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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人站在江岸的土坡茅草中,冷然向泊岸半擱在江灘的快船觀察。
  快船上黑沉沉,毫無人跡。
  「他們發現被跟蹤,埋伏在灘岸附近。」右首的那人用震耳的嗓音說,有意讓埋伏的人聽到。
  「能擊潰葛仙姑的人,當然是武功驚世的高手。」另一人說:「所以能發現被跟蹤。咱們怎辦?」
  「已經找到他們的船,正好一網打盡。」
  「十幾個人,算得了什麼?」
  「注意留幾個活口,用來脅迫他們把美人交出來。」中間那人沉聲說:「其他的人,殺無赦。」
  身後先傳來一聲輕咳,然後陰笑刺耳。
  五個人冷然轉身,毫不慌亂,鎮定沉著所流露出來的懾人氣勢,表示出他們全是見過大風大浪,見怪不怪的高手名家。
  三丈外黃自然雙手叉腰,流里流氣屹立,毫無懾人的氣勢流露,倒像一個好勇鬥狠的三流痞棍,與這些名家名高手相較,氣勢上就輸了一大半。
  「他娘的!」他粗野地怪叫:「一網打盡,你們以為是放攔江網撈魚嗎?這條天河魚很多,很早很早以前那些古人,在這裡你打我殺。建木柵,築瓦梁霸。三水閘,結果仍然擋不住入侵的人,連人都捉不住,那能捉得到滑溜的魚?少吹牛了,諸位。」
  「咦!這狗東西反而躡在咱們後面?」中間為首的人大感意外。
  「你們所看到的區區在下,可以保證決不是從陰司出來的討債的鬼魂。」
  「你是誰?」
  「黃太爺。你們的人沒把情勢告訴你,表示你們是新來乍到的爪牙。亮你們的名號,看值不值得太爺動手打發你們。」
  「把他的腦袋砍下來帶走。」為首的人憤怒地下令,不耐地舉手一揮。
  出來一個青袍飄飄的人,拔出冷氣森森的狹鋒單刀。
  「狗東西把腦袋伸過來。」這人神氣地叫嚷:「老夫的寶刀非常鋒利,砍腦袋有如砍瓜切菜,一下子就解決了,不會痛的,老夫加把勁給你個痛快。」
  刀剛出鞘,森森刀氣便猛然進發,可知在手觸及刀把時。真力已凝注入刀身了,御刀的真力極為渾雄,寶刀的威力必定石破天驚。
  「你這老賊的刀也許真的很利,我的劍磨得也相當快。」他拔劍立下門戶:「利刀碰上快劍,各展神通。看誰在刀劍下斷魂。上啦!老賊。」
  一聲冷哼,刀光有如排雲馭電,挾殷殷風雷轟然光臨,聲勢驚心動魄。
  黃自然不敢大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一刀極為猛烈霸道,可知對方浸淫在刀上的歲月與精力,必定比任何刀法名家練得更為辛勤,刀一動便將目標限死在威力圈內,凜例的刀氣也具有徹體的功能。
  一道激光猛然暴射,硬從刀光中鑽隙鍥入,令人目力難及,只看到光芒一閃即沒。
  人影也倏然中分,一刀一劍一接觸便結束了,沒發生金鐵接觸的聲響,僅傳出刀氣劍光衝擊時,所爆發的銳利撕裂聲。
  那人斜衝出丈外,腳下一亂,身形一晃,立即以刀支地穩下馬步。
  「刀利沒有用,不夠快也是枉然。」黃自然退回原地,舉劍沉靜地說:「總算不錯,可名列超等刀客而無愧色,可惜已沒有機會,施展這種絕魂刀法了。」
  那人身形一晃,突然仰面便倒。
  搶出一個人,急急蹲下攙扶。
  「鄭老哥……」這人厲叫。
  倒下的人仍在抽動,但力道極微。
  「他受傷了?」為首的人驚問。
  「左……左胸一劍,剖……剖開了心房……」
  「咦!怎麼可能……」
  人已經被殺死了,這位為首的人仍說不可能。
  兩個絕頂高手同時刀劍齊出,心房被貫穿的機會太少太少了,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難怪這位首腦,不願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
  「你必須償命……」救助鄭老哥的人厲叫,跳起來拔劍向黃自然衝去。
  拔劍衝出時,左手先一剎那向前抬起,傳出輕微的崩簧聲,袖箭先行致命一擊。
  黃自然恰好閃身衝進主動出擊,身形扭轉時.感到有利器以高速貼右上臂掠過,衝破護身神功的燒灼性摩擦,令他猛然冒冷汗,也殺機怒湧。
  一劍吐出,他全力卯上了,用上了魔劍的絕招,吐出的激光也因之而消失,劍身從有形幻化為無形,無儔的真力長驅直入,擊破對方的護體神功有如摧枯拉朽,毫無阻滯地貫入對方的右肋,入體八寸以上。
  人仍向側閃出,劍因人移位而把中劍的人扳退了兩步。創口擴大劍亦離體。
  「呃……」這人悶聲叫,斜摔出丈外,像是被劍挑飛的,倒下便起不來了。
  人影急閃,三支劍匯聚。
  黃自然已損去不少精力,立即陷入重圍,在劍下萎縮,突然倒地斜滾出三劍匯聚點,險之又險地逃過三劍碎裂的危境,可怖的凌厲劍氣,壓得他氣血為之浮動,有難以抗拒的現象發生。
  他在兩丈躍起,出了一身冷汗。
  「無恥。」他怒吼,開始移位製造攻擊的機會。
  三人再次急分,仍想把他圍住。
  他快速地移位,緊釘住為首的人移動,避免陷入陣中心,引得另兩人追隨他的身影追逐,根本不可能重新把他圍在劍陣內。
  旋了三照面,一聲冷叱,他突然反旋,激光向第三個人進射。
  「錚!」第三個人在倉卒間,居然憑感覺封住了他這一劍突襲,被震出丈外。
  激光轉向,射向為首的人。
  這是說,三打一他居然主宰了攻勢。
  「錚錚!」為首的人封住了他兩劍,第二個人抓住機會攻他的右肋背,減少為首的人一半壓力。
  三人聯手的默契相當圓熟,內功與劍術皆是宗師級的高手名家,但無法有效地把他堵在絕境裡,一比一又無法禁受他的雷霆攻擊。
  四個人在坡頂,展開了一場空前激烈的生死惡鬥,人影劍光已無法分辯,黑夜中全憑經驗與本能纏鬥,地下五丈方圓的野草全被踩平。
  他碰上了最強悍的勁敵,但仍然主宰了六成攻勢,每一擊皆險象橫生,沒能打破對方圓熟的三人聯手均勢,逐漸有點沉不住氣,要走險行雷霆的致命攻擊了。
  他年輕氣盛,實在受不了三個老賊的聯手糾纏,幾次險招無功,也讓他氣惱。
  黑夜中搏命,本來就極為危險,那種心中有所顧忌,又無法全力發揮的力不從心感覺,年輕氣盛的人很難控超拚命一擊的衝動。
  三個老賊已經知道一比一毫無勝算,因此在聯手合擊上下工夫,不躁進不露空門,還真把他纏住了。
  如果拚命一擊,一定可以打破目下的平衡局面,誰死誰活,很可能在一擊時分曉。
  終於有人出現了,而且聲勢渾雄。
  「他們不要臉三人圍攻,咱們也讓他們嘗嘗圍攻的滋味。」第一個出列的人是海揚波,舉劍怒吼像打雷:「咱們也三個伺候一個,那兩位弟兄與黃太爺聯手?出來。」
  第一個跟出的是三姨,然後是江小蘭。
  一聲厲嘯,三個老賊突然飛掠而走,久鬥之後,撤走的速度仍然相當快捷。
  「不能追!」黃自然攔住了衝出的海揚波,語音顯明地有倦味:「三個老賊聯手的技巧非常圓熟,追上去一定會吃虧的。」
  「唔!是很危險,尤其是夜間更為危險。」海揚波那敢追趕?語氣中有恐懼:「得派人查這三個老賊的底。唔!很可能是那三個老妖,除了你,沒有人禁受得起他們聯手合攻。」
  「他們御劍的內力,像是兩儀神功,陰陽正反的配台,幾乎快要接近渾然如一境界。剛攻柔守,陽進陰退,相互為用,天衣無縫。下次,哼!最好是在白天。」
  「那一定是他們了,好險。」海揚波聲調變了。
  「他們是誰?」
  「王屋三妖,大河北岸的可怕妖孽。」海揚波打一冷顫:「咱們以為魔爪喪門可怕,已經覺得不敢招惹了。王屋三妖的武功劍術,比魔爪喪門更可伯。老天爺!那個狗王真的不惜工本,捨得花大量金銀請他們做走狗,難怪敢到南京來殺人擄美女。王屋三妖愛財如命,如無重金禮聘,休想請得到他們的大駕。」
  「我知道這些妖魔的根底。」黃自然也感到不安:「如果是王屋三妖,那表示三妖四怪,甚至五窮六絕,這些妖魔鬼怪,為了賺棺材本,很可能都接受王府的禮聘,做王府的走狗了。這表示他們決不會甘休。將集中全力對付你們。」
  「我們不算是江湖頂尖人物……」
  「不是頂尖人物,他們才敢放心大膽找你們的晦氣呀!從現在起,你們所有的人和朋友,都必須躲起來,躲得遠遠地。我負責拖住他們,掩護你們遠走高飛。」
  「老弟……」
  「不要和我爭辯。」黃自然鄭重地說:「我甚至沒有必勝三妖的把握,你們……今晚如果他們再多一個武功相當不遠的人,我恐後屍骨已寒了。雞蛋碰石頭,划得來嗎?趕快上船離開,我不希望他們帶了更多的人趕來下毒手,走!」
  海揚波打一冷顫,乖乖向江濱急走。
  黃自然斷後,他是最後上船的人。
  船推入水,立即揚幟遠揚。
         ※        ※         ※
  強敵來得比想像中快,船剛駛入波濤中,十二個一式短打扮的男女,已出現在江濱鬥場,幾個人收拾屍體,其他的人窮搜江濱一帶隱蔽處所。
  江上帆影依稀,大小船隻甚多,很難分辨船的型式歸屬,也就無法認出哪一艘是他們的船,在岸上搜索,只是虛應故事而已。
  不久.所有的人在原處聚集。
  有人接二連三趕到,人數已超過二十名。
  後到的八個人,穿的不是短打扮,而是穿袍穿衫的男女,一看便知是地位高的人。
  為首那人身材修長,穿了寬大的所謂青博袍。
  所謂袍,指兩層的長衫。衫是單層的,冬春兩季不能穿。
  這人的袍可知是雙面的,一面青,一面另有大灰斑,夜間反穿,有變形掩體的作用,所以稱為袍。
  黑夜中無法看清這人的相貌,反正年歲不小了,舉動沉穩,一舉一動皆流露出陰沉冷靜的氣勢,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我要你們立即採取激烈的行動,清除所有的可疑人物。」這人向眾人下達行動指示,語氣陰森冷厲:「寧可錯殺一百,不可走漏一個嫌疑犯。他們既然能盯緊我們,表示我們的處境險惡,威脅到國主的安全,必須毫不遲疑加以排除一切障礙。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先到的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居然對付不了幾個江湖亡命,哼!」
  「長上,這會把事情鬧大,會激起眾怒,將難以收拾……」右面一個矮身材的人欠身說:「何況,我們無法控制他們的動向。尤其是那個黃太爺;神出鬼沒,難見首尾,沒有根底可查……」
  「你們不知道用絕戶計斷然手段對付?」
  「這……」
  「用雷霆手段對付南京地區的牛鬼蛇神,牛鬼蛇神就會遷怒他,把他當成瘟神,他還能在這裡立足?你們辦事真能幹呢!哼!」
  「可是……」
  「不要可是。」這人沉叱,聲色俱厲:「你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嚴格執行。」
  「是的,嚴格執行。」矮身材的人急急惶然應喏。
  「那個小女人,一定要給我抓回來。」
  「是的,屬下將全力以赴。」
  「辦不好,或者驚擾了國主,唯你們是問。哼!一群飯捅。」這人一抖袖,領了兩名隨從大踏步走了。
         ※        ※         ※
  不是強龍不過江;打擊十分迅疾凌厲。
  江浦地面的地方大爺,是乾坤掌韓興。
  這位仁兄的實力相當雄厚,所以才有力量控制南京外圍的地盤,不但城狐社鼠聽命,過往的江湖朋友也得買他三分帳。
  但與王府的實力相較,他卻又差得太遠了。
  王府的爪牙在他的地盤內作案,他敢不點頭同意?乖乖躲得遠遠地,躲到十里外的綠楊村避風頭。
  當然,江浦城和浦子口鎮所發生的事故,他一清二楚。
  黃自然一出面,這位地頭蛇心中叫苦。
  他並不怕四海狂鷹江家的人,四海狂鷹僅擁有過氣的江湖之王虛名,這條強龍已是過氣的缺爪老龍,不能再興雲布雨,奈何不了他這條凶悍的地頭蛇,所以江家的人出面,他有點不安卻不在乎。
  可是,無根無底的黃自然,可把他這條地頭蛇吃定了,連王府的爪牙也死傷慘重,他手下的城狐社鼠,那禁得起幾下切割?
  這天。他準備遷地為良,躲遠些,躲到滁州避風頭。
  一早,他準備動身。
  綠楊村很小,位於天河的右岸,僅有百十戶人家,至浦子口鎮整整十里。
  傳遞信息的人腿上加把勁,一刻半刻便可到達,所以他的消息非常靈通。他那群城狐社鼠是很能幹的。
  住處是他一個爪牙的住宅,養了兩個女人。
  他平時在各處走動,身邊帶有六個死黨心腹,也是他的保鏢。
  這次避風頭也不例外,六個死黨保留不離他的左右,而且多帶了四個以防意外。
  出了村,小徑向西伸展,要走十餘里才繞出官道,大清早小徑中罕見人蹤。
  十一個人毫無戒心地,穿越村西的風木林,在前面領路的兩名保鏢,突然發出小心的信號,兩面一分,反應相當靈敏,首先拔刀在手,緊張的神情,表示出發現了需要戒備的情況了。
  前面二十步左右,林右踱出兩個相貌威猛,劍插在腰帶上的中年人,兩雙怪眼精光四射狠盯著他們。
  即便再笨的人,也可以感覺出這兩個人的敵意。
  後面二十餘步的乾坤掌九個人,本能地挪動刀劍準備應付意外,腳下一緊,迅速跟上會合。
  「過來。」那位身材特別雄壯的中年人,伸手相招。
  「幹什麼的?」乾坤掌超前接近至丈外,雙掌神功默運:「兩位老兄像在截路,有何見教?」
  一聲刀嘯,佩刀人冷然拔刀出鞘。
  二比十一,這兩位仁兄勇氣可嘉。
  兩雙精光四射的怪眼盯著人群,懾人心魄的冷電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臉上有陰森冷酷的神情,緊抿著嘴不予回答。
  乾坤掌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地頭蛇,本身的武功出類拔萃,不然哪敢在南京對岸稱雄道霸?
  他的心腹保鏢,武功很可能不比他差,而且人多勢眾,哪在乎兩個陌生人攔路挑釁?
  但他一接觸對方的陰森冷厲目光,便平空感到身上有冷颼颼的現象發生。
  對方不回答,僅用可怕的目光與神色盯著他們,刀嘯與劍吟聲,也讓他們心驚,立即有人撤兵刃戒備。
  「朋友,是沖韓某來的?」他心中驚然,停下腳步不敢再逼近:「兩位貴姓大名……」
  「你要走了?」亮劍的人冷森森的嗓音帶有鬼氣,臉上的獰惡神情更為懾人。
  「閣下的意思……」
  「見風轉舵,你走得了擱得下?」
  「什麼意思?朋友,可否明白賜示來意?韓某不是沒有擔當的人,實在不明白尊駕的意思。」他有點醒悟,見風轉舵四個字讓他心中一跳:「在南京的五霸七雄中,韓某的聲譽地位,雖不高但也不低,沒有擔當,配在南京混十幾年而不衰嗎?」
  「我知道你能幹圓滑。」
  輕拂著刀的人向他接近,語氣不友好:「應付各方八面玲瓏,風聲不對就順風倒,你轉而幫助江家的人,沒錯吧?」
  他心向下沉,總算完全明白來人是何方神聖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他變色叫屈:「迄今為止,我的人都避免與江家的人接觸。不客氣地說,即使四海狂鷹親自光臨,南京的群雄也不會聽他的。他的女兒只是一個黃毛丫頭.隨行的雷霆劍海揚波,在江南的江湖朋友心目中.份量也有限得很。即使他們開口,我也不會買他們的帳,怎敢和你們敷衍?不要冤枉人好不好?」
  「哼!你競然還敢花言巧語搪塞?沒有你的幫助,他們能知道咱們的動靜?」
  「我發誓……」
  樹林深處傳出一聲冷哼,然後是一聲沉叱:「斃了!留一個人傳訊。」
  一聲沉喝,兩側密林中躍出四個人影,兩把刀兩把劍,像一陣狂風衝入人叢,刀光熠熠,劍影森森,風雷驟發,血光崩現。
  前面的一刀一劍,更像眩目的雷電破空而降。
  已沒有理由可講,唯一可做的事,是為了生死而拚命揮出刀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片刻問.十一個人只剩下三個。
  人多一倍不足恃,雙方個人的武功修為相差太遠了。
  乾坤掌渾身浴血,劍毫無自衛的能力,在一名中年人的狹鋒刀下萎縮,拚命地左擋右攔,擋攔不住鍥入的刀光。
  刀光每一次鍥入,他身上就會出現一處不輕也不重的傷口,上起臉頰,下迄小腿,真有三二十道傷口,有些洞孔,有些是裂縫,都不是致命的創傷,鮮血把衣褲全染紅了。
  中年人真像靈貓,戲弄他這隻小老鼠,左一刀右一刀,在他身上不時來上一下入肉的一擊。
  「你是被選中的幸運者。」中年人在他的右大腿外側,桃了一道小創口,語氣中有嘲弄味:「你可以留住老命,必須十萬火急,叫你的爪牙立即離開南京遠走高飛,不要替江家的人賣命。如被咱們查出你手下任何一個蛇鼠,與江家的人有所接觸,咱們將毫不遲疑,連根剷除閣下的親朋子侄,雞犬不留,記住了沒有?」
  哎一聲慘叫,他被一腳踢翻出丈外,劍丟了,破落在水溝中掙扎難起。
  等他好不容易掙扎著爬出水溝,爬上路面,只感到心中大痛,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那些人都走了,林子裡流動著令人作嘔的血腥。
  他的十個心腹,屍體散佈在附近,沒有一個活的,人都斷了氣。
  「天啊!你……你們……」他仰天長號,渾身痛得不住顫抖。
         ※        ※         ※
  殺雞儆猴的效果,僅對一些貪生怕死的人有效。
  一連三天,各路牛鬼蛇神城狐社鼠,確是逃匿一空,被可怖的血腥屠殺嚇壞了。
  三天三夜中,丟命的人不下兩百之多。
  被殺的人中,包括了牛鬼蛇神,城狐社鼠,各門各路的有名人物,以及和四海狂鷹江家沾了些邊的親朋。
  用意很明顯:徹底孤立江家的一切助力外援。
  但殘殺的手段,也激起一些真正亡命的憤火,同仇敵汽,奮臂而起,製造機會加以同樣慘烈的報復。
  倩勢緊張,掀起了腥風血雨。
  海揚波的人,早已接受黃自然的警告,暫時找地方躲藏,停止主要的活動。
  因此那些被牽連遭了大劫的人,絕大多數是無辜被波及的。
  也就是說,這種失去人性的大屠殺,是沒有必要的,只是藉此而嚇阻其他的人,不要干預王府的人在江南胡作非為。
  在官府方面,王府的人毫無顧忌。鉤州的徽王殿下,與當今皇上臭味相投,權勢比其他的皇家子侄高,往來也最密切.聖寵正隆,誰敢招殿下的龍鬚?
  所以唯一的顧慮,是那些不知死活,不畏王法的浪人亡命,只要把這些浪人亡命趕得遠離活動地區.便可任所欲為了。
  黃自然把最佳美女江小蕙救走,可把王府的爪牙們激怒得失去理智,惱羞成怒遷怒各方牛鬼蛇神,大開殺戒搞得天怒人怨。
  王府爪牙的行蹤,比以往更神秘。
  偵查網張得更綿密,行動網也快速無比。
  口風放出,賞格極為誘人。
  能完整無缺送交江小姑娘,送紋銀五千兩;因通風報信而擒獲,賞銀一千兩。
  黃自然的賞格也高,賞銀三千兩,死活不論。
  三干兩銀子,可買五百畝肥田。
  用人挑,得用五個挑夫(挑銀箱通常是四十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三千兩銀子與五千兩銀子,不想要的人真找不出幾個。
  而在南京混口食的貪婪亡命,比任何大都會多十倍百倍。
  江小蕙的處境員為惡劣,一方面是她的賞格太誘人,再就是她一個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在那些貪婪的亡命心目中,是一塊美味的大肥肉,大吃大啃不會卡喉。
  黃自然的處境要安全多多,敢找他的人真沒有幾個。
  任何一個自命不凡的人,也不敢不要命打他的主意,連天下第一殺手集團的玄武門,也被他連根拔除,誰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但他並不因此而大意,暗中活動更為小心。
  本來他沒將徽王府的爪牙放在心上,發起攻擊時毫無顧忌。
  他知道神劍秀士、高唐神女是王府相當重要的爪牙,這兩個男女不足為害,他知道他們的斤兩。
  王府的爪牙主事人是魔爪喪門陳魁,這個人他不曾見過,雖然這老魔是江湖朋友畏如蛇喝的可怕名宿,他自信可以應付得了,威脅不大。
  可是,惡鬥王屋三妖幾乎被纏住,令他悚然而驚,可不能小看這些王府爪牙了,天知道到底還有些什麼更可拍的人物。混跡在王府做鷹犬?所以他斷然警告海揚波。必須躲起來暫避凶鋒。
  他自己更是小心謹慎,謀而後動,不敢再小看這些爪牙,將這些爪牙看成最具威脅的勁敵。
  當然,他不會停止向這些爪牙挑釁,因為爪牙們也不會放過他,雙方只有一條路可走:你死我活。
  逃避藏匿,必定是勢弱的一方,如果不找機會周旋反擊,早晚會被拖出來剝皮抽筋。
  如果沒有勇氣應付,必定被對方窮追猛打予取予求。
  他離開租賃的的小街房舍,潛隱在暗處展開活動。
  首先,他得找出狗王的蹤跡。
  打蛇打頭,不需在其他的老狗們身上浪費工夫。
  牛鬼蛇神與城狐社鼠們四散逃匿,的確增加了他不少困難,消息幾乎完全中斷,他必須憑一己之力,辛辛苦苦尋找蛛絲馬跡。
  猜想狗王可能藏身在南京城內,當然不可能藏入紫禁城。
  城內外也沒有任何藩王的王府。只有皇親國戚的府第,藏在皇親國戚的巨廈內,躲在裡面發施號令,要找蹤跡談何容易?
  藩王是不能擅離藩地的。
  狗王的藩地在河南釣州,決不可能公然在南京露面,所以必定藏得十分隱密,以免走漏風聲,被皇帝囚入風陽皇家監獄(高牆)。
  收容狗王的皇親國戚,也當然極為小心守秘。
  也許狗王躲在某幾艘船上,行動不受拘束。
  南京兩岸大小船隻,一天有上千艘來來往往,除非船的造型特殊,不然如何能逐船打聽偵查?
  他只有一個人,怎麼查?
  走狗們搜查他也同樣困難,雖則走狗們人手充足。
  把地方上的牛鬼蛇神嚇走,更增搜查的因難。
  南京有幾十萬人口,查一個高手亡命,有如大海裡撈針,所以雙方都在不著邊際地搜索。
  走狗們主要的目標是江小蕙,三兩天之後,便把捉黃自然的事擱下了,搜尋的人手減少了四分之三。
  黃自然根本不介意走狗搜尋,棄東逐西找尋狗王藏匿的處所,走狗中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走在大街上也不易發現他。
  這天,他到了靖安渡。
  這處渡頭俗稱龍江律,江對岸是六合縣的安化鎮。
  渡口在龍灣,所以靖安鎮也稱龍安鎮。
  當年金兵焚揀建康,從這裡攜帶飽掠而來的美女金帛,要乘船北返,被岳飛的大軍截擊,金兵幾乎全軍覆沒,因此鎮名改為靖安,可知這裡是南京員北的一處渡頭。
  灣內泊有大大小小百餘翹船隻,渡頭相當忙碌,誰也懶得理會旁人的事,誰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是何來歷。
  他一個扮成水夫的陌生人,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這兩天走遍了南京西南的三處碼頭,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船隻,打算搜過龍灣之後,下一站繞往棲霞鎮、龍潭鎮,這都是有名的泊舟區,雖則離南京已在半日程以外了。
  他知道這樣埋頭尋找非常費時笨拙,但也無可奈何,城狐社鼠亡命浪人全嚇跑了,有膽量留下來的人,不可能與他合作,說不定反而會向走狗告密。
  他的身價會讓人亡命眼紅,而且的確受到一些牛鬼蛇神仇視,認為他帶來了災禍,連累許多人送命。
  走狗們殺雞儆猴這一招,相當狠頗有功效,但也有缺點,那就是雙方都沒有人可用。
  碼頭南端,便是靖安河口。
  這一帶泊的都是中型船隻,以及可在靖安河航行的小船。
  靖安河也稱龍安津,數百年前仍是漕河的南口。漕舟自金陵從這裡渡江,稱新安津,駛入儀征的新河口。
  現在漕河已廢,漕舟直接由龍江關下航。河道也大半淤塞,大船已無法航行了。
  他盯著其中的一艘中型客貨船,疑雲大起,船上沒看到船夫,艙門緊閉,吃水線很淺,像一艘空船。
  而在桅桿下的桅座旁,插了一枝小小的灰黃色三角小旗。
  旗是卷妥的,用線紮住。
  旗舒尖像個暗黃色的虯龍頭,而非普通的尖頂或圓頂。
  他必須走近觀察,看是否找出可疑線索。
  正從人叢中擠出,身後逼近一個人。
  他相當警覺,扭頭回顧。
  在街道行人擁擠的地方,也就是暗殺或綁架的好場所,那些心中有鬼的人,通常避免在這種場所走動。
  如果必須走,那就得提高警覺。
  是兩個人,而非一個。一個高大的老水夫,一個矮身材的小花子。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絕配,情勢也是絕配。
  高大老水夫的右手,被小花子的右手從側後方扣住手腕。老水夫的手中,有一起刺客專用的狹鋒短匕首。
  這玩意窄而薄,但硬度足,鋒利無比,可從肋骨縫貫入,不拔出受害人不會倒。
  小花子的左手,上伸扣住了老水夫的後頸,大拇指深入老水夫的右藏血穴,可能指甲已扣斷了大動脈,不死也將成為殘廢。
  一聲怪響,老水夫的腕骨碎裂,匕首往下掉。
  「咦!」他訝然輕呼。
  顯然是老水夫要向他行刺,匕首要貫入他的背肋。
  小花子黃雀在後,及時下重手制住了老水夫,兩人的舉動驚動了他,被他聽到身後異常的聲息。
  這瞬間,小花子衝他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
  這瞬間,艙門拉開,衝出五六個人,腳步聲雜亂。
  「就是他!黃自然。」
  有人大叫,語聲有點耳熟:「快圍住他……」
  他扭頭一看,首先看到英俊的神劍秀土。「快走!」他向小花子急叫:「出鎮。」
  小花子手一放,老水夫向側摔倒。
  五六個人飛躍下船,從人群的上空飛越。
  兩人衝開人叢,撒腿狂奔。
  船上又湧出十餘名首腦人物,吶喊著銜尾狂追。
  碼頭大亂,人群紛紛走避。
  奔出鎮南.兩人落荒飛掠而走。
  後面約有二十餘名高手奮全力窮追,叫喊聲此起彼落。
  不久,兩人竄人綿密的山林。
  後面里外,追的人逐漸分散,雙方的輕功相去遠甚,有些人已落後三里以上了。
  他握住小花子的手助力,去勢如電射星飛;
  小花子的輕功雖然也非常高明,但如無他相助一手之力,很難逃脫走狗們的追逐,最快的五名走狗速度極為驚人。
         ※        ※         ※
  這一帶是城北的山區,西面便是名滿天下,跳江自殺最好的地方燕子肌,當然也是名勝區。
  這一帶有一連串的山,四望、馬鞍、廬龍、幕府、直至城西的石頭山,拱衛著南京城。
  山野中的草木,皆禁止砍伐,數十里山區一片青蔥,林深草茂,在這一帶想搜出幾個人,真需要十萬大軍。
  迫的人愈追愈焦躁,咬緊牙關狂追不捨,如果不能銜尾窮追,爾後就找不到蹤跡了。
  事實上追的目標已遠在里外,只能偶或看到依稀的忽隱忽現形影而已,想放棄又不甘心,迫又可望不可及,真可以把人氣瘋急瘋。
  目標是循山徑逃走的,怎能不追?
  迫得最快的五個人,居然能在一起保持相等的速度,渾身已被大汗所濕透,快要接近氣喘如牛,精力耗盡境界,依然捨不得放棄。
  追的人精力將盡,逃的人當然同樣辛苦。
  奔入一處茅草山坡,柔軟的綠油油茅草整齊可愛。
  黃自然將小花子的手放了,腳下一慢。
  「從那一面脫身。」他指指小徑右側的樹林:「我也不知身在何處,得靠你自己了。」
  他立即停下,拭掉滿頭大汗,一面做柔軟的活動,一面調和呼吸以便加快恢復精力。
  小花子也渾身大汗,百衲破衣可以絞出水來,露出有曲線的身材,不走了,也在小蹦小跳活動調和呼吸。
  「你……你不走?」小花子大感驚訝:「他們會很快追來……」
  「我等他們。」他簡要回答。
  「等他們?他們人多,而我們沒有兵刃……」
  「我要知道是些什麼人?」
  「哎呀!太危險……」
  「我知道危險。我本來就有意查他們的底細,好不容易查出下落,不弄清怎能逃走了之?那我又何必查?我循小徑走,就是有意引他們追來的。快走。」
  「我……」
  「決走。」他突然往茅草中伏下,乾脆伏在地上默默行功。
  茅草高與胯齊,人縮小如蝟,就可以躲藏,但有心人如果留心搜尋,不難發現。
  他雖然也渾身大汗,但依然精力充沛,略一活動調和呼吸,便散去體熱生龍活虎。
  小花子比他差遠了,本想再說,被他一本正經具有權威性的口吻催促,不敢分辯,急往三十步外的樹林竄走,在樹林的草叢向下伏。
  空山寂寂.附近一片平和安詳,但殺機隱伏,只有敏感的人。才能感覺出這股神秘的壓力存在。
  狂追的人,是不可能感覺出這股壓力的。
  窮寇莫追,他們犯了窮寇猛追的大忌。
  主要的原因是:五個人的武功皆超塵拔俗。
  藝高人膽大,他們都是不服輸的高手名宿。
  再就是目標獵物一直就保持在視線內,如果不追,臉上掛不住,如何向他們的主子,解釋不追的理由?
  青天白日獵物就在眼前,非追不可。
  即使他們能冷靜地思索,獵物沿小徑逃的原因可疑,也不會浪費時間深入思考,本能的行動與心態,驅使他們拚命窮追不捨。
  第一個形如殭屍的花甲老人,氣喘如牛衝過,乾癟青灰色的面孔佈滿汗水,陰厲的深陷雙目也呈現疲態,腳下沉重。
  可能是挾著的形如胴骨的粗短白骨杖太過沉重,奔跑時耗去太多的精力。
  攜帶重兵刃的人。交手時固然在兵刃上可佔優勢,但所耗的精力,卻比輕兵刃大得多。
  但這位長相可怕的花甲老人,腳程依然比四位同伴快三十步以上。
  落在最後的是一個大馬臉中年人,所穿的青衫被汗水所濕透,仰頭喘息有如奔牛,落後了三十步以上,依然逞強拚命奔跑。
  剛衝過黃自然的潛伏處,身後已被躍起的人撲上了。
  黃自然真像一頭撲向獵物的金錢大豹,雙手挾住這人的頭,兇猛地扭身轉腰腳踹,衝力因而折向。
  砰然大震聲中,兩人向側方摔倒。
  他奪過佩劍,一躍而起。
  中年人的脖子已經被扭斷,臉轉到後面去了,皮肉仍是相連的,幸而頭沒被扭斷離脖。
  「我在這裡。」他高叫,向茅草坡的中心退,拔出劍丟掉劍鞘:「好好歇息恢復精力,咱們有充裕的時間好好親近。我,黃太爺。」
  前面四個人駭然止步,急促地調息慢慢向他接近。
  最為接近的是一個三角臉中年人,喘息中猛地左手一抬,一聲崩簧微響,寒芒破空。
  最可怕,最難防備的暗器:袖箭。相距丈餘,決不可能落空。
  錚一聲脆響,劍奇準地拍飛了袖箭。
  「無恥狗東西不知自愛。」黃自然大罵,兇猛地撲上了,劍光倏然迸射。
  中年人勢在必得,也以為必得,發出袖箭仍向前邁步,並無應付意外的打算,看到箭被拍飛,已來不及有何反應了,劍光已化電光臨,奇準地貫入心坎要害,刺破了心房。
  一腳將中劍的人踢飛,劍指向逐漸接近的三個人。
  「那就早了斷吧!」他怒吼,揮劍直上。
  這些人一旦做了王府的走狗,就不再以高手名宿自居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立功第一,把武朋友的英風豪氣全拋掉了。
  他一氣之下,不再和這些人客氣。
  一刀一劍加上白骨杖,同向飛射的劍光匯聚。雙方的精力已耗得差不多了,出手依然渾雄猛烈。
  連聲狂震人影飄搖中,火星飛濺人影乍分。
  再一次聚合,又一聲狂震,人影又分。
  勢均力敵,一切妙用皆用不上了,只有力與力的全力拚搏,三比一似乎恰好拉平。
  小花子飛奔而下,抽出那位用袖箭中年人的劍,一聲怒叱,毫無所懼地切入刀光劍影中。
  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風雷驟發,火星飛濺,強烈的刀風劍氣發出銳鳴,纏在一起的暴亂人影,像爆炸般五面急分。
  四個人摔倒,也立即一滾而起。
  唯一不倒的是黃自然,但也被震出兩丈外,腳下的如絲茅草打滑,幾乎滑倒。
  兩聲厲叫,三個人向四路飛奔。
  小花子躍起來,腳下一亂又重新滑倒。
  「不能追。」黃自然急叫。
  小花子再次爬起來,逃的人已遠出二十步外了,想追也力不從心。
  「這些混蛋可怕,後到的人可能也不弱,從樹林脫身,走。」黃自然丟掉劍,向樹林奔去。
  小花子一聽有後到的人,拔腿急跟。
  假使黃自然不先擺平了一個人,再憤怒地斃了另一個,以一比五,他很可能栽在五人聯手一擊中。
  後面跟來的人不知有多少,一湧而至豈不危險?精力將竭的人相搏,人多的一方肯定是勝家。
  他倆走後許久,十餘名走狗才趕到現場收屍。
  不能轉回靖安鎮,必須往相反的方向走。為了早些擺脫追趕的人,黃自然只好用快步沿小徑急走。
  小花子精力未復,跟得相當吃力。
  「黃……太爺,要往何處走?」小花子在後面問。
  「不知道,反正先遠離凶險。這附近應該有人,得找人問問。喂!你們盯上那搜船了?」
  「盯上的是另一艘船,另一批人。」小花子說:「這些走狗非常精明,分乘了許多各式船隻,往來飄忽,很難發現他們的蹤跡。幸好你引發他們的注意,不然我們很可能上當,我們只留意另一艘船,忽略這一艘隱藏著可怕的高手。認識這五個人嗎?」
  「不認識,本來打算要口供的,沒料到每一個走狗皆如此高明,幾乎偷雞不著蝕把米。老天爺!你們不但不躲起來,反而盯他們的梢,會上當的。」他一面走一面說、腳下不停,也沒回頭,似乎已經知道小花子的身份:「量力而為,要上當才甘心嗎?」
  「這……」
  「他們不在乎失敗後所付出的代價,你們卻付不起。哦:體內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未曾發現,謝謝你啦1」小花子信口答,突然一楞:「你……你知道我……」
  「在半路我就知道是你了。」
  小花子恍然,本能地拉拉衣袂。
  這一身寬大的百袖衣,又青又灰綴滿補釘,但大汗滲透同樣會緊貼在身上,身上的曲線原形畢露。
  臉上雖用了不退色的易容藥,但五官輪廓並沒改變,一雙靈秀的明眸依舊,一張嘴微露潔白整齊的貝齒,怎瞞得住有心人?
  衣袂一拉,曲線消失,一放手,衣衫又重新貼緊,曲線重現,掩飾不住尷尬。
  小花子是江小蕙扮成的,逃走的半途,大汗徹體,便被黃自然發現了。
  「他們不會想到是我。」小丫頭知道自己臉紅耳赤,但外人是無法看出的,臉色蒼暗,僅色彩加深些而已。
  「你不聽話,冒冒失失衝出來拚命。」黃自然搖搖頭:「這一來,麻煩大了。」
  「怎麼麻煩?」
  「他們不但想到是你,而且認出是你了。」
  「這……」
  「我們兩個加起來,共值八干兩銀子,可以買一座大田莊,你想他們肯輕易放棄嗎?」
  他突然停步,抬頭向右面的山林眺望,眼中有警戒的神情,而且劍眉攢得緊緊地。
  「怎麼啦?」江小蕙順他的目光凝神注視,看不出任何異象,空山寂寂,只有一些飛禽在林中跳躍。
  「我總覺得有人在左近。」他搖搖頭繼續舉步:「也許是疑心生暗鬼,他們不可能追及的。五個武功最高輕功最佳的人,該是他們的主力.不可能有更高明的人,追躡在後面待機而動。」
  「我們盯牢的那艘船,的確沒發現知名人物。」江小蕙不再跟在後面,與他並肩而行;「我們知道實力不足,不會冒失有所舉動,只希望能循蹤找到那個狗王的座舟,再作致命一擊的打算。黃爺,你來指導我們好不好?」
  「一點也不好。」他坦然地說:「走狗們整天都在念佛,求菩薩保佑,保佑我們能走在一起,以便一網打盡,八干兩銀子就不必往外送,可以自己瓜分了。」
  降下山鞍,前面是一條美景如畫的小河谷,田野如錦,隱約可看到房舍的形影。
  「得找些食物填肚子。」黃自然腳下加快:「餓得受不了啦!天殺的,被追得好慘。」
  江小蕙偷笑,這叫做被追得慘?宰了兩個走狗,嚇跑了另三個,應該說大獲全勝,成果可觀。
  又餓又渴確是事實,精力耗損甚巨,大量流汗,體內的水份消耗可觀,以至燥火中燒,口乾舌燥,再不喝水,可就難以支持啦!
  「小河裡的水一定可口。」江小蕙不勝雀躍,精神來了:「我可以喝乾半條河。」
  「你又不是龍女。」黃自然欣然加快腳步:「我不喝河水,一定可以討得一壺茶。」
  「而且一定可以買一頓好食物,我的討米袋中有銀子。」江小蕙喜悅地放腿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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