不住搖頭、苦笑道:「兄弟不敢高攀這位大英雄,聞名而己,並末謀面,相距數百里,彼此從無往來。」
  「那麼,吳兄是否認識他的大總管楊掄奇?」
  「楊掄奇?兄弟從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怪事!他們怎會將人誤認了?而被誤認的人、又為何自稱是江南浪子替死?……」
  「到底是怎麼回事?」江南浪子一頭霧水地惑然問。
  他將清除祖堂山秘窟的事一一說了,最肝說:「父獅—代豪俠。雖隱世但仍然耳目靈通,居然上:了當被人所愚弄、此事委實可疑。主凶委實習·怕哩?」
  江南浪子大惑,喃喃地說:「怪事!誰會花那些工夫來計算我?既然要殺我、又為何派人替我死?他把戲玩得不算高明,陷害我——江湖二流人物,有何用意?我糊塗了,既然花了無窮心血嫁禍於我、怎又派人替死欲熒彌彰?費解、費角。」
  高翔沉思片刻、笑道:「吳兄,在南京附近,降了龍尾山莊之外,論聲望仍以你的南湖莊為首,吳兄怎又委屆自甘菲薄,列入二流人物之林?」
  「不是兄弟謙虛,而是兄弟的藝業、恐怕仍難列二流高手之林……」
  「武林聲望固然以藝業為首要、但江湖聲望卻不以藝業為先,講的是仗疏財,重道義急人之急……」
  「兄弟只是在混而已,豈敢釣名沽譽?」
  「吳兄不必自謙這是事實。但在下的看法此中另有原故。」
  「老弟有何高見?」
  「恐怕這是狗急跳牆的嫁禍毒計,起因是兄弟追要得太緊,事急只好找人代罪。事先對方顯然並不知你在湖廣,等到發現你不在家,已無可挽回了。假使他們能阻止你們與在下見面,而又能將你除去,豈不是死無對證?在下怎知其中變故?」
  「這……這似乎不太可能。」
  「咱們鍥而承捨地追查,總有一天真相大白的。」
  「目下我們……」
  「吳兄請做在下的耳目,查他個水落石出。今天能與吳兄會晤,相信這是在下最大的收穫,距離破案之期已是不遠,今後好好聯絡。只要有吳兄相助,咱們是峰迴路轉了。」
  「老弟打算從何處著手?」
  「先查線索……哦!說起線索,在下記起了一個人,快!回南京。」
  「老弟……」
  「吳兄請自便,咱們改天再談,有事請至兵器店見面,務請小心在意,在下告辭。」
  申牌末,他踏入了南京城,匆匆奔向龍蟠裡。
  龍蟠裡在烏龍潭的北面,諸葛亮與孫權縱認南京形勢,稱南京「龍蟠虎踞」,「龍蟠」即由此而來。
  龍蟠裡西北便是清涼山,這一帶風景綺麗,別墅疏落地散佈在山麓一帶,向東走可到清涼寺。
  在這一帶找孫孝孫三爺並不難找,孫三爺的別墅叫雅廬,是當地知名之士,也是城中富豪之一。
  龍蟠裡本來是住宅區,但居民並不多。遠遠地,便看到雅廬的二層高樓。
  他上前輕叩連著花架的院門,應門的是一個老蒼頭,拉開半扇院門探出頭來問:「咦!什麼人?」
  他和藹地微笑反問:「請問老伯,這兒是孫三爺的家麼?」
  老蒼頭疑惑地打量著他,點頭道:「不錯,你是……」
  「小姓徐。三爺在家麼?」
  「這……」你找三爺有何貴幹?」
  「小可有事面稟三爺,有朋友帶口信來。」
  「你等一等,老漢替你通報。哦!有名貼麼?」
  「夾得匆忙,末備名貼。」
  「這個……」
  「三爺知道這件事,老伯煩請通報就是。」
  老蒼頭掩上門,上了閂,方入內通報,把他留在外面等候。
  看看左右無人,天色已近黃昏,他向左走,一長身便翻牆而入,只須知道孫三在家,便可長驅直入了。
  牆內有一名花匠.正低頭修剪花枝,突見有人凌空而降,吃了一驚,正想叫喚,便被一顆小石擊昏了。
  看宅中毫無異狀,他知道江神廟的消息尚未傳到。
  剛到院門後,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看門的老蒼頭不在,他略一遲疑,打開了院門。
  門外站著一個青衣小童,含笑問:「請問大叔、三爺在不在家?」
  「你找三爺有什麼事?」他問。
  「有人給我一百文錢,要我帶封信給三爺。」
  「三爺在家,給我好了。」
  「好,給你。」小童將一封信遞過,扭頭便跑。
  他一把將小童拉住.問道:「給錢要你送信的人呢?」
  「在前面,看他走了。」小童向街尾一指。
  百步外,一個青衣人匆匆走了。
  「怎麼他不自己送來。」他問。
  「不知道,他只說將信送到就好。」
  「好,你走吧。」
  他火速小心拆開信箋,信上寫關著:「三爺雅鑒,前寄字畫非祝允明真跡、盼即毀去,以免貽笑方家。僕永春叩。」
  他心中暗笑,說:「有借口了,妙。」
  扣上門,他重新越牆而出。
  不久,老蒼頭拉開院門,笑道:「家主人有請,哥兒請隨我來,家主人在廳中相候。」
  越過院中的花木扶疏花徑,進入大廳。一位臉團團的中年人高坐堂上,兩名健僕左右站立。他在堂下施禮,取出書信說:「書信在此,請三爺過目。」
  孫三爺接過書信,拆開一看,臉色一變,說:「你等一等,我就來。看座。」
  僕人肅手讓座,三爺匆匆進入內堂,直趨西跨院,進入一座秘室,叫道:「必信兄,請出來有事相商。」
  內室中傳出一個相貌如厲鬼的花甲老人,欣然問:「老弟,有事麼?是不是消息傳來了?如何?」
  孫三爺將信箋遞出,笑道:「好消息,你看……」
  在花甲老人伸手接箋的剎那問,孫三爺的袖底飛出一支袖箭,半分不差地射入花甲老人咽喉。
  「嗯……」花甲老人悶聲叫,仰面便倒,可怕地滾動掙扎。
  孫三爺掩上房門外出,苦笑道:「事情失敗了,在下不得不奉命殺你滅口。」
  出得廳來,他從容落叢,向僕人說:「給他十兩銀子腳錢。領他出去。」
  僕人將一錠銀子遞給高翔、笑道:「小兄弟你可以走了。」
  高翔站起轉動著銀錠,笑問:「三爺,沒有回信麼?」
  三爺一怔,倏然站起問:「誰告訴你要回信的?說!」
  「小可不知是否要回信,信口問問而已。」
  「咦!你不是偶然替人送信的?」
  「是的,另外還有口信。」
  「還有口信?」
  「是的,還有口信,傳信人說,請一位吳必信的人出來面稟要事。」
  孫三爺的臉色反而鬆弛下來了,含笑坐下說:「你說謊,是想多多騙些賞銀麼?我這裡沒有一人叫吳必信的人,你快走吧。」
  高翔冷笑一聲,向上走,陰森森地說:「虎面梟藏在你家中,快叫他出來。」
  孫三爺勃然變色,拍著大環椅的扶手叫:「呸!你這廝胡說八道。來人哪,拖他出去。」
  兩名大漢向下搶,分別急抓他的手臂。
  他雙手一抖,「砰砰」兩聲大震,兩健僕摔倒在丈外,摔了個暈頭轉向。
  孫三爺驚軟了,癱倒在椅中叫:「救命!救命哪……」
  他手一揚,銀錠疾射而出,「啪」」一聲擊中了孫三爺的右肩並,孫三爺連躲都不會躲,「嗯」了一聲昏厥了。
  他吃了一驚,這位三爺根本不會武呢!走近一把將人拖起,把人拍醒,孫三爺像一條蟲,軟綿綿蜷縮著叫:「饒命!饒……命哪……」
  他頓然放手,扭頭向外走.苦笑道:「穿雲燕信口胡說,大概他曾經在孫家作過案。」
  他走了,失去了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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