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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鐵漢


  九絕神君無名火起,積怨發如山洪,舉步繞出,向江南妖姬說:「你是與莊怡平在一起的江南妖姬了,咱們來鬆鬆筋骨,讓那個混帳的死鬼抓不住在下的把柄,姑娘意下如何?請啦!」
  江南妖姬心中好笑,拔劍說:「好吧,咱們就比劃比劃吧!莊兄弟跟你進白鶴寺,你怎麼獨自留在後面?」
  她不能運功以內力馭劍,只好提起怡平的事來分對方的神,虛應故事地一劍點出,立即半途撤招開始遊走。
  九絕神君一怔,心中一跳,以為她知道白鶴寺的事,顯然是怡平授意她暗中跟來策應的,怡平可能就在附近,這可不是好玩的。再一看江南妖姬根本無意拚鬥,更猜想怡平真的無意與他為難了。
  他折扇一揮,也虛應故事遊走,左一扇右一扇亂點鴛鴦,不著邊際地胡亂出招,一面留意劍無情的動靜,心中暗暗稱快。
  劍無情已到了山窮水盡境界,純純毫不客氣展開凌厲的快攻,三兩照面,便把劍無情逼入路右的樹林死角。
  那一帶散佈著六七株三人合抱大的古樹,密密麻麻擠在一起,中間的空隙有限得很,如果被逼進去,除了直退便沒有閃避迴旋的餘地。
  直退是很危險的,尤其是追襲的人比退的人快,危險倍增。
  劍無情突然發覺自己被逼入死角,大吃一驚,以進為退全力攻出一劍,希望能把純純逼退一步,以便盡快地退出困境,能爭取到這一步空間,退走該無困難。
  豈知純純已看出自己的優勢,一反常態向右閃,不接招走險從劍側切入,近身了。
  劍無情不愧稱劍術名家,一劍刺空立即知道情勢不利,百忙中扭身撇劍,希望能保住中宮,將純純的劍錯在左外側,純純便無法取得向中宮發招的機會。
  這一來,退的行動便受到影響,慢了一剎那,顧此失彼,無法兼顧。
  純純早已計算得十分精確,切入的距離恰好在對方推錯的空間外,距對方的劍尖不及一寸。而她的劍已從空隙中巧妙地向上一挑,半分不差擊中劍無情的右肘尖。
  劍無情的肘尖座劍而碎,右小臂失去活動能力,劍失手拋落,身軀成了不設防的城,任令對方兵臨城下。
  他想退,已嫌晚了。
  純純的劍乘勢吐出,抵在對方的心房上,鋒尖透衣壓入胸骨縫,沉聲說:「從實招來,饒你不死。」
  劍無情痛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移動分毫,絕望地向不遠處小徑上的九絕神君看去,看得心中一涼,把九絕神君恨入骨髓,也後悔無及。
  九絕神君神態悠閒地,在和江南妖姬你一劍我一扇,有一搭設一搭地「比劃」你退我進,我退你進。中間的空間足有丈五六,即使兩人的手完全伸出,劍和扇也碰不上頭。
  更可惱的是,九絕神君正向這一面瞧,臉上的笑意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九絕神君的用意,已經夠明白了。
  「你是不打算招供的了。」純純說,手上力道漸增。
  劍無情完全絕望了,臉色變得蒼白,右肘的鮮血一串串往下滴,失血的人臉色本來就應該蒼白。
  「你……你要我招……招什麼?」他驚恐地問。
  純純手上不再增加壓力,再增加劍尖便會刺入骨縫了,一面保持警戒一面問:「周夫子躲在何處?」
  「他……他用不著躲,城……城外是……是我們的天下。」他不願思索地說。
  「在何處?」
  「在……在楓橋東……東面的里餘,近……近大道的一座路旁農舍裡,農舍主人是……是多臂熊楊興的一門遠方侄兒,叫楊盛。」
  「你知道路?」
  「在下本……本來就是要帶九絕神君前往稟報的。」
  「那毒僧百了,是不是在周夫子身邊?」
  純純追問,這才是她真正要知道的事。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你竟敢說不知道?」
  「天地良心,在下的確不知道。」
  劍無情急得冒冷汗,幾乎要指天發誓賭咒啦:「三護法與四夫子面和心不和,極少走在一起。四夫子來了兩個,三護法只來了毒僧一個人,其他皆在武昌隨鄢大人行止,近期將舟入鄱陽,從江西轉道浙江巡視兩浙鹽運司。
  毒僧與八表潛龍交情不薄,只有八表潛龍知道他的住處,周夫子指揮不了他。我是摘星換斗所屬的人,摘星換斗最聽周夫子的話,你問我,不啻問道於盲。」
  「你的意思是八表潛龍知道毒僧的住處,那麼,八表潛龍在何處落腳?」
  「昨晚上在南門外鎮湖橋旁,今天就不知道了。」
  劍無情有問必答,怕死之情溢於言表:「他與鄭夫子在一起,可能在岳州耽不了多久,何時離開就不知道了。」
  「依你的看法,毒僧與鄭夫子可能遷往何處?」
  九絕神君一閃即至,大笑著說:「哈哈哈!還有這樣問口供的?奇聞。你爹南衡是個老江湖,英雄一世,卻教出你這種天真無知的女兒,難怪你韋家要倒楣了。哈哈!你這樣是問不出所以然來的;而且你也很不下心殺他。算了,讓他走吧,再這樣問下去,他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廢話和假消息,保證你上當暈頭轉向。」
  江南妖姬也輕拂著劍走近說:「小妹妹,交給我,我保證他連十八代祖宗的醜事,也會原原本本招出來。」
  九絕神君伸扇一攔,搖搖頭說:「沒你的事,你最好走開些。這姓羅的這幾年賺了五六萬兩不義之財,財多了固然措命,但並不表示他怕死,真要逼他他會死的,他一死,我九絕神君豈不是跳在洞庭湖裡,也洗脫不了嫌疑?」
  「他不死,你的處境更凶險。」江南妖姬閃在一旁:「你的表現已經夠露骨了,你瞧,他那怨毒的眼神就說明白了一切啦。」
  純純心中一陣遲疑,心一分反應便慢了。九絕神君左手一揮,拍中她的右肩,她應敵的經驗差得太遠了。
  「哎呀!」她訝然叫,驟不及防之下,向左撞出。
  劍無情可就慘了,劍尖本來就壓入胸骨縫中,純純身形一動,鋒尖斜滑,立即割破了肌肉。
  「哎……」
  劍無情痛楚地叫,向後退。
  九絕神君一掠而過,一把挾起了劍無情,飛掠而走。
  劍下的俘虜被人奪走,純純怎肯甘心?一聲低叱,跟蹤便追。
  江南妖姬心中雪亮,九絕神君的真才實學,決不是純純這種毛丫頭所能對付得了的?要是九絕神君含有敵意,純純剛才挨的那一掌不死也得成殘,趕快追出急喚:「小妹妹,不可追趕,算了!」
  「沙姐姐,我們還沒問完口供呢?」純純止步說。
  「你不知道危險嗎?那老魔的武功,比劍無情強了兩三倍,他的九絕溶金掌乃是武林一絕,玄門奇學純陽真火比罡氣更霸道,普通的刀劍已傷不了他。
  「你的劍術雖然極為神奧,但在他面前並無多少作用,追上了又能怎樣?除非你能在他毫無提防時,出其不意給他一劍。走吧,我們去另找線索。」
  江南妖姬鄭重地把厲害詳加分析,明白地表示不可與九絕神君正面衝突。
  「他……他真的有那麼厲害?」純純頗表意外地問。
  「真的,他是當今江湖道上高手中的高手。」
  「那……沙姐姐,你卻問是否對付得了他。」
  「我已料定他不會出手。」江南妖姬深具信心地說。
  「為何?」
  「他走在劍無情的後面,表示他的身份低。據我所知,他是最近幾天被迫加入做狗腿子的。像他這種目空一切的高手名宿,跟在比他差得遠的人身後,心理狀態是可以想見的,他不袖手看劍無情的笑話才是怪事。
  再就是他與莊兄同至白鶴寺,他知道你我是與莊兄一起的人,對你我不無顧忌,不至與我們為難。事實證明我已完全料中了,劍無情的老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
  「這種魔字號人物,心胸狹窄性情難測,即使沒有我最後幾句話的刺激,他也會要掉劍無情的命永除後患。走!我們到鎮湖橋打聽消息。」
  怡平與神簫客離開了白鶴寺,等公孫雲長與高嫣蘭脫身之後,方抄小徑南奔。
  「小兄弟,你打算到何處碰運氣?」走在前面的神簫客問。
  「再找幾個身份高的人問消息。」怡平信口答。
  「往南不如往北。」
  「聽說五湖釣叟的村子裡,住了一些首腦人物。」
  「不可能的,距城太遠了。老夫已打聽出楓橋附近,有他們一處秘站,所以趕來追你,幸好你沒上當到白鶴寺送死,寺裡面並沒有首腦人物。」
  「近寺卻不見有人,小可便知道我錯地方了,所以急急撤走。」
  怡平呼出一口長氣:「九絕神君的話可信,周夫子可能真的希望與我們談判。」
  「你的意思……」
  「我希望能從他們口中,探出毒僧的落腳處。」
  「跟我到楓橋去吧。」
  「分開找機會豈不增加一倍?」
  「這……可是,你目下……」
  「老前輩,小可會特別小心的。」
  「好吧。」
  神簫客抬頭看看日色:「那我走了,兩個時辰後,老地方見。必須爭取時效了,你沒有多少時辰啦。」
  兩人一南一北,分頭各找線索。
  怡平心裡是焦急的,但他表面的神色卻顯得相當平靜。看看日色,他知道自己與枉死城的距離,是愈來愈近了。
  世間真正視死如歸的人並不多,能活下去,畢竟是好事。
  他不是一個無牽掛的人,未至絕望關頭,當然不願輕言犧牲,必須為自己的生命,作全力的奮鬥。
  小徑開始上升,前面就是九龜山,山南便是湖濱。這一帶林深草茂,小徑在幽林中盤繞除了鳥聲蟲鳴,靜得怕人。
  小徑一拆,前面出現一個翠綠色的婀娜身影,是個梳高髻,穿翠綠窄袖春衫八榴長裙的婦人,佩了劍,小蠻腰瘦不盈握,而臀圍卻豐滿渾圓,因此走起路來,裊裊娜娜,不但誇張地款擺,而且有節拍地作圓形扭動,委實令異性心動神搖,這種臀波的確充滿挑撥性的魅力,風騷極了!
  他急於趕路,必須超越而走。
  小徑上積有不少枯枝敗葉,行走時腳下難免發出聲息,接近至二十步左右,女郎已發覺下面有人,扭頭回望,恰好看清正抬頭向上急走的怡平面貌。
  「咦!」
  綠衣女人輕聲叫,止步轉身相候。
  怡平急步向上走,也看了看綠衣女郎的面龐。那是一張艷麗的面孔,令男人一看便心猿意馬的嬌娃,冶蕩的眼神,豐滿的胴體,又妖又艷,與高嫣蘭或韋純純那種高貴靈秀的美完全不同,這是一種極富挑逗性;令異性會生出情慾念頭的美。
  他泰然往上走,臉上神色不變。
  接近至十餘步,醉人的幽香觸鼻。
  「我知道你是誰,你終於找來了。」
  綠衣女郎戒備著說,一雙動人心弦的水汪汪媚目,警覺地注視著他,白皙豐腴的右手,本能地搭上了劍靶,左手握住劍鞘壓下了卡簧,完成了拔劍的準備。
  「我也知道你是誰,綠魁蔡鳳,黑道中最神秘的女魔星。」
  他腳下未變,神色從容:「你暗藏在抽中的丈二絲巾,可克制寶刀寶劍。
  「你好像真知道我的來歷。」綠魁蔡鳳移立路旁,兩人面面相對:「你是南衡的鄰居,一個窮鄉僻壤的村夫,怎知道本姑娘的來歷?」
  「哦!你們好像已經把在下的底細摸清了。」他臉上神色不變,心中明白,小雲飛必定已將他的底細招出來了:「蔡姑娘,你好像很緊張,要拔劍嗎?」
  「聽說你嚇走了人魔和鬼母,一招擊潰了丹陽四豪,咱們的人,已將你列為勁敵。」
  綠魅的手離開了劍靶:「九絕神君幾個人,也栽在你的手中,曾與武林怪傑神簫客聯手,從大法師手中救走了公孫少堡主。這些事人言人殊,莫衷一是,到底是真是假?」
  「你們的人應該知道是真是假。」他平靜地說。
  「我……我是有點不信,我們的人也有許多人存疑。」
  綠魁蔡鳳不住打量他:「你年紀太輕,那些事不可能是你做下的。喂!你來有何貴幹?」
  「我來找你們呀。」
  「周夫子派了幾個人找你傳話……」
  「我碰上九絕神君了,但周夫子不在白鶴寺,所以信步走上這條路。呵呵!像是走對了呢。」
  「不錯,你走對了。」
  「周夫子在何處?相煩姑娘指引。」
  綠魁蔡鳳微歎一聲,輕搖螓首。
  「哦!姑娘拒絕在下的相求!」他惑然問。
  「你何必去找他呢?反正你……即使你見到了他,結果仍是一樣的。」綠魁蔡鳳居然語氣誠懇:「你果然來找他,證明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證明什麼大事?」
  「你殺了絳仙,是嗎?」
  「真是天知道。」他搖頭苦笑:「迄今為止,在下尚未見過這個鬼女人」
  「咳!不是你下的手?」綠魅訝然問。
  「如果是我做的事,我不會否認。」
  「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周夫子已從維仙的死,證實你已經中了對時丹的毒。因此,他已經決定不與你談判了,懶得在你身上浪費工夫,目下他正在分派人手,專門對付神簫客,與把九絕神君那些人嚇慘了的靈怪。」
  「哦!他已取消了與我談判的主意。」
  「是的,閣下,他已經發現你中了對時丹的毒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周夫子猜對了。」
  他坦率地承認,對方已經握有確證,已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感到奇怪,誰殺了絳仙。
  他還以為江南妖姬與純純還留在客店裡,怎麼也沒料到絳仙是被江南妖姬殺的。
  「多可惜!」綠魅感慨地歎息:「看你人才一表,剛出道沒幾天,比那個繡花枕頭公孫雲長優秀多多,卻要向人間告別了。好吧,你真要見周夫子?」
  「是的。」他堅決地說。「隨我來,我帶你去見他,他肯不肯見你,得看你的造化了,他就在五湖釣叟的村子裡落腳,我就是有事前往為稟報的。」
  「謝謝你,蔡姑娘。」他由衷地道謝。
  「跟我來。」綠魅舉步便走。
  剛到達半山腰,前面林影中人影隱現,七八個人正從上面往下走。
  「唔!你運氣不錯,周夫子帶著人來了。」綠魅說,腳下一慢。
  後面沒有聲息,她扭頭一看,怡平根本不在身後,無聲無息地失去蹤跡。
  怡平並非真的想與周夫子談判,周夫子也決不會與他談判,他只希望證實毒僧是否在周夫子身邊。
  他的目標是毒僧,他最先發現上面有人下來,因此悄然隱起身形。對方來了一大批人手,碰上了哪有僥倖可言?目下他只有一擊之力,一擊之後,須半個時辰以後方能復元,對方人多,怎可硬往鬼門關裡闖,先走避為佳。
  上面的人群,己發現下面有人,不約而同腳下一緊。領先那位中年文士,正是那天在楊家,不客氣地責備天都羽士的人。
  綠魅失去了怡平的蹤跡,心中暗驚。
  一個高手名宿,被跟在背後的人無聲無息溜掉而不自知,這是相當沒面子的事。她不僅是驚,也心中暗惱。
  「內總管,快來!」她向上面急急而來的人群叫:「孤魂野鬼姓莊的小輩,就躲在這附近。」
  共有九個人之多,全是狗腿子中的首腦人物。內總管八表潛龍張均,就緊跟在局夫子身後。
  「蔡姑娘,怎麼一回事?」八表潛龍一面急走一面問。
  「快搜,莊小輩來找周夫子,剛躲起來了。」綠魅急急地說。
  十個人四面一分,分枝撥草一陣好搜。
  十個人中,有兩名老道,卻沒有和尚在內。兩老道面目陰沉,不是天香正教的人。
  不久,眾人失望地在原地聚集。
  周夫子已親自向綠魅查問與怡平見面的經過,聚集後不再多說,向眾人簡要地發令:「不必費心去搜他了,反正他已是將死的人,不值得計較,何必因此而誤了咱們的大事?咱們這就動身,把神簫客老匹夫擊斃了再說,走!」
  說走便走,十個人向山下急急走了。
  到了山腳下,樹林更茂密,三五十步外難辨人影。南面里外,便是白鶴山南麓的呂仙伏龍池古跡。
  十個人只剩下五名,在小徑轉角的大樹叢坐下歇腳。
  怡平失望地往回走,看不見毒僧,他心中相當紊亂。看來,毒僧根本不與首腦們在一起落腳,賊和尚很可能單獨躲在城裡的某一處寺廟掛單,他真不該捨近求遠,到城外來碰運氣的。
  他決定改弦易轍,趕回城內打聽。狗腿子們因被誣偷襲護衛的事,惹火了官府,巡捕們極端的不滿,只好退出城在外面落腳,但孤單僧人在城內掛單,可說是絕對安全的。
  他以為周夫子這些人匆匆北走,真可能是趕往楓橋對付神簫客的。他並不替神簫客耽心,那位成了精的江湖怪傑,這些貨色決難在他老人家面前討得了好。
  一時大意估計錯誤,踏入了死亡陷阱。
  繞過小徑轉角處,突然看到前面路旁的大樹下,冷然安坐的五個人,令他心中一震,悚然而驚。
  他想轉身走避,但已經來不及了,身後傳來綠魅不帶感情但倒還悅耳的語音:「往前走,不要妄想回頭。」
  不用費心去猜,他也知道後面一定有五個人截住了退路,回頭也脫不了身,這些主腦人物無一庸手,而他只有一擊之力,就算能擊倒一個人,也改變不了惡劣的情勢。
  他一挺胸膛,大踏步往前走。
  周夫子首先整衣而起,鷹目炯炯打量著他。
  「你就是孤魂野鬼莊怡平?」周夫子等他走近沉聲問。
  「正是區區在下,尊駕定然是周夫子了。」他在丈外止步,鎮定地說:「幸會幸會。」
  「江南道上,從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周夫子的眼中,有困惑的表情流露。
  「在下出道沒有幾天,綽號是信口胡取的。」
  「唔!老夫倒也相信你的話。說實話,你是神簫客的弟子嗎?」
  「閣下應該清楚在下的來歷,丹陽四豪難道說不出話來?早些天丹陽四豪在這附近受傷,他們應該知道在下並不認識神簫客,以後方臨時結伴。再說,神簫客那會有我這種窩囊門人?」
  「據說,你很不錯。」
  「誇獎誇獎。」
  「據說你嚇走了人魔與鬼母。」
  「那是神簫客的傑作,在下豈敢掠美?」
  「那天在客店食廳,你嚇走了魔手無常和黑牡丹,膽氣不弱,是個很了不起的亡命。你的什麼霸道暗器天雷鑽,可否讓本夫子瞧瞧以廣見聞?」
  怡平恍然,難怪剛才綠魁見到他時,出現警戒的神情,原來對天雷鑽懷有戒心,不敢貿然出手捉他。
  「尊駕也該明白,獨門暗器是不便示人的。」他斷然拒絕。
  「本來,本夫子曾經派人找你見面談談,本夫子不希望你一個初出道的人,血氣方剛不知厲害與咱們作對。但你卻殺了絳仙與廖成廖威,可知你已發現中了毒,本夫子已用不著對你客氣了。」
  周夫子的臉沉下來了,語音轉厲:「你好大的膽子,死到臨頭,竟然敢慘殺咱們的人,你真該死!」
  「在下鄭重地否認殺死絳仙三個人的罪行。自在下出道以來,迄今為止仍未開殺戒。」
  他理直氣壯分辯:「絳仙在你們這些人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下根本不屑與她計較。
  「唔!你很有豪氣,我相信不是你下的毒手。」
  「自她遷出客店之後,在下從未與她照過面呢?」
  「你來見我,是想向我討解藥嗎?」
  「在下有此打算。」
  「本夫子可以替你向毒僧討解藥,但你得答應本夫子的條件。」
  周夫子的語氣溫和了,不住獰笑。
  「條件?什麼條件?」
  「跟隨在本夫子身邊效力,要不了多少時日,本夫子保證你出人頭地,名利雙收,機會難得,你千萬不要錯過了。」
  周夫子鄭重地說:「生死兩途,你必須立作決定。答應的話,就地撮土為香,跪下向蒼天發誓向我效忠,本夫子帶你去見毒僧討解藥。」
  「姓莊的,你一個初出道的人,能獲周夫子如此看重,可說是不世奇緣了。」
  綠魅在後面加以勸說:「周夫子之所以如此看重你,主要是你與南衡是鄰居,而且韋姑娘正由你保護,你可以把她帶來,再就是你一直不曾與公孫雲長合作,可知你是個明時勢知輕重的人。」
  條件夠優厚,至少可以保全性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必須為自己的生死打算。
  可是,他不是一個肯忍辱偷生的人,對生死大事看得開,他寧可自由自在悄然死去,也不願屈辱地跪在人前苟且偷生。
  「抱歉。」他莊嚴地說:「我莊怡平天生傲骨,雙肩擔一口,過慣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我寧可死掉,也不願受任何人的驅策役使。我喜愛江湖浪人的生涯,名利對我毫無誘惑力,閣下的條件,在下無法答應。」
  「好小子!你知道拒絕的後果嗎?」周夫子沉聲問。
  「我知道。」他大聲說:「如果我怕死,我就不會離家闖蕩江湖。江湖人路死路埋,死又算得了什麼呢?這世間沒有不死的人,與其恥辱的活下去,不如死掉拉倒,閣下不必用死來嚇唬威脅我。」
  「喝!你這小子倒是夠英雄的。」周夫子怪叫著說。
  「至少,在下不是一個怕死鬼。」
  他恢復了鎮定:「毒僧不在你這裡,在下要去別處找他了,告辭。」
  「哈哈!你想走?」
  「不錯。」
  「你走給我看看?」
  怡平的處境極為凶險,四面八方皆被封鎖了,他落入重圍,想走真不簡單。
  他徐徐轉首四顧,心中暗叫完了。
  如果他沒有中毒,這十位仁兄十面包圍,不見得能留下他,四周林深草茂,這種環境最易脫身。
  奇毒已控制內腑,待時發作,不劇烈活動手腳便無妨礙,但如果運氣行功,內腑奇痛徹骨,勉強驅動先天真氣,勁一發便隨後氣散功消,痛得渾身發較難以支持,他能突破十面大包圍?
  他豁出去了,遊目四顧,目光最後落在原來堵住左後方的八表潛龍身上。
  「就找這位仁兄墊棺材背。」
  他心中打定主意。
  他一拉馬步,雙掌一錯,作勢向前衝出。
  正前方攔路的人,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面目陰沉臉色蒼灰,三角眼一翻,拍拍雙掌說:「來吧!我九幽客呂傑打發你上路。」
  掌拍到第三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如紙,整個人似乎正在縮小,變矮。
  怡平心中一驚,轉向移位。
  這位九幽客呂傑,就是上次在祝融峰,接了幽虛煉氣士罡氣一擊,佔了上風的人。
  他的臉轉向左前方,丈外站著長了一雙弔客肩的三角臉老道。
  「來吧!貧僧深感光彩。」老道招手叫。
  不能再拖了,他一咬牙,突然衝向左後方的八表潛龍,就在這發動的剎那間,驅動了身內的氣機。
  糟了,比上一次攻擊人魔鬼母時的痛楚,因氣機動而再次光臨,而且痛楚比那次強烈數倍。
  衝出第三步,他已經支持不住了,無法發動,不由自主地放棄運氣行功的意念,氣散功消,他只能憑普通的拳腳,衝破生死之門了。
  八表潛龍一聲冷笑,傲然地迎上,身形略閃,避過他正面攻出的一掌,反手拂出。
  「啪!」
  陰掌拂中他的右胸肋。
  「噢……」
  他問聲叫,向左後方踉蹌暴退。
  八表潛龍反而怔住了,這隨意拂出的一記陰掌,怎麼居然擊中了。
  原來在左前方,目下反而變成在後方的三角臉老道,並未看到八表潛龍得手,還以為怡平想從這一面脫身,扭身下挫,向急退而來的怡平背影攻出一腿。
  「噗!」
  一腿掃中怡平的右胯。——一
  「砰!」
  怡平跌出丈外,倒地翻滾。
  他已經因運氣行功的痛楚痛得發昏,再連接兩記重擊,已是魂遊太虛,差不多了。
  他滾近九幽客,還來不及清醒有所反應,已被九幽客一腳踏住了小腹。
  「咦!這小子怎麼啦?」
  九幽客不勝驚訝地說:「他是把九絕神君幾個人打慘了的高手?鬼才相信。」
  他已經不是什麼高手了,痛得渾身抽搐,臉色青灰,牙齒咬得死緊,渾身在冒冷汗,瞪大著失神的雙目,成了個快嚥氣的老牛。
  所有的人,皆被他這可怖的神情弄糊塗了。
  「本座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勁。」八表潛龍惑然說。
  「貧道這一腳力力道有限。」老道接口。
  「可能是百了護法的對時丹毒性發作了。」
  周夫子皺著眉頭說:「搜他!」
  九幽客是行家,徹底地搜了兩遍。
  「這小子身上除了這玩意,一無所有。」九幽客將兩錠銀子丟在地上:「那有什麼天雷鑽?原來這小子是個嚇人的混球騙棍。」
  「把他掛起來,問他要口供。」
  周夫子怒叫:「不要下重手,恐防他一口氣回不過來死翹翹,便問不出什麼來了。」
  九幽客用他的腰帶,綁住了他一雙手腕,吊在一株橫枝上,雙腳離地五寸高。
  八表潛龍折來了一根竹技,首先便抽了他三二十下。
  「小子!招神簫客的下落。」八表潛龍停手沉喝。
  他的身子不住懸空打轉,胸衣背幅全被抽破,血琳淋地,痛得神遊大虛,哪有精力回答?
  又是一陣狠抽,皮開肉綻。
  「你招不招?招不招……」
  他的聲音在喉間打轉,卻發不出聲音。
  「叭叭叭叭……」
  竹枝著肉聲與嘯風聲,組成令人心落的曲調。
  「你招不招?招不招……」
  「叭叭叭叭……」
  他第一次昏厥,也第一次被弄醒。
  「叭叭叭……」
  抽打聲與他的呻吟聲混成一片。
  「招!神簫客在何處?招不招……」
  他終於聽清了,原來對方並不知神簫客在何處,他上當了,鑽入對方的埋伏中,他原以為這些狗腿子,真的去擒提神簫客呢。
  神簫客目下,大概已在楓橋附近偵察毒僧的下落吧?不用去偵察了,他馬上要死了。
  他寧可死,卻不能招。
  「叭叭叭……」
  他第二次昏厥,氣息漸弱。
  體無完膚,皮肉受苦。
  第三次昏厥。
  「這小子倒是條硬漢。」
  八表潛龍丟下竹枝說:「看樣子,他醒不了啦!」
  「設法把他弄醒。」
  周夫子沉聲下令:「放他下來。」
  一名老道帶了一隻酒葫蘆,大概是個酒鬼,含了一口酒,噴在怡平的臉面上。連噴了三口酒,他終於被酒刺激創口的另一種劇痛弄醒了。
  因酒刺激所生的劇痛,竟然令他進入另一種奇異的境界。
  就在他清醒後的片刻間,他發現自己進人了恍恍惚惚的迷離境界,他覺得全身已經失去了痛覺,有點像夢中的離魂,軀體已經不屬於他的了。
  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體無完膚,衣褲凌落,揮身血跡,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他清晰地可以看到圍在他四周十個人的面孔。
  其實,這十張面孔並不完全是清晰的,每一張面孔皆扭曲變形,不是拉長就是橫張,時大時小時遠時近。
  頂頭上空周夫子的面孔,似乎更為可怖,更為猙獰,可怕的聲音震撼著他:「皮肉之傷你應該受得了。不要裝死,你不是懦夫,你給我站起來。」
  不錯,他不是懦夫,他必須站起來面對現實,面對死亡,證明了他是個男子漢。
  他的手開始移動摸索了。手是有知覺的,但似乎觸覺已經麻木了,似乎體外已包了一層硬殼,有碰觸的沉重感覺,卻不知碰觸的物體是什麼東西。
  終於,他艱難地坐起來了,最後站起來了。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周夫子的語音直震耳膜:「你願不願為我效忠?」
  「不!」
  他不知那兒來的力量,吃力地吐出一個字。
  「你真的不怕死?」
  「我怕死,但不願屈辱地活。」
  他愈說愈有力,比說第一個字容易多了。
  「我給你充分的自由,只接受我的管制,其他的人不許指揮你。」
  「天都羽士曾經向九絕神君說過同樣的話和保證,事實如何?九絕神君仍然是任何人也可以召來呼去的走狗。」
  「本夫子的保證,比天都羽士更具權威。」
  「在下不信任你。」
  他站得牢牢地,似已恢復一些元氣,語音逐漸有力:「你只有兩條路選擇。放了我,讓在下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江湖浪人,或者殺了我。」
  「你竟然替本夫子指定可行的路?該死的東西!」
  周夫子大罵,反手就是一陰掌。
  「啪!」
  左頰挨了一下重的。
  「砰!」
  他向後跌出丈外,掙扎難起。
  八表潛龍沾滿了鮮血的手,把他一把拖起。
  他吃力地站穩,死死地狠瞪著盛怒的周夫子。
  「你還敢頑強?」周大子厲聲問。
  他搖搖欲倒,難以支持,但居然能撐住了,痛楚已離他遠去,剩下的只是麻木,幸好還未到達僵死的境界。
  他的雙目已有點模糊,仍強提精力死瞪著眼前扭曲、晃動、獰惡的面孔:那是周夫子的面孔。
  這一陰掌打得他頭暈目眩,打得他咽喉的肌肉像被抽緊了,想開口說話十分艱難,因此不再打算說話。
  「告訴我神簫客老匹夫的下落,我饒你。」
  周夫子繼續套他的口風。
  他不再回答,身形一晃,卻被八表潛龍扶住了,幸好沒有倒下。他那已不成人形的浮腫面孔,卻始終保持著面對周夫子。
  「回答!混帳東西!」
  「啪!」
  這次左頰挨了一掌。
  他並沒倒下,八表潛龍抵住了他。
  「快回答!」
  他即使想回答,也無能為力,眼中星斗滿天,暈眩感像浪濤般襲擊著他。
  「把他的十個指頭弄掉!」局夫子怒吼。
  東面一叢大樹後,兩雙厲光閃閃的怪眼,自始至終就冷靜地注視著情勢的發展,這時眼神一變,將有所舉動了。相距在二十步外,這裡的人不知左近有人潛伏察看。
  一名老道與九幽客走近,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九幽客抬起他的右手,伸左手拇、食二指抬住了他的大拇指根,要硬把他的大拇指捏斷。
  他吃力地喘息,已失去掙扎的力道。
  「等一等。
  周夫子及時喝阻九幽客。
  他的大拇指已出現脫節的現象,九幽客的指力比刀更厲害。
  「小輩,本夫子破天荒再給你一次機會。」
  周夫子擺出一副偽善的和氣面孔:「你可不要糊塗,反正你要招供的,本夫子自有辦法讓你招,何必讓皮肉受苦?充硬漢是最蠢的舉動,手指砍掉了是長不出來的,對不對?你已經激怒了我,這是最不智的事,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充好漢,你也應該明時勢適可而止了,我不再要求你招出神簫客的下落,只要求你向我效忠,這年頭真正的硬漢不容易找,我不希望毀了你。最後問你一次,你答應嗎?」
  「除了要……要我死,你……你無奈我……我何。」
  他吃力地說,由於雙頰浮腫,說話含含糊糊,但仍可分辨字句,不致令人誤解。
  周夫子氣結,氣得怪眼彪圓。
  死一般的靜,空氣似乎已凝結了,其他九個人反而動容,先前的憤怒面孔,一張張開始鬆弛下來了。
  久久,傳出一聲低低的歎息,發自綠魅之口。
  周夫子死瞪著怡平,臉上的怒氣也慢慢地消容。
  武林朋友大多數不怕死,玩刀劍的死在刀劍上,刀劍一出鞘,性命便豁出去了,但慢慢受折磨而死,絕大對數的人不能忍受,在這種情勢下,仍然堅決不屈的人就找不出幾個,尤其是在如此優厚的條件下,依然拒絕就超越了勇敢兩字的境界了。單純不怕死的人是無法辦到的。
  「你很有種。」
  周夫子終於發話了:「但你不肯效忠,就得供招,本夫子不能輕易放過你。」
  「在下的腦……腦袋也不怕你砍,砍……砍手指又……又算得了什……什麼?」怡平強提精力說。
  「你太不聰明了。」
  「在下本……本來就不……不夠聰明。」
  「你真要表露你的英雄氣概?」
  「在下只是不……不想受人奴……奴役偷生。」
  周夫子怒火又升,向身側的人怒叫:「替他準備竹刀陣,我不信他真有那麼勇敢。」
  北面三五十步外,就有一處竹林。五六把刀劍一陣忙碌,不久便埋設下一處竹刀陣。
  竹刀陣表面上看並無奇處,佈置也不難,但真要布得管用,卻是一門學問,計算稍有差錯,人一躺下去就斷了氣,就失去刀陣取供,考驗勇氣的意義了。
  雙刃竹刀全長一尺二,狹鋒的一端長七寸。佈陣時,伸出地表面的狹鋒不一定露出七寸長,而是依人體的狀態而決定長短。六尺見方的地面,刀尖形成的傾斜度也有一定的,與刀尖的鋒利程度必須配合,如果竹刀削得太尖利,而傾斜度不夠,人往上一擱,刀尖,快速地鍥入人體,人體無法滾動,便失去了刀陣的作用啦!
  不久,竹刀陣布妥。這種刀陣極為殘忍霸道,先將犯人抽打得達到脫力狀態,然後往刀陣最高一面將人擱下。
  刀陣每間隔四寸便有一把竹刀,高低不等壓力不平均,人的背部擱上去,必定有幾把刺入不致命的部位。人一受痛,必定本能地掙扎,這一來,身體必定向低處滾動。由於有刀尖人肉,所以決不可能滑動,只能滾轉,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在滾下了一厘之後,全身皆是窟窿。
  人在那種脫力狀態下,不可能自己穩住滾勢,而由重力所控制自行滾轉,痛楚所形成的掙扎阻力,自然而然地把死亡期限拖長,慢慢地等候最後的致命一刀光臨。
  如果被擱上的人失去掙扎的力道,便得派倆個人分別捉住頭腳幫助滾動。
  這與告御狀滾釘板差不多,不同的是,滾釘板運氣好的話,不會致命,釘太密死不了。
  滾竹刀陣如不在最後背部轉向下方之前止住,最後幾把竹刀必定貫入背肋心坎附近的骨縫,刃尖透胸而過,被釘死在刀陣上。
  一切停當,周夫子獰笑著發令:「把他放上去!看他能不能挺得住。」
  揮身血肉模糊的怡平,早已被擺平在刀陣旁。兩位仁兄應聲而出,一抬頭一抬腳,把他抬離地面。
  只要往刀陣上一擱,他算是已踏入了枉死城。
  二十步外隱身樹叢中的兩個人,突然一躍而出,來勢如電,怪叫聲先一步到達:「豈有此理!你們存心給老夫過不去嗎?」
  眾人吃了一驚,兩面一分。
  「人魔鬼母!」周夫子訝然叫。
  確是人魔和離魂鬼母,在兩丈外止步。
  人魔蔡瑞拂動著人胴骨手杖,厲聲說:「你們這些混帳東西!給我滾!」
  周夫子冷哼一聲,左手向側一伸。
  一名中年人恭順地打開挾在脅下的布卷。取出一把精緻的連鞘古劍,遞入周夫子的手中。
  周夫子踏進兩步,陰森森地說:「兩位前輩出口傷人,請教,咱們得罪了兩位嗎?」
  人魔蔡瑞冷哼一聲,用刺耳的嗓音說:「這姓莊的小子,是老夫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由於你們也在迫問神簫客老匹夫的消息,因此老夫隱忍下來,冷眼旁觀任由你們迫供,沒料到你們如此不中用,竟用竹刀陣來逼供,他這一放上去,想招供也無法說話了,死路一條,老夫豈不空歡喜一場?」
  「在下自有辦法逼出口供。」周夫子強硬地說。
  「用你那一套能嗎?」人魔指著竹刀子問。
  「能。」周夫子堅定地說。
  「不行,老夫不能冒險。把人給我,離魂鬼母自有好辦法要他招出來。」
  「人不能交給你。」周夫子一口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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