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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火焚玉虛


  木造的樓房最經不起火攻的,儘管雲霧谷中的濕氣甚重,燃燒不易。
  果然不出大妖仙所料,張文季找上了陰煞仙姑。
  二進殿的右偏有四個黑龍幫的高手,在外側嚴密把守,四支劍光華閃爍,四高手像四個門神金剛,任何人接近至外圍,必定受到四支劍的瘋狂搏殺。
  前面草叢中,突然飛起一個人的形影,隨著一陣濃霧湧來的上方,手舞足蹈凌空下搏。
  四高手只看到霧影上方有人下搏,朦朦朧朧難辨實影,不加思索地怒吼一聲,四劍兇猛的撲出、匯聚,劍氣似殷雷一般全力一擊。
  霧影下方,人影貼地射來,淡青色的身影依稀難辨,七星寶劍幻化出一道虹,閃電似的接近右外側的兩高手,青虹猛地分張。
  四支劍幾乎同時貫入撲下的人體,四高手一擊便中,四人並肩出劍,幾乎擠在一起,四支劍森森如屏,沒有人能從森列的四支長劍射出下逃生,一擊即中。
  同一剎那,貼地而來的青虹分張,無情地砍落兩高手後面的左腿,齊膝斷落,重心頓失,人向下挫。
  同一瞬間,一聲沉喝,另兩名同伴還不知同伴斷腿,青虹一升、一沉、一收,兩人的脊肋幾乎同時被劍剖開,內臟外溢。
  四高手幾乎同時栽倒,兩個倒在一具死屍上。
  四支劍分別貫入死屍上,那是玉虛宮派在外圍的伏哨,隨雲霧拋出三丈,掉落時被四支劍聚集貫入體內。
  青影是張文季,劍劈四高手立即電射而退,隨即重現在偏殿的側門,手中有五束乾草捆制的引火物,迅速取出火摺子,火刀一敲火星跳飛,點燃了火媒,撮口一吹,火焰驟升。
  叱喝聲如沉雷,裡面的人怒吼著搶出。陰煞仙姑與副幫主洪斗最快,並肩領先搶出。
  「該死的孽畜!」陰煞仙姑厲叫,灰霧怒湧,與外面湧來的霧氣匯合,向剛點燃草束的張文季湧去,空間裡流動著若有若無的怪味。
  張文季已打破三座大窗,將五支熊熊的火把投入,一聲長笑,在灰霧湧到之前一閃不見了。
  「先救火!」洪副幫主向跟來的七名手下急叫,隨陰煞仙姑無畏地隨灰霧衝去。
  「救……我……」斷了腿的人,跌坐地下狂叫呼救。
  自顧不暇,哪有功夫救火?
  一枚雙鋒針破空而飛,是從消失逸去的張文季手中發出的,針出手在長笑聲發之後,那是奪自大乾坤手黨羽的霸道暗器。
  洪副幫主命不該絕,大概注定埋骨處不在雲霧谷,衝出發劍攻擊青影時,突然眼睜睜看到青影倏然消失,只驚得心底生寒,以為青影是鬼物,百忙中半途收招,同時急急伸手拉住正在作法的陰煞仙姑。
  「小心他也會法術……」洪副幫主一面伸手,一面急叫,伸手時身形也隨著側移,馬步也向左移動。
  本來射向心坎的雙鋒針,也因之而失去準頭,「嗤」一聲擊破護體神功,貫入右胸外側,無意中逃過大劫,針入體四寸多一點,五寸雙鋒針幾乎全部沒入胸腔,勁道之猛無與倫比。
  洪副幫主沒看到雙鋒針,卻知道右胸側的輕微一震十分不妙,護體神功倏散,還沒感到痛苦,他便知道被暗器擊中了。
  沒拉住陰煞仙姑便斷然向下一仆,奮身急滾,強忍突然光臨的劇痛,滾至不遠處的院牆下。
  「帶……我……走……」吃力地爬起的洪副幫主,抓住恰好在旁的一個爪牙衣袖:「逃……逃……回袁……袁州……」
  不遠處傳來兩聲慘號,大概有兩個人完了。
  爪牙無暇多想,急急背起洪副幫主,丟下同伴不管了,背著人匆匆乘亂逃離了現場。
  陰煞仙姑也不笨,不進反退,向下一挫,快速地倒退入湧騰的雲霧中。
  有人能跳入破窗救火,張文季來去如電,把守著三個破窗口,來一個殺一個,劍下沒有一招之敵。
  如果發現窗內有人影,毫不遲疑用飛蝗石攻擊。這種夜行人使用的問路石不是暗器,只是極普通的小石子,隨地皆可撿用,必要時可以撒出一把有如飛蝗,所以稱為飛蝗石,但在高手的強力勁道發射下,同樣可成為致命的武器。
  張文季用竹管噴豆,也可以在三丈左右殺人,飛蝗石在他手中,威力更是驚人。
  阻止救火的策略十分成功,卻被洪副幫主和陰煞仙姑乘機逃掉了。
  大火一發不可收拾,在其他救應的人趕到之時,地上已擺了十一具屍體,其中有八具是黑龍幫的人。
  玉虛宮的四位妖仙,只有二十餘名可以派用場的男女弟子,其餘二十餘名執役的奴婢,只會一些普通防身拳腳,對付野獸或許能應付,對付武功高強的入侵者卻無能為力。
  救火如果沒有外人干擾也許派得上用場,有人在旁不斷搏殺,死了五六個之後,便沒有敢不顧性命救火的了。
  黑龍幫的殘餘,早已逃了個無影無蹤,大難來時各自飛,三五個人脫身是很容易的,因為張文季的主要目標不是他們,正好乘機遠走高飛,讓四妖仙擋災理所當然,事實上他們死傷殆盡,想盡力相助也無能為力。
  玉虛宮的人,也大難來時各自飛。
  沒有人再笨得出面救火,事實也沒有幾個人可用了,杯水車薪,如何搶救。
  幸好玉虛宮四周,設有防火地帶,有一圈寬廣的空地,與繁茂的樹林隔離,這是建屋在山林中,必須備有的防火設施,因此大火不致於相互波及。
  連小石峰也成了火峰,石隙間的草木著火,便向上迅速蔓延,起雲亭陷入烈火熊熊中消失了。
  十餘名男女在宮中的空地上,氣憤填膺眼睜睜看到花半生心血,建來享下半世厚福的宮觀,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
  四妖仙都在,老四陰煞仙姑面對火場痛哭失聲。
  「都怪我……都……怪我……」她掩面尖叫:「我……我惹來的橫……禍飛……災……」
  「該怪罪該萬死的洪副幫主!」二妖仙爆發似的怒吼,「昊天教主受命幫助大乾坤手,爭奪江湖霸主,他們的成敗與我們毫不相關,事急臨時要求我們助一臂之力,事先又不把張小狗的底細相告,出師不利他就應該留在潛龍精舍有難同當,卻溜之大吉跑來這裡脫身事外,把災禍帶來,毀了我們的根基,實在可惡!」
  「不要怨天尤人了,二師兄。」三妖仙鐵青著臉道:「根基已經毀了,現在該討論來日該怎麼辦。目下完全責怪洪副幫主,並不公允,畢竟咱們替嚴家辦事,確也得到不少好處,有洪副幫主替咱們說話,嚴家對咱們玉虛宮可說有求必應,他事急要求師妹助他一臂之力,也是人之常情,成敗的責任不需他一力承擔。而且,他的人也死傷殆盡,他也丟了半條命,咱們責怪他有失公允,也無濟於事。」
  「罷了,先離開再說。」大妖仙洩氣地說:「天啊!舉目江湖,沒有任何人敢在咱們雲霧谷四妖仙面前充人樣,一個太歲張就毀了咱們名震天下的基業,真是從何說起?這狗東西到底是何來路?」
  「咱們會找他算帳的。」二妖仙咬牙切齒,晃動著大拳頭,像向烈火發誓。
  「他同樣會找我們的。」三妖仙苦笑:「你以為他殺了咱們一半人,放了一把火,就遠走高飛溜之大吉嗎?他會如此虎頭蛇尾嗎?」
  「咱們目下人手集中,志在復仇,他見好就收乘機溜走,很久沒有聲息,他一定逃出谷了。」大妖仙張目四顧,火場外草木紋風不動看不見移動的形影。
  「是嗎?」百步外傳來清晰入耳的語音,但看不見人影,「不殺光你們,我太歲張是不會走的。張某對忽視警告的人,決不寬容,你們既然拒絕交出解藥,在下就有了大開殺戒的正當理由。」
  十四個人在大妖仙手式一揮之下,憤怒如狂向語音傳來處飛掠而進。
  草木森森,鬼影俱無。
  十四個人衝入林中,兩面一抄向裡急搜,這一帶的樹林曾經整修,林下沒有橫枝,野草也短而稀少,人藏身在內,難逃十四雙銳利而且地形熟悉的目光。
  右面走的最後一男一女,突然發現右側不遠處,高僅及脛的短草稍有一動,驚覺地扭頭察看。
  「我在這裡!」左側卻傳出急叱聲。
  及脛的短草叢中青影暴起,聲到人及,像一頭從草中躍起,撲向小鹿的餓豹,速度之快撲勢之猛,似已目力難及無可抗拒。
  兩男女剛駭然轉身,餓豹已到了眼前,他們所看到的是,一個畫了花臉似人非人的怪物形影,已經沾上了身,雙手一張,兩人驚恐中伸出的劍被踢飛,每人的天靈蓋已被巨爪扣住向下掀,腦門一震便不知人間何世了。
  其他的人聽到叱聲,僅來得及注目回顧,已無法搶救,但見淡淡的青影將人撲倒,三跳兩跳便消失在林木深處,無法看清是人是獸或是鬼魅。
  叱喝聲的確是人發出,而且是張文季的嗓音,錯不了,人躲在幾乎不可能藏身的短草中,他們衝入時,根本不去注意不可能隱藏的短草叢。
  扶起兩個男女,已用不著施救了,腦袋被巨爪抓裂了顱骨,天靈蓋變了形,口中有氣出無氣入,拖延了片刻便斷了氣。
  「他要逐一消滅我們。」二妖仙悚然說,「用這種毫無英雄氣概的偷襲手段行兇,這狗東西憑什麼能混到震撼江湖的聲威?根本就是只會偷偷摸摸,偷襲暗算打爛仗的混混。」
  「哈哈哈哈……」
  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閃出畫了鬼臉的張文季,笑聲震耳欲聾,道:「陰煞仙姑與洪副幫主,在食廳所施的伎倆決不比在下高級。當太歲張毀滅九華雲霧谷玉虛宮,殲除玉虛宮四妖仙的消息傳出江湖,誰管我太歲張是如何殲除你們的?我保證喝彩的人多得不可勝數。你不否認我太歲張是單人獨劍闖宮的吧?」
  「狗東西!你誇口誇得太早了。」大妖仙厲叫,手一指響起一聲霹雷,一道白虹破空矢矯而起,透過樹隙向二十步外的張文季飛射。
  三妖仙同時電掠而去,三袖齊飛暗器如暴雨。
  「什麼東西!」張文季冷叱,左手一抄,一股奇異的勁氣狂捲而出,再一聲沉叱,勁氣裹住了破空而至的白虹,信手一揮,白虹旋走折回,速度加快了一倍。
  「師弟小……心……」大妖仙駭然狂叫,但小心兩字突然變得歎弱無力,絕望的表情令人惻然,似已知道叫得太晚無能為力。
  白虹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光芒因速度加劇而稍弱不易看清虹影了,速度太快目力自然大打折扣。
  右方衝進的二妖仙,沒料到白虹突然轉向,眼角剛看到朦朧的光影,白虹已經貫入左肋。
  是一把八寸長的靶莖無鍔小飛劍,貫入左肋直透胸腔深處。
  一聲長笑,張文季一閃不見。
  「呃……我……」二妖仙突然向前一栽,摔倒在樹幹下掙命。
  大妖仙五內如焚,飛劍反而把自己的二師弟殺死了,心中一急便失去理智,一聲厲嘯,大袖一揮風去八步,身形突然御風流逝,一閃即沒。
  小溪流飛珠濺玉,從山峽瀉入谷底的深潭,激流衝下亂石嵯峨的陡坡,水聲嘩嘩掩蓋了其他的聲浪,這裡毫無秋天的氣息,倒像是春末草木繁茂的季節,群山深處,別有洞天。
  溪中段的一座兩丈高,方圓三丈餘的巨石頂端,擱了一塊磨盤大的小石,上面覆蓋著一件淡青色的男裝上衣,四周散放著一些小石、樹枝、鮮苔、風化的獸骨……
  總之,決不是自然存在這裡的東西。
  一道淡淡的,挾著霧氣而來的暗青色氣漩,貼樹梢冉冉而至,真有排雲御電的聲勢,突然向下一沉,隱沒在五丈外溪岸的亂石叢中。
  溪岸怪石森然羅列,一座座長滿鮮苔的巨石有如猿蹲虎踞,石下茂草叢生,籐蘿蔓牽,氣旋消失,所挾的霧氣反而逐漸轉濃。
  片刻間,霧鎖溪岸,而且霧影中傳出極為怪異的聲息,像是力竭的猛獸呼吸喘息,也像是簌簌天風掠過荒原曠野,令人入耳驚心,毛骨悚然,心中發虛。
  藏身在陌生不測的地方,就會有這種恐慌的情緒反應發生。
  巨石已隱沒在霧影中,卻幻現一團奇異的朦朧光影,似乎四周的濃霧受到聚集的光源照射,形成一團球形的大光圈。
  電光一閃,金蛇亂舞,驀地一聲霹靂,球狀霧光因而被撼動,激光明滅不定,分裂的金蛇也旋起旋沒,天宇下出現了極為詭異的變化,各種怪異的聲息、閃光,突然強烈數倍。
  巨石頂散佈的小石、樹枝、鮮苔、獸骨……逐一飛起、爆炸、成為灰燼隨風消散,一次次閃光急明急滅,爆炸的火星在濃霧中,像是飄浮的鬼火。
  片刻,又片刻,各種聲息倏然消失,各種閃光也不再出現。
  霧影中升起第一道黑色氣旋,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最後增至七八道,夭矯如龍,氣旋中不時出現閃爍的星光,漫天旋舞似在尋找某些目標。
  驀地響起一聲怪異的金鳴,是金鐵有韻律的敲擊聲,一聲比一聲震耳,最後像是滿天全是不可思議的金聲玉振,令人一聽就心跳加劇,再一聽就腦中轟鳴。
  的確是用鐵器敲擊寶劍的聲音,只是多了一種可怕的震撼身心的異力。一道氣旋陡然洩落,散成點點星火消失了。
  接著第二道氣旋洩落,第三道……
  異聲四起,像是鬼哭神號!
  擊劍的金鳴逐漸轉劇,震撼身心的異力也逐漸增強。
  傳出一聲可怖的厲吼。
  一道淡紅色的氣旋直射巨石頂端,激光一閃,眩目生花,接著一聲霹靂,激光爆發亮度增加數倍,似乎天動地搖,連水聲也亂了常規,溪中的亂石似乎也在跳動。
  霧氣徐徐消散,一切異聲皆已消失。
  大妖仙出現在巨石頂端,仍保持著出劍的強勁有力姿態,道袍迎風徐揚,雙手握劍絲紋不動。
  劍光所指處,正是石頂的磨盤大石塊,掩蓋在石塊上的衣衫已成了灰燼,石塊也崩裂成無數拳大的碎屑,有些已化為石粉飛散去。
  妖道在石塊上進攻,這一擊石破天驚。
  張文季也出現在石上,七星寶劍貫入大妖仙的右脅,左手有一把小刀,也保持出劍的姿態。
  他是用小刀敲擊七星寶劍,以元神御音,用聲音煉神克敵。
  聲與光,皆是最可怕的殺人利器,比刀劍更厲害千萬倍。當然,不會用又另當別論。
  獅子吼可以殺人或度人,普通人喊破了嗓門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溪對岸與溪中的亂石中,共擺了五具男子屍體,另外兩具已被溪水沖下,沉入下面的深潭。
  這是說,雙方鬥法的結果,共死了八個人。
  大妖仙也是其中之一,是唯一被兵解的人。
  「貧道三十……三十年來,未……未逢敵……手……」大妖仙嘎聲說,嗓門完全走樣:「你……你是何……何人門……下……」
  「成德隱元之天太一練氣士。」張文季一字一吐。
  「括蒼……山洞的……柳……道人?」
  「正是他老人家。」
  「你……用邪術殺……我,你……你……師父……該……該受天譴……」
  「廢話!元神外附,怎算是邪術?閣下,你輸不起。」張文季厲聲反駁。
  「天啊……我……我竟然毀……毀不了你外……外附的元神……」
  「所以你只能稱妖仙。」
  「罷了……唉!」
  最後一聲唉,像是突然崩斷的琴弦,聲絕音止,妖道像是突然凍結僵死了。
  張文季這才挺身拔劍,左手收了小刀,一把抓住妖道的背領,三兩起落便到了溪岸,將屍體放下,抹下妖道怒睜不閉的眼皮,收劍走了。
  三妖仙與老四陰煞仙姑,只有一男一女兩弟子跟隨,淒淒惶惶沿山谷小徑飛奔,要出谷另謀生路。
  谷中大火徐熄,壯麗的玉虛宮已成了一堆灰燼。
  將近谷口,逃生有望。
  谷四周峰巒插天,這是唯一的出入口。
  將基業建在死谷中,注定了經不起攻擊的命運。
  「但願大師兄能殺了他。」三妖仙愴然歎息,「不然,咱們重建玉虛宮無望。」
  「三師兄,嚴家會撥巨款給我們重建的。」陰煞仙姑信心十足,「一幫一會仍然需要我們相助,洪副幫主仍然是我們可靠的靠山。」
  「不可能了,師妹,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三師兄的意思是……」
  「我們已經勢孤力單,除了正式投靠嚴家之外,已無路可走,嚴家肯支持兩手空空的人嗎?」
  「那……三師兄的意思……」
  「等大師兄出來再說,趕兩步在谷外等候……」
  谷口的小徑中,張文季像把關的天神,臉上仍然是鬼面孔,花花綠綠猙獰可怖。
  四人心膽俱寒,僵住了。
  「你……你怎麼在……在這裡?」三妖仙大駭,嗓音大變,「你……居然能……能輕易擺……擺脫大師兄的攝……攝魂搜魄術……」
  「擺脫他?開玩笑!」張文季冷笑,「攝魂搜魄術不算上乘,你那位大師兄只修至攝搜三屍神形影的境界,修為不夠,根本禁不起外力的干擾,一擾便神屍不分,心浮氣躁行險一擊,下乘得很。」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閣下,你們招惹了我,注定了是天生的大輸家。」
  「他……他他……」
  「兵解歸天,輪到你們了!」
  「你……幾乎殺光……殺光了我們的人……」
  「不是幾乎,而是必須殺光。」張文季厲聲說,「嚴家父子倒台,但只是暫時失掉權勢而已,他父子的人手一個不少,袁州城嚴家依然金銀珍寶堆積如山,要不了多久,他父子二人東山再起指日可待。一幫一會和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人,早晚會重行出來殘毒天下。在下即將歸山參修上乘,而在下的朋友仍然需在江湖行道,我要替朋友剷除你們這些威脅他們生存的人,所以必須殺光你們永除後患。你們四個人,生死簿上諸位的大名已勾。」
  「你……」
  「少廢話,在下成全你們,給你們兵解的機會,四劍聯手仍可一拼,上!」
  斷喝聲中,七星寶劍出鞘作龍吟,他那殺氣騰騰的魔鬼形象,似乎更為恐怖更為駭人。
  人都快被殺光了,四個人哪還有拼的勇氣。
  「閣下,不要趕盡殺絕……」
  「對某些人來說,斬苗挖根是必要的,所以說斬草不除根,萌牙復又生。大奸大惡天生的禍毒血脈與生俱來,而且傳至後代,不斬盡殺絕,即使近期內子孫不至為禍天下,但終有一天會掀起滔天狂禍,也許在百年後或千年後禍毒血脈復發,一定會復發的,早晚而已。」
  「張爺,何必呢!」陰煞仙姑鼓起勇氣上前打交道,美麗的面龐春意盎然,「據我所知,太歲張似乎這四年來從來沒開過殺戒。」
  二十來歲年屆花信的女人,身心完全成熟,本身就具有令男人心蕩的風情。如果生得美,再加上性格妖媚放蕩,一道眼波一抹媚笑,即足以使男人神魂顛倒。不需要多用媚功,就可以征服男人。
  陰煞仙姑知道此關難過,改用冶蕩的媚功孤注一擲,她臉上的冶艷媚笑,很少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不至於狠心辣手摧花。
  男人與男人之間,也很少出手打笑臉人。
  男人與女人之間,差別更為顯著,除非那男人真的冷血或白癡,決不會給媚笑如花投懷送抱的美麗女人一頓痛打。
  「以往確是如此。」張文季根本不理會她的冶蕩媚笑,說的話硬梆梆,「四年來,在下與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他們有種搶劫四大奸惡,表示他們是英雄好漢,在下不會殺死這種人。你們不一樣,我有製造鋤除你們的機會和借口,雲霧谷玉虛宮的毀滅,是你們自找的,我曾經給你們活命的機會,你們已經悍然拒絕了,所以就會有今天的結果。」
  「你不會殺我。」陰煞仙姑已接近至一丈左右,臉上的媚笑更動人了。
  「是嗎?」
  「因為你心須得到解藥。」
  「世間就有你這種愚蠢的人,我可憐你。」張文季獰笑,「你誤傷了青城三妖女的師叔,而我是她們的仇敵。討解藥是借口,你還不明白嗎?難怪你注定了是死人,你那些人死的真冤。不錯,我曾經因此而有所損失。」
  「怎麼說?」
  「為了分心對付你們,而讓我主要殲除的洪副幫主逃掉了,不過,以後還有機會,除非一幫一會的人,永遠躲在江西嚴家不出來,死在嚴家不再為禍天下。唔!你要用寒魄陰功走險了,已發覺媚功對我無效,我練的是童子功,動手吧!我讓你全力施展,我要你施展至巔峰狀態,再一劍刺死你。你的大師兄很不錯,我也是讓他全力施展後,三招超度他的,兵解是他最後的歸宿,你也是。」
  「放我們一條生路。」陰煞仙姑絕望地哀叫。
  「不,我一定要屠光你們。」張文季斷然的拒絕。
  「我們認栽……」
  「我一定會冷酷無情的殺死你們。」
  「殺人不過頭點地……」
  「你就是磕一千一百個頭,我也會毫不留情的一劍殺死你,你向我下毒手,也是出手冷酷無情。」
  「我給你解藥。」
  「給我你可以活命,但必須斷一手一腳。為了你逃離潛龍精舍,有不少人因你而斷了雙手或雙腳,為了公平起見,你得陪他們做伴,斷哪只手哪只腳,你可以選擇。我的劍是昊天教主的七星寶劍,非常的鋒利,不要怕,不怎麼痛的。」
  「我跟你拼了!」陰煞仙姑絕望地厲叫,奮不顧身兇猛的撲上了,雙手箕張硬向劍尖上闖,一抓之下,十道青濛濛的冷芒激射,射向他的胸腹。
  同歸於盡的意圖十分明顯,劍入胸,寒魄陰功也將同時射中他的胸腹。
  劍在疾吐,光華迸射,劍氣爆發似殷雷,狂猛的劍氣震散了十道冷芒,寒濤一湧而散。
  陰煞仙姑高聳挺秀的酥胸,沒撞上劍尖,反而被無窮強勁的劍氣,震得急急倒退。
  七星劍劃出一道美妙的光弧,激升翻騰直上高空。
  「啪噗噗啪……」一陣急劇的拳掌著肉聲暴響,張文季拋劍切入,拳飛掌劈,剎那間十餘記重擊、記記著肉,無情的落在陰煞仙姑的兩頸側,兩肋、小腹……
  一擊即退,恰好接住翻騰急落的七星寶劍。
  「嗯……呃……」陰煞仙姑抱住小腹跪在地上,再扭身滾倒痛得畏縮成圈。
  劍向不遠處臉無人色的三男女一指,作勢衝上揮劍。
  「貧道認栽……」三妖仙快要崩潰了,丟掉劍張開雙手,「我們只能算是潛龍精舍的助拳人,沒有理由替昊天教主擔冤挑債。」
  「斷一手一腳絕不留情。」張文季凶狠的說,冷然向前接近。
  「那就殺了我,不怨你。」三妖仙狂叫。
  一男一女兩弟子,脫力的丟劍乾脆爬下了。
  「那就成全你,殺你這種人我不會手軟。」
  劍光一動,三妖仙閉上眼睛等死。
  「小子,你不能這樣殺一個與你沒有深仇大恨的人。」奔到的十方瘟神急急地說道:「儘管你是黑道之霸,但我希望你是一個受到各方尊敬的大霸。」
  「老鬼,我不要斷手斷腳,你不要落井下石。」三妖仙睜目狂叫,「我寧可他讓我兵解。」
  兵解,是修道人五行大劫之一。據說三魂七魄會另覓有根基的軀殼,重行修煉,前世的道基不會消滅,積修遺傳給新的軀殼。
  但兵解必須經手他人,自己不能用五行之屬(刀兵屬金)自殺。
  當然,除非萬不得已非死不可,不然誰也不想經歷五行浩劫,畢竟前生後世的事確是渺茫。
  有些明智的修道人,對前生後世的事存疑,甚至不信有轉生的荒唐事,他們修真中希望能永保健康,這一生能長命百歲已於願足矣,根本不妄想成仙白晝飛昇。
  永保健康長命百歲,追尋宇宙的奧秘,發掘先天具有而失去的潛能,這才是修道人真正的目的。
  而上千個修真之士(非天師道的道士),真正具有這種目的與智慧的人,恐怕找不出一兩個。
  張文季收了劍,一耳光把妖道打倒在地。
  「我偏不殺你。」他又加上一腳,把妖道踢得狂叫著滾了一匝,「我留你去找一幫一會的人,離開嚴家的金城湯池,在江湖和我玩命,快滾!」
  陰煞仙姑連滾帶爬,急於逃命。
  「你不留下解藥就敢走?」張文季搶出,一把揪住陰煞仙姑的髮髻倒拖了兩步,「我要把你剝光,赤身露體拖你走,然後把你身上所有的毒藥解藥,一樣樣往你肚裡塞,直到有滿意的結果才罷手,但願那時你仍然留得命在。解藥!」
  將人向前一推,陰煞仙姑向前一栽。
  「我發誓,我一定要殺死你!」陰煞仙姑狼狽的爬起,從百寶法袋中掏出一隻小瓷葫蘆丟給他,發瘋似的大叫,「今天你不殺我,將是你平生所犯的最大錯誤,這世間有我就沒有你,你給我牢牢的記住!」
  「我一定會記住的。」張文季冷笑,「份量?」
  「一顆就可,把其他的還給我。」
  「休想。」
  「下次我會用另一種毒殺死你。」
  「我也記住了。」張文季向十方瘟神打手示意,「扣留這騷道姑,制住穴道。荀姑娘病毒離體,才能讓他走。」
  十方瘟神大手一伸,食中兩指點在陰煞仙姑的脊中穴上,一把將人挾住,拖了便走。
  三妖仙帶了男女兩弟子,不再等候師妹,慌慌張張溜之大吉,跑得飛快。
  張文季三個人返回陵陽鎮,仍然住進福星老店。
  一進鎮口,便感到氣氛不對,鎮民神色惶然,見了他們便爭相走避。
  他們昨晚在雲霧谷外,虎嶺的一家農舍借宿,讓荀姑娘養息以恢復元氣,並不知道鎮上所發生的事。
  剛安頓畢,扮成鎮民的四海游神公孫皓,便神不知鬼不覺溜進他的客房。
  「哦!公孫老哥,怎麼一回事?」張文季搶著問,一進鎮便知道出了事故。
  「兄弟,你沒趕上。」四海游神語氣中有遺憾,「三眼功曹一群人,今早拂曉攻入潛龍精舍。」
  「結果如何?」
  「潛龍精舍抵抗十分微弱。」
  「糟!大乾坤手那些人溜掉了?」張文季一聽便知道結果,「無法把一幫一會引出來了,這傢伙可能往袁州嚴家一躲,要老死在嚴家啦!」
  「那可不一定哦!嚴家父子雖然在朝廷暫時失勢,早晚會東山再起的。就算在朝廷無法復起,但以他父子的財勢,改向培植江湖勢力下工夫,雄霸江湖游刃有餘。扶不起大乾坤手,他們會另外找扶得起的對象合作,一幫一會定會出來活動的,江西嚴家不是養閒人的地方。」四海游神有條不紊分析情勢,「兄弟,恐怕咱們的處境最為險惡呢!」
  「想必如此。」張文季點頭,「太歲張、尚義小築、天垣宮,甚至於俠義道群雄,都是妨礙一幫一會發展的阻力,如果不集中全力除去障礙,便不易找到敢與他們合作的人。潛龍精舍怎樣了?」
  「那裡面有通向遠處,工程浩大的地道。人一攻入,人便從地道走掉了。尚義小築一群傻瓜,唆使天垣宮的人放火,三眼功曹也可能暗中授意他的人用火攻,眼巴巴等昊天教主那些人衝出突圍。結果,只殺了一些小爪牙,重要的人物一個也沒有出來,勘查火場才發現五處地道入口。昊天教主早就作好事急逃生的準備,我想他的對象應該是怕被官兵圍剿,沒料到居然派上了用場。兄弟,咱們怎辦?下一步棋如何走?」
  「大家回家歇息一段時日,以後再相機行事。江湖亂局已顯,咱們一些還有正義感的人,愈混愈艱難,除非能昧著良心胡作非為,不然休想發展像樣的局面。」
  「兄弟,你知道,咱們十幾個弟兄,是不可能做昧良心的事的。」四海游神苦笑,「愚兄往昔以游神自豪,以後也以游神自豪,神是不能昧著良心做事的,你也不能,兄弟。所以,還是暫時歇息一段時日,至於以後江湖會發生何種變局,誰也不知道。」
  「好,今晚我再和諸位兄長商量。」
  「我要知道你的打算,兄弟。」
  「我要把兩條龍引出來,不宰嚴家幾個惡跡如山的走狗混混,實在不甘心。」
  「那……你要兄弟們回家休息……」
  「我一個人方便些。」張文季鄭重的說,「我要以遊戲風塵的面目,和他們玩命。玩,必須心情開朗無所顧忌,人一多反而受制於人,就玩不出什麼好把戲了。」
  「愚兄還是不放心……」
  「放心啦!我會保持最佳的心情和他們玩。」
  「好吧!晚上見。咱們得從長計議,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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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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