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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陰七煞


  「真的?」
  「半點不假。」
  「在下卻是不信。」他臉上仍帶著笑容,其實,暗中已神功默運,作了應付意外的準備。
  「你會信的,你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與我們忠誠合作,不然……」
  「我宋舒雲不敢自詡是大丈夫明辨是非的人,至少不甘菲薄自以為是。姑娘們,請不要逼我,彼此不會有好處。」
  「哼!你認為能應付得了我們四支劍嗎?」
  「四千支劍或者四萬支劍,也無法逼在下屈服,無法逼在下做出不明理的事。你們不止四支劍。
  姑娘們,請記住:在下不寬恕要想殺我的入。現在,你們可以走了,你們無權逼在下聽你們擺佈。
  彼此無仇無怨,素不相識,犯不著劍尖瀝血,你我沒有利害衝突,沒有生死相搏的必要。人與人之間,不能像野獸一樣互相殘殺,希望姑娘明白在下的意思。」
  「本姑娘十分明白你的意思。」鬼女的語調變得陰森無比,一點也不可愛悅耳了:「你以為你出其不意擊昏了費老邪,擊敗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四海邪神費元沖,便自以為足以臍身一流高手名宿之林,便自傲以為足以橫行天下,所以就說出這種目中無人的話來。」
  「姑娘請勿誤會,「誤會?哼!不錯,能擊昏費老邪,你的確很了不起,但是,你可能出道不久,還不知費老邪的真才實學,其實算不了什麼,比他高明的人多如牛毛。」
  「姑娘似乎也相當自滿……」
  「本姑娘即將糾正你的錯誤,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武林絕技話未完,事先既沒有暗示,也沒有信號發出,四鬼女突然在同一剎那拔劍、揮出,舉動如一。
  先後不差分厘,似乎四個人已彙集成一個人,是一個人的化電。
  四個人外貌全同,打扮也全同,舉動也全一樣,委實令人大感震駭,真以為看到了真的鬼。
  舒雲暗中早有準備,他不是一個自傲得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高手。
  他隨乃父在江湖行走五載有餘,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從不輕視對手,哪怕對方是個微不足道的販夫走卒,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疏忽。
  目下面對強敵,更是小心在意,何況他已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凶兆,對方迅捷無倫的碎然襲擊雖則可怕極了,但還奈何不了他。
  他的身形神乎其神地上升,快得有如電光一閃,兩次快速美妙的前空翻,赫然遠出三丈外,從對方的上空飛越,像是突然幻現在廳門口。
  同一瞬間,啦一聲爆響,四劍所遙指的聚力點,把丈外的交椅震得四面崩散了,劍氣之凌厲,駭人聽聞,委實令人難以置信是出於女人之手。
  內家練劍高手苦練半甲子,如果先天秉賦不夠,也難達到這種御劍氣傷人於文外的至高境界。
  劍氣激盪,整個大廳寒氣森森,燈火搖搖,這一擊真有石破天驚的威力。
  已經飛翻而出的舒雲,雖然已經脫出劍氣的威力場,也感到毛骨悚然,心中大為震驚。
  四女鬼沒料到一擊落空,也吃了一驚。
  「吠!七煞斷魂!」四女鬼同聲嬌叱,奇快絕倫地收劍,轉身,進步,發劍。
  四劍又同時攻出,四女鬼的身形也四人如一地猛地旋身進步攻擊,劍氣再次迸發,劍氣的聚力點仍以舒雲為中心。
  攻勢似乎比第一次猛烈三倍,凌厲三倍。
  同一剎那,廳門外出現另三位打扮全同的女鬼,三支劍也在同一剎那指出攻擊,劍上所發的劍氣同樣兇猛凌厲,潛勁也可傷人於丈外。
  七劍匯聚,有如電耀雷擊。
  七煞斷魂,足以追魂奪魄。
  舒雲的身形剛向下翻落,大劫臨頭。即使他能爭取到落實站穩的剎那好機會,也應付不了七劍聚力一擊。
  「哎呀……」隱伏的堂後的宋士弘與乾坤手,同時駭然驚呼,想搶救已無此可能,眼看舒雲在劍氣聚襲下分裂,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
  生死間不容髮,智慧與經驗決定了生死。
  除非舒雲的內功修為,可以抗拒這無堅不摧的劍氣襲擊,護體神功能承受或反震匯聚的劍氣。
  但即使他具有這樣神功,也不能冒險使用,假使抗拒不住,那豈不白白送死?
  人只能死一次,這可不能開玩笑,沒有人敢肯定自己的功力,可以絕對抗拒陌生人的奇功全力一擊。
  除非事先已完全瞭解對方的火候,克制不了自己的神功絕學,不然決不可以冒險承受抗禦。
  生死決於一念之間。
  身形翻落,腳沾地,危機光臨,前後七劍湧至,劍氣俱發。
  他不但不站穩,也不左右閃避,更不作拔劍封架的打算,像是見了水的泥人,快速地向下委頓、挫落、溶化。
  但見人影突然萎縮,著地一閃便形影俱消。
  這瞬間,燈火搖搖,突然熄滅,黑暗降臨。
  好黑,大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右廂的門簾,被劍氣波及,輕輕地擺動了幾下。
  劍氣發出絲絲厲嘯,七女的身形乍止,衝勢停頓,七支刻在廳日內外相距約丈二,鋒尖聚指在舒雲翻落的位置上空。
  「咦!」七個鬼女幾乎同時驚呼。
  地面,一無所有,不要說血肉,連衣帛也沒遺落一片半片。
  她們都是劍術成就超群、目力超人的高手,借廳外透入的極微弱天光,應該可以看清眼前的方磚地面,有些什麼東西遺落,決不會走眼。
  確是一無所有,舒雲已在劍氣聚匯中消散了。
  「快出來!裡面危險!」外面一名鬼女急叫。
  廳內的四鬼女本能地向前急掠,廳外的三鬼女也急速後退到了前院中心。
  一名鬼女發出一聲銳嘯。
  院角、屋頂、屋後……連續傳來回嘯聲。
  「可曾發現有人出來?」鬼女大聲問。
  「鬼影俱無。」屋頂有人答。
  「奇怪!」
  「什麼奇怪?人不在屋內?」屋頂的人反問。
  「在,但是……像用妖術,眨眼間就平空消失了,在七劍匯聚之下幻沒的。」
  人影輕靈地飄降,是陳耀東。
  「白天,一胡兄弟一招受制。」陳耀東的語氣有太多的恐懼:「據他說,那年輕人會妖術,可能是百年前在山東造反,在法場萬目注視下,刀斧加身裸體受刑,而毛髮不傷公然遁走的唐賽兒門下徒眾。」
  「這……你相信嗎?」
  「不是我信與不信,當初在法場看行刑的上萬官民相信;被皇帝殺頭的監斬官十幾個可憐蟲相信;山東人幾乎都相信;世間的確有妖術通神的人。」
  「咱們走!」
  顯然,七鬼女也相信了。
  大廳中某油燈重新點穩,碎了的交椅已換了另一張,三個人仍按先前的坐次落坐,重新品茗細談。
  「我總算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了。」來土弘眉心緊鎖:「江湖上盛傳七女煞,叫太陰七煞,江湖朋友很少有人見過她們本來面目,被看成邪魔外道,相當可怕的女煞星,專與黑道朋友一起為非作歹的黑道女匪。」
  「那個什麼費老邪,一定是黑白道朋友皆畏之如虎的四海邪神費元沖了。」乾坤手大搖其頭苦笑:「驚鴻一劍不珍惜羽毛,交上這些朋友,真是禍福無門,惟人自招,他不啻在自掘墳墓,可歎亦復可憐。這是他自找的,老哥,咱們不管也罷。」
  「齊叔,小侄認為,這些人不可能是秋大俠的朋友。」舒雲不表贊同。
  「賢任認為……」
  「秋大俠既然死了,他的朋友犯得著在此枯守?犯得著逼秋大俠的朋友聯手向官府報復嗎?
  這可是最犯忌的事,他們更沒有任何理由,脅迫秋大俠的朋友鋌而走險。因此,小侄認為他們別有所圖,極可能趁火打劫乘機取利,假借秋大俠的聲望,抬高自己的身價速行其陰謀。」
  「有此可能。」宋士弘鄭重地說。
  「他們到底又有些什麼陰謀?驚鴻一劍已經死了。」乾坤手仍然有意堅持己見:「死人的聲望,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我記起了一些事。」宋士弘的神色頗為凝重。
  「記起了什麼?」
  「大亂期間,的確有太多的高手名宿投奔響馬入伙,身敗名裂,送掉老命的人也多。」
  「不錯。」
  「有些人固然意志不堅,野心太大,罪有應得。但有些人恐怕不是自願的,有些被時勢逼上了梁山。」
  「我也幾乎一念之差,一氣之下想加入響馬呢!」乾坤手苦笑:「這是個人的憤怨,與時勢無關,但走錯路的念頭,卻是殊途同歸的。」
  「所以,驚鴻一劍可能也是被迫的。」
  「當然有此可能。」
  「而這些人,卻要利用他的生前聲望,不知要做些什麼勾當。」
  「老哥,我們已無能為力。」
  「舒雲。」宋士弘向沉思著的兒子叫:「反正船又不能走,船上有為父的照料也就夠了,你願意留下來,調查驚鴻一刻的事嗎?
  也許,你可以為江湖朋友盡一分心力,挽救一些即將失足的武林人。舒雲,你願意留下來嗎?」
  「孩兒願意留下。」舒雲不假思索地回答。
  「要小心謹慎。」
  「孩兒當特別小心。」
  「那我就放心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獨擋一面做你該做的事了,做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也不枉你練武一場。」宋士弘鄭重地說:「擇善固執,有始有終。」
  「孩兒謹記在心。」
  「好,早早歇息,明早為父就動身返船。」
  「我不想跟你回去看守船貨,老哥。」乾坤手說:「令郎或許用得著我搖旗吶喊。舒雲,歡迎嗎?耍手段玩詭計,我是很有用的。」
  「小侄求之不得。」舒雲欣然說。
  「你這多只手的怪物,滿懷憤怨,可不要帶壞我的孩子。」宋士弘半真半假地說:「你可別忘了你是他的長輩,可不要上樑不正下樑歪。」
  「啃,你是不信任我呢?抑或是不信任你的兒子?」乾坤手的聲調也怪怪的:「像你這種半方半正的人,其實也教不出什麼真正的人才來,幸而你老哥總算還懂得掩丑,懂得易子而教的道理。
  也幸而有無我禪師的定靜,玄真丹士的詭奇,雙管齊下,這才造就了你這位出色的兒子,你不相信他活該你自己自尋煩惱。」
  「哈哈!你聽吧!牢騷又來了。」
  「不瞞你說,不是牢騷,而是感慨萬端。」乾坤手洩氣地說。
  「既然決定要管這檔子事,必須立即著手進行。」舒雲推椅而起:「爹,孩兒要掌握先機,採取主動。」
  「哦!你是說……」宋士弘似感困惑。
  「口供是最可靠的消息來源。」舒雲泰然地說。
  「這……對。」
  「他們不會遠走。」
  「小心了。」
  「我也去。」乾坤手也躍然欲動。
  高粱地中的藏身棚,仍然點了燭。除了四海邪神與陳耀東四個人之外,多了一個嚇死人的鬼女。
  「咱們碰上一個會妖術的高手,情勢有點不妙。」四海邪神頹喪地說:「集合咱們全部力量,也對付不了這種會五行遁術的人。
  朱姑娘,他真是在諸位七劍齊聚,行雷霆一擊之下而幻形遁走的?」
  「你不相信?」叫朱姑娘的女鬼不悅地問。
  「老朽的意思是,燈黑的剎那間,人的眼睛會有暫時失明的可能。」
  「哼!七隻犀利的夜眼,會全部暫時失明嗎?」
  「比方說,躺倒竄走……」
  「廢話!」
  「就算老朽廢話好了。」四海邪神懶得再分辨:「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如何返報?」
  「等你們的統領返回再說吧!」
  唔!統領三個人怎麼還不見返回?她們三人應該聽到撤走的信號。」四海邪神有點不安,老眉深鎖:「她們負責封鎖後門這時應該回來了……」
  高粱微動,三個女人出現。
  「撤出大門的瞬間,廳中燈火乍現。」女統領接口:「本座本想重回偵查,但不知你們為何撤走,只好遠遠地潛伏察看,希望能等到你們返回策應,豈知等了個空。諸位,那三個人都在廳中喝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咱們失敗了嗎?」
  「失敗了。」朱姑娘說:「咱們太陰七煞竟然栽得莫名其妙朱姑娘將經過—一詳說了。
  「那姓宋的年輕人,真有驚世奇技?」女統領的口氣明顯地存疑。
  「統領認為本座撒謊?」朱姑娘冒火了。
  「本統領不敢。」女統領的口氣並無多少敬意。「現在,諸位有何打算?」
  「據實返報。」朱姑娘歎口氣:「或許提調會派遣更高明的人前來對付他們,咱們太陰七煞無能為力。」
  「諸位請便吧!本統領未奉命令,不能擅離,至少也要回到秋家監視那兒的動靜,不能畏事隨諸位撤走,得回去潛伏了。」
  「統領也許還不知道後果之嚴重性。」
  「後果?這…」
  「要是有人落在他們手中,咱們消息沒得到,反而把消息底細給他們得去,這是最不智的下策。」
  「哼!本統領會落在他們手中?」
  「統領藝臻化境,劍術通玄,我算是白擔心了。」朱姑娘陰森森的說:「諸位辛苦,我姐妹告辭了。」
  「好走。」女統領的神色顯然不說。
  太陰七煞一走,四海邪神感到十分不自在。
  「太明七煞極少七劍圍攻,通常對付一流高手名宿,最多三劍聯手便可穩操勝券。」四海邪神訕訕地說:「她們說姓來的有妖術,那一定不會有假。
  統領要前往秋家監視,千萬小心在意,咱們練武的人,很難對付得了會妖術的人,英雄無用武之地……」
  「你給我閉嘴!費老。」女統領惱羞成怒:「哼!你也是個嚇破膽的人。你說,你是被妖術打昏的?你知道什麼是妖術?」
  「好!算我姓費的白說了。」四海邪神大感沒趣,憤然往草堆中一躺,背轉過身裝睡。
  他的兩位同伴,也懶洋洋地躺下了。
  「我們走!都是些膽小鬼!」女統領向兩位女伴揮手示意動身,說的話相當損人,顯然對太陽七煞和四海邪神極感不滿。
  江湖無輩,英雄無歲。
  四海邪神的年歲,比女統領大得多。
  論江湖輩份,當然也高得多。
  四海邪神在江湖的聲威,足以名列風雲榜。
  但在這位女統領之前,卻低首下氣抬不起頭來,可知這位女統領,必定具有令這位邪神甘心雌伏的原因所在,至少在地位上也低人一等,倚老賣老的辦法行不通。
  女統領一走,四海邪神掙開一雙老眼,沖三個女人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費老,咱們怎辦?」一名大漢低聲問。
  「睡覺。」四海邪神沒好氣地說。
  「可是…」
  「沒有可是,現在可是咱們睡覺的時候。」
  一直在旁垂頭喪氣的陳耀東,有點坐立不安。「費老,如果統領出了意外,咱們恐怕有所不便呢!」陳耀東不住搓手:「長上要是責怪下來……」
  「咱們辛苦了一天一夜還多兩個時辰,該輪到咱們休息睡覺了,沒錯吧?」四海邪神語氣奇冷:「長上憑什麼責怪我們?
  統領前來接替,出了意外那是她的事。老弟,你沒弄錯你的職責吧?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是埋頭睡大覺,養精蓄銳,準備明天晚上接班,你懂不懂?」
  「這……要是統領……」
  「發生意外,如果她不發訊要求支援,你要是闖上去,會有好日子過?她那副目空一世的德性,不把好心肝當作驢肝肺才是怪事」
  「這」
  「好吧!睡啦!」
  「睡就睡吧!」陳耀東躺下了:「我總感到有點心驚肉跳,似乎要發生災禍了!他姐的!上次也是這個鬼樣子,最後……最後「最後怎麼啦?」
  「被人從背後砍了一刀子。」陳耀東拍拍右背肋。
  「幸好你沒死!睡吧!」
  高粱地之間的通道相當寬闊,便於運農產的大車通行。
  女統領走在前面,兩同伴並肩跟在後面八尺左右,悄然向黑黝黝的西河鎮接近。
  剛接近鎮東南角最外側的一座農宅,後面大樹旁的草叢中,無聲無息地升起兩個黑影,像是有形無質的幽靈,悄然到了後面兩女的身後。
  一條草繩套上脖子,往肩上一扛,被扛的人便發不出聲音,也失去掙扎的力遭,與上吊相差無幾。
  上吊的人腳下一空,便全身軟癱了。
  這叫做背娘舅,一種劫路小賊最常用的謀財害命手法,平常而十分管用。被背的人九死一生。
  背的人卻毫不費力,小手法可以發生大作用。手法熟練百發百中。
  兩個女人被背上肩,片刻便昏迷不醒。
  女統領不知身後出了意外,進入屋側的防火巷,天太黑,防火巷內更幽暗。
  她聽得到身後傳出的輕微腳步聲,以為同伴已小心翼翼眼來了。
  出了防火巷,前面是一家農宅的門前廣場。
  「咱們從東北角繞到秋家的屋後去,不能從前面接近了。」女統領一面走一面低聲說。
  「其實走前門方便些。」身後有陌生的嗓音接口:「要想安全就得爬狗洞。」
  女統領大吃一驚,駭然轉身。
  兩個黑影並肩而立,恰在兩位女伴該站的部位——可以掩護與策應的位置。星月天光,難以看清面貌。
  「你……你們……」女統領大駭,手按上了刻把。
  兩個女伴不見了,這兩個黑影是男人,看不見面貌,但隱約可以看出身材的輪廓,借不了,是男非女。
  「宋舒雲。」
  「乾坤手齊一飛。」
  一聲嬌叱,女統領發起猝然的襲擊,劍出鞘身衝進招發動電,嘯風聲與劍鳴聲,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兩人左右一分,一劍落空。
  「好厲害!」乾坤手閃出文外怪叫:「勁道如山,招發如電,已獲劍道神髓,好險!小傢伙,你真該聽我的話,把她當娘舅背,豈不省事多多?」
  女統領果然了得,難怪敢輕視四海邪神,她盯住了舒雲,展開了狂風暴雨似的快攻,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
  劍排空切入,狠招綿綿不絕而出,把舒雲逼得八方遊走,似乎抓不住空隙拔劍反擊回敬一般。
  一口氣攻了百十劍之多,劍勢似乎已完全控制了舒雲的活動。
  黑夜中閃避不易,稍一疏忽便會挨劍丟命,必須盡快擺脫對方的近身逼攻,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但舒雲似乎擺脫不了,在如山劍影快速吞吐閃爍中,八方遊走險象環生,似乎他每一劍也避不開。
  但卻在千鈞一髮中化險為夷,身法之靈活有如鬼魅幻形逸電流光,對方所攻的百十劍,完全是浪費精力。
  每一劍皆眼看要中的,卻又以毫釐之差落空,空歡喜一場。
  「看看名家身手,值得的。」舒雲突然說,身形一閃,從漫天劍影中疾射而出,遠出兩丈外去了,擺脫了劍勢的控制。
  「掙!」他拔劍出鞘。
  女統領不死心,在劍鳴隱隱中狂衝而上。
  「不陪你玩了。」舒雲說,劍突然揮出。
  女統領的劍已經攻到,卻發現對方的劍從自己的劍影下方突入,森森劍氣徹體生寒,鋒尖已光臨右盼,看似不快,但卻來不及收招自保了。
  「丟劍!」舒雲冷叱。
  女統領的劍收不回來,舒雲的劍尖已刺穿衣衫,抵在右脅的要害上。
  「天啊……」女統領像在哭泣:「我……我接……接不下你一……一劍!可能嗎?可能嗎?你……你真的會……會妖術……」
  「你不丟?」
  「噗!」女統領脫手丟劍,以手掩面,臉上全是汗水,渾身在顫抖。
  乾坤手從女統領身後接近,下手不留情,雙掌齊下,劈鬆了女統領的雙肩關節,再扣住雙手反扭,熟練地將人擒住。
  「你小子簡直在玩命!」乾坤手向舒雲說:「這鬼女人的劍術,比那叫陳耀東的什麼天樞七絕劍法霸道數倍。
  你竟然赤手空拳陪她玩了百十劍,看得我老人家直冒冷汗,你這不是坑人嗎?豈有此理?」
  「呵呵!齊叔,憑她這種身手,還不足以威脅小侄。至少小侄與齊叔在她身後弄走了她的兩個女伴,她竟然一無所覺。
  憑這一點估計,小侄就敢陪她玩命,領教領教她的劍術和內功修為,似乎並不比那七個鬼女高明,真不知道她依仗什麼敢去而復來。」
  「總之,愚叔仍然認為不值得玩命。」
  「已經玩夠了。現在,我地方問口供。」
  「問口供你行嗎?」乾坤手怪腔怪調問。
  「行不行不久便知。」
  「你硬得下心腸嗎產「必要時,夠硬的。」
  「那就好。這鬼女人攻了你百十劍,你大概不會對她太仁慈。
  賢侄,你如果下不了手,那就交給我,乾坤手問口供真有幾手絕活呢!走!」
  三個女人被拉脫了雙手肩關節,制了雙腳的雙環跳穴,丟在壁角並排坐著。
  這是一間簡陋的廂房,點了一盞菜油燈,乾坤手大馬金刀坐在床上,泰然地聽任舒雲間口供,他要看舒雲是否有問口供的才幹。
  「在下給諸位片刻工夫思量。」舒雲在三女面前席地坐下,語氣平和,神態可親,似乎所面對的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思量什麼?」女統領反而四巴巴地說。
  「思量是否應該胡招亂說。」
  「任殺任剮,本姑娘絕不皺眉。要口供,沒有。」女統領沉聲說,真有男子漢的豪氣,似乎忘了自己是女人,女人表現豪氣並不適宜。
  「姑娘,你並不真的勇敢。」舒雲的口氣更溫和了:「一個真正勇敢的人,是不會棄劍受擒的,寧可自殺決不受擒。我也是一個並不勇敢的人,所以多少瞭解一些並不勇敢的人的心理狀態,知己知彼,不曾離譜。」
  「你」
  「我會逐一盤問,先弄昏兩個。」舒雲笑答可掬:「最後三人對證,就可以知道誰的口供是真的了。真的,立即釋放;假供的人,廢一手一腳。」
  「我乾坤手是老江猢,人老成精。」乾坤手忍不住接口:「誰敢胡亂招供,休想瞞得了我老不死。諸位最好不要自討苦吃,廢掉一手一腳,如果是我,我寧可死掉。」
  「現在,思量的時辰已到。」
  舒雲聲出手動,伸手用食中兩指一敲女統領的印堂,女統領渾身一震,往壁上一靠,失去知覺。
  只留下一個姿色不差的女人,驚恐地瑟縮在壁下發抖,眼中有絕望的神情。
  「你這位主事人貴姓芳名,姑娘可否見告?」舒雲向女人問,語氣同樣溫和。
  「她……她她……」女人幾乎語不成聲。
  「希望你不要自誤,放聰明些,姑娘,用假話搪塞,被毀的人一定是你,弄斷一手一腳的大筋,那光景姑娘可想而知的。」
  「我……我……」
  「不招,立即行刑,絕不留情。」舒雲說得心平氣和,但話意卻可令人心底生寒:「你們一而再向在下明攻暗襲,在下有權向你們報復,取口供而不取你們的性命,已經夠情義了,你願意從實招供嗎?」
  「我……我招……」女人崩潰了。
  「我在聽。」
  「她……她姓石,叫石三姑……」
  「哦!心如鐵石石三姑!」乾坤手訝然叫:「難怪身手如此了得。」
  「她是你的什麼?」舒雲往下問。
  「是我們的統……統領。」
  乾坤手吃了一驚。舒雲也臉色一變。
  「賢侄,咱們中了大獎。」乾坤手變色說。
  「真是見了鬼啦!」舒雲搖頭苦笑。
  「你……你知……知道我們?」女人悚然問。
  「知道,但所知不多。」舒雲呼出一口長氣。
  「我們是……」
  「響馬飛龍秘隊的諜探。」
  「是……是的」
  「驚鴻一劍真入了你們的伙?」
  「我不知道,只知道敝長上已護送他的子女北上,去見本隊的大總領去了。」
  「那你們還留在此地有何圖謀?」
  「趕走官府的人,嚇走驚鴻一劍的朋友。」
  「唔!這就怪了。」
  「我們只知道奉命行事,上面的決策,我們從不過問,也不敢問,只知奉命執行,不問其他。」
  「如此說來,你們的兵馬必定住這條路上來了?」
  「可能是的。好像聽說秋家的子弟在城中作內應,裡應外合破城,大軍南下攻濟南。」
  「沒有什麼好問的了。」舒雲懊喪地整衣而起:「貴隊潛伏在城中的主事人是誰?目下在何處藏身?
  「目下的主事人,是山東南路提調孫玉,綽號叫孫一刀。至於藏身在何處,只有幾人親信知道。
  本隊的人,只知道上頭直接指揮的人在何處發令,不會知道另一組人的行動。每一統領管轄五組人,每組人皆不許打聽號一組人的行動。」
  「四海邪神費者邪,是你們這一組的?」
  「他是一組的組長,直接受命於另一統領,所以石統領無權直接指揮他。」
  「你們的大總領是誰?目下在何處?」
  「連提調也不知道,統領更不用說。我從來就不曾聽說過大總領姓甚名誰,只知道他在北面。」
  一驚鴻一刻的子女有些什麼人?」
  「我真的不知滿。」
  「好,不逼你,我再問這位心如鐵石石三姑石統領。」舒雲說,伸手把女人敲昏。
  「問不出什麼來的,賢侄。」乾坤手跳下床:「飛龍秘隊人才濟濟,密諜遍天下,組織極為嚴密。出沒如神龍,潛伏各地接應他們的大軍,裡應外合攻城掠地,主事人雄才大略,十分了得,策劃人與執行人分別負責,不捕獲首要的人,問不出什麼來的。」
  「只有一個辦法。」舒雲說。
  「逐一循線追索,對不對?」
  「對。
  「你會失望的,但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一先設法找孫一刀。」
  「找到他又能怎樣?你想拯救德平城?賢侄,德平城擋不住響馬的大軍。」
  「小侄只想找出秋大俠子女的下落,問問他們驚鴻一劍投匪的內情。把這三個女匪交給官府,至少可以提高官府的警覺和土氣。」
  「賢侄,這鬼女人據實招了供,你能把她們交給官府殺頭示眾?如果她們反咬你一口,賢侄知道後果嗎?你未免太欠思量了,這可不是好玩的。」乾坤手搖頭苦笑:「賢侄如果有心替德平城盡心力,或許可在孫一刀身上設法,這三人女人一定會坑了你的。」
  「好,就找孫一刀。」舒雲斷然下定決心。
  德平城有四五家旅店,盤查極嚴,旅客的憑證稍不齊全,便會進監牢吃太平飯。
  乾坤手和舒雲有正式的路引身份證明,落腳在東大街的平安客棧。
  一住三天,晝夜悄然活動在地棍們的秘密聚會處所附近,打聽可疑的人物,尋找飛龍秘隊活動的線索,白忙了三天依然毫無所獲。
  響馬還遠在數百里外,甚至沒有人知道數百里外到底有沒有響馬,市面不能天天戒嚴,也不可能把從四鄉調來守城的民壯長期留在城中。
  因此,風聲減弱,城內城外緊張的氣氛漸漸鬆弛,人總不能在長期緊張中過日子的,弓弦也需要有鬆弛的時候。
  兩人分頭活動的,小小的德平城三二百戶人家,何處可容城弧社鼠藏匿,兩人幾乎皆摸得一清二楚,卻毫無所獲,兩人頗感失望。
  這天近午時分,舒雲匆匆返店午膳,恰好乾坤手也帶著倦容返店。
  「齊叔,飽餐之後,咱們出城。」舒雲向乾坤手說。
  「出城?賢侄有了線索?」
  「尚待證實。」
  「好,這就準備。」
  出了北門,兩人放開腳程,一陣好趕。
  馬家橋橫跨在國津河上,橋南是只有三二十戶人家的馬家莊,距縣城約十五里,大道直達孔家鎮。
  孔家鎮以北,便是京師河間府寧津縣地境了。
  兩人是在莊南兩三里分手的,乾坤手先從高粱地鑽入,一進去就難分方向,所以需要稍多的時間。
  舒雲等了片刻,這才奔向馬家莊。大道上行人稀少,往昔不時有車馬往來,但由於牲口坐騎皆被徵用,現在已經不見有蹄跡車轍。
  這裡本來就不是往來要道,很少有長程旅客出現,往來的都是附近村莊的鄉民,偶或可以發現一些到河間府的旅客而已。
  在口有一家小食店,也供應一些行旅所需的日用品,店門的棚日設了茶桶,往來的人可以喝碗茶解渴。
  午後不久,正是炎陽正烈,暑氣蒸人的時光。
  小食店的唯一小夥計正爬伏在桌上打瞌睡,聽到腳步聲,抬頭瞥了在茶桶前喝茶的舒雲一聲,不經意地重新將頭往手臂上一搭,又要睡啦!
  「喂!夥計。」舒雲揚聲叫:「可知道馬大柱子在不在家?」
  「大概在吧。」小夥計懶洋洋地信口答,並未抬頭。
  「帶我到他家,這一弔錢是你的。」舒雲將一串制錢放在桌上:「我只知道他的家在莊東角一帶,懶得逐家去問,麻煩得很。」
  「好哇!謝啦!」小夥計精神來了,站起抓了制錢納入懷中:「跟我來,小心狗咬。」
  穿越巷弄,不但引起犬吠,也吸引了不少人好奇地探視,片刻便到了莊東首一家土瓦屋前止步。
  「這裡就是。」小夥計向上瓦屋一指:「馬大柱子塊頭大,喜歡睡懶覺,你自己去叫門吧,不陪你了。」
  「多謝多謝。」舒雲含笑送走小夥計,上前叩門。
  只叩了三下,他便一掌吐出,門閂折斷,門並沒有損壞。
  他推門而入。直闖廳堂。
  小廳堂設備簡陋,八仙桌上首坐著一位雞皮鶴髮老大娘,手中有一根棗術問路杖,陰森森的三角眼狠盯著他。
  「算算你也該來了。」老大娘的語音不高,但入耳直衝耳膜有如利錐,令人感到耳疼頭痛如裂:「你就是那位管閒事的宋舒雲?」
  「如假包換。」他昂然而入,在對面落坐:「在下找不到城狐社鼠合作,一開始就我錯了方向。
  後來,猜想你們在捕房一定有內應,所以改弦易轍從捕房著手探索,總算找出馬大柱子這條線索,找對了門路。」
  「你膽子不小。」
  「正相反,宋某的膽子小得很。如果膽子稍大些,早該將心如鐵石石三姑幾個人,押送給官府請賞了。老大娘,你貴姓呀?」
  「不必問,我們每個人都有無數假名。」
  「那我就稱你為老大娘好了。呵呵!你們在等我?」
  「是的,我們已經查出你是老江湖,乾坤手齊一飛更是老江湖中的表江湖,估計你們早晚會找來的。」
  「總算不負所望,在下找來了。老大娘,可否請孫一刀出來當面談談?」
  「談什麼?」
  「兩件事。」
  「老身願聞。」
  「其一,飛龍秘隊在德平的人,立即離境。德平小地方,地瘠民貧,沒有多少財富可以供響馬劫掠的。其二,請孫一刀把驚鴻一劍秋大俠的子女放回。在下已經查出,秋大俠是中了你們的反間計,遭了這場橫禍飛災,你們害得他家破人亡,應該滿足了老大娘,在下的要求不算過份吧?」
  「年輕人,你的要求過份得離了譜,所以解決之道簡單得很。
  「把我除掉。」舒雲笑笑:「這是最簡單的解決之道,對不對?」
  「對,完全對。」老大娘陰關:「好像乾坤手沒有來,可惜不能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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