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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船靠上碼頭柳禎一躍上岸,說:「賢侄,至舍下安頓,一同走好不?」
  方士廷搖搖頭,笑道:「小侄明早不在房中,隆興客棧不鬧翻了天才怪,引起官府的注意,諸多不便哩!柳叔請自便,小侄回客棧,明天再到府上拜望。」
  柳禎只好同意,叮嚀道:「賢侄明天一定要來,千萬賞光。」
  「一定。柳叔好走。」
  「魯兄,你兩人是否入城?」柳禎向魯、吳兩人問;
  魯世寧拍拍腦袋,苦笑道:「老天!我還敢回城?水賊和方士廷都想要我的命;我要到南浦躲一躲,明天一早神不知鬼不覺遠走高飛,到九江去躲上一年半載,等風聲過去再回來了。」
  「我與和魯兄一同走。」吳新川也說。
  「好,能走,還是走的好,祝你們順風;」柳禎歎息著說。
  「後會有期,柳兄,保重。」兩人拱手說。
  送走了柳禎,方士廷笑道:「到南浦往南走,咱們正好同道走吧。」
  三人沿城根的江岸大路南行,方士廷一馬當先走到前面,含笑問:「兩位都是白道名人,為何伯一個兇手方士廷?」
  吳新川失聲長歎,慘然地說:「他藝業奇高。神出鬼沒,咱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人,怎能與一個江湖亡命鬥狠?」
  「你們本來不應該招惹他,上次你們的確做得太過分了。」
  「雲龍雙奇說他是殺了六個人的兇手,咱們協助龍飛迫捕他並無錯處。」
  「哼!你們仍對上次的事不感到後悔?」
  魯世寧搖搖頭,挺挺胸膛說:「如果他真是殺人兇手,便沒有後悔的必要。」
  「但你們並不真正知道他是兇手。」
  「雲龍雙奇一代奇俠他們不會冤枉好人。」
  「哼!即使他是兇手,自有國法制裁,雲龍雙奇他們憑什麼能代表天理國法?為何不報官緝兇?為何妄行追殺不予對方分辯的機會?」
  「這個……」
  「雲龍雙奇不是聖人,不是神佛,廿來歲的人,他們就配武斷黑白,任意執行?」
  「龍老弟,你也並不知這件事的經過,為何便替方士廷辯護,是不是也武斷了些?」
  「因為在下就是方士廷。」
  魯、吳兩人大吃—驚,魯世寧惶然道:「龍老弟,這種玩笑開不得。」
  方士廷仍然從容前行,笑道:「你們這些人,就是聽不得真話。」
  你……你別嚇人好不好?」吳新川苦笑著說。
  「在下要準備兩張字條了。」
  「準備什麼字條?」
  「準備送給你們兩人家屬的字條,你們是第十三與十四個被擒的兇手了。」
  「噗」一聲響,魯世寧挨了一手肘,走在方士廷的有後方,一肘撞來,連躲避的機會也沒有。
  「哎唷!」魯世寧大叫,連退三步向下一蹲,然後翻倒在地呻吟。
  吳新川大駭,如見鬼般向後退錯了方向,吃驚地退向沒有退路的城根吃驚地叫問:「你……你真是……是方士廷?」
  方士廷一步步迫進,冷笑道:「在下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不信,在下不願浪費口舌說明你們了。」
  吳新川扭頭便跑,跑了十餘步便是三丈餘高的城牆,無路可逃,趕忙折向往奔。』
  眼前人影一閃,方士廷的此聲震耳:「此路不通!」
  「砰噗啞……」
  拳頭著肉聲入耳,只挨了五拳,吳新川便像死狗般躺下了。總算不錯,挨第一拳時,仍叫出一聲救命。
  次日已牌左右,方士廷換穿了一襲青衫,隨著柳家第二次派來保駕的人人城,宜赴柳府。
  他受到柳家老少男女熱烈的歡迎,柳青青更是喜極欲狂。
  柳禎雖然欣喜。但也面有憂色,告訴他說魯、吳兩家已接到兩人被擄的信息,看來方士廷果然神通廣大,任何人也休想逃出魔掌了。
  他故作驚訝地表明他與魯、吳兩人,是在廣潤門分手的。魯、吳兩人表示要到南浦,分手後他直接返回客棧,而後的事他絲毫不知。同時,他表示定然是魯吳兩人故佈疑陣以便脫身,被擄的事不足採信,用不著憂慮,恐伯兩人早已離開府城百十里了呢。
  柳禎昨晚被水賊所擄的事,不免打人命官司,因此不敢張揚,僅暗中通知了飛虹劍客,所以親友們還不知此事,今天這席謝恩家宴只有方士廷一個人,席設內堂,並未驚動戚友。
  這席家宴賓主盡歡,柳禎夫婦已有意無中,將他看成了乘龍決婿,席間也露出一些口風,而且邀請他暫且搬來後院安頓,不必再住客棧,在家中起居也方便些。
  但他巧妙地避免正面回答他們的邀請,認為住在客棧要方便些,搬來住恐怕有人飛短流長,不太妥當。這不啻表示,日後如果他娶柳青青為妻,未定親前便住在柳家,這對柳青青的名節恐怕有污,還是住在客棧妥當些。
  午後,他與柳青青在後園消磨了半天,旖旎風光不足為外人道,入暮時分他方告辭離開了柳家。
  全城洶洶,風聲鶴唳,官府中大忙特忙,四出緝捕鄱陽水城的餘孽。原來石頭口漁村的血案已喧騰市面,官府捉住了一個重傷未死的人,而十九具死屍,皆是官府有案水寇首領。重傷未死者招出另有十名同伏,因此官府偵騎四出。消息當天使傳到鄱陽湖水寨,總寨主鄱陽蛟在第三日暮時分,偕岳父四海龍神婁成,以及一些水賊高手秘密抵達府城,而這三天中,府城先後又有五個人失蹤,被方士廷留字擄走了。前後已被擄了十幾個人,當年追殺方士遷的主要人物,快被一網打盡了。
  這天一早,飛虹劍客收到了鄱陽蛟倪英派人送來的一封書信,要求午正時分,在百花洲望江亭見面。百花洲在東湖北面,鄱陽蛟竟敢在城中約會,膽大妄為莫此為甚,確也令飛虹劍客心中懍懍。
  信中要求他不許向外人透露消息,不然將受到慘烈的報復,同時警告他曾宅已被嚴密監視,任何人外出便有洩秘的嫌疑,千萬不可輕於試嘗,鄱陽水寨的好漢如無把握,豈敢公然在城中辦事?
  據傳說,寧王因叛逆伏法,被革去護衛之後,造反之念不但不曾放棄,反而為迫切,暗中網羅亡命。收買具有奇技異能的江湖好手,招納水陸盜賊替他賣命放財,鄱陽蚊極可能是寧王外圍走狗之一。這次石頭口血案發生,緝兇公文僅由知府衙門發出,連布政使衙門也不加過問。而且緝兇的知府衛門公人,僅在城內外近郊公然盤查詢問,一看便知是虛張聲勢,虛應故事而已,只鬧了兩天,便鳴鼓收兵不再問聞了。明眼人是寧王府將這件事壓下去啦!
  飛虹劍客當然不是傻瓜,當然他對王府的秘密有所風聞,接到信更知不妙,乖乖自行封鎖了宅院,嚴禁任何人出入,門口掛出謝客牌,至親好友一概擋駕。
  順化門曾家附近,神秘的陌生人嚴密監視著曾家的動靜。
  街南不遠,有一座本城頗有名氣的江有酒樓,樓上的東面雅座,窗口恰好可看到曾家的院門,相距二三十家店面,看得真切。
  東面共有四扇窗,四副雅座皆倚窗而設。已脾初,三位雅座便有人佔住了。在此居高臨下監視曾家,倒是相當理想的好地方。
  最後一副座頭,只有一名客人。這名客人只叫了三四味下酒菜,一壺酒,帶了一本書,一個時辰內,酒菜似乎並未動過,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就未離開過書本。
  他是方士廷,穿了青衫,帶了一把折扇,目下他叫做龍江,除了身材修偉之外:完全是一個書生派頭,雅致溫文,書卷氣甚重,唇紅齒白,玉面毫不帶風霜之色,有時搖頭吟哦,有時噴噴渾身上下一個書生像,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武林。
  另兩桌全是些粗眉大眼的驃悍大漢,每個人都帶了一個長布卷,裡面兵刃。這些人並不露形蹤,一面小酌一面談些風月事。
  方士廷已決定向飛虹劍客下手,因此到酒樓來查看曾家的動靜。終於,他看出不對了,曾家的氣氛大異往昔,怎麼半天不見有人出入?
  接著他已看出鄰座的八名酒客,也有點不平常了,為何這些人不住有意無意向曾家注視?
  他有點恍然,心說:「曾老狗已請來了人手,已在四周布下了眼線,設下陷阱,在等候我下手送死了,哼!別急。我們慢慢來好了。」
  他不再守候,會了帳下樓而去,他已記下了八名酒客的像貌,心中暗暗盤算。
  他挾著書,大搖大擺地信步經過曾家的大院門,看到了謝客牌,不由一怔。既然曾家布下了陷阱,更應像平時一樣,這一來,豈不令人動疑麼?
  正揣測,已越過了曾家,街對面突然蹬出一個小花子,攔住去路向他咧嘴一笑,舉步便走。
  他繞道側面十餘步左右泰然而行,遠出街口,小花子往街左的小巷中一鑽,扭頭向他點點頭,進入巷深處。
  他突然止步的低聲問:「小妖怪,你搞什麼鬼?」
  小叫花子大笑扭頭道:「廷士哥,你露出馬腳了。」
  『我露出馬腳?」
  「一個讀書士子,說話怎麼這樣俗?」
  「當然,在外人面前,少不了掉幾句文。鳳妹,找我有什麼事麼?」
  小花子是彭小鳳,扮成以往跟著九指狂乞走江湖的小花子。她閃入屋角,說:「確有些可疑的消息,你知道為何曾家閉門謝客麼?是否感到反常?」
  「是的,確是反常。」
  「四周都有岔眼的人流連不去。」
  「酒樓上有八個人,監視著曾家,我認為曾老狗請來了幫拳的人,正在布下地天羅地網等我呢。」
  「酒樓上有人?」
  「是江有酒樓麼?」
  「不錯。」
  「這附近守候的人,我認識好幾個……」
  「他們是……」
  「鄱陽的水賊。」
  「怪事……」
  「士廷哥,你在此地等我一等。」
  「你……」
  「我到酒樓上看看,以證實我的猜想,看那八個人中,有沒有我認識的人。」
  「那些人都很了得,千萬小心。」
  「我知道,等會見。」彭小鳳匆匆說完,匆匆走了,出巷口奔江有酒樓。
  不久,她匆匆返回,急急地說:「我認識兩個人,他們果然是鄱陽的水賊。」
  「怪事……」
  「我猜著了。」
  「何不是曾老狗勾結了水賊?」
  「不是,水賊們是監視曾老狗的。」
  「不會同流合污?」
  「不會的,飛虹劍客從不與正道以外的人打交道。」
  方士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我不希望水賊再來打擾我的事,哼!」
  「你打算……」
  「我打算再等等看。必要時,再趕這些水賊滾蛋。」
  小鳳將一具雷火九龍筒從懷取出,送到他手中說:「千萬小心。士廷哥,這交給你。」
  「這是……」
  「這是雷火九龍簡,給你護身。」
  方士廷原物奉還,笑道:「你又來了。』是惟恐他們不知你彭家介入事麼?」
  「這……」
  「我會小心的,瞧,我連兵刃都不帶,對付這些人,我尚有自信。謝謝你,我不能用雷火九龍筒。」
  「士哥……」
  「鳳妹,不要勉強我。你快走吧,萬一被水賊們看出你的身份,那就討厭了。」
  小鳳只好收回雷火九龍筒,說:「那麼千萬小心了。」
  「我會的,謝謝你。」
  小鳳別了方士廷,並不回家,遠遠地釘在身後跟蹤,她要看方士廷如何去應付情勢。
  方士廷重新回走,真巧,院門倏開,飛虹劍客獨自出門而去。
  「好啊!希望你閣下走遠些。」方士廷心中暗叫,虎目殺機怒湧。
  他看到了不少在前後跟蹤的人,其中有酒樓上負責監視的大漢,他不知道這些人的來路,還以為飛虹劍客請來保鏢的人呢。
  「我不相信你一輩子能請到這麼多人保護。」他想。
  他從順化門大街,一直跟蹤到東湖。當他發覺飛虹劍客往北走時,吃了一驚,付道:「難道說,他們已發覺我設在草屋中的秘窟了?」
  他定下心神,遠遠跟蹤。
  日正當中,飛虹劍客單劍赴會,準時到達百花洲的望江早。
  方士廷等飛虹劍客踏入百花洲,心中一寬,立即斷定對方在洲上定然有事,便先在各處要道踩探一番。
  百花橋北面的閱武亭有穿便衣的公人。
  舊水軍碼頭有不三不四人疑伏。
  舒翁浦湖畔,泊了兩隻形跡可疑的船。
  南塘附近,有不少可疑的遊客。
  他看出百花洲已成了戒備森嚴的地方,危機四伏,殺氣騰騰。但仍有不少遊人,似乎方並不怕遊客干擾。
  進退道路他瞭然於胸,小小的東湖困不住他這條龍,他想:「必要時,給他來一次光天化日大鬧南昌城,出動公人嚇不倒我方士廷。」
  他在遠處留意望江亭的動靜,不敢太過接近。
  飛虹劍客踏入望江亭,亭上層突傳來了人聲:「曾兄請在亭下相候,不久敝寨主便可趕到。」
  飛虹劍客本想向上走,卻又忍住了,舉目四顧,他發現附近最少也有十個監視動靜的暗樁。事到如今,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段日子難過難挨,他從精神崩潰的邊緣回復平靜,證明他已想開了,大不了把老命奉上,誰要命已無關宏旨,死且不懼,何懼其它?他在石凳上落座,乾脆倚柱假寐養精畜銳。
  許久亭上層方傳來人聲:「曾兄請上來,敝寨主有請。」
  他循旋梯登上亭上層,上面已有五名大漢站起相迎。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是南昌的白道高手,並末與鄱陽的水賊有何恩怨衝突,從未與水賊打交道,彼此聞名不相識相遇到也不知對方是誰。
  但水賊們認識他。為首的四十餘歲大漢穿花罩袍,粗眉大眼,眼神凌厲,身材粗獅鼻海口,留下了八字大胡。驃悍之氣外露。其他四人也身材壯實,各佩了一把腰刀黑勁裝,黑色頭,目灼灼猙獰悍野,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雙手抱拳行禮,穿罩袍的人舉手虛引,笑道;「曾兄海涵。曾兄如約而來,兄弟深感榮幸。」』
  他泰然就坐,笑道:「倪寨主客氣了。幸蒙寵召,不敢不來。」
  「曾兄能守信獨自前來倪某不勝感謝。」
  「好說好說,但不知寵召在下前來,有何指教,尚請明示。」
  「兄弟上次派來的卅位頭領,原是奉命與曾兄接洽的,但不知他們因何遭遇不幸,兄弟希望知道經過。」
  飛虹劍客早有準備,搖頭道:「在下只接到虎鯊容兄要求在滕王閣相會的通知,當天入暮時分,在下至城南付贖款,並未見到方士廷,反而白丟了黃金千兩。後來至滕王閣赴會,並未見到容兄,寨主有一位頭領目下已落入官府之手,何不向他打聽經過?」
  「咱們那位頭領是石頭口秘窟的側翼警哨,他說曾兄已到了石頭口。」
  「這是不確的,在下願與那位頭領對證。」
  「哼!他已經去世了。」
  「真的?」
  「曾兄難道不知這件消息?」
  「在下為逃避方士廷的追殺,躲在家中不問外事,確是不知道這件事。」他推得一乾二淨。當然事先他已知道那名重傷未死的水賊,只招出尚有十名同黨後便已死去,並末招出何事,他何必自我麻煩捲入是非之中?
  他所說的話也有六七分真,那便是這三天中他極少外出,躲在家裡的秘室,只接見至親好友,旦夕則防方士廷前來要他的命,夜間一夕數驚,怎敢外出自尋死路?」
  鄱陽蛟哼了一下,說:「在未得確證之前,在下不願與曾兄計較。有關方士廷的事,不知曾、兄知道多少消息?」
  飛虹劍客長歎一聲,無限憂慮地說:「在下除了束手待死之外,可說一無所知。目下曾某別無指望,就等他來找在下算帳了。」
  「曾兄難道就不作反抗的打算?」
  「哼!目下曾某像行屍走肉,朋友像避瘟疫一般避得遠遠地,誰還敢惹火燒身?」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不錯,是禍躲不過,曾某只等他來決一死戰,好漢做事好漢當,在下決不逃避了。」
  鄱陽蛟乾笑兩聲,說:「在下願助曾兄一臂之力。」
  飛虹劍客堅決地搖頭,堅決地說:「倪寨主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事到如今,曾某決不再連累他人。同時,在下已領教過貴寨弟兄的手段,不敢再領教了。虎鯊容兄一開口便是一千五百黃金,老實說,曾某已是手頭告罄,靠貸借為生的人了……」
  「呵呵!這次兄弟是免費的。」
  「免費?寨主……」
  「咱們只需借重曾兄,不需曾兄多費半文。」
  「哦!倪寨主的話,曾某有點深感不安。」
  「倪某是誠意的。」
  飛虹劍客笑笑,說:「在下明白了。想當年,鐵背蒼龍顧老從令岳處獲知方士廷三男女的行蹤,方有追殺至馬鞍山的事發生,是不是方士廷已得到消息,也在找貴寨的麻煩了?
  「當然是原因之一。據倪某猜測,在水寨之間散佈搖言,引起敝寨兄弟火拚的人,就是方士廷。而這次殺死敝寨三十多名頭領的人,也是他所為,此仇不報還有何面目見敝寨的兄弟?倪某想借重曾兄,同仇敵愾一致對付那小狗。」
  「可是,在下根本不是他的敵手……」
  「不需曾兄出手,有本寨的弟兄出面。」
  「哦!但不知……」
  「曾兄請隨倪某的弟兄,暫時逃至城外鳳凰洲石頭口安頓……」
  「什麼?去石頭口?這……」
  「咱們已重新將秘窟安排妥當,布下天羅地網,曾兄公然前往安頓,方某必前來找你,那麼……」
  「不,這樣一來,兄弟便被公人所注意……」
  「兄弟完全負責,知府與布政司兩衙門,已經不過問這件事了。」
  「這……在下深有不便……」
  鄱陽蛟臉色一沉,站起冷笑道:「曾兄,恐伯沒有你打算的機會了。」
  「你是說……」
  「你非去不可。」鄱陽蛟聲色俱厲地說。
  「在下……」
  「你非去不可,倪某不再說第三遍。」
  飛虹劍客離座而起,冷冷一笑向梯口退。
  刀光一閃,一名大漢的腰刀出鞘,攔住他冷笑道:「姓曾的,少打逃走的主意。」
  飛虹劍客怎肯與水賊交往,日後傳出江湖,他不但聲名掃地,而且更可怕的將永遠受水賊所挾持擺佈,被迫投匪萬事皆休。也可能案落官府,背上一輩子黑禍。
  他總算不糊塗,伸手拔劍。
  電虹一閃,他只看到鄱陽蛟左手一揚,電虹以可怖的奇速擦他的掌背而過,灼勢得令他掌背發麻,感到有點毛骨驚然,暗器末將他擊傷,已夠令他發慌了。
  「你如果拔劍,身上將出現三個窟窿。」鄱陽蛟冷冷地說。
  四把腰刀制住了他,只要他一動,很可能四刀齊聚,死定了。
  鄱陽蛟舉手一揮,一名大漢上前摘了他的劍。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恨恨地說:「這樣對待請來的客人.不合道義。」
  鄱陽蛟冷冷一笑道:「事急從權,而且在下也不打算與你說道義,要借你這塊金字招牌引誘方士廷送死,休怪倪某不擇手段。」
  「在下認栽,但你在玩火。」他冷冷地說。
  「倪某不玩火,而是玩水。你聽清楚了,咱們有四位弟兄伴你走路,從此近百花橋過湖西,繞王城出章江門,碼頭上咱們有船等候。沿途如果遇上相識的人,你可以說出鳳凰洲避禍的消息。假使閣下不肯合作,那麼,不但閣下將立斃刀下,恐怕尊府的男女老幼也諸多不便,希望你放明白些。」
  「當然沿途都有咱們的人照料,好死不如惡活。姓曾的,你千萬別做出糊塗事。」一名大漢陰森森地說,著手搜他的身,看是否藏有暗器。
  「在下記住就是。」
  鄱陽蛟呵呵笑,說:「你放心,保證你永不後悔,殺了方士廷,不但可以保住了命,也保住了身家財產,你該謝我才是。」
  「哼!你斗方士廷還不知鹿死誰手呢。那小狗消息靈通,城內城外眼線密佈,他恐怕不會上你的當。」
  「哈哈!放心啦!本寨主就是要地知道。他會來送死的,在下已經派人到饒州,找來方土廷必定來救的一個人。如果閣下無法將他誘來,饒洲的人一到,方士廷非來不可。
  「那人是……」
  「天機不可洩漏,走吧。」
  一批水賊先行,四名悍賊兩前後伴送飛虹劍客,另一批賊人由鄱陽蛟率領,在後面遠遠的跟蹤。
  飛虹劍客別無抉擇,在眾賊的押送下,大踏步走向百花橋。
  說巧真巧,剛到達橋中段,迎面來了兩女一男。男的穿一身天藍色長袍,佩了劍,玉面朱唇,人才一表,赫然是雲龍雙奇的老大雲雷。
  兩位女郎也穿勁裝,一人穿綠的金弓銀箭柳青青,帶了她的弓箭佩了劍,另一人穿了一身白,是雲雷的妹妹雲瑩,佩劍掛囊,剛健婀娜風姿綽約。
  飛虹劍客喜極欲狂,但不動聲色。
  柳青青一眼便看出有異,在橋頭便向雲雷等打過招呼,三人泰然前行,有說有笑旁若無人。
  雲雷領先而行,超越兩名賊人,在與飛虹劍客相錯而過的剎那間,突然伸手閃電似的抓住了飛虹劍客,向身後的兩名賊人,冷笑道:「你們是方士廷的黨羽,來得好。」
  前面兩位姑娘,幾乎同時動手出其不意下手擒人,「噗噗」兩聲響,兩人全爬下了。
  被雲雷攔住的兩賊吃了一驚,同時拔刀大喝道:「好小子,你幹什麼?」
  「我姓雲名雷。」
  兩賊大駭,臉色泛青,扭頭便跑,像是漏網之魚。
  飛虹劍客大叫道:「他們是鄱陽水賊,是綁架在下的人,後面那群人有鄱陽蛟,休讓他逃走了。」
  柳青青哼了一聲,扣上弓弦,搭上一枝銀箭,弦聲驟響,箭去似流星,第一劍剛離弦,第二箭已銜尾飛出。
  「啊……」兩名賊首幾乎同時慘叫,幾乎同時倒地,兩人的右腿彎皆中了一箭。
  雲雷像狂風般超越,衝向百餘步外的十餘名賊。
  倒地的一名賊人吃力地挺起上身狂叫道:「雲龍雙奇來了
  鄱陽蛟正帶了賊人眾向前狂奔,要上前聲援,聽到了叫聲,不由大駭,大叫一聲「扯活」不管來人是不是真的雲龍雙奇,四散逃命,洲上全是雜草,樹林,人四散而逃,誰知道鄱陽蛟向何處逃?被他見機逃掉了。
  柳青青與雲雷上前追趕,雲瑩卻攔住飛虹劍客問:「曾爺,方士廷在不在?」
  飛虹劍客驚魂初定,不假思索地說:「不知道,我只知鄱陽蛟來了不少人,那水賊聲稱要利用我引誘方士廷。」
  「那麼,方士廷該已被引來了。」
  「這個……」
  話末完,雲瑩已奔了過橋,進入百花洲。
  水上交戰,弓箭為先。水域首領中,也有不少是此中能手。洲中大亂,狼奔系突,水賊們原想等方士廷跟來,以便去手擒人,豈知方士廷尚無消息,卻來了不速之客雲龍雙奇。人的名,樹的影,一聽雲龍雙奇到,鄱陽蛟登時嚇破了膽,驚慌失措,但已布下了重重埋伏,為何他這位主事人竟聞風喪膽而逃?四位頭領已落在對手中,他這位仁義大爺豈能遺下手下弟兄,置弟兄於敵手不顧?
  他把心一橫,立即發出應敵蘆哨信號。
  柳青青善用弓箭,當然知道禁忌,她不接近易受偷襲的草木叢,只往空曠處與樹林稀疏處奔逐。剛奔出一條小徑,右側矮樹叢中人影乍現,弓弦狂嗚,有兩個黑衣人向她發箭偷襲。
  在百步以內,臂力強的人使用兩個力的弓,箭必定比弦聲到得快,聽到弦聲,身子可能已經中箭了。
  天幸兩賊用的是一個力的弓,因此弦聲與箭同時到達,她根本就沒有躲閃的機會了。
  這瞬間,她感到被人「蓬」一聲撲倒在地,兩枝箭從背部上空呼嘯而過,危機問不容發,生死須臾。
  「滾向右側」耳畔有人低喝,極為耳熟。
  她不假思索地向右滾,恰好滾至一株大樹下。
  又飛來兩枝箭,躲入她先前仆倒的泥土中,好險。
  「啊……」兩賊剛向後退,被射倒狂叫著跌入矮樹叢中去了。
  她看了方士廷,不由感激地一笑,說:「謝謝你,江哥,你怎麼也來?」
  方士廷蹲在一株大樹後,正用一條青巾掩住眼下部,向她點頭致意,笑道:「來游東湖,恰好聽到有人叫打叫殺,本想躲上一躲,恰好無意中救了你,怎麼回事?」
  「鄱陽蛟與大批水賊皆在洲中綁架曾叔,很可能是方士廷指使的,方士廷也可能在洲中。」
  「哦!我得蒙上臉,免得被水賊讓出我的像貌,日後乘船便麻煩了。青妹,你要不要回去?」
  「我與雙奇的老大雲雷兄妹到曾家找,曾叔已到此地赴約,因此趕來尋找,恰好碰上此事,你在此地等我,我去找雲雷兄妹。」
  「好,你走吧,小心。」
  柳青青匆匆走了,他向側一竄也走了。
  雲雷追逐一名水賊,直到蘇翁浦。
  水賊往水濱的草叢中一鑽,雲雷銜尾追到,喝道:「你逃不了的,著!」
  喝聲中,一掌拍出,用上了劈空掌力。
  身後一聲長笑,掌勁如山到了身後。
  雲雷聞聲知警,大喝一聲,旋身就是一掌斜揮,用上了八成內力回敬。
  雙方的掌力皆落空,面面相對。他看到的是一個蒙面青袍人,右手持著一把折扇,袍袂飄飄,一雙虎目冷電四射。
  「你是誰?」他沉聲問,看穿著料對方不會是水賊,所以想問清楚再說。
  來人是方士廷,插好折扇叫:「鄱陽水賊,納命!」
  命字聲落,人已一閃即至,攻出一招「雲龍現爪」,直探中宮。
  雲雷無暖分辯,「拂雲手」明拔來招,暗含拂脈法,錯步切入反擊。
  方士廷沉肘變招,一掌削出,再移位挫身扭腰飛攻一腿,剎那間連攻兩招。
  兩人搭上手,像是一陣凶險絕倫的快速近身搏擊,十餘招之後,雙方皆已看出彼此的份量,不敢再走虛,各杯戒心全力周旋,每出一招皆用了八成真力,附近的野草,皆被罡風潛勁震得紛紛折斷,好一場勢均力敵的惡鬥。
  各攻四十餘招,雲雷打出了真火,同時已試出對方的內力火候差了一兩分,開始使用狠招了,一聲沉此,移步欺進,反手就是一記「反揮五弦」,猛攻方士廷的右脅,挺身搶入迫方士廷硬接,快速的切入主宰了生機。
  方士廷果然不敢不接,如果閃避,下一招將接踵而至,將更為凶險,哼了一聲也一掌斜削。
  「噗!」雙掌相接,硬攻硬拚。
  雲雷冷哼一聲,「啪」一聲響,另一掌已閃電似的擊中方士廷的左脅。
  方士廷也一腳挑出,也恰好挑中雲雷的右膝內側,雙方的力道皆奇重無比。
  人影乍分,方士遷疾退三四步,幾乎失足滑倒,臉色一變。
  雲雷則側跳八尺,大喝一聲,重行飛撲而上。
  「啪!」兩人又接了一掌硬拚,勁氣四蕩。
  方士廷只感到右臂一麻,有點支持不住,向側衝出八尺外,暗叫不妙。
  雲雷內電似的衝上,如影附形跟到,大喝一聲,雙掌發如狂熱,出絕招「雲出岫」,也用上了函谷關披雲小築崔家的絕學兩儀真氣,被纏鬥得火氣上衝,不顧一切下殺手了。
  方士廷竟未看出對方動了殺機,匆忙間接招,也一聲沉喝,用「分波逐浪」化解對方的兇猛急襲。
  「啪甸」兩聲怪響,人影疾分。
  方士廷本已退到湖濱,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倒翻出丈外,總算能雙腳著地,踉蹌向後退。
  雲雷一聲長笑,飛躍而上,巨掌推出了,仍用兩儀真氣聚於掌心,拍向方士廷的左肩。
  這瞬間,柳青青從遠處奔來,狂叫道:「雲大俠手下留情,自己人……」
  掌已發出,雲雷百忙中收了兩儀真氣,但攻出的掌勢未能收回。
  「噗!」掌落在方士廷的左肩上。
  「蓬!」方士廷也在真力虛脫也一掌登在雲雷的胸口,用的是兩敗俱傷打法,而且想借力退出危境。
  方士廷挫身倒退,「噗通」兩聲水響,立即落水下沉。
  等柳青青奔到,波浪已向外擴散。這一帶水深數丈,而且正是水漲期,春汛的水渾濁,那還有人影?
  「天哪!你……你殺了他了。」柳青青站在岸旁狂叫。
  「他……他是誰?」雲雷驚問。
  「他……他姓龍,名江,一而再救了我的性命,剛才還在兩名水賊暗算下救了我,你……」她大哭失聲,要向湖中跳。
  雲雷急忙拉住她,苦笑道:「抱歉,我已經收了勁,誰知道他仍然禁不起掉下去呢?你不能……」』
  「放開我……」
  「不行,我去叫人來打撈,也許……」
  蘇翁浦附近有不少種菜團的人,等雲雷找到人前來打撈,已經一切嫌晚了。
  小鳳跟不上方士廷,她這時仍在閱武亭附近亂闖。
  方士廷水性甚佳,怎會落水而死?他被擊落水中,忍住內傷的痛楚,悄然潛泳百十步,往岸旁的深草中一衝,匆匆離開了蘇翁浦,到了一處偏僻角落,總算尚能支持。
  他身上帶了一個防水的百寶囊,裡面有他的應用物品。
  內傷沉重,挨了雲雷雙掌,兩儀真氣震傷了內腑,如果換了旁人,恐怕早已躺下了。
  服下顆龍虎金丹,他一面調息運氣行功,一面排除雜念,要已用真氣療傷術自療。龍虎金丹不愧稱武林三大聖藥之一,再次救了他的命。
  他在單叢中埋頭大睡,直睡到申牌末之間,方行醒來,只感到精神一振,除了腹中仍有些兒隱痛之外,氣機未損,實是萬幸。
  他挺身站起,衣衫已經干了,舉目匹顧無人,他說:「沒想到雙奇竟然提前來了,我得及早下手。」
  要不是柳青青在緊要關頭出聲援救,方士廷必定毀在雲雷手下了,兩儀真氣全力一擊,他的左肩不被擊碎才是怪事。
  他決定放棄將柳青青置於死地的念頭,決定盡快將飛虹劍客弄到手。
  回到茂林深處的秘密小茅屋,他將四名助手召集在後進,每人給五百兩黃金,命他們必須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遠走高飛得愈遠愈好,今後切不可提起南昌的事,以免引起殺身之禍。
  打發四人去訖,他進入囚室,一掌將色魔擊昏,用草袋盛了,換穿一襲褐衣,回復了方山的面目,背著盛了色魔的草袋,匆匆出了進賢門,到了畝郊。
  在一處山溝旁,將色魔弄醒,坐在一旁等候。
  色魔在這幾天中,已將迷魂魔眼的心訣與練法全部交出,今後只下苦功勤練不輟便可有成,為了活命,這老魔不敢不毫無保留地交出。
  他等色魔自行爬起,夜幕剛張,光線幽暗,相距不足八尺,彼此仍可看清身形像貌,色魔第一次獲得自由,可是仍感十分虛弱疲憊,搖搖晃晃站起,虛弱地問。
  「閣下,你還有什麼鬼門道?把在下打昏,到底有何用意?」
  他冷哼一聲,站起說:「現在你可以走了。」
  「什麼?我可以走了。」色魔大感意外地問。
  「不錯,你可以走了。大丈夫干金一諾,在下說過以你的性命交換迷魂魔眼,你已經將心訣交出,在下自然不會食言。」
  色魔喜極欲狂,徐徐後退問:「在下真的可以走了?」
  「走不走是你的事。」
  「日後,在下誓報此仇。」色魔恨恨地說。
  「你已沒機會了。」他冷冷地說。
  「什麼?你以為在下辦不到?」
  「在下已破了你的中極穴,你這一輩子再也不能糟踏女人,精力日漸衰竭……」
  「你這畜生!你……你食言……」色魔厲聲咒罵,氣得渾身發抖。
  「在下怎會食言?閣下,你沒死吧?」
  色魔踉蹌前衝,厲叫道:「你這樣做,比殺了我還慘……」
  「留你活著,在下已經夠慈悲了。」
  「我給你拼了!」色魔厲吼,進身猛撲。
  方士廷一聲冷笑,一躍三丈,消失在樹叢中不見。
  色魔跌倒在地,厲叫道:「小畜生,你將會為此而付出代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藏身秘窟在何處麼?你估錯我色魔了。」
  曾家燈火輝煌,江右酒樓的夥計,川流不息地將酒菜送到曾家的灶間,預定等城中請來雲雷兄妹。
  一名面孔褐黃穿了圍裙的夥計,提了一隻菜匣,在四名警衛的注視下,匆匆進入曾家的院門,然後跟著另兩名夥計,穿過院廊直越廚下。
  大廳中,主客談笑風生,陪客共有十餘人,全是本城的武林名宿。
  酒樓夥計將菜匣放在廚房門口,七轉八轉便閃至後廳的側門,向一位正在整治杯盤的僕人吟笑欠身道:「這位大哥請了,剛才大管家與敝酒樓派來的大師傅,對酒菜方面有所爭執,可否煩大哥將曾爺請來,待小的面察請示?」
  「你去外廳找主人好了,我在忙哪!」僕人加以拒絕,並末走來。
  「客人甚多,小的不便前往,嘻嘻!大哥如果不幫忙,誰還請得動曾爺呢?」
  僕人傲然一笑,說:「好吧好吧,我替你去請就是。」
  「謝謝大哥,小的在門外等。」
  不久,僕人在飛虹劍客身後踏入扣廳,向側門一指,說:「那位夥計在門外,請問主人要喚他進來?」
  門外不見有人,飛虹劍客揮手道:「你去忙吧,我去看看。」
  剛踏出門外,「噗」一聲,七坎大穴挨了一枚飛蝗石,制死了穴道。接著,人影如電光一閃,迎面撲來,「噗」一聲耳門又挨了一擊,立即昏厥。
  酒樓夥計是方士廷偽裝的,他對曾家的宅院十分熟悉,已經先後前來踩探十次以上,一草一木皆在他記憶之中,只要混進大門,便是他的天下了。
  事先他雖然已經知道出路,但今晚到的客人全都是武林名宿戒備也特別森嚴,必須從大門出去。
  他將人藏好,到廚房弄來了一具大蒸籠,飛虹劍客蜷縮著放入蒸籠中,頂在頭頂上,堂而皇之地出了曾家,一溜煙走了。
  剛出了大門,門外到了臉色灰敗的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向院門走。
  他並未注意來人,門燈的光芒因采人低著頭,而無法照到臉貌,自顧自走了。
  這人是色魔,竟能偷渡城關,混進城來了,由於中極穴被制死,這位藝臻化境的色魔等於是一個皮人,而且心理上所受的打擊更為沉重,所以顯得衰弱,更為疲憊,踉踉蹌蹌向院門闖。
  四名警衛一驚,迎面攔住去路,一名警衛叫:「老兄,留步,你是……」
  色魔吃力地站住,吃力地說:「我……我要見你們的主人曾鞏。」
  「你是……」
  「不要管我是誰,快去通報。」
  警衛冷笑一聲,迫近道:「好啊!閣下托大得很呢,你到底是誰?」一面說,一面伸手便抓,扣脈用上了擒拿術。
  「啪」一聲響,色魔先下手為強,出其不意給了對方一耳光,罵道:「十天前你這狗東西如敢在侯其面前動爪子,你將會粉身碎骨。」
  四警衛大駭,大喝一聲,拔劍準備上,門內閃出一名大漢,喝道:「且慢動手,什麼?」
  色魔勉強站穩,大聲說:「快叫飛虹劍客出來,在下有消息告訴他。」
  「咦!尊駕是……哎呀!是色魔侯……」
  「你好大的膽子,上次你對我家小姐……」
  「少廢話!今天侯某不是來找你家小姐的,而是將方士廷的下落告訴你家主人。」
  情勢一緊,有人飛報大廳。可是,主人不在,登時引起一場騷亂,大家都急急分頭尋找主人,可是,他們找到的是一張字條,上面寫了一行字:「主凶曾鞏伏法。」
  雲雷立即成了主人,急出院門向色魔冷笑道:「姓侯的,認得在下麼?你真是色魔侯天祥?」
  色魔冷哼一聲道,傲然地說:「年輕小輩,在下怎認識你?這裡面難道只有一個人認得我色魔?」
  「閣下,你也未免太狂了些。這位是雲龍雙奇的老大,雲大俠雲雷。」一名客人大聲說。
  色魔吃了一驚,仔細打量雲雷片刻,傲態全消,問:「你們要不要知道方士廷的藏身處?」
  「你閣下知道?」雲雷問。
  「當然知道。」
  「他在……」
  「侯某帶你們前往。」
  一個客人厲聲道:「姓侯的,沒有人會信任你。你定然已向方士廷合夥,前來……」
  「放你的屁!方士廷用詭計將在下制住,在下今天方平安逃出他的秘窟。哼!你們如果不信任侯某,侯某不與你們這些人打交道,告辭。」
  「慢走!雲某信任你。」
  「那麼,,快召集人物。」
  「他在……」
  「在東湖最北端的荒林中,你們最好多帶火把。」
  驀地,門側閃出一名老和尚,欠身道:「我佛慈悲,你們去的人愈多,死的人也就更多。」
  飛虹劍客的長子曾勳也站在門口,驚叫道:「是大悲方丈!大師請裡面坐,家父剛才失蹤了。」
  大悲方丈搖搖頭,苦笑道:「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耽誤了,要救令尊,施主必須隨老衲去請一個人。」
  「大師是指火德星君彭老爺子麼?」
  「不是,是鄱陽蛟從饒洲擒來,藏在風洲上的一個人。你們可在此等老衲將人帶來後再說,千萬不可妄動,不然後果難堪。方施主的秘窟是死亡之屋,去不得。」
  「好,弟子願隨大師一行。」
  「這就走。」
  大悲與曾勳一走,色魔大叫道:「老禿驢既然知道秘窟,侯某省跑一次腿,告辭。」
  雲雷兄妹不認識大悲方丈,說:「姓侯的,你能帶在下前往麼?」
  「當然能帶你們去。」
  「好,這就走。」
  一唱百和,登時便集合了百十餘名賓客與家丁,小梅也心懸乃父安危,也隨雲雷兄妹同行。
  眾人立即準備燈籠火把,帶了兵刃暗器,潔浩蕩蕩撲奔東湖。
  房屋中,景象與往日完全不同,四面的草壁土牆皆已拆除推倒,燕小敏的神位已經撤去。兩排囚籠共有二十個人,只缺一個柳青青。
  七盞燈籠插持在翻江鰲的神像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晝,香爐中點了上千炷大香,案前左右排烈著一堆金山,一堆銀山,十八付紙人紙馬紙轎,招魂旗迎風徐揚,一艘巨型紙船形型逼真,案前有三牲供禮,果品雜陣。
  繞著燈籠四周,共有數千炷大香陣,與及掛在燈籠上方的四十九盞巨型天燈,把四周照耀得成了一座香城燈壘。
  入口處,一塊白布上面寫著八個字:「祭壇重地,擅入者死。」
  囚籠中的人都末死,一個個臉黃肌瘦,穿了紙制的白衣,帶了高頂紙帽,臉上塗白粉,每人的脖子上,加上一把巧設的閘,只稍一觸囚籠,便會閘動人頭。
  方士廷赤著上身,穿了火紅色的燈籠褲,背繫劍,腰帶上帶了十二把飛刀,一隻革囊,手執三股托天叉,正在點燃十八支臂粗的三尺高大燭。
  點燃了十五支,雲雷帶了卅餘名高手趕到。
  他聽到人聲,僅抬頭瞥了一眼,仍用左手徐徐點亮剩下的三支巨燭。
  雲雷見多識廣,一看佈局便知不妙,大叫道:「諸位不可妄進,聽候吩咐。」
  卅餘人站在五六丈外,不敢走近。
  方士廷點燃十八支巨燭,站在祭台上,橫叉而立,目光灼灼注視著在前面列陣的群雄。
  雲雷一眼便認出她的臉貌,揚聲叫:「方士廷,是你麼?」
  他木木地屹立,不言不動。
  雲雷不敢妄進,又叫道:「方士廷,春秋山仙人峰的血案,是泳與我雲龍雙奇的事,請不要連累無辜。」
  方士廷仰天狂笑,笑完說:「你我兩人的事,而這些南昌的白道群丑,競在龍飛的率領下,千里追殺,窮追不休,請問何以教我?」
  「這個……」雲雷語塞、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方士廷向翻江鰲的遺像一指,叫道:「血債血償,我這位朋友不能白死,囚籠中的人,便是活祭品,當天燈斷了絃線時,閘刀便會將人頭閘下來。還有一個更次,三更正,二十顆腦袋便會向下滾。你們如想救人,必須趁早下手了。」
  一名鐵背蒼龍的好朋友,心中一急,突然向內飛縱。
  「不可造次!」雲雷急叫。
  晚了,距門尚有兩丈左右,距香圈也有一丈,大漢突然摔倒在地,狂叫道:「哎喲!哎……肚疼……痛死我了,哇……」
  不但痛得打滾,而且上吐下瀉,支持了片刻,慘叫聲漸止,在地上蜷縮著呻吟。
  「哈哈哈哈……」方士廷狂笑。
  眾人大駭,依然後退。
  雲雷臉色大變,凜然叫:「外圍布了奇毒,這人好狠。」
  方士廷桀桀笑,說:「在下如果有你狠,不知要枉殺多少人,至少你那位妹妹,絕對話不到今天,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不殺無辜的人。外面橫布條上寫得清清楚楚,祭台重地,擅入者死,誰不怕死,進來送掉性命怎能怨我?即使你們屏住呼吸衝進來,也無補於事,二十條命,皆繫於機關之手,誰觸動囚籠,便會牽動閘刀,一動便人頭落地,你們要來就來吧。當閘刀全部落下時,巨燭也將焚及金山銀山,火焰將燃及屋頂,這兒又成了火葬場,豈不妙哉?」
  「方士廷,我們來談談好不好。」雲雷心驚膽跳地問,盡量將語氣平靜,五內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可談的了。在春秋山仙人峰,在下救了你雲龍雙奇的狗命,你們卻指我是兇手,不惜千里追殺。還有什麼可說的?你說就自己說吧,在下不再回答任何問題了。」他怒形於色地說。
  此後,他不再答話,任憑雲雷說破了嗓子,他也充耳不聞。
  不久,第二批聞風趕來的人紛紛到達,其中有不少是囚徒的家屬,人數快滿百了。
  這批來人中有神箭柳禎一家子,柳青青赫然在內,有人叫:「柳姑娘,把他射倒。」
  方士廷哈哈狂笑,說:「柳青青,當年你射了在下十箭,可曾斃了方某?即使你能射中在下,任何人也休想進來救人,時辰不多了,你動手吧。」
  「本姑娘定可殺你。」柳青青厲叫。
  「哈哈,在下不殺你,你已是僥天之悻了,瞧,囚籠中就缺一個你,在下感到十分遺憾呢。可是,姓雲的畜生救了你,你該謝謝他才是。」
  「你胡說什麼?」
  「大丈夫恩怨分明,午間你叫姓雲的手下留情,因此在下饒了你。」
  柳青青臉色泛灰,駭然叫:「你……你是……」
  「龍江、方山、方士廷,你怎樣叫都好。」他必用龍江的嗓音說。
  「天哪……」
  她支持不住了,昏倒在地,身心方面的可怕打擊,令她承受不住,倒下了。
  百餘名男女已將燈火輝煌的兩棟茅屋圍住,但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距大香所構成的方陣五六丈,只能光瞪眼不敢突入。
  一名中年人在右側的樹下,突然發出一枝箭,幻化一道長虹,向方士廷飛射。
  方士廷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怎會上當,托天叉一撥,
  『啪」一聲標槍折向斜飛,「喇」一聲擊中左面囚籠的前端,跳落地面。
  「嚓」一聲輕響,一把閘刀下落,一顆腦袋滾下了囚籠,鮮血噴出。
  「啪」一聲響.被閘死的人身軀下懸,籠上方的一盞天燈突決倒下熄滅。
  四周驚叫聲大起。方士廷狂笑道:「等不及三更送終的人,儘管出手吧,哈哈……」
  誰還出手?有人大聲咒罵,有人大哭.有人叫:「不要胡亂動手,這不是促他們早死麼?」
  雲雷久走江湖,智勇雙全,但面對目下的局面,也感到無汁可施,叫道:「方士廷,請聽我說……」
  方士廷哈哈狂笑,閃入巨大的金山銀山之中不見。
  雲雷心中大急,叫道:「方士廷,春秋山仙人峰的事,也許其中有誤會,你我何不平心靜氣地將經過說出,也許可以找出真兇來呢。」』
  「少廢話,多說也是枉然,真兇在下已經找出來了,而且已證實了他們的身份,不必閣下費心了。」
  「真兇是誰?能見告麼?」
  「哼!說出來你也會認為在嫁禍卸責,在下永不會說出。」
  「方兄,這件事咱們好好商量,在下答應你,你真兇未曾查出之前,決不向你尋仇,如何?」
  「那是你的事,反正在下也認為雲龍雙奇都是兇手,囚籠裡的人雖不是你殺的,但他們確是死在你們雲龍雙奇之手,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山長水遠,清算有期,在下要休息,不許再打擾在下了。」
  之後,任憑雲雷叫破了喉嚨,再也得不到方士廷的回答了。
  囚籠中不安靜了,天燈的火焰,漸漸接近了絃線。
  囚犯的親友戚屬也不安靜了,群情洶洶,注意力漸漸移向雲雷,有人叫:「朋友們,咱們來看看誰是罪魁禍首?」
  人聲倏止,所有的目光皆轉向雲雷兄妹。
  有人突然用手向雲雷一指,厲叫道:「他!是他!」
  「他!他……」有人叫,一唱百和。
  「是雲龍雙奇,他們是咱們南昌的瘟神惡鬼!替咱們南昌帶來了無窮災難,與可怕的死亡,他,是他!」群情洶洶,將釀巨變。
  第一個溜走的是色魔,從此,江湖上不見這個淫魔出現。
  遠遠地,傳來了三更初的更鼓聲。眾人的心,被更鼓聲催得亂如麻。
  雲雷神色肅穆,冷然掃視四周喧嚷激動的人群。
  但沒有人敢挺身而出向他問罪,誰又不怕死亡的威脅?假使其中有一兩個不怕死的人,利用機會滋事,挑撥煽動火上加油,這場災禍將無法收拾。
  火光中,曾梅小姑娘臉色蒼白,淚痕滿臉,突然舉步向前走去。
  雲雷吃了一驚,趕忙伸手虛攔,急聲道:「曾姑娘,去不得。」
  曾梅臉色冷峻,沉聲道:「讓開!」
  「曾姑娘,你……」
  「我要去救我爹。」』
  「去不得,你絕難進入香陣之內……」
  「我得盡力而為,與其眼睜睜看父親被殺,不如冒險闖一闖。我寧可死掉,也不能在此……」
  「你不能去。」
  姑娘拔劍出鞘,厲聲問:「雲大俠,你要阻止我麼?你是不是能將家父救出來呢?我們能指望你麼?」
  「等令兄與大悲方丈到來……」
  「他們如果趕不及……」
  「相信他們會趕來的。」
  「那你就等,本姑娘可等不及了。」
  柳宗翰大踏步而出,亮聲叫:「小梅,我們一起走。」
  曾梅一驚,急叫道:「你不能去,裡面沒有你的人。」
  「我陪你闖一闖鬼門關。」
  「我不能帶累你……」
  梆宗翰大笑,說:「事到如今,你還說連累我的話,生,你我在一起;死,也是同命鴛鴦。」
  「宗翰哥,你……」
  「我領先,屏住呼吸,走啊!起!」
  兩人,躍而上,再腳身而起,飛越香陣。
  柳宗翰起步在先,也領先下落,腳一沾地、突然向下疾沉,只聽到一聲驚叫,人已不見。
  曾梅想不落地已不能了,也向下一閃不見。
  屏息以待的眾人長歎一聲,隨即死一般的靜。每個人似乎皆感到心上壓了一塊鉛,壓得喘不過氣來。
  神箭柳禎突然抱起昏迷不醒的柳青青,仰天悲嘯,一步步向前走。他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保護女兒,到頭來卻丟了一個兒子,在悲憤交加中,他也抱著女兒向鬼門關裡闖,淚下如雨神色凜然,視死如歸的神色流露在臉部,似已預知即將到來的悲慘結局。
  雲雷劈面攔住,沉聲道:「柳兄,冷靜些。」
  神箭柳禎慘然一笑,說:「我不想活了,活下去也毫無意思。」
  「柳兄……」
  「兒子死了,女兒也凶多吉少,剩,下我一個孤老人,怎忍心活下去,不必管我了。」
  「柳兄,你不能如此虐待自己。」
  柳校不再理會他,抱著愛女向前走,淒厲地叫:「方士廷,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如此向一個女孩子報復,未免太殘忍了,太卑鄙了。你有種就殺了我們父女,讓天下人看看你殺人的嘴臉……」
  方士廷人影重現,語聲淒厲:「方某並未招惹天下人,而是你們這些人無恥的迫害方某,害得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天下人不會閒來無事看方某的殺人嘴臉,公道自在人心;在下的朋友翻江鰲張玉山,死在你們手中,你們看看自己的手,你們說你們沒沾有別人的鮮血?來吧!多死你姓柳的幾個人,枉死城中決不會有鬼滿之患。」
  柳禎咬牙切齒地向前走,即將到達布毒的地界了。
  驀地,雲雷一躍而上,一指點在柳禎的章門穴上,挾了柳幀父子倒縱而回。
  「阿彌陀佛,施主們讓路。」後面傳來了洪亮的佛號聲,大悲僧到了。
  眾人讓開一條路,人聲靜止。
  大悲方丈身後,是鄱陽蛟與曾勳,另一人赫然是翻江鰲張玉山。
  「方施主,認得這位張施主麼?」
  方士廷吃了一驚,他怎不認識這位血性朋友?相距七八丈外,他仍然可看清張玉山的身形像貌。
  翻江鰲大喜,大叫道:「方兄弟真是你麼?」
  方士廷喜極欲狂,興奮地問:「張兄,一向可好?」
  「很好,目下在饒州隱身。」
  「上次你……」
  「兄弟重傷落水,忍痛潛游出江,恰好抓住一根枯木,得以保全性命。兄弟曾經打聽你的消息,謠傳你已喪身馬鞍山,兄弟痛苦萬分,準備三年兩載之後,重出江湖替你報仇雪恨。燕姑娘呢?」
  「她已回家了。」
  「哦!她應該跟在你身邊的,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翻江鰲頗感到惋惜地說。
  燕姑娘的事,只有翻江鰲知道,因此方士廷放了心,高聲說:「你果然是張兄,天幸你並未死。」
  翻江鱉笑道:「難得你替我設靈,有你這位血性朋友,我深感驕傲。如果我這次不死,我希望與你連袂聞江湖。」
  「你不會死的……」
  「鄱陽蛟消息靈通,派了大批水賊將我擒來,要利用我來引誘你入伏。我信疑參半,不知你是否仍在人間。」
  「目下已落在大悲方丈手上了。」
  「是的,但不是落在他手中。而是他救了我。」
  「這麼說,你是自由的?」
  「不錯。」
  「張兄,你向右走。」
  翻江鰲瞥了大悲方丈一眼,大悲方丈向他善意地一笑,送給他一道鼓勵的目光。他淡淡一笑,依言向右舉步。
  「止步。」
  方士廷叫。又道:「向我走十步。」
  翻江鰲轉向舉步,十步以後,便到了香陣前,遠離眾人四五丈了。
  但沒有人阻攔。平時威風八面的雲雷,一言不發。所有的目光,皆射在翻江鰲。
  「請止步。」方士廷叫。
  「方兄弟,是不是要我進來?」翻江鰲問。
  「正是。」
  「大丈夫恩怨分明。」
  「不錯。」
  「大悲方丈援手之德……」
  「我知道。」
  「大悲方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兄弟明白,必當回報。」
  「謝謝你,方兄弟。」
  方士廷取出一隻木箱,猛地擲出,「蓬」一聲跌落在翻江鱉腳前,說:「這是一千兩黃金,張兄帶走吧……』
  「你……」
  「咱們情意水在,容回後會。」
  「方兄弟……」
  「我要看你平安離開,快走。」
  翻江鰲注視著他,久久方沉聲說:「兄弟,後會有期。」說完,挾起木箱轉身走了。
  雲雷正想阻攔,卻被大悲方丈止住了。
  死一般的靜,眾人眼睜睜目送翻江鰲的身形消失。
  久久,方士廷丟下三股托天叉,開始釋放囚籠裡的人,將他們一個一個拖出,信手舉起一根巨燭,向大悲方丈亮聲道:「大師的雲天高誼,在下感激不盡,你救了在下的朋友,在下釋放所有的死囚,彼此扯平,今後互不虧欠,思義兩抵。跌下陷坑的人也死不了,但必須及早救出。」
  大悲方丈唸了一聲佛號,欠身道:「方施主能聽老衲一言麼?」
  「大師不必浪費口舌了。」
  「施主與雲龍雙奇之間的誤會,老秧願為調人,雙方如果再繼續意氣用事,實非江湖之福……」
  「在下與雙奇的事,雙方各走極端,各自一意孤行,死了這許多無辜,已沒有什麼誤會可以解釋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不死不休。請轉告雙奇,今後不必連累別人送死,南昌的血案便是教訓,在下的藝業,目下尚無法與雙奇生死一決,但那天會來的,而且不會太久。你們快派人進來把這死囚拖出去,只有剛才張兄所走的路是安全的,此地的金銀,留給大師濟貧之用,再見。」
  說完,將巨燭向金山上一伸,火焰驟升。雲雷一聲低嘯,沿剛才翻江鰲所走的路線,急步首先向裡搶。方士廷一聲怪笑,托天叉脫手飛出,接著抓起附近的香燭,接二連三向雲雷擊去,火星化為陣陣火流,向雲雷猛罩。
  托天叉以一髮之差掠過雲雷的頂門,兇猛絕倫。
  雲雷不敢向左有閃避,掌劍兼施,展開絕學將擊來的香燭一一震飛,但不能前進半步。等香燭已盡,方士廷的身影已沒入神台的後面去了。
  金山火焰長騰.只片刻間便大火衝上屋頂,大悲方丈指派一些得力的人人內救人,老禪師感慨萬端地說:「一念之差,萬劫不復;年輕人行事任性,害了別人也坑了自己,豈能不慎?善哉!老納無能為力。」
  焰火燃著了屋頂,火光熊熊。
  神案後。不見方士廷的蹤跡,四周皆有人圍觀,但誰也沒有看見士廷出來,最後方找出案下有一條地道,地道口已經封死了。
  南昌的一場迫在眉睫即將發生的大屠殺,因翻江鰲的出現而消彌。大悲方丈總算沒能參予南昌群雄一方,而能消彌了一場殺劫,不但未曾受到南昌眾雄的敵視,反而聲望更隆。
  雲雷兄妹成了不受歡迎的人物,懊喪地離開了南昌。
  當夜五更時分,蓼洲彭家的後院秘室中,火德君星一家大小,設宴替方士廷餞行。
  火德君星彭世澤年屆古稀,但臉色紅潤,臉上皺紋甚少,臉上堆著和藹的笑容,向方士廷笑問:「哥兒何不就在舍下安頓?舍下亭園廣闊,甚少客人光臨,你大可在此隱身,苦練一年半載,不但老朽可以指點你用功,同時可修書至廬山,將敝師兄孤山一鶴請來,他可繼續指點你的拳劍,全未競之功,何苦再四處奔波冒險?雙奇絕不敢前來舍下窺探,他們也決不會想到你藏在舍下隱身。」
  方士廷長歎一聲,苦笑道:「老爺子的盛意,士廷只好心領了。日後有暇,當前來向老爺子請安,今夜必須動身……」
  小風吁出一口長氣,不勝依依地說:「士廷哥,你就不能多留幾天麼?」
  他淡淡一笑,說:「夜長夢多,早一天走比較好,雲雷兄妹提早到達,如果我所料不差,龍飛兄妹恐怕也會在這兩天中趕到,龍飛的朋友比雲雷多,消息靈通,早晚他們會查出我的藏身處,那時就麻煩了。如果我猜得不錯,大悲方丈這位神奇莫測的人,他也不喜歡我留在南昌的。」
  火德君星笑道:「大悲方丈與龍飛的師爺四明怪客交情不薄,但他今晚的言行,似乎不滿意雙奇的所為,這點你大可放心。哥兒,其實今晚你可接受大悲方丈的要求,有他出面,四明怪客也不便護短哪!」
  「四明怪客倍龍飛追到湘南,可知他師徒倆已經是一鼻孔出氣的人,在他們面前,有理說不清,委實於我不利,我必須暫時避開他們。」
  「你打算……」
  「先回家看看,再找地方苦練。」
  「這……請記住,如有困難,別忘了前來找老朽,至少老朽尚可盡綿薄。」
  「老爺子雲天高誼,士廷永誌不忘。」
  破曉時分,一艘小舟駛離了得勝門隱蔽的江岸,揚帆下放,駛向煙波浩瀚的鄱陽湖。
  接近龍沙江面,一艘小舟從江彎中駛出,從斜刺裡迎來。
  坐在艙面的方士廷一怔,心說:「會不會是鄱陽蛟的人聞風趕來?」
  他向船上的三名船夫看去,三船夫臉露喜色,不住向他微生臉露喜色,不住向他微笑。
  他摸摸腰帶上的飛刀,付道:「必要時,奪船向岸上靠,你們來吧。」
  小船上只有一個人,相距在百丈外,叫聲傳到:「鄱陽蛟已在湖口相候。兄弟,上我的船。」
  方士廷大喜,亮聲道:「是張兄麼?鄱陽蛟怎知小弟的行蹤?」
  「他並不知你的行蹤,但料定你必定從水路離開南昌,因此連夜先發,趕赴湖口等候。南昌各碼頭眼線密佈,十分討厭。」
  「這艘船……」
  「船上的三位老弟是朋友,他們已和我取得連繫。」
  說話間,兩船開始靠攏。方士廷一躍過船。笑道:「你的消息也靈通哩,怎知我要在得勝門江濱備船遠行?」
  翻江鰲向三船夫打招呼,一聲呼哨,船向下航,說:「兄弟出城之後,找到兩位朋友,知道你在得勝門外江面,弄到五千兩黃金,因此心中一動,便到那一帶江邊察看,果然找到了昨天你雇來的船,恰好三位船夫都是兄弟昔日的朋友,如此這般一說,還不明白?」
  「呵呵!做賊的門道畢竟不同。你是第一個猜中小弟行蹤的人。」
  「好說好說。兄弟,要到何處去?」
  「小弟想回家一趟。」
  「老弟,千萬不可回家。」
  「怎麼啦?」
  「我也猜你要回家,雲龍雙奇的才智比愚兄高得多,他們恐怕已經早一步動身了。」
  「哦!這個……」
  「我們回頭。」
  「回頭?」
  「你聽說過魚洲其地麼?」
  「沒聽說過。」
  「從府城向東走,廿里是黃家渡市,再往東四十里是趙家坊,再東行四十里便是團魚洲,與饒州府旁余州府的余干縣交界,地處偏僻,鬼打死人,也是三不管地帶。在那兒躲上一千年,恐怕也無人發現。」
  「呵呵!真要躲上一千年,豈不要變成老不死的人精了?好,走!」
  「那麼,準備靠岸,從陸路走。」
  船向東岸靠,方士廷問:「張兄,七星盟的三爺紫燕姑娘,你知道麼?」
  「知道,這次鄱陽水賊火拚,便是她與雙頭蛟策動的。雙頭蛟湛兄利用走私船,藏在運白瓷土的運土船隊中,散佈謠言秘密遞送書信,搞得十分秘密而有聲有色。老弟,要不要去看看楊姑娘?」
  「不必去打擾她了。過些日子再說。」
  翻江鰲將船靠岸,把活艙門拉破,江水一湧,船漸向下沉。兩人提了包裹登岸,將船向外一推。
  「今早我得到消息,五更天曾家被一個女兒鬧得天翻地覆。」翻江鰲信口說。
  「是什麼人?」方士廷也信口問。
  「是一個白衣姑娘,找曾鞏討取你的消息,姓龍。」
  「哦!是龍飛的妹妹找來了。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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