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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面楚歌


  「是不是可能在路上遺失呢?」
  劉彪愕然,期期艾艾地說:「我……我想,大概不……不可能遺失的。」
  安平呵呵笑,說:「這就夠明白了,老兄。再就是遼壁寨只是一座小莊,既非金城湯池,也不是龍潭虎穴,只不過西南面有一條谷溝,凡是到那兒的人,便無所遁形.再就是谷溝中早年當地人士建了不少窯洞居住,建寨之後,窯洞遺跡猶存,殺了人將屍體往破窯裡一塞,可以說是毀屍滅跡的好去處而已。」
  「老弟,你說得令我毛骨悚然哩!」楊彪恐怖地說。
  「所以,兩位還是早早賦歸的好。」
  劉彪抱拳行禮,感激地說:「多謝老弟台指點,咱們確是及早離開是非場為上。多蒙老弟台臨危援手,此恩此德沒齒不忘,容圖後報。老弟如有暇途經華山,務請至舍下小作盤桓,當掃徑以待,幸勿令愚兄弟失望,愚兄弟即刻告辭南下,老弟珍重。」
  客套一番,互道珍重而別。安平見渡船巳駛至河心,正轉向下放,還得等候許久。頭上炎陽正烈,他只好仍在樹下等候。
  鼻中幽香漸濃,接著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必轉身察看,他已知道有兩名少女正向他接近,不由自主情緒開始緊張,提高警覺,全神戒備。
  他覺得來人在他的身後站住了,久久未聽到動靜。武林人對男女之防沒有平民百姓嚴重,因為練武的男女足以克制自己。同時,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有防身的能耐,因此不怕發生意外。但他年僅十九歲,並未正式在江湖中行走闖蕩,到底缺乏主動向異性打交道的勇氣和經驗,所以始終不敢轉過身來。同時,他並不知幻海山莊的人對他貿然出面排解的事是否懷有成見,只好故作不知,屹立不動。
  被人釘在身後的確不是滋味,久久,他忍不住了,萬一對方在身後弄手腳,豈不糟糕?
  他故意乾咳一聲壯壯膽,牽著坐騎舉步向碼頭走去。
  「青年人,是怕我們在後面暗算麼?」身後傳來悅耳的語音,是李姑娘在說話。
  他不得不面對應付尷尬的局面了,含笑轉身欠身道:「姑娘多疑了。在下認為,如果姑娘要控制在下,是用不著暗算的。」
  「閣下尊姓大名,能見示麼?」李姑娘沉靜地問。
  「小姓夏,名安平。請教兩位姑娘尊姓?」
  「妾姓李,名萱。那一位是敞師妹莊芬。」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說,衝口而出,太過唐突。
  「聽夏爺口氣,該是久仰敝師門吧?」李萱惡作劇地反問。
  安平臉紅耳赤,訕訕地說:「在下經商營生,從不在江湖中走動,只聽人提及貴莊的名號而已。」
  「但夏爺剛才用機智拆解兩位高手的搏擊,似乎不像是生意人,不錯吧?」
  「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五年前,在下隨親友在解州設店,承銷解州的鹽。爾後至南京廬州府經營布莊,專銷萬壽紬,舒城絹,以及絲布等當地名產,店號盛昌。幻海山莊位與廬山,與廬州府相距非遙,敝號在九江府及武昌府皆有分號,相信姑娘定不陌生。」
  李萱低頭沉思片刻,問道:「貴東主姓甚名誰?」
  「姓黃名昌齡。」
  「聽說,盛昌布莊有三位東主……」
  「二東主姓徐。三東主嘛,正是區區在下。」
  李萱粲然一笑,說:「原來是盛昌布莊的三東主,失敬了。貴店生意興隆,似乎並不以布莊……」
  「敝店不想瞞人,另有一家錢莊……」
  「莊號敬業,是麼?」
  「二東主徐敬業,以名為店號,分號遍設河南、湖廣、江西、南京、山東、浙江……」
  「但不及山西。」李萱搶著接口。
  「山西地近邊荒,不許設錢莊,姑娘大概不知底細,日後貴山莊如需銀錢周轉,在下願效微勞。」
  「妾身心領盛情。三東主既是生意人,今天的事,你似乎太過莽撞了。」
  「在下也是逼不得巳,姑娘尚請包涵一二。」
  「妾有一事動問,尚請掬誠相告。」
  「在下知無不言。」
  「貴店與京師八虎有何淵源?」李萱神色肅穆地問。
  京師八虎,指的是以劉瑾為首的八個太監,這八個傢伙把大明江山鬧得烏煙瘴氣,權傾天下。在正德皇帝未登極前,他們便已在京師橫行霸道了。正德皇帝登極後,這四年中,老二馬永成掌理東廠,老七谷大用掌西廠,幾乎一網打盡了滿朝的文武忠義大臣,兵部主事王守仁(王陽明),名將尚書馬文升,都御使楊一清等等文武名臣,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先後被殺的文武大臣,為數總在兩百名以上,小官更是數不勝數。
  劉瑾本姓談,是興平的無賴地痞,跟隨一個姓劉的中官混入皇宮,改姓易名,曾經一度犯了死罪,孝宗皇帝卻赦免了他。他奉命侍東官,專門勾引還是東宮太子的正德皇帝為非作歹。等到他開始弄權,不得了,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公然賣官鬻爵,招納亡命,搜刮天下奇珍異寶,外結江西的寧王和寧夏的安化王,掌握了兵仗局,收買了兩湖鎮監潘午、蔡昭。廣羅羽翼。大肆殘害忠義賢臣,收拾那些膽敢抗拒他的各地大小官吏,招兵買馬,準備推翻大明皇朝,自己做皇帝。
  他加緊控制東西二廠,兩廠的特務遍佈天下各地。兩廠的主事大概知道情形不妙,首先是西廠的谷大用自己暗中培植實力,準備應變。劉瑾羽翼已成,豈有不知之理?立即在去年八月成立內廠,自己親自掌理,派親信在江湖中物色江湖大豪,跟隨在他身旁邊保鏢的人中,以八僧九道十八豪傑的功藝最高。不時派遣他們到各地搏殺亡命在外的忠義名臣後裔,刺殺遣戌在邊荒的待罪賢臣。內廠的鷹犬人數上千,在各地搜刮金銀珠寶,收買江湖敗類,殘殺那些不甘屈服的人,鬧得天下洶洶,怨聲載道。在京師,鬧得更是天怒人怨,將寄寓京師的人全部逐走,以免反對他的人混入行刺,成千累萬的人流離失所。將所有的寡婦全部強
  被人釘在身後的確不是滋味,久久,他忍不住了,萬一對方在身後弄手腳,豈不糟糕?
  他故意乾咳一聲壯壯膽,牽著坐騎舉步向碼頭走去。
  「青年人,是怕我們在後面暗算麼?」身後傳來悅耳的語音,是李姑娘在說話。
  他不得不面對應付尷尬的局面了,含笑轉身欠身道:「姑娘多疑了。在下認為,如果姑娘要控制在下,是用不著暗算的。」
  「閣下尊姓大名,能見示麼?」李姑娘沉靜地問。
  「小姓夏,名安平。請教兩位姑娘尊姓?」
  「妾姓李,名萱。那一位是敞師妹莊芬。」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說,衝口而出,太過唐突。
  「聽夏爺口氣,該是久仰敝師門吧?」李萱惡作劇地反問。
  安平臉紅耳赤,訕訕地說:「在下經商營生,從不在江湖中走動,只聽人提及貴莊的名號而已。」
  「但夏爺剛才用機智拆解兩位高手的搏擊,似乎不像是生意人,不錯吧?」
  「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五年前,在下隨親友在解州設店,承銷解州的鹽。爾後至南京廬州府經營布莊,專銷萬壽紬,舒城絹,以及絲布等當地名產,店號盛昌。幻海山莊位與廬山,與廬州府相距非遙,敝號在九江府及武昌府皆有分號,相信姑娘定不陌生。」
  李萱低頭沉思片刻,問道:「貴東主姓甚名誰?」
  「姓黃名昌齡。」
  「聽說,盛昌布莊有三位東主……」
  「二東主姓徐。三東主嘛,正是區區在下。」
  李萱粲然一笑,說:「原來是盛昌布莊的三東主,失敬了。貴店生意興隆,似乎並不以布莊……」
  「敝店不想瞞人,另有一家錢莊……」
  「莊號敬業,是麼?」
  「二東主徐敬業,以名為店號,分號遍設河南、湖廣、江西、南京、山東、浙江……」
  「但不及山西。」李萱搶著接口。
  「山西地近邊荒,不許設錢莊,姑娘大概不知底細,日後貴山莊如需銀錢周轉,在下願效微勞。」
  「妾身心領盛情。三東主既是生意人,今天的事,你似乎太過莽撞了。」
  「在下也是逼不得巳,姑娘尚請包涵一二。」
  「妾有一事動問,尚請掬誠相告。」
  「在下知無不言。」
  「貴店與京師八虎有何淵源?」李萱神色肅穆地問。
  京師八虎,指的是以劉瑾為首的八個太監,這八個傢伙把大明江山鬧得烏煙瘴氣,權傾天下。在正德皇帝未登極前,他們便已在京師橫行霸道了。正德皇帝登極後,這四年中,老二馬永成掌理東廠,老七谷大用掌西廠,幾乎一網打盡了滿朝的文武忠義大臣,兵部主事王守仁(王陽明),名將尚書馬文升,都御使楊一清等等文武名臣,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先後被殺的文武大臣,為數總在兩百名以上,小官更是數不勝數。
  劉瑾本姓談,是興平的無賴地痞,跟隨一個姓劉的中官混入皇宮,改姓易名,曾經一度犯了死罪,孝宗皇帝卻赦免了他。他奉命侍東官,專門勾引還是東宮太子的正德皇帝為非作歹。等到他開始弄權,不得了,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公然賣官鬻爵,招納亡命,搜刮天下奇珍異寶,外結江西的寧王和寧夏的安化王,掌握了兵仗局,收買了兩湖鎮監潘午、蔡昭。廣羅羽翼。大肆殘害忠義賢臣,收拾那些膽敢抗拒他的各地大小官吏,招兵買馬,準備推翻大明皇朝,自己做皇帝。
  他加緊控制東西二廠,兩廠的特務遍佈天下各地。兩廠的主事大概知道情形不妙,首先是西廠的谷大用自己暗中培植實力,準備應變。劉瑾羽翼已成,豈有不知之理?立即在去年八月成立內廠,自己親自掌理,派親信在江湖中物色江湖大豪,跟隨在他身旁邊保鏢的人中,以八僧九道十八豪傑的功藝最高。不時派遣他們到各地搏殺亡命在外的忠義名臣後裔,刺殺遣戌在邊荒的待罪賢臣。內廠的鷹犬人數上千,在各地搜刮金銀珠寶,收買江湖敗類,殘殺那些不甘屈服的人,鬧得天下洶洶,怨聲載道。在京師,鬧得更是天怒人怨,將寄寓京師的人全部逐走,以免反對他的人混入行刺,成千累萬的人流離失所。將所有的寡婦全部強迫遣嫁,不准官民人等死後寄居,死後限三天內埋葬,不然舉火焚屍,令人破家。天下各地提起京師八虎的百姓,莫不變色掩耳而走.
  八虎的排名是劉瑾、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張永,天下間沒有人敢當眾提名道姓,一律稱他們為公公。八人得勢弄權,先是狼狽為奸,最後是互相猜忌.後來,劉瑾終於間接死在張永和馬永成之手。張永雖然名列八虎,其實他為人倒並不壞,天下間也只有他一個人敢和劉瑾相抗,也只有他一個人敢在皇帝老爺面前揍劉瑾。
  這兩年,曾經有幾位江湖奇人混入京師謀刺劉瑾,可惜防範太嚴,京師不易藏身,一切消息不易獲得,而劉瑾的手下鷹犬卻個個藝高功深,不但行刺不成,反而犧牲了不少英雄豪傑。
  安平聽對方提起京師八虎,冷然注視對方片刻,方一字一吐地說:「夏某是本份人,不托庇權貴,不詐欺小民,只問生意,不論其他。」
  姑娘冷笑一聲,不友好地問:「京師大昌錢莊與寶泉局公私一家,大昌的主子是劉瑾。而本姑娘知道貴號與大昌往來密切,有說乎?」
  安平劍眉一軒,明朗道:「錢莊之間,彼此不可能沒有往來。大昌既然是劉太監的金銀秘密周轉站。敝號不敢不接受大昌的銀票。在商言商,姑娘不是商場中人,不應苛責敝號的所為。」
  「你敢公然叫劉瑾為太監,似乎……」
  「他本來就是太監,為何叫不得。」
  「本姑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在下如能辦到,願效微勞。」
  「大昌在銀票與九江的貴號周轉麼?」
  「有,每月至少五至六批,經常有三萬兩以上的交易。」
  「本姑娘下月將返回江酉,屆時將專程至貴號拜會。」
  「不敢當。」
  「希望三東主下月能在九江相晤。」
  「在下當盡可能至九江恭候。」
  「屆時希望三東主能將持票至貴號兌款的人的名單,交與妾身。」
  安平堅決地搖搖頭,說:「李姑娘,此事恕難遵辦。」
  李萱臉色一沉,嬌艷的臉蛋湧起了無邊殺氣,不再可愛啦,厲聲道:「姓夏的,你是拒絕了麼?」
  夏安平也臉色一變,恍然地說:「原來百靈神丹的陰謀,是因在下而設的。只是在下感到有些奇怪,這次我從池州府返鄉,迢迢萬里旅程,任何一處諸位皆可下手,為何遲至今天方暴露你們的陰謀?」
  「你三東主算不了什麼,了不起隨貴店的幾個保鏢學了些防身拳劍而已,用不著在你身上費工夫。反正你每年六月,必定返家和家族設法和解早年的仇恨,早晚逃不過幻海山莊布下的天羅地網,在這兒下手似乎還嫌早了一些呢,我們應該在遼壁寨找你的。」
  「為什麼?」
  「百靈子的神丹確有其事,那是專用來對付山海夜叉的。」
  「山海夜叉?」安平吃驚地問。
  「聽說過這位人物麼?」
  安平點點頭,說:「聽說是一位行蹤飄忽,水陸能耐超塵拔俗的黑道狂人。」
  「不錯,正是這個人,山海夜叉馮陵,他行蹤飄忽,神出鬼沒,無法找他。家師去年臘月,將他的一位知交好友以暗手法弄成肝癆痼疾,以迫使山海夜叉四出求醫,家師然後請出百靈子,在遼壁寨設下埋伏引他前來上鉤,此地地處邊陲,老魔難道不會疑心有人會設計擒他。」
  「你們已經出面,老魔難道不會疑心令師搗鬼麼?」
  「即使老魔知道,距廬山遠在萬里外,他藝高人膽大,必定毫不在意。因有我們出面,他反而放了心。這也就是我們為何提前找你的緣故,因為老魔已經在遼壁寨現身了。家師譽滿武林,俠名四播,除魔鋤奸,義無反顧。除老魔為世除害,問你要劉太監的爪牙名單逐個誅戮,也是一大功德,致有萬里山西之行,放明白些,三東主。」
  安平不為所動,沉著地說:「生意人信義為先,太監雖然天人共憤,但在下卻不能將名單交出,那會令敝號毀於一旦。三廠的人耳目眾多,風吹草動將有不測之禍。貴山莊高手如雲,令師警幻仙子藝臻化境,三廠的人如果暗中前往生事,不啻飛蛾撲火,如調動官兵入侵,貴莊可在事前安全撤離。但敬業錢莊設有十八處分號,養活數百老少婦孺,他們只有等死,天下雖大亦無容身之地。李姑娘,劉太監貪黷躁急,狼子野心,暴虐瘋狂,如能成事,天理何在?不出三年兩載,必敗無疑,殺幾個三廠的鷹犬,於事何補?何苦連累咱們這些奉公守法的生意人?」
  「本姑娘不聽你的廢話,只要你明確的回答。」李萱厲聲道,狀極不耐。
  安平仍然極力忍耐,沉靜地說:「殺一個鷹犬,京師依然會派一個來,甚至更多派三兩個,有何用處?反而冤死多少無辜。諸位是俠義英雄,於心何忍,尚請三思而行,凡事必須權衡利害……」
  「住口!你答不答?」
  「這就是俠義英雄的所為麼?」
  「說!」李萱咄咄逼人地叱喝,聲色俱厲。
  「在下的答覆很簡單,萬萬不能。」安平亢聲答。
  「那就怪不得姑娘了。」
  「你想麼樣?」
  「擒下你,不怕你不說。」
  安平丟掉韁繩,冷笑道:「幻海山莊的所謂俠義女英雄,只是些自以為是的冒失鬼。令師號稱一代高人,也只是一個不明事理目光短視的糊塗蟲,如此而已。你們是倚眾群毆呢,抑或是按江湖規矩和夏某較量?」
  「本姑娘自然給你公平一決的機會,按規矩這次你必須連接三場,如果你三場皆勝,今天不會再有人找你。」
  「好,但願姑娘言而有信。」
  安平沉靜地說完,走近老道插劍的柳樹下,伸手握住劍把,默運神功用柔勁一帶,劍一閃而出。他提劍走向廣場,立下門戶冷靜地說:「誰先指教?請。」
  兩艘渡船先後靠岸,客人紛紛登上碼頭,惶然繞道走避。其中有兩個花甲老人,還有一名村婦打扮的老太婆,卻從容地向廣場走來。
  李萱向一名侍女舉手一揮,說:「小瑞,去試他一試,但不可向他的致命要害處下手。」
  「婢子理會得。」侍女應喏著掠出。在安平身前丈餘止步,冷然撤劍。
  安平定下心神,徐徐引劍道:「姑娘請。」
  侍女小瑞不敢大意,一聲輕叱,輕靈地虛攻一劍。
  安平向左移步避招,踏進一步回敬一記虛著。
  三招倏盡,小瑞劍勢疾變,劍上突發風雪之聲,銀虹乍閃,灑出一重劍網,兇猛地從中宮攻入。安平久處商場,聰明機警思路敏捷,他已看出李萱三姐妹巳得到老道的示意,並未將他放在眼下,將計就計隱起自己的真才實學,希望能爭取這三場勝利,先躲過今天的難關再說。
  他只用三分真力揮劍,「錚錚錚」連擋三劍,總算化解了小瑞兇猛地攻來的劍網,卻退了四五步。
  小瑞得理不讓人,一聲低叱,長劍如怒龍矯夭,嘯風之聲大作,攻勢更為凌厲,騰挪閃躍從三方步步進迫,連攻十八劍之多。
  安平似乎已無還手之力,架開五劍間避十三劍,只回敬了四劍,守多攻少,讓小丫頭佔盡上風,只能直向後退,連向左右爭取空門的機會都無法把握。他心中暗懍,一個小侍女也有如此高明的凌厲劍術造詣,不由他不驚。
  再接了五劍,小瑞的銳氣在逐漸消沉,劍上的勁道亦在逐漸減輕。
  「吠!」心中焦急的小瑞沉叱一聲,招出「流星趕月」,躁急地放手急攻了。
  「錚!」他的劍上一挑,雙劍相接,小瑞毫無顧忌地踏進,沉劍欺上。
  機會來了,他借力斜飄,一閃之下,側身切入迫近了小瑞的右側,手腕一振,喝聲「撒手!」
  銀芒上揚,他的劍反而一紋一沉一振,「嘎」一聲怪響,小瑞的劍倏然化作一道銀虹飛騰而去。
  「唰」一聲輕嘯,他的劍奇快絕倫地掠過小瑞的頂側,擊斷了一根銀簪。他橫掠丈外,收劍道:「承讓了姑娘。」
  小瑞怔在當地,僵在那兒不知所措。
  李萱神色凜然,向身旁的莊芬說:「四妹,你去會他一會。他的潛能驚人,利於久鬥,劍術看上去平庸無奇,其實變化莫測。他並未以真才實學和小瑞周旋,將是一大勁敵,不可大意。」
  莊芬像一朵綠雲,飄然而至,俏生生地在安平身前出現,粉頰上綻起令人心動的笑意,用銀鈴似的甜嗓子說:「三東主,今日之會,足下可以說是存亡攸關,除非你答允我們所提的條件。可是,你動手時居然還敢藏私,徒耗真力,智者不為。」
  安平談談一笑。接口道:「令師姐已經說過,在下僅向敝號的保鏢師父學了幾手不登大雅之堂的拳劍而已。誠如姑娘所說,存亡攸關,自保要緊,豈敢藏私?姑娘請進招。」
  他一面說,一面注意四周的動靜。眾女已在廣場的南首列陣。碼頭方向,兩個老人和一名老婦正躍然若動,一看便知是眾女的助手.介休道方向,先前走了的老道正藏身在樹林中,封鎖了北行道路。
  他心中不住思索脫身之計,目光回到莊芬的臉上,腦中靈光一閃,已打定了主意。
  「接招!」他突然沉喝,搶先進招,「白虹貫日」出手,兇猛前撲。
  莊芬一聲輕笑,拔劍信手一揮,「錚」一聲暴響,刺來的劍向外蕩。她揉身急進,劍虹一閃,反手一劍疾揮,「唰」一聲劍氣嘯風聲傳出,鋒尖距安平的左肩不足半寸掠過,幾乎得手。
  安平臉色一變,疾退兩步,立即旋身向敵,低吼一聲,再次進擊,招出「靈蛇吐信」,仍是從中點入,只不過這次進攻的部位稍低而已。
  莊芬伸劍便搭,想錯劍乘機切入。
  豈知安平半途撤招,長劍倏吞倏吐,避過搭來的劍尖,右腳突入,長劍閃電似的遞出.莊芬一驚,想不到安平的身手如此迅捷,百忙中運勁撇劍,想再將來到震偏。
  「錚!」一撇之下,銀虹飛騰,安平的劍居然被她震飛,勝算在握。
  這瞬間,突變倏生,已沒有她思索的餘地,上了大當,等她發現人已近身,已經無法反擊了。
  安平故意丟劍,乘勢搶人,右手一勾,便搭住了莊芬握劍的右手脈門向後一帶,左手拔出腰帶上的匕首,點在莊芬的右脅下,沉喝道:「丟劍,莊姑娘,得罪了。」
  應芬一時大意上了大當,急得花容失色,尖叫道:「你這狡猾的小人,這算什麼?」
  安平笑道:「放手丟劍。」
  她不肯,說:「絕不丟劍。」
  他手上一緊,說:「在下只好用強。」
  她不甘心,奪手道:「本姑娘不怕。」
  他用勁向下扭轉,匕首擱在她的肘部,冷笑道:「在下只好卸下你的手,休怪。」
  匕首晶芒閃閃,冷氣森森,刃長六寸,匕首晶瑩如鏡,光可鑒人,冷氣直迫尺外。匕把上鑲了七顆晶亮的綠寶石,皮把手雕刻十分精細,是一把可斷金切玉,價值連城的神物。匕首近護偃處,隱隱可見像是浮雕在外的四個篆字,屠龍斷犀。
  莊芬心中一寒,乖乖地鬆手丟劍,仍然凶霸霸地說:「你想怎樣?」
  莊芬兩招被擒,把所有的人鎮住了。由渡船下來的老太婆點著龍頭枴杖,健步從容上前說:「這小伙子機智超人,必須老身出面將他擒下。」
  李萱高叫道:「姥姥,他就是盛昌的三東主,萱兒已約定三場擒他,最後一場由萱兒接手,不需勞動姥姥的大駕。」
  聲落,她撤劍掠出。
  安平不等她發話,豪笑道:「今天不會有第三場了,在下要走啦!」
  「你要走?」李萱訝然問。
  「正是此意。」他泰然地答。
  「你走得了麼?」
  「在下人孤勢單,不得不耍賴,只好勞駕莊姑娘護送在下過河。」
  四周的人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四面合圍。
  情勢一緊,氣氛緊張。李萱心中大急,飛撲而上。
  安平右手一帶,拉脫了莊芬的肩關節,火速將她的小蠻賜勾住,匕首架在她的喉下向撲來的李萱大喝道:「站住,你不顧師妹的死活麼?」
  「哎……唷」莊芬痛得尖叫起來。
  李萱倏然止步,鐵青著臉叫:「姓夏的,你敢傷她一毫一髮,管教你屍骨化泥。」
  安平哈哈狂笑,朗聲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夏安平豈是貪生怕死的人?夏某如果落在你們手中,不依你們性命同樣難保……」
  「只要交出九江府三廠惡奴的名單,保證你毛髮不傷。」李萱搶著說。
  「交出名單,盛昌布莊與敬業錢莊將有數百人死亡,株連而死的人,更不知有多少。李姑娘,你把夏某看成什麼人?你們這些自命俠義英雄的亡命之徒,於心何忍?」
  「你難道甘心做劉太監的走狗?」
  「夏某是正當生意人,不問政事,與劉太監一無往來,他在京師夏某在南京廬州,風馬牛不相及。」
  「但你的錢莊卻……」
  「胡說!與京師大昌有往來的錢莊,不止我敬業一家,這是商場交易,你怎可含血噴人?天下間竟有你們這些不明事理的人,豈不可怪。南昌的寧王與劉太監勾結,九江府的知府也是劉太監一手提拔的心腹,江西十三府一州七十七縣的官吏,大半是向劉太監行賄得來的前程,他們才是劉太監的走狗爪牙,你們不向他們懲戒,偏向我這生意人下手,簡直毫無道理。生意人無法與三廠抗衡,有家有小不能鋌而走險,即使是黑道巨霸綠林大豪,也不會向正當商人搶劫勒索。而你們這些自命俠義英雄的人,卻做出這種事來,在下替你們慚愧,你們自己不覺得可恥麼?」
  「你牙關嘴利,好大的狗膽。」一名花甲老人厲叱。
  安平臉色一沉,冷笑道:「老伯,憑你這兩句話,便知你只是個不明事理的匹夫而已,和你講道理不啻對牛彈琴。」
  老傢伙氣得七竅生煙,手杖一掄,大吼道:「老夫江湖客陳奇活了六十餘歲,從來……」
  「哼!從未挨過罵,是麼?你這種人就算活上一百歲,也只不過平白糟蹋糧食而已,用不著驕傲。」安平搶著接口。
  江湖客怒不可遏,排眾奔上。
  安平冷笑一聲,虎目中神光四射。
  另一名老人伸手急攔,低叫道:「陳兄,不可魯莽,投鼠忌器,使不得。」
  安平哈哈狂笑,接口道:「讓他上,在下割破莊姑娘的咽喉,先撈回老本,再殺一個便賺一個,殺兩個便是兩倍利,這筆生意大可做得。」
  江湖客果然不敢衝上,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小狗如果傷了四小姐,盛昌、敬業兩家將付出百倍以上的代價。」
  「不要臉!你簡直無恥!你們口口聲聲要找三廠的人為世除害,沒聽說你們殺了多少鷹犬奴才,在下卻已聽到你們要殺盛昌敬業兩家正當商號的人。老殺才,你聽了,敝號的商譽全國聞名,每年撥有專款修橋補路濟貧救災,為善從不人後,不但白道英雄諸多讚譽,黑道朋友也另眼相看,水旱綠林豪傑,從不劫掠敝號的貨物錢財。幻海山莊並非是什麼了不起的武林魁首,公道自在人心,你們如果不擇手段任性而為,天下江湖豪傑相信決不會坐視。別以為目下四周全是你們的人,便可一手遮天殺在下滅口嫁禍。可惜你們的陰謀並未準備同全,先前撤走了的砥柱山群雄與華山雙彪等好漢,自會將事情傳出江湖的。廢話少說,在下要上船渡河,要動手的人,何不快上?有人陪死,而且是嬌滴滴的四小姐莊姑娘相陪,夏某九泉瞑目。上啦,等什麼?」
  聲落,村中突然傳來一陣震天長笑。
  眾人一怔,扭頭向上面的村鎮看去。
  村口,並肩站著兩個男女,左面那人是個白髮如銀的持杖老人,右首是個年約十五六歲的花衫少女,相距在十餘支外,陽光正烈,不易看清臉貌。
  老人仰天狂笑,笑完,用洪鐘似的嗓音說:「快哉,罵得好,痛快淋漓,不亦樂乎?許久沒聽到這種夠份量的罵語了,大有耳目一新振聾起瞶之感。妙哉!小伙子,老夫為你喝彩三聲,鼓掌三下。」
  聲落,果然吆喝三聲,鼓掌再三。
  江湖客正無法下台,一肚子煙火全燒到老人的頭上去了,人如怒龍瘋虎,疾掠而出,三兩個起落便到了老人身前,一聲怒吼,揮杖猛掃。
  「啪」一聲暴響,老人的手杖架住了江湖客掃來的一杖。
  少女嘻嘻一笑,突然身形一閃,纖足貼地掃出。
  「噗!」閃電似的掃中了江湖客的右足脛,奇快絕倫。
  江湖客猝不及防,重心倏失,人向前栽。
  老人左掌疾飛,「啪」一耳光抽在江湖客的右頰上,前栽的身軀向左倒。
  少女又是一聲輕笑,側欺而上,手腳之快,駭人聽聞,一掌按出「泰山壓頂」,按在江湖客的後腦勺處,喝聲「趴下」,接著躍開八尺。
  江湖客真是陰溝裡翻船,在一連串迅捷絕倫的打擊下,完全失去了反抗機會,應聲趴下了。
  老人一聲在笑,在另一名花甲和老婦趕到之前,喝聲「走」!偕同少女飛射入村,頃刻不見,等眾人追人村中,兩人早已失去蹤影。
  由於老人和少女倏出倏沒,眾女想搏殺夏安平便不得不顧慮後果了,委實幫了安平一次大忙。
  安平乘亂撤走,挾著莊芬向碼頭退,同時向另一位侍女冷笑道:「姑娘,勞駕將在下的坐騎牽上渡船。」
  李萱已別無抉擇,眼睜睜地看安平上了大渡船,還得命侍女將坐騎送上。
  安平喝令船夫解纜,向岸上的人叫道:「不勞遠追,不然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過了河,莊姑娘便可恢復自由。夏某是生意人,和氣生財,決不會與人結怨生事,關乎生死時又當別論,幸勿相逼。」
  李萱有說不出的懊喪,恨恨地叫:「姓夏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你給我小心就是。」
  船靠碼頭,安平請船夫牽坐騎登岸,重謝了船夫,放了莊芬說聲得罪,飛身上馬,向官道急馳,絕塵而去。
  綿西渡是個小渡口,大渡口則在孝義東南十五里,叫霍家堡渡,是通向介休的要道。從霍家堡渡分出兩條大路,西北至孝義縣城,往西可到王田里會合南下官道。
  王同裡距縣城整整十五里,遼壁寨是王同裡最大的村寨,該裡的裡正便是遼壁寨的人充任的。孝義縣自南至北,分為兩種截然不同的天然環境。南起王同裡,北迄縣北義河,西面是山區,東面是太原盆地的平原地帶。山區的人,住的是依山嶺斷層所建的窯洞。平原的人,皆建寨設堡而居。平原上逾遠便可看到堡寨,山區卻只見牛羊不見村落,如不留心,很難發現所站立的田地下有人居住,除非是發現通向地面的通道,或者看到天然形成的斷崖溝谷。王同裡正是天然分界線上的唯一大寨,以西便是山區。官道經過寨中,如果有匪警,寨門緊閉,過往的商旅必須繞寨西的小徑而行。
  安平急於離開是非地,快馬加鞭策馬飛馳,必須離開遼壁寨接近縣城,方是安全區.他以為李萱一群人必定無法趕上他,還在暗中慶幸,卻不知李萱一群少女,只算是沿途負責攔截的第一批人而已。
  遠遠地遼壁寨在望,相距約有兩里地。
  道左,一條寬約半里地的地隙谷道,從西面伸出,像一條巨蟒般蜿蜒川下,蟒頭盡頭處銜接著官道,會合處樹林散落。灌木叢生,野草高與人齊,地勢甚是隱蔽。
  馬兒狂馳,黃塵滾滾,巳是未牌正時分。
  前面半里地,道右的松林下兩名穿青勁裝的大漢倚樹向南眺望,直待馬兒接近至十丈內,右面的大漢訝然叫:「咦!來人不是盛昌的三東主麼?」
  右首的大漢劍眉虎目,身材魁偉躍至路中拔出背上的長劍,大喝道:「夏東主,下馬,咱們親近親近。」
  安平心中一懍,一帶韁繩,馬兒躍入路左的草坪向西北角落荒飛馳。
  嘯聲震耳,大漢將警訊傳出了,但並未跟蹤追趕。
  越過兩道干溝,向前面的高崗急馳。崗頂林疏草密。崗右不足一里便是遼壁寨。
  馬兒渾身濕透,接近崗頂腳下乏力,衝勁消失。他扭頭下望,還好,不見有人追來,心中一寬。
  馬兒全力衝刺,進人了疏林。驀地前面灰影一閃,出現一個灰衣中年人,舉手低喚道:「前面去不得,來人可是盛昌布莊的三東主麼?」
  相距約在五丈外,看對方臉上的神情不像有惡意。同時,坐騎也已力乏,想再奪路奔馳必將力竭而斃。他一躍下馬,拔匕首挾在掌心,冷然問。「尊駕何人,怎會認識夏某?」
  中年人雖帶了劍,但並未撤下,上前行禮道:「在下汝寧浪子鍾興,三年前赴南京訪友,病倒廬州府,盤纏用盡大病纏身,進退兩難。幸得店家見憐,至寶號所設的盛昌施藥局請求周濟,貴局的主事大爺不僅親至客店探視,而且帶來了郎中,親切慰問並致送盤纏二十兩。調養一月期間,食宿費皆全部由寶號負責。此思此德,在下沒齒不忘,如不是寶號加以援手周濟,鍾某必定客死他鄉。在下記得,施藥局的主事大爺姓徐,大名敬康。」
  「哦!那是敝號的二東主徐二爺的堂弟。」安平友善地答。
  「在下臨行時,曾向店伙及街坊打聽寶號的底細,方知寶號創業不足三年,肇業的翌年,即在萬壽寺機房附近設立施藥局以及賑濟堂,主其事的人是三東主夏爺。在世情饒薄,商場唯利是圖的今日,貴號的義舉委實令人由衷感佩。三年來,在下流浪江湖,對寶號始終無緣回報,深以為憾。這次在下途徑此地,無意中探出三東主的大駕將經過遼壁寨。而附近卻有幻海山莊的高手埋伏,等候前來奪取百靈沖丹的山海夜叉。更令在下吃驚的是,他們居然要將三東主留下,要在你口中查出三廠派至九江的鷹犬下落。在下心中十分焦急、卻苦於不知你何時可以到達,只好在附近潛伏,等候機會。蒼天有眼,總算被在下等著了。」
  「謝謝鍾兄的雲天高誼,小弟在綿西渡口幾乎被他們攔住了……」安平將綿西渡口動手的事簡略地說了,最後問:「他們在前面埋伏麼?有多少人?」
  汝寧浪子倒抽了一口涼氣,說:「警幻仙子本人已經來了,就在前面的山梁埋伏。往北兩時之內,皆有幻海山莊請來的高手潛伏,出面的人,卻是警幻仙子的第一門徒尹蘭。你在綿酉渡口所碰上的人,老道叫黃山煉氣士玄清。那江湖客陳奇是名震大河岸的名宿,藝業超塵拔俗。怪!怎麼會被一個糟老頭和稚女輕易地擊倒折辱?警幻仙子有五位得意門人,她們的排名是尹蘭、曾蓉、李萱、莊芬、吳蕙。論藝業,她們足以名列武林一流高手而無愧色,只是終究是女流之輩,先天不足,假使在二十招之內能支持不敗,她們便難操勝算;但如果她們五人聯手用劍陣圍攻,連大名鼎鼎的三劍二刀五亡命這些當代奇人,恐怕也不易支撐一二十招哩!三東主能用機智擒住莊芬挾人質解圍,真是蒼天庇信哪!前面不能走,退後恐怕也非易事,他們已發出警訊,寨西南山溝中埋伏的人必定已將退路阻死。」
  「那……」
  「在下將情勢加以說明,如何突圍尚請自行裁奪。西面的遼壁寨有鬼道人一批高手,鬼道人是警幻仙子的好友。東面山林中有北丐韓浩,和他的三位高徒范小蛟、林英、吳芳,他們是候機襲擊前來奪取神丹的人。同時,那兒還有不少聞風趕來渾水摸魚的江湖人,他們憚於警幻仙子的威名,不敢前來正面討野火。」
  「那麼,我還是從西面山林脫身為上。」
  「西面也有危險,山海夜叉不是笨蛋,他必定帶了幾個宇內凶魔前來取丹。這傢伙神出鬼沒,機警絕倫,可能已知道有人先一步趕來取丹,也許已知道是警幻仙子在搗鬼必定不會從官道趕來,極可能沿山區接近。那麼,警幻仙子一群人必定在發現時往西面攔截,豈不……」
  「這麼說來,我不是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危境了麼!」
  汝寧浪子沉吟片刻,說:「三東主,何不將坐騎讓在下乘走?在下從東面脫身,引他們追來,你便可以從西北角潛跡遠走了。」
  「不行,小弟怎可連累鍾兄?」
  汝寧浪子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面孔,說:「在下深受三東主大恩。無以為報,目下正是在下回報的大好機會,粉身碎骨義不容辭。」
  「笑話,小弟怎能……」
  「三東主,目下情勢殆危,不是理論是非的時候。在下與他們無仇無怨,即使被他們攔住,這些亦正亦邪卻自命俠義的高手名宿,決不會與我這個江湖小混混為難的。快!最好請三東主易衣。」
  「這……」
  「三東主,不必猶豫不決,在下保證可以安全脫身,不必為在下耽心。快!時不我留。」不管安平肯是不肯,脫下灰直裰擲給字平,連頭巾也解下遞過,牽過坐騎,急催安平上道。
  安平只好連聲道謝,披上直掇纏上頭巾,道聲珍重,向西北角如飛而去。
  汝寧浪子直待安平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方呵呵一笑,火速解下鞍後的馬包,口中得意地罵道:「蠢材!畢竟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兒,容易受騙,三言兩語便將他打發走了,笨蛋萬里迢迢返家,行囊必豐,太爺我這下子可以快活三年兩載了。」
  他打開馬包,果然不錯,裡面不但有物,且有百餘兩金葉子,百十兩碎銀。卻沒有珍寶,他將新衣物和金銀打了一個包裹栓在腰帶上,不值錢的物品棄掉不顧,準備停當,他站起來想去牽坐犄時,突然駭然驚叫,臉無人色,恐怖地踉蹌直退。
  坐騎旁,不知何時站著一個怪人,身高八尺以上,一頭斑白的飛蓬髮用一個頭箍綰住,像個帶髮頭陀。青灰色的臉膛橫肉磷峋,銅鈴眼佈滿紅絲一獅子鼻血盆口,花白虯鬚戟立根根見肉。穿灰直掇,著多耳麻鞋,手持一根八尺長短粗如鵝卵烏光閃閃的烏金盤龍杖。突然出現在眼前,獰惡可怖的相貌真可嚇破小朋友的膽。
  汝寧浪子魂飛天外,恐怖地後退,幾乎被草根絆倒,久久方發出一聲如同獸號似的叫喊:「山海……夜……叉……」聲未落,扭頭跌跌撞撞地逃命。
  「你敢逃走?」山海夜叉又沉喝。
  汝寧浪子感到腿已麻木,膝蓋發軟,腿拒絕支持他的身軀,頹然仆倒在地,接著火速翻身想爬起,但眼前人影入目,嚇得他渾身一震,爬不起來了,雙手撐地用臀部向後挪移。
  「老……老前輩,小……小的並未招……招惹你……你老人家。」他總算能鼓勇氣說話了。
  「小輩,你剛才的話老夫已聽到了,這就是你報恩的方法麼?西北角正是那虔婆娘的埋伏處哩。」
  「小……小的……」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與那小後生有何過節?」
  「小……小的為他好,警幻仙子不會……難為他……他的。」
  「你與那婆娘有交情?」
  「小……小的還不配,有關埋伏的消息,是向朋友打聽到的,小……小的也想要三兩顆神丹。」
  「百靈子的遺骸何在?」
  「大……概……大概被警幻仙子藏……藏起來了。」
  「老夫大發慈悲,你給我滾!」山海夜叉叱喝,一腳踢出。
  汝寧浪子「哎」一聲厲叫,右股骨被踢碎,連滾三匝。
  山海夜叉向西北角舉步,突然一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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