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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小羅天


  他在十字街一家裱字畫的作坊留連半個時辰,買了一部《地藏三經》——本願經、占察業報經、十輪經——和一幅《閱公塔詩贊法帖》。
  作坊的主人年屆花甲,姓王,一團和氣笑口常開,請他在客堂款待,徹一壺好茶待客,以為他真是來九華遊山的讀書士子,述起太白書堂的沿革興衰如數家珍,介紹九華名勝滔滔不絕。
  但他意不在九華,不久便探上正題。
  「王東主,貴地山青水秀,九華又是江東香火之宗,怎麼似乎並不怎麼繁榮,城地甚小,戶不及千,豈不可怪?」他問。
  「公子爺難道還沒看出來?」王東主含笑說:「敝縣山多田少,地非衝要,當然沒有沿江的商埠繁榮,來往的幾乎全是香客,能繁榮得起來嗎?」
  「東主祖籍青陽吧?」
  「不,本籍六安,遷此已有四代。」
  「算起來東主已是本地人了。」他喝了半口茶:「南大街有一家姓廣的人,好像是罕姓呢。」
  「哦!你說的是廣二爺廣家。不錯,廣是罕姓,在敝城僅此一家。廣二爺為人樂善好施,是本城的仕紳,祖上據說在前朝出了一位什麼功名,但他不是本城人。」
  「這怎麼說呢?燈箱上寫著丹陽郡,這裡是漢丹陽郡地嘛!」
  「廣二爺的尊翁在十餘年前方遷來本城落籍,所住的宅院是向本城的破落戶陳浩買的,在山上還有一座避暑別墅,通常約在六月初上山。漢丹陽郡大得很呢。」
  「哦!這時大概已經上山了,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只有兩個老僕照管。」
  「山上的別墅可有名稱?」
  「叫九華精舍,那也是買來的,花了三年工夫改建,不到冬天不下山。聽說,廣二爺還是吉祥寺的護法檀越。但據我所知,他家裡供的神好像是玄天大帝。」
  「是天師道弟子?」
  「不知道,敝地的人皆是供佛的。」
  「平時他大概有不少外地朋友來訪吧?」
  「這個……好像沒聽說過,往來的都是本城仕紳,聽說他的九華精舍,倒是經常有朋友寄居。」
  不能再探詢了,以免引起王東主的疑心,消息已經夠豐富了,這已經證實這位廣二爺,明裡是地方仕紳,暗裡是隱身的問題人物。
  九華精舍已毀,消息居然尚未傳抵縣城,頗令他感到意外,也許是王東主很少過問外事吧?
  那麼,有關廣二爺的消息是真是假?必須再仔細打聽求證。
  他在別處走了一趟,技巧的向人打聽,除了廣家供的神無人知悉之外,其他各事皆證實了王東主的消息是正確的。
  九華精舍被毀的消息,城裡已逐漸傳開了,有人說是被強盜打劫,有人說是燃炮不慎而失火的。
  難怪姬莊主在廣家逗留,顯然已得到九華精舍被毀的消息了。
  申牌初,他返回九華老店,一腳踏入店門,首先便發現店堂的兩名店伙神色有異,見到他便匆匆轉首他顧,並未向他打招呼。
  再就是掌櫃先生和小廝,一反往常含笑道好的神情,惶然低下頭不敢正視。
  他嗅出危險的氣息,沒來由他心潮一陣洶湧。
  「危機來了!」他心中嘀咕。
  他久走江湖,具有江湖人的敏感與機警的反應,這瞬間,他已決定對策。既然李駒兄弟已經暴露身份,他已用不著裝瘋扮傻了。
  上房前面是寬闊的院子,廊下擺了一些盆景,院中是石板鋪的地面,是供客人活動的地方。
  他沿走廊泰然而行,徐徐到了房外,不由疑雲大起,鎖仍在門扣上,似乎不曾有人進入,怎麼四面不見有人?難道對方並未派人在此監視?也許是疑心生暗鬼,根本沒有人來找他呢。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至少李駒兄弟絕對放不過他,他已經表示要攪散寧王的爪牙網羅黑道群豪的陰謀大計,李駒兄弟也知道他藝業驚人,不派人找他才是怪事。
  他掏出鑰匙開了鎖,淡淡一笑,無所顧忌地推開房門,笑道:「你們這時才來,在下大感意外。呵呵!在下有件事大惑不解,能見教嗎?」
  房內有三個人,老僕李忠,天罡手趙恆、小姑娘家風,三人的神色極為凝重,小姑娘更是愁容滿面。
  「老弟台,請立即帶了行囊離店。」天罡手抱拳誠懇地說:「客店已受到監視,不久將群魔畢集,大邪的朋友已發現老弟返店了。」
  「大邪的朋友並不可怕。在下怕你們碧落山莊的人。」他沉下臉冷冷地說:「你們昨天上了山,怎麼就趕下來了?你以為憑你們三個人,就可以把在下弄上山去嗎?」
  小姑娘不會客套,急急接口:「二哥,不要說些纏夾不清的廢話了,今早南乞找到了北丐……」
  「你叫誰二哥?我不再上當了……」
  「你聽我說好不好?」姑娘搶著說:「北丐已將你的事……」
  「你們把北丐怎樣了?捉去送給妖道剝皮抽筋?」他厲聲說:「我警告你們,北丐如果有了三長兩短,你們最好趕快返回碧落山莊,周某不把武陵山搞個天翻地覆,就不配稱神龍浪子。」
  「你這人……」
  「我受夠你們了。」他不耐地說:「去做你們的富貴榮華夢吧,不要來打擾我。」
  聲落,身形一閃,像鬼魅幻形般消失在房門外。
  「二哥……」姑娘驚叫,疾衝出房。
  三人到了門外,院中寂寂,哪有永旭的人影?
  「他真的氣瘋了,平時他是笑容可掬的。」老僕李忠苦笑:「他把兩位賢侄看成知己,卻發現兩位資侄是妖道李自然的貴賓,難怪他生氣了,唉!這……這如何是好?」
  「忠伯,糟透了,他本來就對我們有成見。」姑娘哭喪著臉說:「他這一走,我們到何處去找他?忠伯。還是派人回家……」
  「回家又能怎樣?遠水救不了近火。」天罡手垂頭喪氣接口:「難在我們不能出面向妖道索人。這會誤了兩位賢侄的性命,妖道更可挾人要挾,我們……再說。咱們人手不足。而且也無法與妖術對抗。依北丐所說的情報看來,恐怕唯一能克制妖道的人,就是這位神龍浪子。」
  「我們得趕快離開了。」侯剛無可奈何地說:「醉仙翁親自帶人來下手,要捉周老弟替恨天無把報仇,那老酒鬼把恨天無把的賬,也算在周老弟的頭上啦!他們不敢找妖道拚命,卻把周老弟看成罪魁禍首,我們不可捲入,以免暴露身份。」
  「可是,侯叔,我們怎辦?」姑娘焦慮地問。
  「找他,這件事必需解釋清楚。」
  「難在他不肯聽我們解釋。」李忠說:「剛才他不翻臉,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只有他才能告訴我們兩位哥哥與靳叔落在妖道手中的內情,非找到他不可。」姑娘堅決地說。
  「可是……」
  「有了。」姑娘鳳目一轉,臉有喜色:「他不會聽我們解釋,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對付他。」
  「小姐的意思是……」
  「找到他再說,走!醉仙翁人手足,盯住他們定有所獲。」
  三人出店的同一時間,永旭也進了自己的客房,匆匆收拾簡單的行囊,留店錢在床上,躍登瓦面從店後開溜。
  他對碧落山莊的人深懷反感,所以不聽姑娘的解釋,還以為姑娘要說服他向妖道投靠的呢。
  他走後不久,大批黑道群豪趕到,立即四出追蹤。
  路只有一條,夜間走路的人,決難逃過眼線的監視,因此永旭不打算連夜上山,他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在偏僻處藏妥行囊,二更天再由水門附近偷越城關人城,三更初接近了廣二爺的宅院。
  他這種出而又入的誘敵術,可以擺脫跟蹤的人。
  果真收效,醉仙翁一群人在城外大索四郊。
  廣二爺在這裡潛伏了十餘年,改建了九華精舍,精舍有地窖或通向外面的地道,更可能有機關陷講。
  這棟大宅是否也有這些自保的禦敵設備?順天王逃亡五載,與廣二爺有何關係?
  姬家的人在此落腳,是不是巧合?姬少莊主的妻子練有太乙玄功,姬家的人當然也具此絕學,雖然他們在午間從南陵抵達青陽,昨晚那位蒙面人似乎並未下山,姬家的人已無嫌疑,但住進廣家,必定與蒙面人有所關連。
  這些事他必須查明,而且不能暴露身份,因此他今晚穿了灰黑色的夜行衣,戴了僅露出五官的頭罩。
  三更初,他像鬼魂般出現在廣宅的東跨院,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廂房的黑暗角落。
  搜了幾處地方,並未發現警哨。
  人都睡了,整座宅院寂靜如死。沒有任何可疑徵候,沒有任何機關埋伏。
  宅院共有十餘間建築,要不了片刻便可搜遍。
  他不能找人問口供,那會打草驚蛇。
  四更將盡,毫無動靜。
  他像守在鼠洞口的貓,耐心地窺伺著每一可疑角落。
  五更的拆聲傳來,一個黑影幽靈似的出現在後院的暗影中,從外面飄入的身法十分輕靈,輕功已臻化境。
  黑影似乎對廣宅十分熟悉,毫不遲疑地飛越內進房舍,飄落在東跨院,在院中小立片刻,然後到了南首的廂房前在門上,輕扣三聲。
  廂房門悄然而開,裡面的人低聲問:「信帶到了?」
  「帶到了。」黑影低聲說:「情勢不易控制,請火速上山商量。」
  「醉仙翁那些人所找的周姓書生,身份證實了嗎?」
  「只知他姓周,連真名都無法查出。」
  「那兩個姓李的小輩,不是說他叫周永旭嗎?」
  「他們的姓名全是假的。」黑影肯定地說:「李駒兄弟的身份,五靈丹士恐怕料錯了,碧落山莊決不會僅派一個飛天大聖保護兩名子弟外出闖蕩,飛天大聖的藝業並不是第一流的,何況那位僕人李義,是不是飛天大聖尚難判定。不過,等過兩天就可以知道真假了。」
  「怎麼要等兩天?」
  「離魂鬼母即將趕到,她的離魂大法,可以令任何人在神智迷亂中吐實。」黑影說,退了一步:「天色不早,兄弟告辭。」
  「好,家父將立即動身。哦!請轉告天師,那個姓周的書生,恐怕就是咱們所要找的人,他原來與韋勝同行,但似乎不會武藝。兩人同名,會不會是巧合?因此,人抓到之後,務必將人留下,而且決不可讓他與魔邪雙方的人合作。」
  黑影抱拳施禮。應喏一聲,退出廊下以一鶴衝霄身法登上瓦面,由原路出了廣宅,隱入黑暗的後街。
  不久,出現在城西南角的城頭上,飄落城外越野而行,折入登山的大道,展開腳程向九華急趕。
  趕了半里地。道旁的樹林中,踱出一身黑衣戴了頭罩的永旭,揮手示意笑道:「閣下,你才來呀?」
  黑影止步,一雙眼在微曦下閃閃生光,一按插在腰間的劍把沉聲問:「卸下你的頭罩,讓在下看看你是誰,為何攔路?」
  永旭徐徐脫去頭罩,笑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姓周書生,你就是那些拚劍陣年輕人兩首領之一。」
  「咦!你……」
  「感到奇怪嗎?」永旭拔出腰帶上的折扇:「呵呵!在下要知道你向姬少莊主所傳的口信,希望你合作。」
  黑影知道不妙。
  傳口信時,雙方說話的聲音甚低,這位自稱周姓書生的攔路客,居然知道內情,可知對方必定早已在廣宅潛伏,而且竟能趕在前面攔截,對方的藝業不問可知,不由心中一懍,以奇快的手法拔劍,先下手為強,突然身劍合一搶先動手,劍虹如電,奇快絕倫。
  永旭更快,向側一閃,不但脫出劍網,而且直追黑影的左肋背,折扇一揮,一沾即走,飄出丈外避開第二招快攻,徐徐遊走說:「怪事!你閣下的劍術,比那些年輕人差了一大截,你怎配做他們的首領?」
  說話間,他左閃右避,在黑影一連十餘招狂攻下從容出沒,在劍網中遊走自如。折扇間或點出直攻對方的要害,迫對方撤招易位,那快速辛辣的劍網,根本無法控制他的中宮。折扇卻可從劍網的空隙中遞人。點打敲撥靈活萬分,已完全掌握了優勢。
  黑影知道絕望了。虛攻一招撒腿就跑。
  永旭呵呵笑,如影附形釘在對方身後笑道:「你往縣城跑,不會如意的,挹秀山莊的人。這時大概還在兩里外。他們不會是你的救命菩薩。哈哈!你就別走啦!」
  他說話的聲音怪怪的。人緊跟在對方身後不足八尺,伸手可及,而語音聽在黑影耳中,似乎遠在一二十步外。
  因此黑影根本不理睬他的威脅,無暇後顧全力狂奔,快得如同星跳丸擲,每一起落足有三丈以上,逃命的速度委實令人咋舌。
  但永旭的輕功更是驚人。腳下如行雲流水,如同影子般附在對方身後,像個有形無質的幽靈。
  聲落,折扇一伸,不輕不重地點在黑影的身往穴上,左手一伸,便抓住黑影的腰帶說:「不要往地下栽。」
  「噹!」黑影的劍墜地,衝勢已止。
  永旭插好折扇,拾起劍,將人挾在脅下說:「離魂鬼母會問口供,在下也有一套妙方。不怕你不吐實。且等一等,姬家的相好該快到了。」
  他隱入路旁的竹林,片刻,人影來勢似奔馬,男女老少一大群。
  除了畢夫子夫婦,其他的人全到了,姬少莊主領著日月雙童在前面領路,韋勝扛著大鐵棍,跟在姬老莊主身後,腳步聲最重,他那根大鐵棍真是個累贅。
  永旭等他們去遠。方挾住黑影回到路旁說:「果然不出所料,他們登山與妖道會會,把畢夫子夫婦留下,他們自己去遊山啦!唔!先問口供再說……咦!這麼早就有人上山?」縣城方向。施施然來了一個人,遠在百步外,看走路的步伐,便知是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穿黑直綴,佩了劍。背上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包裹,不是香客,是個落魄的江湖人,很可能是替大魔大邪助拳的朋友,昂首闊步行色匆匆。
  他懶得理會,越過路面,向對面的樹林走去。
  入林十餘步,背後傳來了叫喚聲:「喂!你扶住一個人,是劫路的?給我站住。」
  他扭頭一看,剛才那位江湖客,正站在路旁向他注目。
  東天已出現魚肚白,樹林並不密,練武人目力佳,相距十餘步,雙方皆可看清臉形輪廓。
  果然是一位年輕人,粗眉大眼五官十分出色,可惜臉都不帶表情,那雙清亮的大眼神光炯炯,身上散發著危險氣息。
  永旭心中一動,這位年輕人的神態,與那八名排劍陣的年輕人太相像了,原來這位被擒的仁兄帶有保鏢呢。
  「我們到林內玩玩。」他說,向林深處急走。
  年輕人疾射而來,身形之快,比被擒的黑影迅疾得多,冉冉而至緊跟不捨。
  永旭暗暗心驚,可能碰上對手了。
  他腳下一緊,速度突然增加。林深半里左右,出林百十步荊棘已盡,眼前出現一處兩畝大小的短草坪。
  身後,年輕人比他晚二十步左右。
  他掠至草坪中心。將俘虜往地下一丟,一聲長笑。回頭向掠來的年輕人迎去。奪來的長劍向前一拚。叫道:「好手難尋。這裡正好放手一拚……好!」
  「錚」一聲劍鳴。年輕人接了他一劍。借勢側飄丈外,百忙中拔劍接招,手法驚人地快捷。雙方接觸快逾電光萬火,劍上的造詣出類拔粹。
  晨曦下,雙方都可看清對方了。
  那是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英俊年輕人。身材與他一樣高大健壯,低色如古銅,一雙大眼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人與人之間,第一印象最為重要。
  對方儀表不俗,同樣健壯、年歲相關,而且劍術的確不錯,因此,永旭對這位年輕人平空生出五七分好感,也湧起惺惺相借的念頭。
  這位年輕人的氣概,與駒兄弟又是不同。沒有李駒兄弟那種公子哥兒的自負,而多了江湖浪人的自尊與成熟的沉穩氣魄。
  年輕人解包裹丟至一旁,舉劍逼進,舉劍的手顯得鬆弛無力,但劍隨手動渾如一體。
  永旭一怔,欣然說:「好啊,精神內聚,六合如一,靜時如輕雲淡霧,發必似雷轟電掣,這才是劍道神髓,閣下已修至身劍合一境界,咱們將有一場真正的龍爭虎鬥。」
  年輕人似乎懶得說話,以行動作為答覆,劍化長虹拚空而進,恍若電光一閃,快得幾乎令人肉眼難辨。
  「錚!」永旭一劍振出,隨勢急進,反手撇劍反擊,電芒指向對方的肋下,急如星火。
  年輕人沉劍移位,「錚」一聲架開他的劍,換了一照面,以「亂灑星羅』便攻。反應迅捷絕倫。一口氣灑出十餘道虹影,每一劍皆志在必得。聲勢之雄無與倫比。劍氣直追八尺外,進退如電銳不可當。
  永旭用上了真才實學。接招化招毫不放鬆。不時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威反擊,互搶機先快攻。
  但見劍影漫天徹地,人影快速地進退盤旋,你來我往各展奇學,險象橫生危機間不容髮,雙劍的接觸聲如聯珠,好一場快速絕倫的龍虎爭鬥。
  各攻了百十招,速度仍未減弱,十丈方圓內的及膝茅草,被踐踏得幾乎全部偃倒,斷了的草葉被劍氣迫得四散紛飛。
  朝霞滿天,兩人的攻勢似乎更為猛烈,神色肅穆渾身汗霧蒸騰,靈活的移位更為快速,似乎勢均力敵,短期間很難分出勝負來。又是百十招過去了,腳下終於逐漸慢下來了,最後傳出三聲鏗鏘的劍鳴,劍虹與人影倏然分開。拉開了兩人空間。
  年輕人是斜向飄退的,馬步一沉,立即迅疾地轉身向敵,而且迅速移步迫進,舉劍的手依然呈現鬆弛狀態,但呼吸已有點不平靜了,虎目中湧現疲容。
  永旭是正面後退的,雙腳落實迅即滑進兩步,左袖拭掉額旁的汗水,沉靜地說:「沒有藏私的必要了,咱們以內力分高下吧,這樣拖下去,大概拖上三天三夜也無了局,閣下是周某所碰到的最佳劍手。」
  「在下也有此同感。」年輕人冷然發話,聲落刻發,一招「靈蛇吐信」疾探而入。
  招式極為平常,但劍上的潛勁卻大得驚人。劍發出的瞬間,真力驟發如同山洪崩瀉,劍身出現異象。似乎亮度突然增加數倍。
  鋒尖更是光芒耀目。劍吟聲如同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殷雷。
  真拚老命了,這一劍如果沒有更強勁的內力。絕對阻不住長嘯直入的可怕衝刺、除非能及時閃避。
  「錚!」永旭一劍封出,震偏對方刺來的劍尖,立還顏色以「飛星逐月」回敬。他的劍也出現異象。鋒尖似乎隱現一道非虛目實的尺長電虹,隨劍吞吐如同活物。
  「錚!」年輕人一劍急封,鋒刃接觸,火星飛濺。
  罡風驟發。雙方的劍氣發揮威力。
  年輕人被震得側射文外,臉色大變,左足先著地,身形一挫幾乎滑倒。身形在一挫一滑間,左手疾揚,一把飛刀以令人肉眼難辨的奇速,射向轉身移位作勢跟蹤追擊的永旭,一閃即至。
  永旭的劍一振,叮一聲飛刀應劍震成十數段碎屑。
  「你的飛刀相當可怕。」永旭凜然地說:「你不是一個講武林規矩的人,我不會燒你的。」
  年輕人冷哼一聲,站穩舉劍邁出兩步,劍式變了,先指天後指地,左手的劍決虛劃一周天。然後劍身斜橫肩外,刷一聲從下面畫一半弧向前拂出,舉步欺進。
  永旭一驚,到從上方畫一半弧拂出,虎目生光莊嚴地說:「你要用大羅劍對付我。虛雲逸士狄前輩失蹤多年,居然調教出你這種為虎作倀,不守武林規矩的門人子弟,在下要替狄前輩教訓你。」
  年輕人臉色一變,訝然問:「你知道大羅劍?你知道狄前輩?」
  「當然知道。七年前在下曾經與家師拜望他老人家,此後即不知他老人家的下落。咦!你稱他老人家為前輩?你想欺師滅祖?」
  年輕人長歎一聲,收劍說:「在下不是他老人家的門人子弟,卻受業於他老人家。既然他老人家是你的長輩,在下不能和你動手。」
  「你是大小羅天的人?」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年輕人黯然地說:「大小羅天的人。整整追殺了我四年之久,我已經不耐煩了。」
  「哦!你是……」
  「我姓辛。你真不知道狄前輩的下落?」
  「哦!我想起來了,你姓辛……哎呀!你就是追雲拿月羅前輩所說的辛文昭、」永旭欣然地說,收了劍:「三年前兄弟伴師行腳京師,見過追雲拿月,他語焉不詳,說話諸多顧忌,他老人家十分推崇你的。有關大小羅天的事,江湖朋友知者不多,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你是……」
  「兄弟周貂,字永旭,江湖匪號稱神龍浪子。家師與狄前輩交情不薄,九年前別後,行腳天下即不再聽說他老人家的蹤跡,你也不知道?」
  「四年前大小羅天被官兵所毀,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在我被派赴京師的當晚失蹤,此後即下落不明。哦!永旭兄,你這次來九華「來準備攪散寧王網羅天下黑道群豪的毒計,你……」
  「我想見見幾位舊日一同受苦受難的弟兄,三天前我在彭澤知道他們的行蹤,因此晝夜兼程趕來了。」辛文昭心情沉重地說:「那個什麼江莊主搜遍天下,帶了無數高手要置我於死地。有幾次幾乎遭了他們的毒手。因此。我不想再逃了……」
  「對,逃不是辦法,你應該反擊。」
  「這就是我重遊舊地的原因,我不能永遠逃避,對付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有如對付惡犬,你只有主動打他,他才會怕你。」辛文昭憤憤地說。
  「好,我想。我們可以從九華開始。」永旭欣然地說:「你等一等,我處置了那位走狗,咱們一起上山。」
  「走狗?你是說……」
  「我捉住了一個大小羅天的人,山上還有十個。」永旭一面說,一面走向丟在草叢中的俘虜。
  俘虜是個高大的中年人,一雙鷹目不住地煥發出厲光,卻盯著一旁的辛文昭發征,眼中有恐懼的表情,赫然是先前扮香客帶了六個人上山,叫一個姓段名岳的同伴,教訓不戒魔僧的人。
  辛文昭一看清對方的臉容,吃了一驚,本能地急退兩步,臉色一變。
  永旭旁觀者清,說:「兄弟已制了他的身柱穴,正打算問口供呢。」
  中年人突然說:「辛文昭,放我一馬,我負責向江爺解釋,保證今後不再追究你以前的過錯。」
  「你們從來就沒有放過我,你們也從沒教過我寬恕敵人。」辛文昭定下神說:「因此,我不能放你一馬。你李管事也不配在姓江的面前求情,我也不會放過向你們報復的機會。」
  「辛兄,你認識他?」永旭問。
  「認識,他從前是大小羅天的管事。我只知道他姓李,是個毫無人性的畜牲,他一雙手曾經殺死了十幾個可憐的兒童和小女孩;大小羅天在八年中,虐殺了近兩百名兒童和小女孩。」辛文昭咬牙切齒地說:「寧王為了訓練一些高手刺客,擄來二百八十名十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的男女兒童,預定訓練十年,在我被派出之前,八年中共死了一百六十八名之多,想起來就令人不寒而慄。」
  「你要饒他嗎?」永旭問。
  「殺!」辛文昭凶狠地說,接著神色一弛長歎一審:「這四年來,我像一頭在獵圍中的狐,只有憑機智苟全性命。這期間,出生入死步步殺機,深深體會到人活著的確不易,要生存,逃避決非上策,只有展開凶狠的反擊,才能令對方有所顧忌,因此,這就是我追蹤他們的原因所在,我要逐一殲滅他們,才能保障我的安全。李管事,把江莊主的行蹤告訴我,我向周兄求情放你一馬。」
  「在下不知莊主的行蹤,只知道他親自帶人追蹤你的下落。」李管事說,眼中有凶狠的表情:「辛文昭,天下各地皆布了眼線,安了百十處秘窟,你躲不住的。聽在下的勸告,斃了這姓周的,在下保證替你在莊主面前關說,不追究你叛逆的罪行。這是你最好的歸隊良機,千萬不可錯過,你還不動手?」
  「既然你堅不合作,辛某不管你的死活了。」辛支昭向後退,轉向永旭說:「周兄,該怎辦你就瞧著辦吧。」
  「辛文昭,你……」李管事大叫。
  永旭一把扣住李管事的下顎,抵住了牙關。探手人懷摸出一顆指頭大的灰色丹丸,捏破蠟殼笑道:「這是藥王成野先的安神丹。他的四大神丹中名列第三的不傳秘藥,專用來醫治後天瘋癲的奇珍。吞下之後,片刻便體安神飽半睡半醒,有問必答,可以令病人把蘊藏在內心深處數十年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吐訴出來,從此找出病的根源。閣下,片刻之後,你會把你祖宗十八代見不得人的事全部吐露出來,這比離魂鬼母的離魂大法方便多了,離魂大法對一些意志堅強的人沒有多大用處的。」
  他將丹丸硬塞人李管事的口中,仍捏住牙關不放,以免李管事嚼舌自殺,向辛文昭說:「辛兄,你也來吧。知己知彼,才有制勝的把握,是麼?」
  「我問他……他會說?」辛文昭意似不信地問。
  「任何人問他都會說,這與離魔大法完全不同。」
  「哦!也好,你先問吧。」
  「要等片刻藥力方能行開,藥效可支持半個時辰。」
  片刻,李管事的手腳肌肉開始鬆弛,慢慢地呼吸轉弱,軀體逐漸發軟,緩緩地閉上了鷹目。
  永旭放了扣牙關的手,把李管事的身子擺平,解了被制的身往穴,李管事像個快斷氣的人。
  接著,眼瞼張開了一條縫,似乎已恢復了一些知覺。
  「李管事,你的大名是什麼?說吧。」永旭用穩定的嗓音問。
  「我叫李順。」李管事不假思索地答。
  「你帶了多少人來九華?誰是主事?來九華有何要事?」永旭接著問。
  「共有十一個人,主事是李天師,我奉命帶到向他報到,負責收拾那些不肯投效的黑道朋友。」
  「今早你下山傳口信給誰?」
  「傳李天師的口信給姬莊主,要他們挹秀山莊的人立即上山相機行事。」
  「挹秀山莊的姬莊主,也是寧王府的人?」
  「我不知道,我只負責傳口信,可能是李天師請來的人,據李天師說,挹秀山莊的人,藝業比大小羅天的人強得多。」
  「昨晚九華精舍怎樣了?」
  「被群豪放火燒了,我們從地道脫身的。李天師為了這件事很不高興,把五靈丹士罵了個狗血噴頭。這些黑道人不易對付,因此天師決定提前發動,因為大邪的好友二邪三眼天尊今午定可趕到。三眼天尊兩年前便投效天師,這次去請挹秀山莊的人前來炫露實力,他負責說動大邪的人投效。」
  「大魔那一面,你們收買了些什麼人?」
  「我不知道。」
  「挹秀山莊的人中,有沒有一個廖麻子?」
  「不知道,我們不知道挹秀山莊的底細。」
  「姬老莊主是不是練了太乙玄功?」
  「不知道,不可能的,他的劍術也平常得很。」
  永旭搖搖頭,向辛文昭低聲說:「浪費了一顆靈丹,這位仁兄所知道的事少得很。辛兄,你問吧。」
  「李管事,江莊主目下在何處?」辛文昭接著問。
  「目下坐鎮湖廣武昌府,不肯回南昌,他發誓要將叛逆辛文昭那四個小畜生擒住剝皮抽筋化骨揚灰。寧王為了這件事很不高興呢。」
  「哦!四個人都沒抓住?」
  「沒有。最後一次發現辛小畜生的地方是四川,莊主猜想那小畜生可能逃向雲貴,也可能逃往交趾去了。」
  「誰差遣你們來九華的?」「是李天師向莊主要人,莊主便派我們來了。」
  「莊主會不會來?」
  「莊主不會來的。大小羅天之敗,罪魁禍首應該是李天師,要不是李天師向莊主要人到山東殺費大學土,怎會有辛文昭叛逃的事發生?莊主建立大小羅天訓練人才,預期十年。真不該早兩年將人派出的。功敗垂成,莊主恨死了李天師,但李天師是寧王面前的紅人,莊主不得不敷衍他,所以派了我們十一個人來。」
  辛文昭整衣站起說:「不必問了,周兄,兄弟要跑一趟武昌。」
  「去找江莊主?江莊主是誰?也許我知道他的底細呢?」
  「我只知道他叫江莊主,寧王的心腹,大小羅天的主事人,虐殺一百六十八名男女童的元兇。」
  永旭轉向李管事問:「江莊主的真姓名是什麼?」
  「不知道,大家都不敢問,也許大總管甘飛知道他的底細。」
  永旭不再多問,一掌拍在李管事的天靈蓋上,站起說:「辛兄,你到武昌,我上九華。咱們就此分手。」
  「周兄,你對付得了大小羅天十名高手的圍攻嗎?」辛文昭關切地問。
  「如果是三天前,兄弟有兩個幫手。破他們的十人劍陣當無困難,目下……兄弟會小心應付的。」
  「周兄,如果你能助我到武昌對付江莊主,我助你在九華攪散他們的網羅毒計,如何?」辛文昭滿懷希望地問:「說實話,兄弟對付不了江莊主。狄前輩還來不及將大羅劍的絕招大羅三絕教給我,我便被派到山東行刺去了,我會的江莊主都會,只有你才能克制得了他。」
  「這個……」
  「周兄,寧王興兵造反迫在眉睫,兵馬攻城略地並不可怕,怕的是先期派赴各地的密謀刺客作內應,而那位江莊主就是密謀刺客的主事人。周兄,你能袖手不管?」辛文昭抓住永旭的臂膀猛搖:「你說,我這要求過份嗎?」
  「好吧,一言為定。」永旭欣然地說:「這位李管事已證實你的身份,我完全信任你。辛兄,你今年貴庚?」
  「虛度二十一春。你……」
  「我少你一歲,咱們兄弟相稱。先找地方隱身,今晚我們上山,鬧他個雞飛狗走,如何?」
  「永旭弟,我聽你的。」辛文昭興奮地說:「永旭弟,不要怪我用暗器不講武林規矩,那是八年血淚訓練出來的壞習慣,現在想改真不容易,但我答應你一定改……」
  「是的。辛大哥,一定要改,用暗器會誤傷的,到底不大光明。走吧,我想聽聽有關大小羅天的事。」
  「咱們一面走一面說,說來話長,包之。那是一場恐怖的惡夢,至今我仍然感到毛骨諫然。」辛文昭一面走一面說:「我家在鄭州,十歲那年跟族中子弟趕廟會。被那些劊子手抓來了。從鄭州到達大小羅天。沿途共死了二十一三名男女兒童。他們從天下各地擄劫有秉賦的兒童帶來訓練,正德二年正月初一開訓,共有兩百八十名,沿途死了多少。天曉得。所有的教頭,都是武林中被逼來的高手。第七年狄前輩光臨。他老人家大義凜然,親授我俠士之劍,教我明辨是非,教我處世之道。可惜第二年我被派至山東行刺致仕大學士費宏,我總算知道了他們的底細,及時脫身遠走高飛,從此亡命海角天涯,多次逃出他們的追殺魔掌,總算留得命在。永旭弟,你很難想像那種慘無人道的訓練是如何可怖,不分晝夜不論時刻皆有殺身之禍,直至我被派外出的一天為止,兩百八十名可憐蟲,只剩下一百十一名倖存的人。」
  「辛大哥。你認識一個姓段名岳的人嗎?」
  「段岳?知道,他是第二隊的人,很不錯。」
  「難怪他把不戒魔僧整慘了,雖然他比你相差很遠。」
  「他來了?」
  「在山上。還有一位姓婁的受傷必定是死路一條。」
  「姓婁……唔,對,婁毅,他還是我的隊友呢。」辛文昭淒然長歎:「唉!他怎麼不找機會逃走?永旭弟,見了我那些弟兄,希望你不要太早下殺手,我希望能說服他們掙脫魔掌重獲自由,請答應我好不好?」
  「我會給你機會的,辛大哥。」永旭誠懇地說。
  入暮時分,兩人出現在登山小徑上。
  辛文昭仍是那一身落魄裝。但包裹已不在背上。
  永旭則換了本來面目。左須有一條刀疤,右耳前有一塊胎記,也穿了褐衣,佩上了劍。
  兩人走在一起,同樣高大健壯,同樣打扮。的確像兩個落魄的江湖混混。
  頭天門在望。沿途滿山翠竹,暮色四合,道上已不見行人香客。
  前面才余步外竹影搖搖,路旁鑽出五個人;老僕李忠、天罡手趙恆、侯剛、凌雲鳳姑娘、小童紫電。
  姑娘迎面攔住去路,撅起小嘴雙手叉腰,擺出母老虎凶巴巴姿態,氣虎虎地叫:「神龍浪子,還我公道來。我知道你的化裝易容術了得,所以綽號叫神龍,但你瞞不了我的,我連你藏身的地方都找到了,在此地等你來。」
  辛文昭哼了一聲,說:「永旭弟,你們是對頭嗎?我打發他們走路。」
  「不,我打發他們。」
  永旭上前冷冷地說:「姑娘,不要欺人太甚,在下不與你計較,幸勿相逼。」
  「你……」
  「在下不屑與你們打交道……」
  「不由你不打交道。」姑娘大聲叫嚷:「山上發生的事,我們都打聽清楚了,我找你要人。」
  「什麼?你找我要人?」
  「當然找你要人。」姑娘理直氣壯迫近他身前:「你和我兩位兄長稱兄道弟,你慫恿他們上山惹事招非。同時落在綠衣仙子手中,你逃得性命。卻把我兩位兄長斷送了,我怎麼不該找你要人?」
  「你……你簡直……」
  「你脫身的經過難辨真假。一定是你用詭計誘我兩位兄長入殼交給妖道的。兩位兄長定然被妖道所逼任由他擺佈,因此我必須找你要人。只有一個辦法可證明你的身份,那就是把我兩位兄長救出來。不然你殺了我們滅口好了。」
  凌雲風姑娘改變策略,不再軟求而用放潑的手段來對付永旭,倒真把永旭纏住了。
  她未帶劍,叉著腰挺著酥胸往永旭面前擠,秋水明眸中赫然有淚水,那情景真夠瞧的,任何人也無法翻臉發威。
  永旭無可奈何地向後退,哼了一聲說:「你不要血口噴人。好,你已經打聽過了,知道你兩位兄弟挺身而出,向天下群豪表示身份的情景嗎?你碧落山莊的聲威果然不凡,真唬住了不少人呢?」
  「你不知道他是被迫的嗎?你……」
  「見了鬼了!被迫?他倆那興高采烈的自負神態,會是被迫出來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陰謀詭計?」永旭神色冷峻,站定不再後退:「告訴你,你們阻止不了我的,你如果認為在下當真怕你碧落山莊,那就打錯主意了。」
  他忿然停下來理論,便落入家鳳的圈,他如果不聽解釋一走了之,姑娘也無奈他何。
  「你說的也許有些道理。」家風正色說:「但我問你,如果你落在妖道手中,妖道用死來威脅你,用歹毒的藥物來控制你,你怎辦?一死了之,是不是?」
  「這個……」
  「你會不會暫時忍耐,候機自救?」
  「可是……」
  「這不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碧落山莊的子弟,出外遊歷前後不足百日。敝山莊遠在湖廣武陵深處,那是人間勝境世外桃源,山莊的子弟決不會在榮華富貴下低頭,決不會助任何人興兵造反荼毒蒼生。」
  「哼!你要我否認眼見的事實?」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你是否錯了。」
  「你是說……」
  「把我兩位兄長與靳叔從妖道處弄出來,離開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由他們親自表明態度。」家鳳毫不放鬆套住他:「二哥,這不算過份的要求吧?是你把他們斷送了的,不是嗎?」
  「你……」
  「我們的人都到了,一切聽你安排。」
  「這樣好了,我盡力而為。當然,我不能逃避責任,我會盡全力援救他們。」他讓步地說。
  「謝謝你,二哥……」姑娘雀躍地說。
  「你不要說早了。」永旭語音仍冷:「我怕他們會拒絕我的好意,也許把我打個半死送給妖道做見面禮呢。你們可以走了,我……」
  「你不交代我們該做些什麼事嗎?」
  「我不信任你們。」他率直地說:「易地而處,你們同樣會不信任我,咱們各行其是,互不干擾,免去諸多顧忌。辛大哥,走!」
  說走就走,兩人身形疾掠而出。家鳳本欲攔阻。天罡手卻搖手示意不要再說。兩人走後。天罡手說:「小姐。咱們也走。」
  「趙叔、往下該怎麼辦?」家民問:「總算說動他了。大概今後他不至於敵視我們。現在……」
  「守在妖道的秘窟附近,相機策應。走!」天罡手鄭重地說:「今後,切記不可暴露身份,我們的處境凶險萬分,如非萬不得已。決不與任何人衝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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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瞄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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