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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慧劍情絲


  消息一點一滴地匯聚,文斌慢慢地整理出頭緒,萬事兼備,只欠東風,如果沒有重要的人來找月華曹嬌,他就無法掌握來龍去脈的機契。
  與一些不相關的人打交道,他感到失望和不耐煩。
  所遭遇的人皆與他所追尋的線索無關,似乎每件事都是節外生枝湊巧碰上的,對他所要辦的事毫無幫助,他只是在浪費時間。
  昨晚那些扮強盜的人,他抱持存疑態度,並不敢完全否定是天網的人,天網不可能出動如此龐大的人手。
  以他那一區的天網任務執行小組來說,第一區有三小組:五功曹、四大游神、七天罡,他這一組人數最多,七天罡七個人,主要責任是對付實力強大的目標,有時甚至不需出動七個人。
  上次樅陽上鎮事件,也僅出動五星,遠道出擊,經過事先的調查。認為五個人就夠了,果然順利達成任務;而事後的殺人搶劫縱人行動,需要多少人手才能達成?
  這次桑家大院的夜襲,入侵的人絕對不少於三十名,所以不可能是天網,卻可能是跟在天網後面,殺人放火搶劫的那群神秘歹徒。
  但也表示天網一定派人來了,但並沒發動;至於為何這群神秘歹徒反客為主,搶先襲擊的內情,他怎麼想也理不出頭緒,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踏上返城的大道,已經是日上三竿。
  大道上有三三兩兩鄉民在來,對他倆的穿章打扮,投以異樣的眼光,把他倆看成外地來的香客。
  四頂奶奶廟的香客,一年四季都有,從南京鳳陽一帶來的豪門香客為數不少,這些香客的穿章打扮本來就怪異,本地鄉民不以為怪。
  月華曹嬌對他的態度,顯得更為親暱了,挽住他的手膀相倚相偎,不理會鄉民異樣的眼光。
  「你相信昨晚那些強盜,是天網的人嗎?」他拍拍挽在臂彎中的柔軟小手問:「你逃離湖廣,是不是真與天網有關?」
  「我不知道。」月華曹嬌心中一虛,硬著頭皮說謊:「我一個權勢兩空的女浪人,哪配受到天網眷顧呀?昨晚那些強盜也許真是衝我而來的。」
  「也許?」他笑問。
  「在信陽,就有一些神秘的人,在我和孔姐身邊神出鬼沒活動,不時示威警告,意圖不明,可知人手相當充足,所以我和孔姐心中害怕,不得不偷偷分道揚鑣溜走,因此也許就是信陽那些人追來了。」
  「有道理。」
  「我好害怕。」月華曹嬌女亡命的形象消失了,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相:「五爪蛟見利忘義出賣朋友……」
  「不,那不是出賣朋友,而是惡毒地坑害朋友,他會受到報應的。」
  「他已經受到報應了,死了好幾十個人。」月華曹嬌苦笑:「這叫做惡有惡報。只是我也不好過,真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困境,找地方庇護的打算落空,又得像喪家之犬般逃命了。」
  「不要怕,有我呢!」
  「老天爺!你應付得了那麼多人?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那些人都是可怕的凶神惡煞,昨晚的事,我現在仍然感到心驚膽跳。」
  「沒有什麼好怕的,嬌嬌。如果你心膽俱寒,害怕得毫無鬥志,那就注定要遭殃,他們會毫無顧忌地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今後只要不在容易受到圍攻的偏僻地方逗留,只在大街人煙稠密處走動,他們哪有機會,重施昨晚那種強盜式的襲擊?只要有一個人落在官府手中,他們的根底便會被發掘出來了。我們在州城走動,他們就沒有機會群起而攻,只需防備有人行刺,可保無虞。可是,我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多臂猿的話,應該可信。」
  「也許吧!」
  「那些人並不想殺你。」
  「確是如此,真想殺我,我和孔姐恐怕早就埋骨信陽了,絕難逃過他們的毒手。」
  「其中必有可怕的陰謀。」文斌冷冷一笑。
  「我不知道。」
  「也許我知道。」
  「你認為……」
  「不久自會分曉。那些混蛋在幹什麼?」
  文斌向前一指,劍眉一軒,不悅的神情流露。
  遠遠地,可看到三里外的石橋,路的行樹下,伏魔劍客和男裝的楊瓊瑤並立。
  另一株樹下,江湖客與四名同伴,五雙怪眼向他倆狠盯,隨他們的接近,而逐漸向路中移動,擋路的意圖顯而易見。
  「攔路打劫。」月華曹嬌光火地說。
  「他娘的!真是年頭大變,堂堂名動天下的大劍客,為了兩句不中聽的話,就下流得扮起攔路打劫的強盜來了,真是死不要臉,令武林朋友蒙羞的賤貨。」文斌罵得更難聽,氣大聲粗,連在三里外石橋行走的人,也可以聽清他的咒罵。
  「這個寡廉鮮恥大劍客,光天化日在客店調戲我而受辱,不甘心糾眾攔路劫財劫色,江湖朋友怎麼說?」月華曹嬌被文斌的氣勢所鼓舞,膽氣恢復了,也用悅耳的嗓音叫嚷:「真是不要臉!」
  「江湖朋友怎麼說?你不是看到了嗎?」文斌用手向眾人指指點點:「看吧,這幾位無恥仁兄,就代表了江湖朋友,他們不但不恥賈大劍客的卑鄙行徑,反而死不要臉幫助賈大劍客向你打劫施暴。你希望江湖朋友主持正義,替你主待公道?別做夢了,嬌嬌。」
  六個男的快要氣炸了,半弧形列陣堵住去路,扮男人的楊瓊瑤臉色難看,盯著月華曹嬌直咬牙。
  「說得也是。」月華曹嬌往文斌身邊靠,偎在文斌肩下快要粘在一起了:「大劍客的狐朋狗友,當然要幫他打劫有福同事啦!」
  「你少廢話!女人只有你一個,他們這麼多人能同享嗎?」文斌的確心中不快,說的話鋒利如刀:「我倒要問問,這個無恥大劍客,到底心目中有沒有天理國法,他有何理由在這裡攔路劫財劫色。伏魔劍客賈永豪,你最好說出讓我信服的理由,不然我要揍得你滿地找牙。」
  「你這混蛋原來是個瘋狗潑皮。」伏魔劍客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獨自上前逼進咬牙切齒:「我要把你所說出的髒話,一個字一個字打回你的肚子裡去。你們兩人沒死在桑家大院,委實令人難以相信,但五爪蛟包庇不了你們,這比青天白日更明白。你這混蛋羞辱在下的過節,必須和在下了斷,躲不掉的,沒有人再敢包庇你們。」
  避重就輕,理由不管對方是否信服,反正瞄人一眼也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受到羞辱而興師問罪報復平常得很,攔路算過節的理由已經夠充分了。
  文斌虎目怒睜,將月華曹嬌推至一旁。
  「你這狗娘養的,從何處得來我們沒死在桑家大院的消息?」文斌跨出兩步,便逼近至伸手可及的距離:「這裡面有玄虛,你得乖乖從實招來。桑家大院受到神秘人物襲擊,連五爪蛟也是趕回後才發現的。你他娘的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昨晚桑家大院所發生的事故?此中大有可疑。招!你這狗養的雜種。」
  伏魔劍客怎受得?憤怒地伸手拔劍,被文斌獰猛的氣勢所懾,本能地被逼退兩步拔劍發威。
  伏魔劍客的同伴,更為激怒,一名虯鬚戟立的大漢速度最快,斜刺裡衝出大喝一聲,就是一記力道萬鈞的狠招漁陽三撾。
  只見雙拳連環搶攻,拳風已可外發傷人,貼身搶攻勁道增加三倍,擊中人體,很可能把人體打得骨碎肉爛,甚至崩裂而散。
  文斌早已運動戒備,突襲無效,用小盤手作小幅度封架拆招,上撥下切三拳瓦解,猛烈的拳勁皆被封偏,遠出八尺外依然傳出風雷聲。
  兩人出手之快,真有如轟雷掣電,拆勢剛盡,反擊更為迅疾。
  兩聲怪響,拳掌在大漢的頭中兩側著肉,狠招鐘鼓齊鳴有如迅雷疾風,幾乎同時在大漢的頭部痛擊,力道、速度、部位、控制得非常準確;雙太陽穴是致命要害,下手過重立可致命。
  大漢就在拳掌著肉失去知覺,然後被抓住腰帶飛摔出丈外,向另兩名撲上的中年人猛砸。
  文斌的身影,出現在伏魔劍客身側。
  變化太快,結束也太快了,伏魔劍客的劍,僅拔出一半,劍身仍沒離鞘,不可能用劍行兇了。
  一聲急叱,伏魔劍客採取最正確的行動,斷然放棄拔劍,雙掌齊出真力驟吐,一記推山填海阻擋逼來的人影,反應之快無與倫比。
  「不……要……」
  同一瞬間響聲的急呼,人隨聲至,伸手一記切掌從中鍥入。
  楊瓊瑤曾經在奪命怪醫的石屋中,目擊文斌舉手投足重創眾凶魔的威力,如果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伏魔劍客,結果將令人心驚膽寒。
  楊瓊瑤與伏魔劍客並肩站,怎能眼看伏魔劍客遭殃?
  她看出危機心中一急,不由自主地出手,阻止兩方的勁道正面接觸,利用引力下沉的絕學化解危機,出手時並沒想到是否力所能逮,反射性的行動,不可能預估後果。
  力場中心發生爆炸性的激震,勁流砰然四散,化為幾道激湧的氣旋,乾燥地面浮塵迸揚而起。
  三人在氣爆聲中,向三方暴退。
  伏魔劍客的背部,撞倒了兩位同伴,三個人跌成一團,渾身塵土狼狽地爬起,撒腿便跑。
  文斌連退五六步,穩住馬步臉色一變。
  三種性質各異的勁道匯合,產生驚人的爆發力,巨大的迸發力道,震得他的護體神功猛然壓縮,感到如受千斤巨錘狠狠地的撞擊。
  氣欲散功欲消,內腑也一縮一脹似要爆炸,眼前發黑耳中轟鳴,馬步雖然勉強穩住了,也搖搖欲倒。
  受波及的月華曹嬌,震飛出兩丈外,摔落時依然翻滾,衣裙凌亂狼狽萬分。
  楊瓊瑤倒摔出丈外,屈一膝勉強站起,口角有血跡,無神的雙目不住眨動,注視文斌片刻,舉步踉蹌離去。
  走了幾步,回頭又瞥了文斌一眼,歎口氣重新舉步走了。
  三方面都受創,也都不知道為何會發生如此猛烈的變化,都以為對方發出可怕凶神功絕學,像是要將生死對頭置於死地。
  文斌站在路當中,一面行動消除所受壓力的餘勁,一面思索爆發現象的原因。
  他專注地反覆參詳交手的經過,整個過程所發生的變化一一加以分析,也就忽略了楊瓊瑤的神情變化。
  他對伏魔劍客與楊瓊瑤的內功修為感到心驚,有了截然不同的評價,油然生出戒意,不敢再掉以輕心。
  他碰上了最強悍的勁敵。
  所有的人都走了,月華曹嬌也在遠處的大樹下調息。
  「原來如此!」他突然輕呼。
  他與伏魔劍客的內勁,都是至陽至剛狂猛無比,猛然相對接觸,硬碰硬功深者勝,同性相斥的斥力極為凌厲。
  而在即將接觸的瞬間,楊瓊瑤所發的純陰內功,發生異性相吸的功能,把兩股陽罡真力同時折向下引。
  純陰真力在下沉接觸地面時,自然而然地反彈,結果,突然形成反吸力,發生釋放潛能的現象,爆發出石破天驚的威力。
  三人等於是被自己反彈爆震的力道所摧,反彈的勁道增強了三倍,所承受的打擊力極為沉重猛烈。
  楊瓊瑤真不該將兩股剛力向下吸引的,應該向前推引,讓陰陽匯合的三股勁道,從兩人的中間衝出、逸散,那就不會發生乾坤混沌的爆炸現象了。
  反彈自發力,是成漏斗形上升的,因此被震飛摔出。
  文斌是從自己用神意控制身形收縮,從穩下馬步的現象,而參悟出勁道爆發的原理,心中暗叫僥倖。
  如果楊瓊瑤所發的純陰勁道,不是向下引,而是從中平發,三股勁道全力聚合,三人的胸腹,很可能被爆破,同歸於盡。
  假使楊瓊瑤的真力向前平行推引,如果修為不夠,真力無法隨兩股陽罡真力的反彈,結果,三方面誰的真力最弱,誰就遭殃了。
  在三股爆發和真力所反震下,將肌裂骨碎、內腑成醬。
  兩個內功絕頂高手搏鬥,功力稍次的人貿然加入,是極為危險的事,一接觸便可能生死即判。
  「這混蛋很厲害,但威脅不大。」他喃喃自語,調和呼吸引氣歸元,向月華曹嬌走去。
  從三方被震開的情景估計,伏魔劍客該是功力最差的一方,倒飛出的距離,雖然被兩位同伴所擋住,消去一部分震勁,但摔飛的距離,仍然比楊瓊瑤遠五六尺。
  文斌僅退了五六步,而且不曾摔倒,所以,他估計出伏魔劍客比他差了一段距離,威脅不大。
  「你不要緊吧?」他向月華曹嬌關切地問。
  月華曹嬌臉色仍然蒼白,盤坐在樹下行功調息,並沒受傷,僅被余功波及震倒,餘悸猶在驚容未褪,真被這可怕的震爆現象嚇壞了。
  「老天爺,你們到底練的是什麼神功或魔功?」月華曹嬌整衣裙而起,蒼白的臉逐漸恢復紅潤:「真像傳說中的天雷震妖,只差沒有電光閃爍而已,難怪昨晚你身在幽冥教絕境,依然一點也不害怕。於虹,你在江湖決不是默默無聞的人,把真名號告訴我好不好?讓跟隨你的人膽氣壯些,以後誰敢和我們作對?」
  「你對伏魔劍客的根底,到底知道多少?」文斌顧左右而言他,扶了月華曹嬌動身返城:「這混蛋所練的陽罡內功,與六陽大真力有點相似,這混蛋如果將真力用來運劍,當代十大劍道宗師級高手名宿,能擋得住他全力攻擊的人,不會超過三成。可是,他僅可名列一流劍客。」
  「沒有人能真正瞭解一個江湖闖道者的根底,除非這位江湖闖道者羽翼已成根基深厚,而且也僅限於表面形象呈現正道,而能站立在陽光下的人。」月華曹嬌歎了一口氣,語氣中有感慨:「江湖雙嬌走的是邪道途徑,外表形象與內心慾望,皆不走正道無所不為。我能暴露根底,使家人蒙羞嗎?」
  「我在說伏魔劍客。」
  「江湖朋友所知道是,他是某一大埠幾家棧號的少東主,經營南北貨躉售,用不著他親自主持,因此游手好閒舞劍弄刀,到處遊蕩頗具俠名,很可能暗中保護他所經營棧號的利益。嚴格分類,他不能算江湖闖道者,也不像江湖行道者。總之,他的朋友不少,十之七八是所謂不白不黑的混世者。我並不真怕他,當然也對他的劍術懷有戒心。但他這種人不難應付,來明的他無奈我何,我只眈心他來陰的。在郊野無人目擊處行兇,就是來陰的。回城之後,他便奈何不了我的。」
  「真可惜,被他乘機溜掉了。」
  「他不會死心的,一定會再找我們。」
  「在城裡我也奈何不了他。」文斌的虎目中冷電森森:「最多揍他個半死而已,我沒有公然殺人的習慣,雖則那個人該殺。」
  「他可能會晚上來。」
  「那就不一樣了,夜間會發生公然殺人犯禁的事,我也會夜間殺人,所以或許會主動會找他。」
  「你找他……」
  「我一定要知道,他為何知道你我不死在桑家大院的原因。」
  「你的意思……」
  「他可能與那些強盜有關。」
  「唔!我也感到懷疑。但是,他不可能與強盜有關,俠客的聲譽得來非易,他得注意保持聲望,受辱糾眾報復平常得很,無損於他的名頭聲望。與強盜掛鉤,可就嚴重影響他的身份地位了。」月華曹嬌的話,前後充滿了矛盾:「也許,桑家大院幸而逃走的人,被這位大劍客半途攔住問出經過……」
  「那是不可能的事。」文斌肯定地說:「這混蛋帶了黨羽在這裡設埋伏,必定是跟在五爪蛟身後出城的。桑家大院幸而逃得性命的人,如果趕回城向五爪蛟報凶訊,也該在五更初便可將消息傳到,可知並沒有人逃出返城報訊。五爪蛟根本不知道大宅出了大問題,天亮才放棄監視伏魔劍客一群人,出城返回大院的,伏魔劍客這群人便跟在後面了,怎知道大院所發生的事?哼!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那……那也與你無關呀?」
  「但那與你有關。」
  「哦……他……」
  「那些強盜沒有索取你的理由,更沒有索取而不殺死你的理由,那麼,就表示要把你留給某個人或某些人處置了。如果這些人與他有關,這些人會不會和在武昌,甚至在信陽,不斷計算你的那些神秘人物扯在一起了?」
  月華曹嬌打一冷顫,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大變。
  「天殺的!恐怕……恐怕真扯在一起了呢!」月華曹嬌驚恐地緊偎在文斌身側嗓音都變了:「但……這位大劍客,應該不會和那些人扯在一起的。」
  「為何?」
  「這位大劍客,其實並不怎麼規矩,更不是真正的俠義英雄,打抱不平干預一些小恩怨是非,欺世盜名而已,他配找我的麻煩?配與那些人套上交情?」
  「你知道那些人?原來你一直就沒說實話。」文斌不悅地說。
  「於虹,我沒騙你,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享。」月華曹嬌急急掩飾失言:「那些人是強盜,與大劍客應該是水火不容的對頭。」
  「告訴我,你在武昌到底為何被人迫殺,追殺你的人,你應該多少知道一些根底,是嗎?」
  「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
  月華曹嬌撒謊撒到底,以發誓來掩飾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如果說出可能被天網追殺,文斌很可能指袖而去。
  誰敢與天網為敵?天網所制裁的人,都是大奸大惡巨豪梟霸,與天網為敵的人決不是好路數,說不定會被天下白道與俠義道人看成敗類公敵呢!
  目下,文斌成為她唯一的倚靠,她不能失去這個強悍的男人。
  「也許不久之後,你就知道了。」文斌知道她不願說,不再勉強她吐露其中秘辛。
  淮向老店中顯得冷清清,住宿的旅客已經動身,留住的旅客不多。
  店伙們忙碌了一大早,送走了旅客,乘機歇息以養足精神,只留下幾個店伙伺候留住的旅客。
  距午餐時光,還有一個半時辰。
  伏魔劍客與楊瓊瑤在客院的小客廳品茗,整座小廳只有他們兩個旅客。
  楊瓊瑤的氣色不太好,仍未恢復精力,顯得無精打采,本來晶亮的明眸流露出倦意。
  猛烈的反震,很可能氣機出了毛病,內腑也可能受到震傷,她是受力最重的人,所以元氣恢復十分緩慢。
  「沒想到你的內功修為,已臻不可思議境界。」伏魔劍客的氣色,比她好不了多少,說起話來有點呼吸不穩:「如果沒有你及時出手拆解,我恐怕不死也將成殘,謝謝你臨危策應的一掌。老弟,你練的是何種奇功?掌出不帶風雷,似是出於玄門玄陰一脈呢!」
  「我下過苦功。」她頗感詫異,初交的朋友,怎會問這種牽涉到秘學的事?因此避重就輕一語帶過:「賈兄,你出手便是志在必得的雷霆一擊,為了些小言語上的衝突,犯得著用絕學將對方置於死地嗎?」
  她不滿是有理由的,言語上的小意氣衝突,實在沒有下毒手的必要,怎能把對方當作生死仇敵?
  闖蕩江湖的人,如果每句話都斤斤計較,活得未免太苦了,整天都會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生氣拚搏,什麼事也不用干啦!
  「我無意下毒手,但我已經知道姓于的了得,不用絕學對付,死傷的可能是我。我必須把在妖女身邊不相關的人趕走,不然將無法引出找妖女的兇手。」
  「可是……」
  「有姓于的在妖女身邊,兇手恐怕不會來找妖女,依交手的情景估計,我的勝算不會超過三成。老弟,只有你我聯手,才能把他趕走。我的朋友,便可乘機把妖女擒住,作為引誘兇手的媒子。」
  「這位於虹……」
  「與妖女相好的人,怎麼會是追殺妖女的兇手?」伏魔劍客始終無意聽她把話說完,只顧發表自己的意見:「一定要把妖女孤立起來,找她的兇手才會露面。老弟,今晚幫助我去對付於虹好不好?」
  「我內腑震傷頗為嚴重,短期哪能復原再動手施展絕學?賈兄,欲速則不達,不要急於去找他,那不會有好處的。你的朋友江湖客那些人,已經有點膽落,哪有勇氣和於虹相搏?看他們逃命的驚恐神情,你還希望他們能捨命助你管閒事?我們找妖女就是閒事,而且名不正言不順。」
  她不滿的神情溢於言表,而且流露出卑視和不屑。
  三人接觸石破天驚,江湖客五個人魂飛膽落,連伏魔劍客也亡命飛遁,各自逃命互不相顧,這些人還敢面對文斌的雷霆攻擊?
  「我已經感覺出,你對妖女懷有幾分同情。」伏魔劍客突然沉下臉:「我沒看錯吧?」
  「我對妖女毫無所知,你看錯了。」她大搖其頭:「人通常會對弱者表示同情,不管是否對那個弱者有否所知。月華曹嬌不是弱者,甚至我覺得她比任何人都強。」
  她是有感而發的,事實是月華曹嬌獲得文斌的喜愛,她卻成了失敗者,在心理上她就認為月華曹嬌比她強。
  她認識文斌在先,共過患難,曾經相互吸引產生感情,結果卻成了仇敵,月華曹嬌輕易地取代了她的位置,她才該受到同情。
  「違心之論。」伏魔劍客臉上重新有了笑意:「我猜,你同情她的原因,是因為你也是女人。」
  她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對方,一點也沒感到驚訝。
  幾天相處,對方早該知道她是女人,她也無意完全隱瞞自己的身份,所以言行舉止皆保持距離,外表與體態女性的特徵也明顯。
  女扮男裝短期間也許騙得過初遇的陌生人,絕難瞞過相處稍久的同伴,除非是天生的女生男像,而且相貌粗壯醜陋。
  「同性相斥,應該說我討厭她才對。」她淡淡一笑:「不論男女,都嫉妒比自己好的人。我也不例外,我缺乏女人味,她才是漂亮美麗,人見人愛的嬌艷女人。我想,你找她的原因決不單純,必定……必定有……」
  「必定什麼?」
  「你心目中有她,希望獲得她,所以遷怒那個於虹,所有的藉口,我這旁觀者一清二楚目的何在。」
  「我伏魔劍客不是好色之徒,江湖朋友一清二楚。向一個浪女用心計希望獲得她,我還不至於自貶身價有損我的聲譽。」伏魔劍客傲然一笑:「與妖女苟且雙宿雙飛的人,一定不是好東西,在正道人士心目中,這種人沒有地位,休想在江湖揚眉吐氣。這個叫於虹的人,今後只能在邪魔外道中鬼混。我沒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但我相信我的眼光,你如果換穿淑女的衣裙,才貌風華絕對比妖女高幾品。楊姑娘,今晚幫我對付姓于的,讓江湖客那些人乘機把妖女弄走,如何?」
  伏魔劍客的話,具有強度的說服力。
  她也確信伏魔劍客不是好色之徒,這期間,伏魔劍客表現得的確像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真有俠士的氣概,言談舉止流露出強烈的傲世風標。
  但她對江湖客那幾個人,卻懷有相當程度的戒心。
  這些人似乎像在旁窺伺的肉食獸,經常在旁用怪異曖昧的眼神,偷觀她的一舉一動,令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似乎如果有機會,他們便會撲上來。
  「合你我兩人之力,絕難對付得了他。」她的沮喪神情刻劃在臉上,顯得無精打采:「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個叫文斌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他追緝的兇手,也沒有人知道形影,利用月華曹嬌把兇手引出來,不是好主意。」
  「那個叫文斌的人,一定在月華曹嬌左近待機而動,等兇手現身對付月華曹嬌。有於虹這個人在月華曹嬌身邊做護花使者,兇手必定有所顧忌,不敢有所行動,待機而動的文斌也不會貿然現身。只要趕走了於虹,把月華曹嬌置於我們的控制下,不但可以將兇手引出,更可引文斌現身,就可以真像大白,看他們三方面到底牽涉到什麼血案了。」
  「算了,我對行俠的事已經興趣缺缺。」她確是心灰意懶,伏魔劍客無法說服她:「老實說,迄今為止,我們根本不知道武昌血案的底細,我們都在捕風捉影多管閒事。既然沒有頭緒,我覺得沒有追查的必要,向姓于的施壓,首先我就感到理虧,明天我就走,折返河南前往開封,繼續我的游程,賈兄,放棄吧!」
  「楊姑娘……」伏魔劍客大感焦急。
  「月華曹嬌是江湖浪女,是邪道頗有名氣的人物。你是江湖俠士,向她煎迫動劍,也許理所當然,正邪不兩立,你有找她的正當理由。但姓于的是何來路,是正是邪,沒有人知道,你如果認為他與浪女走在一起,就向他興師問罪,江湖朋友怎麼說?在理字上站不住腳,而且武動比他差了一段距離,勝算不會超過三成。人多是靠不住的,人多死傷的機會也多。賈兄,不要勉強做力所不逮的事。我不能幫助你,抱歉!」
  「有你相助,成功有望。楊姑娘,無論如何,請助我一臂之力竟此全功,不要讓我失望。把這件事辦妥,我可以保證你一鳴驚人,江湖有你的地位,你將是名動江湖的江湖新秀,名利雙收。」伏魔劍客半哄半求,仍想說服她相助:「今晚不管成功與否,明天我送你動身返回河南,我保證。」
  「我真的很抱歉。」楊瓊瑤搖頭拒絕,語氣堅決。
  「罷了,我承認憑我的武功,勝算有限。」伏魔劍客失望地長歎一聲,有勇氣承認自己不如人:「我那些武功比我高得多的朋友,不知為何迄今還沒趕來。但願妖女這兩天不走,等我的朋友趕到,她插翅難飛,姓于的絕對庇護不了她。五爪蛟想庇護她,結果桑家大院死傷慘重。今後,不可能再有人敢庇護她了。」
  她心中一亂,暗叫不妙,原來伏魔劍客有更高明的朋友,文斌的處境將十分惡劣。
  她本來對文斌不理睬她的事,感到心灰意懶,已決定慧劍斬情絲,黯然離去返回天馬牧場,把這段恩怨埋在心底,自尊心已不容許她再找文斌要求解釋誤會。
  可是,文斌的處境不妙,她能安心離去?
  「妖女已經知道處境凶險,會等你的高手朋友趕到再對付她?」她心中打定主意,神色卻顯得泰然:「如果她真的聰明,恐怕已經動身前往鳳陽了,或許我也要提前動身,我還真有點怕於虹找我報復呢!」
  她已明白表示,這次一時興起探索行動,該是知難而退結束的時候了,勞而無功只好分道揚鑣各奔前程,脫出是非外以避免受到報復。
  練武有成的高手,很少坦然承認自己不如人,她這種示怯的表現,心高氣傲的人是無法接受的。
  「你真怕那個姓于的人?」伏魔劍客雖然在外表承認文斌的武功可怕,但心裡卻拒絕承認自己不行,至少自己人多勢眾,何所懼哉?
  男人的心態與女人的心態不同。
  男人天生好鬥,鬥得頭破血流也樂此不疲,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驅使他發揮保護物種綿延的功能。
  女人有逃避凶險的天姓,以確保生命延續的天賦,只有在子女的生命受到威脅時,才會不顧一切拚命。
  她這次捲入是非,完全是為了文斌,其他的事與她無關,她毫無做一個女俠的慾望,也無意舉劍為世間主持正義。
  文斌不再理睬她,甚至改名易姓,與聲名狼籍的女浪人雙宿雙飛,她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但銘刻於心的感恩念頭,卻不容許她脫身事外,她心中明白,不能再和伏魔劍客走在一起了。
  可以預見的是,一旦文斌陷入絕境,她將毫不遲疑站在文斌的一邊,對伏魔劍客這群人拔劍相向,所以,她不能再和這群人同進退。
  「人貴自知。」她說得謙虛,年雖輕氣不盛:「合你我兩人的精湛內功,也奈何不了他,我敢誇口說不怕他嗎?你那些朋友如果向他下毒手,引起他的殺機,我可以肯定地說,那將是一場大災難。他殺起人來,真有雷霆般恐怖。」
  她曾經目擊文斌對付獨角山魈那群凶魔,一擊致命威猛如雷霆。
  「你怎知道他殺起人來,有雷霆般恐怖?」伏魔劍客廳出她的語病。
  「從他出手那股轟雷掣電的威勢,可估出他向對手全力攻擊時的可怖破壞力。」她不著痕跡地掩飾失言:「不要再招惹他,賈兄。你不是剛愎的人,我把你看成朋友,不希望朋友因明知故犯的錯誤舉措,而招致無謂的沉重損失。你們沒有一而再找他的必要。」
  「你卻不肯助朋友一臂之力。」伏魔劍客悻悻地說:「只有你我聯手,才能有效地對付他。」
  「兩個聯手也勝算有限,我抱歉,我……」
  她想說,見面沒幾天,口頭上的朋友,還談不上深交,沒有禍福與共的交情。
  「看來,我無法勉強要求你了。」
  「我真的抱歉。」她真有點不悅,這明明就是過份的要求:「坦白說,我沒有和他們用命相搏的理由。賈兄,你為何要與不相關的人死纏不休?難道說,和他們有不解之仇?可能嗎?我被你的舉動弄糊塗了。正邪不兩立,那只是一種比喻而已,一種相當勉強的意識,真要是正邪不而立,這世間豈不遍地血腥麼?」
  她真的覺得伏魔劍客的舉動,實在不配稱俠義劍客,沒有任何向文斌與月華曹嬌搏命的理由。
  憑正邪不兩立的理由,更是莫名其妙的大笑話,誰有資格把人分邪正?見面就你死我活,不是正就是邪,這世間豈不成了血肉屠場?
  伏魔劍客聲稱要將文斌趕走,讓月華曹嬌失去依靠,但她卻感覺出這個趕字大有問題,一旦刀出鞘劍離匣,死傷在所難免,趕便會變成你死我活了。
  「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吧?」伏魔劍客看出她的不悅,換上了輕鬆的神情:「我們並沒向姓于的下毒手,也無意向月華曹嬌問罪,只想趕走姓于的孤立月華曹嬌,利用浪女引出兇手和緝兇的人文斌,以便瞭解血案的來龍去脈,再決定是否該插手過問而已。你既然撒手,我不再勉強,何時動身返河南,你自行斟酌,反正我的人一定很快趕到,很快就可以把這件事解決。」
  「那我就放心了。」她心中一寬,總算擺脫了對方的糾纏:「也許明天就動身,今天動身會錯過宿頭的。」
  「午間我作東,治酒替你餞行,如果你想在江湖遨遊,我在江湖等你。目下在江湖聲譽鵲起,躍升為後起之秀的風雲女英雄,武功修為全都比你差得遠,你一定可以劇升至風雲女傑的顛峰。楊姑娘,不要埋沒了自己,更不要放過任何成名立萬的機會,你必須憑你的才華,利用一切機會,攫取你所應得的東西,包括名和利。這些你想獲的與應得的東西,不會平空從天上掉下來,而且恰好掉在你的頭上,你必須努力去爭取。我自信名氣不小,自信有能力幫你爭取。」
  這番話極具煽動性和誘惑力,用來誘使或鼓勵一些初出道,雄心萬丈的年輕人,效果十分顯著。
  對所有的追逐名利心重的人,具有誘惑力,能具有抗拒免疫力的人畢竟不多,如不追逐名利,何必在江湖闖道玩自己的命?
  仍圖說服的心態明顯,他迫切地需要楊瓊瑤助他對付文斌,兩個頂尖高手聯手出擊,加上同伴的策應亡仍有成功的希望。
  在他所有的同伴中,實在找不出能和他聯手,武功相等的人。武功稍次的人加入,很可能一出手就立即崩潰白白送死。
  「不瞞你說,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所謂闖道的意思,和所闖的道代表什麼。」她說的是實話,真弄不清這些江湖話的意義:「一時興起插手追查好奇的事物,與所謂名利毫不相關。哦!你那些朋友好像都不在店中,是不是前往壽春老店,監視妖女的動靜?」
  「凡是與妖女有任何接觸的人,我們都得進一步追查根底,看看是否有我們所要找的人。比方說五爪蛟,我們就掘出了他的根底,雖然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但是可以利用,他的吉凶禍福,得看他的造化了。昨晚他親自率領了不少爪牙,監視我們的動靜,我們不理會他,讓他白忙一場,他對我們沒有威脅。」
  「我得多歇息,第二次服藥時間到了,不能陪你聊天,告辭了。」
  楊瓊瑤實在不想再表示意見,也對伏魔劍客這些含有殺氣的話不介意,站起身告辭結束話題。
  她並沒受傷,氣機受到影響而已,不需服藥,可用行動自療術調和氣機,受傷是她的藉口,也算是她退出這場追查遊戲的理由。
  情勢演變得十分惡劣複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文斌。
  可是,文斌不但把她看成陌路,連姓名都改了,根本不加理會,更進而成了對頭,她完全沒有向文斌解釋的機會。
  伏魔劍客用名利來打動她說服她,可以說拜錯了菩薩燒錯香,找錯了對象白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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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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