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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挫梟雄


  喧鬧的人聲乍止,眾人皆轉首注視。
  「卓天威!」三星盟的人首先驚訝地叫。
  「果然是卓天威。」杭霸主的人接著叫,但似乎並不感到大意外,意外的是卓天威膽敢在這時候露面,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就是卓天威?」擎天一筆也感到驚訝,因為卓天威大年輕,怎麼可能威脅兩方實力皆十分強大的江湖群豪?
  「錯不了。」曾經代表擎天一筆發言的人物,接著張口大叫:「卓天威,過來談談。」
  卓天威躍下假山,大踏步而進。
  擎天一筆的眉頭皺得緊緊地,感到不是滋味。面對百餘高手,這位年輕人竟然毫無懼容,簡直狂得不像話,狂得離了譜。
  更令人可惱的是卓天威竟然昂然直入,通過兩方群雄的中間。在群雄虎視眈眈下到達三角地帶的中心。這份膽量和豪氣,委實讓那些本來就驕傲自負的人側目。狂傲的人通常看不順眼別人狂傲。
  靜悄無聲,只有卓天威沉穩的腳步聲打破沉寂。
  卓天威並非膽大包天,也不以為自己有擊敗百餘高手的絕世神通,而是大膽斷定兩方的人不可能聯手向他攻擊。
  如果引發衝突,將是一場混戰,混戰對他有利,在這種空曠所在,他有把握乘亂脫身。
  卓天威在兩丈外止步,冷靜地打量擎天一筆四個人,在對方四雙冷電暴射的鷹目逼視下,他神色出奇地鎮定,不為對方凌厲的目光所懾。
  「在下卓天威。」他冷靜地抱拳行禮自報姓名:「但不知諸位召喚在下前來,有何見教呢?」
  「你認識我嗎?」擎天一筆沉靜地問。
  「抱歉,在下孤陋寡聞。」
  「老夫姓封,名志堂,江湖匪號叫擎天一筆。」
  「久仰久仰。」
  「你在蘇州殺了不少人。」
  「前輩是不是聽信流言弄錯了?」他反問。
  「你說老夫錯了?」擎天一筆鷹目怒睜。
  「殺人,是犯死罪的,但自衛被迫反抗而殺人,就沒有罪。撇開王法不談,談江湖無法無天的規矩,胡亂殺人也是規矩所不容。前輩指稱在下殺了不少人,不知是指在下胡亂殺人呢?抑或指在下自衛殺人?這是應該說明的,否則,意義完全相反,將會引起誤解。前輩既然挺身而出替兩方調解糾紛過節,一字一句皆必須公正客觀,對不對?」
  擎天一筆等於是挨了一悶棍,自取其辱。
  「小畜生!你簡直狂得不像話。」那位代表擎天一筆教訓群豪的人暴怒地咒罵:「我要知道你是何人的門下弟子,到底是什麼人調教出來的目無尊長狂徒。」
  「咦!你這人怎麼啦?」卓天威也火了:「你要不是瘋了,就是發狂,我卓天成招惹了你嗎?」
  「你……」那人暴怒地衝出。
  「雍兄弟,不可衝動。」擎天一筆神手攔住那位仁兄:「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讓我來。」
  「哼!這小畜生……」雍兄弟口中仍然不乾不淨。
  「你已經第二次罵人了,我給你記下。」卓天成瞪了雍兄弟一眼。
  「老弟,你好像有意要激怒我們。」擎天一筆沉靜地說,臉色反而沒有先前難看,一代巨豪修養畢竟是好得多。
  「正相反,前輩應該心中明白,在下的態度並不過份,我卓天威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並不是你們的手下奴才,我有我的自尊,我並不比你們低一級,那個混蛋怎麼活了那麼大年紀,無緣無故就出口傷人?」卓夫威的修養可就不怎麼好了:「他算老幾?他配在我卓天威面前充前輩?」
  「他叫飛天蜈蚣雍承光,論年歲也可以稱你的長輩。」擎天一筆強按心頭怒火,語氣總算還溫和。
  「就算他年長幾歲,也不能出口傷人對不對?」
  「算了算了,你已經夠光彩了。」
  「挨人罵還光彩?奇聞。」
  「你膽子不小。」擎天一筆搖頭苦笑。
  「不是膽子不小,而是理在我,這一方。那位姓雍的嗓門大,氣壯聲粗,氣壯聲粗不一定是有理的一方。」
  「我是指你在這種情勢下,膽敢單人獨刀昂然而來。」
  「在下有事待辦,不得不來。「
  「有何要事?」
  「這些人中,有在下要找的人。他們行動飄忽,躲得很穩,真不容易找,好不容易等到他們聚集在一起,再不來,他們就溜之大吉啦!也許被殺死了,在下豈不是沒有指望了?」
  「你要找什麼人?」
  「暫難奉告。等他們拚命相博時,在下便可以乘機把要找的人弄到手了。」
  「這裡不會再有人相搏拚命,老夫已經答應替他們調解。」
  「調解?前輩試試吧;利之所在,生死以赴,他們能接受調解,拱手將利益讓人?
  好吧!在下冷眼旁觀,看前輩如何調解。」卓天威說完,舉步後退。
  「站住!」擎天一筆叫。
  「前輩有何見教?」
  「你必須立即離開,離開靈巖山。這次他們的約期大火拚,起因可說完全為了你。
  你在此地旁觀,妨礙了老夫的調解。」
  「抱歉,在下既然來了,就不能空著手離開。」他斷然拒絕,仍慢慢後退。
  「雍兄弟。」擎天一筆沉聲叫。
  「兄弟在。」飛天娛蚣大聲答。
  「把他送下山。」擎天一筆向卓天威一指。
  飛天娛蚣哼一聲,手按住蜈蚣鉤把,快步搶出,向卓天威逼進。
  卓天威不退了,冷然止步相候。
  晚霞將近,夜幕將臨。
  「我送你下山。」飛天蜈蚣在丈外止步咬牙說。
  「在下如果不走呢?」卓天威冷冷地問。
  「你不走?笑話了。」
  「不是笑話,在下認為一點也不好笑。」
  「那麼,雍某把你的屍體拖走。」
  「真的?」卓天威怪腔怪調地問。
  「千真萬確。」
  「用你的蜈蚣鉤把我變成屍體?」
  「你怕雍某的蜈蚣鉤沉重?好,雍某用手也可以將你變成屍體。」飛天蜈蚣一面傲然地說,一面抱著雙肘一步步向前接近。
  抱肘,如果反應靈活,運用得當,那就成為具有相當嚴密防衛力的姿勢,封守中宮可以應付自如;善用反手攻擊的人,也具有不錯的攻擊力。
  當然,缺點也多,缺乏主動和力道無法發揮,便是缺點之一。
  最主要的是,這種姿勢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是一種代表高傲、自大、藐視對方的所謂傲態,最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
  「你老兄喋喋不休,似乎沒有用手的意思。」卓天威的神情極為可惡,輕輕鬆鬆油嘴滑舌,嘴角有嘲弄性的怪笑,似乎不像與強敵打交道。而是與同伴開玩笑,隨隨便便,流里流氣的。
  說話間,飛天蜈蚣已雙手抱肘,逼近至三尺以內,伸手可及的致命近距離。
  好靜,百餘雙怪眼全神貫注,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似乎連歸林的倦鳥也停止喧鳴。
  那些曾經吃過苦頭的人,似乎覺得往昔挨揍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了。
  「飛天蜈蚣要倒霉了。」站在天孛星身旁的武曲星,在天孛星耳畔用近乎呻吟的聲音低聲說。
  武曲星雖然是一方之豪,在天下江湖道中名號並不響亮,那並不表示他不配名列高手之林,只是他活動的地方皆在自己的地盤內,所以沒有機會名列天下高手之林而已。其實,以他的武藝與功力來說,臍身天下名人之列毫無愧色。
  他的金鐘罩火候精純,那些名滿天下的高手名宿中,真正比他高明的人並不多。
  名號是闖出來的,英雄是捧出來的,不闖不捧的身懷絕技高手其實為數甚多,有些高手一輩子也不曾與人較量過,默默無聞過一生。而有些半吊子懶漢,很可能會成為大名鼎鼎的風雲人物。
  三星盟的三星,都是具有絕技、真才實學,可登大雅之堂的高手,只因為活動範圍局限於自己的地盤內,所以未能成為風雲人物。
  當然在聲望地位上,無法與擎天一筆這些江湖英雄榜上風雲人物比較,但真正較量武技,擎天一筆這些人並不見得可以穩佔上風。
  以紫府散仙天成羽士來說,三邪神五妖仙都是江湖風雲人物中的使使者,聲望與地位皆與擎天一筆分庭抗禮,仍然肯接受一方之霸的杭霸主的禮聘助拳。
  所以從聲望地位來判定武功的高低,那是極為粗淺的看法。
  武曲星是吃足了苦頭的人,對狂傲已極的飛天蜈蚣,在先天上就存有反感,在心理上本來就極希望看到飛天蜈蚣出乖露醜,早就沒有同仇敵愾的念頭,所以不但不出聲喚起飛天蜈蚣的注意,反而樂意看到飛天蜈蚣倒霉。
  卓天威的輕蔑態度,果然把飛天蜈蚣激怒得失去了耐性,無名孽火直衝天靈蓋,快要瘋啦!
  一個初出道的小輩,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能練成何種驚世絕學?最多不過是年輕力壯,敢鬥敢拚而已,成不了氣候。
  這就是飛天蜈蚣對卓天威的錯誤看法,犯了可怕的錯誤。
  「在下不用手也可送你去見閻王。」飛天蜈蚣暴怒地怒叫,一腳挑向卓天威的下陰,捷逾電閃。
  抱在胸前的雙手,竟然不曾放下。
  一腳走空,雙方便貼身了。
  「嗯……」飛天蜈蚣張大嘴巴叫。
  兩人的右肩相貼,狀極親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興高彩烈地鬥牛,以肩相撞慶祝。
  卓天威在貼身的剎那間,右鐵拳擊中了對方的丹田要害,勁道如萬斤重錘,聚全身的力道行雷霆一擊。
  飛天蜈蚣動彈不得,因為右肩已被卓天威的左手抓牢扳實,巨大的撞擊力道也未能震退馬步,脫不了身。
  氣功到家的人,不怕刀砍斧劈,但決難抗拒氣功火候更高深精純的人雷霆一擊,打擊及體便氣散功消。
  飛天蜈蚣氣功到家,但卓天威的玄功更是高深精純,玄元大真力一擊之下,飛天蜈蚣氣散功消。
  四周屏息觀戰的人,連雙方如何交手也沒看清,僅看到飛天蜈蚣目中無人地貼身迫近,用腳進攻,如此而已。
  接通而至的打擊更是快速絕倫,飛天蜈蚣像是在靈貓的雙爪戲弄中的鼠,頸脊事先已被咬了一口,完全失去抵抗和逃走的力道,任由宰割。只可憑本能作絕望的掙扎和扭動。
  一陣拳掌著肉聲連續響起。接著是摜、摔、拋、擲……
  凶狠狂野的打擊,令人心驚膽跳,飛天蜈蚣像一團死肉一般,連呻吟聲也發不出來。
  擎天一筆的另兩名同伴,發出兩聲怒吼,同時飛躍而出,半途刀劍出鞘,猛撲而上,要搶救可憐的飛天蜈蚣,情急拚命以二打一。
  一聲怒嘯,卓天威真正的發威了!
  他將飛天蜈蚣龐大的身軀,像拋擲小石似的向兩人飛砸,遠擲出三丈外,聲勢之雄駭人聽聞。
  「錚!」他的單刀出鞘。
  太快了,沒有人能阻止慘劇發生。
  撲來的兩個人為了躲避碰來的飛天蜈蚣,因此不得不左右一分繞道撲擊,另面繞撲的使刀高手,首先被卓天威截住。
  風吼雷鳴,刀光似驚電。
  一觸即分,生死立判。
  卓天威身形乍現,刀向折繞而來的使劍人一指。
  「你。」他厲聲叫。
  使劍人如中雷殛,駭然踉蹌止步,半伸的劍發出懾人心魄的劍吟,可知勁道已貫注劍身準備行致命一擊,這時卻驚駭地停頓下來。
  使刀人像被殺了一刀的老牛,摔在兩丈外,在自己的血泊中掙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號。
  「你……」驚恐的使劍人也叫出同樣的你字,但語氣截然不同。
  「你的同伴接了在下三刀。」卓天威沉聲說:「但願你不至今在下失望、多接幾刀,以證明你們這些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不是浪得虛名的英雄好漢,上!」
  使劍人打一冷顫,依然後退。
  擎天一筆出來了,拔出那枝威霞江湖的尺八金筆。
  「你叫擎天一筆。」卓天威向對方衝去,語聲似沉雷:「在下卻是不信!」
  刀光似雷,刀氣迸發。
  「錚錚!錚……」金筆撤出可怖的筆網,刀與筆接觸的雷鳴動魄驚心,火星飛濺,令人眼花繚亂,刀招攻勢之猛烈,令人魂飛膽落。
  擎天一筆接了五六刀,退了十餘步,腳下漸亂,金筆形成的筆網越縮越小,完全失去攻擊的能力,防守已有點力不從心。
  四周傳出驚叫聲,大名鼎鼎的三雄之一,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未免匪夷所思。
  「錚錚!」
  擎天一筆腳下大亂,斜退丈外。
  「泣魂天殛!」卓天威揮刀直上,刀山驟湧,聲出刀到,勢如雷霆。
  擎天一筆不愧稱三雄之一,闖過無數劍海刀山、經驗豐富的高手名宿,順勢仰面躺倒,疾翻半匝貼地斜飛而起,恰好從刀山的下面空隙中逸脫出三丈外。
  「你走不了!」卓天威怒吼,一躍而上。
  使劍人恰好站在經路旁,本能地出劍搶救身形未定的擎天一筆,一聲厲叱,劍出如長虹經天。
  「錚!」刀震偏了劍。
  「滾!」卓天威沉叱,噗一聲刀身拍在使劍人的右肩外側,肩尖應刀碎裂,身形斜衝。巨大的震力無可抗拒。
  使劍人扔跌出了兩丈外,肩骨碎裂,這輩子再也不能提刀動劍稱英雄道好漢一了。
  使劍人雖然受到重創,但總算阻了卓天威一阻,讓擎天一筆獲得穩下身形、拉開馬步的機會。
  如果卓天威不是念在這人捨命搶救攀天一筆的義行可嘉,這一刀必定可以砍掉這人的斗大頭顱。
  「你必須掏出你的擎天絕學,給在下開開眼界。」卓天威揚刀逼進,語氣冷酷:「在下只給你三招攻擊的機會,之後便是你挨刀的時候了,你必須在三招中要我的命,三招無功,你將在江湖除名。」
  擎天一筆第一次膽落了!
  面對著死亡,這位江湖風雲人物鬥志全消,三位同伴沒有一個能支撐片刻,他自己也在狂野的刀光下遞不出招式,怎不膽落?
  世間能視死如歸的人畢竟不多,敢於在毫無半分生機的死境中,向死亡挑戰的人也沒有幾個。
  擎天一筆抬起冷汗滿臉的頭,看到了即將沒入湖下的夕陽,落日餘輝灑落在那蒼老的臉上,金紅的彩霞也掩不住那蒼青的臉色,
  落日餘輝,正象徵著他的英雄事業,正像紅日般向下沉落,黑暗即將光臨。
  目光掃過東西兩面上百群豪,這些人似乎正用憐憫的目光,正在送他進入虛無的幽冥世界,心中正在唱出令人酸鼻的輓歌。
  「我老了!」他傷感地說,金筆徐徐舉起:「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江湖上沒有長青樹,瓦罐不離井上破。年輕人,今後江湖道上是你的天下。」
  「在下無意江湖,我卓天威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田舍郎。」卓天威沉聲說:「是你們逼我動刀;是你們逼我殺人;是你們逼我與你們江湖人刀頭舐血。我只要找尋我失去的東西,不達目的,絕不放手,哪怕要殺盡你們這些江湖人,也在所不惜。」
  「你這種性格,正是稱霸江湖的的好人才。」
  「胡說八道!接招!」
  卓天威不是一個不守信的人,他說過給予施展三招的機會,但對方並不主動進擊,他只好逼對方動手了。
  所以他用的是虛招,引誘對方抓住機會攻擊。
  可是,擎天一筆並不主動進攻,雖然他所攻的虛招,故意暴露致命的空隙。
  「錚錚!」金筆連消兩刀,擎天一筆暴退八尺,用上了游鬥術,一沾即走,希望以豐富的經驗爭取時間。
  卓天威哼一聲,步步緊逼。
  遊走兩照面,身形漸快。
  第二照面,刀截住了有利的方向。
  刀將揮出,這瞬間,卓天威突然一聲長嘯,丟下擎天一筆,追逐狼奔逐突的人群。
  原來兩方的群豪,乘機悄悄撤走,拋開約鬥的事,四散逃命,讓強出頭排解的擎天一筆與卓天威拼老命。
  沒有人願意留下來看結果,因為這些江湖之豪已看出結果,沒有看的必要了。
  擎天一筆像是突然蒼老了十年。
  這瞬間,這位名震江湖目無餘子的高手名宿,興起無窮的感慨。人老了,爭強鬥勝該是年輕一代的事,卓天威那超人的氣概,與狂野猛烈的刀勢,絕不是一些上了年紀的高手名宿所能抵擋得了的。
  「我真的老了!」這位一代黑道之雄仰天淒然輕呼,金筆頹然墜落在腳下的草叢中,映著落日餘輝,反射出耀目的金芒。
  古老的大宅,深深的庭院。
  這座位於郊區的靜園,在夜幕深垂、繁星滿天的夜空下,顯得更為寂靜,更為深沉,陰森森鬼氣沖天。
  這裡曾經死了十個人,可能真有鬼。
  淡淡的快速身影,從園側的花木叢中長驅直人。
  所有的門窗,皆閉得緊緊地,外面的門都加了鎖,看不到任何燈光,顯然是一座空園。
  快速的身影乍隱乍現,進入房屋深處,並不認為是一座空園而大意,起落隱現有如鬼魅幻形,想向他出手襲擊的人,擊中的機會微乎其微。
  穿越一處屋角,暗影中飛出一道冷芒。
  這個黑影像是早有準備,冷芒乍現的瞬間,突然向下一撲,蜷曲成團像個刺蝟,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向前急滾,眨眼問便已到達屋角,在第二枚冷芒射出之前,一聲沉叱,長身而起一掌疾吐。
  「哎……」
  伏在屋角發射暗器的人,被一掌震飛丈外,砰一聲背部撞在牆壁上,反彈落地立即昏厥了。
  黑影飛躍而進,一鶴衝霄直上瓦面,飛簷走壁連越數座屋脊,快速地飄落在一座有荷池假山的天井裡。
  迴廊下的廊柱旁,兩個警衛火速撤劍,並發出一聲短嘯傳警!
  「卓天威到!」黑影沉喝,錚一聲清鳴,鋼刀出鞘,毫無顧忌地跳入迴廊。
  「錚!」
  衝上發劍搶攻的第一名警衛,被刀接實,連人帶劍被震飄,砰一聲撞毀了朱欄,跌入天井的荷池,水聲如雷。
  「砰!」
  卓天威不理會第二名警衛,飛撞廊下的雕花排窗,窗毀人亦進入。
  這是樓下的密室,十餘名高手正在忙亂,警衛的警嘯聲驚動了密室的人,眾人紛紛離座準備衝出室外應變。
  「進地窟,這裡由我招呼。」北人屠匆匆下令。
  密室有一道暗門,暗門尚未關閉,室門已在轟然大震中倒塌,卓天威疾衝而入,四盞壁燈火焰搖搖,第一盞剛被北人屠一劍擊毀熄滅。
  北人屠已無暇擊滅三盞燈籠,必須掩護暗門關閉,大喝一聲,劍發白虹貫日,全力發劍阻擊。
  「掙!」單刀崩偏了劍。
  「呀!」
  北人屠拚命了,已無法收劍變招,左手換訣變掌,一掌吐出雷聲驟發,用全勁發大天雷掌拚個兩敗俱傷,豁出去了。
  單刀一揮,刀氣化殷雷,大天雷掌勁被刀氣一震而散.氣流銳嘯聲中,刀似狂龍舞爪,恍若電耀霆擊。
  「錚!」北人屠的劍寸斷而散。
  「砰!」北人屠的背部控在牆壁上,牆壁搖搖。
  刀光如電,生死須臾。
  「卓爺刀下留情……」尖叫聲及時傳到。
  北人屠背貼在牆上,臉上如厲鬼,雙手貼抵在壁上,似乎已瀕臨虛脫境界。
  刀光在北人屠的咽喉下停住了,如果叫聲晚一剎那傳到,鋒尖必定無情地拂過咽喉。
  卓天威轉首回望,冷冷一笑。
  被撞倒的室門門框下站著氣色甚差的白素綾,仍然是羅衣勝雪,白衣白裙、秀麗如昔,但臉色帶蒼,似乎這短短數天中,她已年長一了幾歲。
  「謝謝你,卓爺。」白素綾的笑容隱含憂鬱,蓮步輕移入室:「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我不怨你。」
  「我已經向你的人表示過了,我已經原諒你了。」卓天威淡淡地一笑:「有件事我想知道。」
  「希望找能答覆你。」
  「昨天在這裡誘我入伏的人,是你們的七幻孤黎玉香嗎?」
  「是的。」白素綾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怪了。」
  「卓爺,有何可怪?」
  「既然是你們的七幻孤,為何把你們六個人擒住囚入地窟?」
  「是黎大姐請來的人。」白素綾在桌旁坐下:「至於她請了些什麼人,我一點也不知道的,那些人全戴了頭罩,武功似乎一個比一個強。」
  「那麼,你一定知道了。」卓天威轉向北人屠問,虎目中冷電四射。
  「我根本就不同意對付你,我是主張互不侵犯的人。」北人屠發出一聲英雄末路的歎息:「你不要逼我,我北人屠是個不喜歡玩弄陰謀詭計的人,天生的冷血,但絕不怕死,我不會告訴你什麼,你瞧著辦好了。」
  「你走吧!你是一條漢子。」卓天威收了刀。
  「我……老弟……」
  「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是個忠於三星盟的人,但你已經盡了力,你走!在下要等,等躲進地窟裡的人出來。
  「老弟……」
  「他們如果不出來……」卓天威伸手敲敲像牆一樣的密室門:「他們就死在下面好了。這種普通人家的地窟,構造不會太複雜,是很容易對付的。」
  「何必呢?老弟……」
  「你走不走?」卓天威凶狠地問。
  「糜前輩請走吧!」白素綾誠懇地說:「卓爺盛氣而來,他是有權生氣的。我曾經參予陰謀計算他的勾當,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請讓我來承擔好嗎?」
  北人屠目不轉瞬地注視白素綾片刻,再瞥了卓夫威一眼,看清卓天威殺氣騰騰的表情,只覺心往下沉。
  「我走。」老凶魔感到毛髮聳立,寒流起自心底,腳下的碎劍,似乎每一段都在發生警告,再不走,他即會和碎劍一樣在卓天威的刀下碎裂,一咬牙,大踏步出室。
  「我是不得已。」白素綾幽幽地說,綿綿的眼神飽含驚怯,楚楚可憐:「你責備我吧!殺死我吧……」
  「我已經原諒你了。」卓天威氣消了:「在我的感覺中,你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好女孩。」
  「卓爺……」她感情地低喚,熱淚盈眶。
  「你中了毒針,怎麼還沒有疫全?不要緊了吧?」
  「謝謝你的關心解藥並不怎麼對症,總算口有起色,毒質已經離體。」
  「那就好,好好調養,知道嗎?」他感情地說。
  「如果你不趕走……你不殺死那些戴頭罩的人,他們會殺我滅口。卓爺,受恩深重,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才好,我……」白素綾終於忍不住淚下如雨。
  「白姑娘……」
  「我姓凌,叫……」
  「哦!你果然是月華仙子凌月英。」他恍然。
  「是的。」
  「月英,及早脫離三星盟,就算是報答我了。」他握住了月華仙子放在桌上的素手,語氣出奇地溫柔:「女孩子在江湖浪跡,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我知道,可是!黑道之門易開難閉,進去容易出來難,我……」
  「我會替你設法。」
  「卓……卓爺……」
  「叫我天威。」
  「天……天威……」她怯怯地低喚,蒼白的秀頰呈現一抹嫣紅:「那……那……
  那是不可能的……」
  「天下間沒有不可能的事,即使真的不可能,我們也要盡力而為,不要失去信心。
  問題是你有沒有脫離三星盟的決心,我不能勉強你。」
  「我有脫離的決心,但……我沒有三刀六眼的勇氣,我……」
  「交給我辦。」卓天威虎目中殺氣又現。
  「天威……」
  「現在不必多說,月英,我不能在事前向你保證什麼,但相信我,我會盡力而為。」
  「謝謝你,天威。」月華仙子用袖拭淚:「這一生中,我從來沒有信任過任何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在三星盟,你還有什麼牽掛嗎?」.
  「沒有,我是一個看的開的壞女人。」
  「不要這樣說,月英,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哦!那天擄走我的扮娼婦女人是七幻狐黎玉香?」
  「是她,扮鴇婆的……」
  「無清賈七姑。」「對,我是受賈七姑差遣的人,她也是謀你最切的人。這鬼女人心狠手辣,怪僻萬分。據我所知,她發誓不放過你,因為她從沒有失敗過,你是第一個讓她嘗到失敗滋味的人,所以她恨你。」
  「下次碰上她,哼!」卓天威眼中殺氣又起。
  「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唉!」月華仙子失聲歎息:「哦!天威,那些戴頭罩的人中我認出一個人,但十具屍體中,沒有這個人在內。」
  「誰?」
  「毒指汪東,七大凶人之一,真才實學比同列七大凶人的北人屠武功略高一籌。
  奇怪!這人在江湖行跡飄忽,凶殘惡毒極為自負,怎會扮起蒙面人來了?這不像是他的為人。他在人前露面,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且以名號為榮,他的毒指可以插石盡指而沒,十分厲害,像他這種名號響亮的人,怎會隱起本來面目參予暗算你的陰謀?
  委實令人百思莫解。憑七幻狐的聲望地位,絕不可能請得動那凶人。」
  「毒指汪東?」卓天威心中一動:「他的指功可以穿石……晤!
  「天威,想起什麼了?」
  「死在杭州西湖客棧的翻江倒海齊啟瑞,致命的創口是額中一指貫顱。」卓天威眼中又現殺機:「七幻孤陰謀計算我,不僅僅單純是為三星盟效力,看來她也牽涉到我失寶的事。哼!她跑不了的。」
  「天威,今晚她不在地窟。」
  「我不急。天孛星在吧?」
  「在,織女星也在。」
  「好,夠了。月英,三星盟兩月前在揚州的主事人是誰?」
  「兩月前……是拔山舉鼎許福。」
  「這人來了嗎?」
  「來了,但不在此地,可能在溪口村,他負責船隻調度,他力大無窮,水性也超塵拔俗,所以將他調來統率水上的盟友。」
  「很好。」卓天威推椅而起:「現在,要辦的事比較單純了。」
  「天威你要……」
  「提早把他窟裡的人趕出來。」
  「天威……」月華仙子驚呼。
  「你不要管,袖手旁觀可也。」
  他抓起沉重的八仙桌,奮神威向壁間的秘門砸去,轟隆一聲暴響,秘門破裂,八仙桌也斷了腳。
  「三兩下就夠了。」他冷笑,再次抓起八仙桌。
  轟隆隆一連三擊,秘門碎裂崩塌了。
  錚一聲刀嘯,單刀出鞘。
  「再不出來,在下可要放火了。」他向黑漆漆的門內沉聲說。
  裡面是向下降的通道,只要將易燃物在門口燃燒,等火燒旺時將火往下面撥,就算下面的人能將火撲滅,濃煙也會將下面的人熏得耽不住。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天孛星。
  他站在第五級石級下往上瞧,看清了門外橫刀屹立、殺氣騰騰的卓天威,勇氣很快地沉落,悚然止步不知該如何是好。
  卓天成怒斗擎天一筆四高手的神勇,真把三星盟的人嚇得心膽俱寒,所以乘亂逃離靈巖山,主要是怕卓天威收拾了擎天一筆之後找上他們,誰能擋得住?
  「你們上來,在下給你們倚多為勝一擁而上的機會。」卓天威說著,徐徐後退。
  共上來了十三個人。
  天孛星與明艷照人的織女星並肩而立,十三個人佔住一面列陣。
  「咦!你……」織女星盯著站在一旁的月華仙子訝然驚呼,大感意外。
  「我救了北人屠。」月華仙子怯怯地說:「其他,我無能為力。」
  北人屠突然出現在沒有門的密室門外,手中有一把劍,神色莊嚴。
  「卞兄,兄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北人屠沉聲說:「但兄弟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回來與諸位共生死。卞兄,對面已經沒有人了,卓天威的聲威,已嚇破他們的膽,能走的,都走了。」
  「兄弟承情。」天孛星咬牙說:「三星盟的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拼了。」
  「你們,十四個人。」卓天盛陰森森地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因此,在下必須使用飛刀。
  飛刀有十把,十四個人只能有四個人與在下放手一拼。在溪口村西子店,諸位該知道貴盟的飛刀之王無形刀失敗的經過,所以千萬不要大意了。」
  想起無形刀失敗的經過,十四個人臉色全變了。
  「卓爺,我要和你拼暗器。」織女星鼓起勇氣說:「我的梭子鏢火候沒有你精純,但勢在必拼。」
  「你定然是二爺織女星印娟娟了。」卓天威沉靜地說。
  「不錯,我就是織女星。」
  「我不能答應你用暗器。」
  「你……」
  「你只想利用拼的機會,讓你們的人能乘機一擁而上,行險賭命而已。」卓天威說:「不客氣地說,你比無形刀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能拼嗎?甚至你還比竹林山莊的倪夫人差了一大截,倪夫人在卓某面前,就不敢用她的小銀梭獻寶,你憑什麼敢要求和我比暗器?所以,我不能答應你,你必須與同伴一起上,衝上時可以發射你的梭子鏢,機會比和我單獨比拚多得多。」
  「你不敢……」
  「印姑娘,你最好閉嘴,激將法老把戲玩不靈的。」卓天威搶著說:「你們不打算發動嗎?好,在下可要發動了,沒有閒工夫和你們鬥嘴。」
  氣氛一緊,空間裡,流動著死亡的氣息,死神正向這些人伸手。
  「三星盟上千弟兄,將與你周旋到底。」天孛星厲聲說,劍徐徐上升。
  「我說過的。」卓天威語氣奇冷:「殺一個人或者十個人,嚇不倒那些亡命,殺百人,仍然有不怕死的人逞英雄的,但是殺一千,甚至於兩千三千,敢自詡亡命逞英雄的就沒有幾個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除非你三星盟人煙消滅,在下是不會罷手的,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直至斬光殺絕為止。」
  「卓老弟,何必呢?」北人屠摻然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妨礙了本盟的擴張大計,等於是要斷本盟的財路,蒲三爺派人計算你,乃是人之常情,並未涉及個人思怨。蒲三爺被你打慘了,老弟也消了一口怨氣。為了這件事,本盟向你鄭重道歉,日後為你披紅掛綵,彼此互不侵犯,老弟意下可否同意?」
  「老弟台。」天孛星沮喪地說:「光棍打九九,不打加—……」
  「在下有兩件要求。」卓天威心中一軟:「一項保證,閣下如果答應,你們謀殺在下的仇恨一筆勾銷。如果不,你們只好憑運氣一拼了」
  「老弟的要求如果合乎情理,在下可以當面答應。」天孛星大聲說:「清說!」
  「兩件要求:其一、我要帶月華仙子走,你要答應讓她脫盟。其二、撤回江北。
  吳中一龍的實力,比你們想像中的要強大十倍,地行仙正元,就不是你們這些人對付得了的。即使你們不與杭霸主的人火拚,僅對付吳中一龍也不能穩佔上風。
  吳中一龍根本無意和任何人歸並,他在待機而動,你們毫無希望,退回江北才能保住根本。」
  「好,我答應你。」天孛星大聲說。
  「一項保證:在下在南京失竊了一筆珍寶,如果查出是貴盟的人所為,人證齊備,貴盟須負責將珍寶交回。」
  「閣下在何時失竊的?」
  「去年七月中旬。」
  「我可以答應你。」
  「你……你能出賣你的弟兄?」
  「南京的地盤,本盟已經丟了兩年。老弟,我可以告訴你,本盟的人絕不會竊你的珍寶的,你找抗霸主,錯不了,那是他的地盤。」
  「我會找他的,哼!」卓天威眼中殺機更盛了。
  薦福山的名稱有多種,通常稱橫山或踞湖山,土著們稱薦福,是因為山下建了一座薦福寺。
  山四面皆橫,故名橫山。
  背臨大湖,勢若箕踞,所以也稱踞湖山。山四周有五大塢:芳桂、飛泉、修竹、丹霞、白雲。
  五更初,小舟靠上一處湖灣。
  「我等你的信號。」浪裡鰍穩住了槳,向卓天威說:「船泊在兩里外。我釣魚,等你一天。」
  「好,謝謝你啦!」卓天威躍上岸:「天黑之後,我改走陸路回去,不必等我了。」
  「好的,一切小心。」浪裡鰍將船駛離。
  事先已將山的形勢打聽得一清二楚,可是,白天並未前來踩探,夜問抵達,大有摸不清方向的感覺。
  好在是由湖上來,還不至於迷失方向。
  繁星滿天,在夜行人來說,光度已經是太亮了,不易逃過警衛的監視,但卻是趕路的好天色。
  夜間找白雲塢,在一個人地生疏的人來說,誠非易事,好在船廠並非建在塢中,而是位於白雲塢附近的湖濱,並不難找。
  湖岸的平坡下,是一處長長的灘岸,二十餘艘新船正在建造。
  另一端,十餘艘大小舊船正在翻修。
  沿平坡山腳,百餘座船棚和房舍,像是一座村落,事實也叫白雲村,是船廠的員工家小居住的地方。
  通常,人們把這裡叫作船場,也有人稱之為船塢,因為地近白雲塢。
  場主姓路,吃水飯的朋友,提起龍王路壽年,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這位白雲塢船場場主,在江南運河一帶水上朋友中,是一個口碑頗佳的爺字號人物。而白雲船場的工人,也以野蠻、粗暴、凶悍、團結見稱。
  這裡,是龍王路壽年的化外小王朝,進入這裡的人,必須在他的王朝律法約束下仰他的鼻息。
  卓天威在心理上已經有了準備,對付這種化外小王朝,用對付囂張江湖人的手段處理,錯不了。
  灘岸建了幾座看守亭,白天晚上都派有看守。水際,也有幾艘快船。湖上有事故發生,快船便會很快地駛出處理。
  平時,第一座看守亭內,僅派有一名看守,一個時辰換一班。今晚,每座亭都加增了一個人。
  最靠西端的一座看守亭內,兩名看守坐在亭內的監視個,向四周放望,不時互相談話以免打磕睡。
  亭高約丈餘,人必須從唯一的木梯上下。兩人的視界相當廣闊,要接近而不被發覺城非易事。
  風濤不大,波濤輕拍著湖岸,發出有催眠作用的聲浪。
  湖中漁火點點,客貨船的夜航燈明滅不定,好一幅迷人的太湖夜景圖。
  「三哥。」右首那位看守向同伴說:「今晚多派一個人看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湖裡面那群人出來了?」
  「兄弟,不要過問。」三哥說:「東家要怎麼做,咱們就依命行事,不知道就不要多問,以免麻煩。」
  「可是……」
  「沒有可是。兄弟,眼睛放亮些,留意附近的動靜,尤其是發現有人走動,必須將人拽住。咦!兄弟,你……你怎麼啦……」
  同伴往亭往下一靠,像是睡著了。
  「他睡著了,天不亮不醒。」身後突然傳來陌生人清晰的外地語音。
  「咦!你是……」
  「我向你請教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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