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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權欲色慾


  其實,無儔秀士表面悠閒,神氣萬分,骨子裡同樣憂心忡忡,緊張得要死。
  進行的事不僅沒能順利推展,反而枝節叢生,已經出現難以控制的不利情勢,難怪他憂心忡忡。
  午後他找到剛返城的妙筆生花,焦躁地質問不許襲擊商莊主的理由。
  妙筆生花不但拒絕深入解釋,反而責成他先趕辦飛虎方世賢的事,疾言厲色警告他不可妄動,以免誤事。
  總之一句話:必須按期襲擊錦繡山莊。
  而且,屆時商莊主必須在場。
  他真不敢和妙筆生花翻臉,而且如無妙筆生花的人相助,貿然向商莊主襲擊,勝算也不大。
  即使能僥倖成功,所付出的代價必定高得他負擔不了,精英全失,日後那有雄霸天下的本錢?
  申牌初,姜秋華匆匆返城,襲擊絳宮魔女失敗、設埋伏等丘星河的妙計成空,無儔秀士更是心焦,怎麼會走了霉運事事不如意的?委實令他憂上加憂。
  天一黑,客店中警戒加強了一倍。

  客店右鄰的瓦面上,三夏天出現四個黑影。
  九華山莊的警戒人員,配置在店內,屋頂也有人放哨,監視從屋上飛簷走壁接近的人。
  但四黑影並沒接近,警戒人員只能提高警覺監視,不便越空擒捉不接近的人,也怕中計被對方誘出反制,雙方僵持,你不進我不動。
  除了丘星河敢公然叫陣之外,沒有人敢冒大不韙來討野火。
  俠義道的人有所顧忌,黑道人士也投鼠忌器不敢公然糾眾行兇。
  警哨們深感詫異,摸不清這四個黑影的來路。
  丘星河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而這四個黑影中沒有丘星河在內。
  四個黑影都經過化裝易容,大白天也難辨別面目。
  他們是瘋丐尹非四個江湖怪傑,終於正式露面採取行動了。
  「哈哈哈……」金劍龍鏢用改變了的大嗓門仰天大笑:「諸位朋友,猜猜看梁少莊主這小混蛋,會不會怒火沖天,提著創出來和咱們玩命?」
  「不會。」老化子斬釘截鐵簡要地說:「他如果出來,那就是反常,要不就是他瘋了。」
  「怎麼說?」三江孽龍怪腔怪調要求解釋:「總該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他明明暗暗不知到底有多少爪牙,還有周府的鷹犬助勢。
  犯得著親自冒險,與不明來歷的人玩命?大將軍親冒矢石的時代早就過去了。」老化子的諷刺口吻鋒利傷人:「你以為他那些爪牙是飯桶,擺來做樣子的?有事能不替主子賣命?何況……何況……」
  「何況什麼?」五湖浪客在旁幫腔。
  「柯況這小混蛋身邊,帶了那麼多陪他上床的美女。」老化子愈說愈不像話了,毫無成名前輩的風度:「半夜三更擁美快活豈不愜意,犯得著揮創冒血光之險?我敢打賭,他目下眼中只能
  看到迷死人的胴體,手中摸到的必定是……是……」
  「別那麼憤世嫉俗說缺德下流話好不好。」金劍龍鏢接口:
  「這就是威震江湖做大爺的特權,這才是有雄心壯志的人憧憬、羨慕、爭取的目標,咱們混了大半輩子,想爭取已來不及啦!
  「快走!爪牙們來也!」三匯孽龍大叫,猛然飛退三丈,飄落另一家屋頂。
  其他三人也不慢,同時飛退。
  兩側,八名高手疾射而至,慢了一剎那,突襲失效銜尾狂追。
  四人哈哈狂笑,急急後撤。
  「須防引虎出山!」有人高叫。
  八名高手醒悟,火速返回。
  「天殺的,咱們引蛇離穴的妙計落空了。」老化子在遠處大叫:「怎辦?」
  「像丘星河一樣,不斷地騷擾罵陣。」金劍龍鏢的嗓音清晰地傳來:「看這些混蛋是否有烏龜肚量,受不了就會憤怒地狂追,咱們就有機會見一個提一個了。」
  片刻,四人又出現在原地。
  果然不錯,不等他們罵陣,高手四起,又開始狂追。
  兩個黑影像無形質的幽靈,從店後悄然深入。

  老化子不是有失風度嘴上缺德,而是有感而發。
  無儔秀士自命英雄,志在雄霸天下,統率群倫替九華山莊增光彩,將九華山莊的風威提升至三莊之首。
  英雄愛美人,他身邊就有許多美人陪伴。
  他有許多爪牙,有不少高手名宿甘願受他的驅使,如果手下的人派不上用場,要這些人做什麼?
  因此除非被激怒得受不了,不然他才懶得出面和勁敵玩命。
  由於美女甚多,他的宿處當然不便與手下的人太過接近,以免春光外洩。
  客房附近成了男人的禁地,連幾個心腹也不便接近他的住處,負責警衛的全是女人,當然不可能派太多的女人警衛。
  外圍警戒嚴密,那些負責內部警戒的女人,難免有點大意疏忽,其實也的確不需她們擔心安全問題,外圍有警再提高警覺還來得及。
  無儔秀士不在乎其他的人人侵或引誘外出,他只擔心丘星河,丘星河像纏身的冤鬼,令人睡不安枕。
  客房暗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廳上沒有燈光,沒有警衛。
  房門外也空間無人,與外圍的警衛森嚴完全不同。
  「混蛋!我又受騙了。」站在房門外的丘星河跳腳罵道:「這膽小鬼根本不在這裡。」
  「一天兩次撲空,你我的運氣真差呢!」楊姑娘似乎頗感意外:「按常理,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溜掉的,事實他的確溜掉了。」
  姑娘所指的一天兩處撲空,意指姜秋華臨時改變計劃,匆匆撤回城的事。
  她本來預定與丘星河,夜間人村去找姜秋華的,沒想到姜秋華心血來潮,撤出小村走掉了。
  「她留下一些人虛張聲勢,帶了心腹溜之大吉,這種超拔的高手,誰能發現她的行蹤?」
  「這附近最少有二十個高明眼線,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姑娘信口說:「可是……」
  「咦?什麼人有那麼多眼線?商莊主?」丘星河也頗感意外。
  「哦……猜猜而已。」姑娘支吾以對。
  「你與商莊主的人有牽連?」丘星河首次用懷疑的口吻問。
  「好笑!」姑娘真的笑了:「我與商莊主的女兒商玉潔,拼了百十招難分勝負,她商家的流星散手劍法,如此而已,我還會找她的,哼!」
  「不要沾惹這些俠義英雄。」丘星河鄭重地說:「和他們走在一起,什麼事都辦不成了。」
  「這是你拒絕與他們接近的原因?」
  「一點不錯」
  「我們畢竟人手太少了。」姑娘用話試探。
  「人多反而失去主動。」
  「與神劍天絕的人同進退,如何?」
  「廢話!那些人你最好離開他們遠一點。」丘星河不假思索地說,似在提警告:「沾上容易,脫身可就難了,黑道的人沾不得,知道嗎?」
  「哦!」姑娘未置可否。
  天色太黑,看不到姑娘臉上的神情變化。丘星河只是信口表示自己的立場和意見,並沒留意姑娘的反應。
  「走吧!這裡已沒有我們的事了。」丘星河另起話題:「無儔秀士能屈能伸,我估錯他了。我想,不能再公然招搖吸引他,他不會像大丈夫一樣出來找我拚命,只會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擾亂我的情緒。」
  兩人不再隱起身形,直接從院子躍登瓦面。
  果然不錯。警戒人員都趁追逐瘋丐四個人的機會,三三兩兩溜之大吉,店中已經沒有九華山莊的人了。
  「他們一定動身往湖廣!」丘星河肯定地說:「咱們分手好好歇息,許州的風雨算是過去了。」
  「你今後有何打算?」姑娘問。
  「本來我打算回開封,到周府找線索。」丘星河毫無機心地說:「不過……」
  「不過,仍然打算跟下去?」
  「是的,我必須和他們保持接觸,看他們到底要玩弄什麼陰謀詭計。」
  「主要是跟蹤姜秋華,沒錯吧?」
  「少胡說!
  「胡說?哼!」姑娘忿然說。「我知道你被她迷住了,不論她如何苛待你,你都不介意不計較。我實在想不通,那妖女到底有什麼魔力……」
  「你年紀小,當然想不通,等到有那麼一天,你……算了,說你也不懂…」
  「你才不懂,我也不小了……」姑娘嚴重抗議。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為了這種煩人的事吵架。」丘星河的聲音提高了一倍,阻止姑娘搶著說話:「我跟著南下,你與兩位保縹向後轉,不要再跟蹤他們了,畢竟你與他們沒有太深的仇恨,得放手時且放手。小明,咱們後會有期。」
  「不,我要和你……」
  「別任性好不好?再見!」
  「等一等……」
  丘星河已一躍三丈,冉冉飛逝。
   
         ★        ★        ★
   
  丘星河寄居的街尾民宅,是一座中等人家的三合院,一進院門就是一座院子,與大戶人家的四合院不同,院門沒有門樓。
  他的住處並不瞞人,他不怕有大批高手公然襲擊,他曾經公然表示過,誰要是敢不按武林規矩計算他,他將用雷霆手段大開殺戒。
  而九華山莊的人,以及周府的鷹犬,迄今為止,還沒有敢和他按武林規矩公平決鬥的人才。
  所以他的住處,一直是安全的。
  上次看墳人小屋的住處,計算他的人一而再失敗,之後便不再有人敢招惹他了。
  飛越院牆飄落院子,他像觸電一樣剎住腳步,一陣無形的壓力襲擊著他,心潮洶湧,毛髮森立。
  他感覺出某些地方不對,感覺出潛在的凶險。
  三十步外的正房暗沉沉,廳門卻是大開的。
  這是極為反常的現象,宅主人不可能午夜不關閉廳門。如果他的銳利虎目不夠靈光,不可能早早發現廳門是大開的,天色大黑,必須接近至階前方能發現。
  飄落的剎那間,他便發現了。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這裡有了不測的變故。
  假使他毫無戒心到了階下,很可能受到三方面的襲擊,他將再次成為無數歹毒暗器的射擊中心,這次的襲擊將比往昔強烈十倍。
  一聲劍吟,他拔劍出鞘。
  這已明白告訴對方,他已發現警兆了。
  一聲震天長嘯從他口中發出,似乎天動地搖,劍光在嘯聲中倏然隱沒,隱藏在肘後。
  人影似乎突然刻沒了,但嘯聲確是表示他正向廳門以閃電似的速度衝去,衝勢空前猛烈,目力超等銳敏的人,方能看到淡淡的模糊人影閃動。
  明知道廳內外布有埋伏,他卻依然單人獨創豪勇地向埋伏裡闖。
  嘯聲和淡淡的快速人影,明白地顯示他的行動和位置,也明白地表示他正以雷霆萬鈞的聲勢,無畏地闖向劍海刀山。
  他心中明白,不能退。退路同樣有埋伏,比前面可能更加凶險。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必須有進無退。
  潛伏的人,被他狂妄的舉動激怒了,有人發出低聲的咒罵,同時也被他的勇敢果決行動驚得心底生寒。
  嘯聲和依稀難辨的人影,突然在階下消失。
  這瞬間,東西兩廂,廳門內,暗器似飛蝗,三方匯聚,破風的厲嘯驚心動魄。
  十餘名高手,在暗器後衝出。
  人影已杳,階下空空如也,一無所有。
  「上面……」有人大叫。
  他已升上簷口,手一搭兩簷,引體斜升貼瓦而上,生死關頭,他用上了全力,飛快地向上急滾。
  上面屋脊人影驟升,共有四個人長身而起,倉卒間,竟然不曾發現有人貼瓦斜滾而上,發覺有異,雙方已在屋脊遭遇。
  一聲長嘯再起,他一劍刺人一個黑影的胸口,飛躍而起,劍發似滿天雷電。
  四個人倒了兩雙,狂號著向下骨碌碌滾墜。
  「我要大開殺戒!」他舉劍怒吼。
  可是,當他發現躍上的九個人身法,與兵刃上的攝人寒光,知道來了可怕的勁敵。
  一聲長笑,他飛掠而走,眨眼間便形影俱消。

  「這是一個極為精明的老狐狸。」農舍的內堂燈火通明,四個人在品茗,打發漫漫長夜,上首那位虯鬚大漢用低沉的嗓音說:
  「脫身的方式,完全出乎常情之外,輕而易舉突破了咱們的天羅地網,日後更難對忖他了。」
  人都撤走了,留下的四個人負責善後,也希望獲得丘星河的訊息.或者等丘星河天亮後回來取行囊坐騎,以便繼續跟蹤丘星河的動向。
  「陳前輩對你們從開封,趕來策應的人寄望殷切。」下首那位鼠鬚大漢失望的神色十分明顯:「沒料到你們同樣靠不住,不但勞而無功,反而重傷了四個人。消息如果傳人梁少莊主的耳中。
  九華山莊的人幸災樂禍有牛可吹了,那小畜生一直就巴不得咱們走霉運。」
  「你們該責成九華山莊的人配合聯手的,不是嗎?」虯鬚大漢冷冷一笑:「到底這裡由誰負責指揮的。」
  「你們肯定表示萬無一失,手到擒來。」鼠鬚大漢苦著臉:
  「陳前輩其實也有點難以駕馭九華山莊的人,梁少莊主也不見得肯配合,所以……」
  「算了算了。」東首那位三角眼大漢不耐地出聲相阻:「咱們栽了認栽,不需怨天尤人,怪只怪咱們一時輕敵大意,被我獨行這狡猾小輩逃掉了,下次還有機會,咱們還不甘菲薄請人配合呢!天色不早了,咱們早點歇息,明天還有得忙呢!」
  外面的內院,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橡是碎瓦片落地的聲音,那是江湖人慣常使用的探道用具:投石問路。
  「丘小輩中計回來了。」虯鬚大漢興奮地低聲說:「這次他完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倒也!」
  門外,果然傳出一聲問響,像是有重物落地聲。
  四人狂喜地拉開堂門,興奮萬分衝入小院。
  的確有一個人蜷伏在地下,黑暗中依稀可辨。
  「先給他解藥,要活的!」虯鬚大漢向最先到達,將人翻轉的三角眼大漢急叫:「七步斷魂香果然厲害,不愧稱毒香之王!」
  「狗屁!」對面屋頂傳出笑叱聲,人站在簷上站得四平八穩:
  「人是從屋上掉下去的。你們在小院子裡布下毒香,妄想在下像傻蛋一樣,跳下去摸索著開門,走七步必定一頭栽倒掙命。但人從上面掉下去的,怎麼可能中毒?屋上那能撒布七步斷魂香?沒知識!」
  「是他,丘小輩!」三角眼大漢驚叫,將已翻轉的人推開一蹦而起:「他把派在前院咱們的人弄來丟下,他沒上當!
  「在下當然沒上當。」丘星河大聲說:「是你們上來呢?抑或要在下跳下去,把你們整得半死不活?」
  「你下來!」虯鬚大漢招手叫。
  小院子裡瀰漫著七步斷魂毒香,大漢當然希望他像傻瓜一樣跳下去送死。
  「下來也!」他大叫,顯得興高采烈。
  他並沒真的往下跳,但小院子裡已經多了三個人。
  是從內堂出來的,香風撲鼻。
  四個大漢只知眼巴巴抬頭上望,卻不知身後來了人。
  「不要等了,他不會下來的。」女性的俏甜嗓音十分悅耳:
  「他知道本宮主可以毫不費勁擺平你們。」
  「咦?你們是……」四大漢吃驚,倏然轉身劍已出鞘,虯鬚大漢用驚疑的口吻喝問:「什麼宮主?」
  「繹宮的宮主,那就是我,以前稱魔女。」
  「哎呀!」
  三個女人,繹宮魔女和她的兩個侍女。
  放棄了魔女的綽號,改稱宮主,可知這位第四代的魔女柳如煙,已決定改邪歸正脫離魔道了。
  「不要寄望七步斷魂毒香了,本宮主是此道宗師。」絳宮魔女平靜地說:「也是裝神弄鬼的專家,不要班門弄斧,本宮主允許你們憑武功判生死,掏出你們的真本事硬功夫,闖出一條生路來。上!」
  虯鬚大漢當然知道繹宮魔女可怕.那有勇氣闖出一條生路來?
  墓地斜衝兩步,一鶴衝霄破空飛昇,躍登東廂房的瓦面。
  丘星河本來站在正廳的後簷,所立處距東廂房足有五丈左右,方向不同,決不可能在屋上攔截。
  可是,腳一沾瓦面,眼前人影乍現,丘星河像是鬼舵幻形般出現在屋脊上,等個正著。
  「我對你們這種混蛋煩透了,難道你們之中,就沒有一個敢憑武功稱雄道霸的人才?」丘星河雙手叉腰,漫不在乎出言諷刺:
  「周府枉費了不少冤枉錢,只能羅致你們這些下三濫充門面,哀哉!」
  虯鬚大漢心底生寒,扭頭下望,只感到渾身冒冷汗,膽氣急速沉落。
  下面,三個同伴躺了一地,加上先前的一個,四個人像四具死屍。
  自始自終,沒有聽到打鬥的聲息,似乎同伴們並沒抓住出手
  「闖」的機會,一照面便無聲無息倒下了,不堪一擊。
  「丘……兄……」虯鬚大漢快要崩潰了:「咱們是奉上命所……所差,身……身不由己……」
  「少廢話!身不由己,那就得人錢財與人消災,為盡責而揮劍,衝上來拚命呀!」
  「在下立……立即遠……走高……飛……」
  「你不是說身不由己嗎?」
  「這……」
  「衝上來!我手上沒有劍,你的劍己注人內勁了,上!你這怕死鬼!」
  「何必呢?」虯鬚大漢採取低姿態:「你已經是紅了半邊天的風雲人物,放過我這種供跑腿的小角色,顯得你丘老兄大人大量……」
  「我相信你老兄一定明白,做一個走狗是要付出代價的。」丘星河打斷對方的話:「拔爪除牙是江湖道眾所行的金科玉律。
  沒有你們這些爪牙助惡,那些元兇惡首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所以首先就必須拔爪除牙,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老兄,你不衝上來就下去!」
  「丘兄……」
  「小心他的左手……」下面的繹宮魔女嬌叫。
  「你死吧!」虯鬚大漢同時怒吼。
  丘星河的身形向下一挫,貼瓦前滑,快得令人目力難及,反應之快無與倫比。
  可是,他料錯了虯鬚大漢的行動。
  左手是發射暗器的主力,所以他料想大漢會發射歹毒的暗器,黑夜中暗器的威力倍增,他不得不一面問避一面搶進,難免慢了那麼一剎那。
  大漢不曾發射暗器,也不曾揮劍撲上,那一聲怒吼:「你死吧!」完全是虛張聲勢,其實卻是以進為退的妙著,時機計算得十分精準。
  人影後倒、飄墜。
  下面的綜宮魔女,毫無戒心地向上眺望,兩位侍女則處理三個倒地的人,正分別將人拖入屋內,不知情勢變得不可收拾。
  虯鬚大漢在飄落至簷口的剎那間,左手的暗器已同時發出。劉底的精巧梅花弩筒,射出五枚強勁的小弩矢,即使大白天也不可能看到箭影。
  弩箭是向下發射的,目標是維宮魔女。
  相距上下僅丈餘,一發即至。
  繹宮魔女命不該絕,湊巧作勢向上躍升,身形略沉的剎那間,五支小弩閃電似的掠頂而過。
  假使她的下挫慢了一剎那,斜飛而下的五支弩箭,必定有一大半貫入了她的臉部和胸頸要害。
  最下方的一支小弩箭,貫穿了她的左肩一貼骨而過,距肩並要害僅半寸而已。
  「哎……」她驚叫,真氣一洩,順勢挫倒。
  虯鬚大漢急速飄落,左手揮舞中再次伸出。
  梅花弩筒可容六支小弩,外圍五支一次發射,所以稱為梅花弩筒。
  中間的一支另行作第二次發射,算是最後的致命一擊。
  通常當第一發五支落空,最後一支才繼續發射,非緊要關頭決不濫發,因弩筒重裝困難,發射之後便成為廢物了。
  虯鬚大漢的最後一支小弩,則準備攢射跟蹤下撲的丘星河,所以手向上抬,認影發射最後一支弩箭。
  可是,慢了一剎那。
  丘星河撲勢太快,已經緊俯在大漢的背部上空,雙手一收,扣住了大漢的肩背,右膝重重的撞在大漢的腰脊上。
  「呃……」大漢悶聲叫,砰然墜地。
  「柳姑娘……」丘星河驚叫,丟下大漢一躍而起,扶住了向後倒的絳宮魔女。
  「我的左……肩……」魔女虛脫地抓住了他:「好……好像弩箭……有……有毒,麻……麻地……」
  「哎呀!全身放鬆……」

  絳宮魔女有二十餘名男女隨從,全都是武功極為高強的親信.
  但與周府的大批高手名宿相較,實力仍然相去甚遠,公然正面衝突穩輸不贏。
  四更天,她們撤至東郊一座樹林內藏匿,先避避風頭,怕周府的人群起而攻,不得不連夜撤出城外的歇宿處,遠離危境遷地為良。
  其實,設伏襲擊丘星河的四個人都死了,但丘星河不敢大意.
  料想另有潛伏的人,必定已發現絛宮魔女幫助他,鷹大們怎肯甘體?肯定會向繹宮魔女興師問罪,有預防大舉攻擊的必要。
  綠宜魔女傷勢並不重,但弩箭的毒近期內不會很快消除、事實上魔女已失去與人交手的能力,三五天之內休想復元,情勢不許可她們不撤走求全。
  人散佈在樹林中休息,警戒的人隱伏在林緣嚴密戒備。
  絳宮魔女已裹好傷,服下不可能完全對症的解毒藥物,渾身乏力,只能勉強活動手腳。
  在樹下鋪設睡具,她與丘星河並躺歇息。
  「你對無儔秀士仍不死心嗎?」丘星河以雙臂作枕,扭頭向魔女問。
  「今晚我去找你,本來打算和你……我希望能夠助你一臂之力。」魔女懊喪地說:「沒想到一時大意,幾乎送掉性命。有那姓姜的女人在,無儔秀士不可能和我合作了,那鬼女人定然是滿腹妒火,會全力阻止我接近無儔秀士的。」
  「那是一定的。」丘星河苦笑:「她的武功與道術、都與你並駕齊驅,她不可能容許一個武功才貌相等的人,在無儔秀士身邊和她競爭,放棄吧!柳姑娘。」
  「我……我已經放棄了。」綠宮魔女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丘兄,我……我希望和你走在一起,我……」
  丘星河感到心潮一陣洶湧,竟然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論才貌,魔女並不下於姜秋華,甚至更艷媚些,更女性化。
  並肩躺在一起,肌膚相親,要說他不動心,那是欺人之談。
  可是,他知道這個魔女太熱衷於名利,對無傳秀士的權勢心響往之,並沒完全放棄與無儔秀士合作的念頭,所以再次向他要求合作。
  而他,卻不可能滿足魔女的慾望,勉強走在一起,早晚會因利害衝突而翻臉成仇。
  主要的問題是:他決不可能和魔道的淫蕩女人走在一起。
  他不屑與俠義英雄聯手,並非因為他不以俠義英雄自命.當然不至於因此而自甘墮落,與魔道中人走在一起,把自己當成魔。
  不但魔道他不屑同流合污,連黑道他也同樣加以排斥。
  所以,他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柳姑娘,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道路。」他委婉地說:「我是一個遊戲風塵,對追逐名利毫無興趣的江湖邀游者,對你爭取匯湖霸業的志向毫無助益,反而與各門各道的權勢人士結仇……」
  「只要能—一剷除那些權勢人士,聲威豈不更為壯大?」維宮魔女截斷他的話,轉身偎近他:「丘兄,不要庸庸碌碌過一生,我們都有權爭取我們應得的名利。無儔秀士出道沒幾天,他的權威就超過他老爹多多。你,更是一鳴驚人,只要你肯登高一呼。接納各方豪傑,結交各道英雄,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像無儔秀士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都可以做出來了。因為如果個這樣做,權勢就保不住了。」他悻悻地說。
  「丘兄……」
  「柳姑娘,你知道要獲得權勢玩弄權勢,要用疏財仗義作幌於,這疏財仗義四個字豈是容易辦到的?九華山莊決不可能有一座金山,供無儔秀士疏財。」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畢竟我在江湖邀游了不少時日。你的財力也有限,所以你採用威迫和色誘壯大自己,這條成名的道路相當崎嶇。無儔秀士一次使得了周府三千兩銀子的好處、他所忖出的代價,是必須替周府完成某一件陰謀,很可能因此身敗名裂,他這期間的風光維持不了多久的。不要學他,姑娘。」
  「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呢?」丘星河輕撫對方的秀髮:「無儔秀士的確具有幾分霸才,天生的本錢足.人才和武功都是一流的、權勢欲比色慾高,何況他身邊已經有了幾個武功超絕的國色天香女人。所以就算他欣賞你,他那些男女隨從也不會接納你的。」
  「我在說你,丘兄。」魔女情意綿綿地親他的臉頰。
  「我說過,我志不在作江湖豪霸。」丘星河極感壓迫,不安地往外挪了挪身軀:「我不是豪霸的材料.穿上龍袍也不像個皇帝。」
  「沒有人能像你一樣,具有那麼多優秀的豪霸條件。」魔女不讓他退縮逃避,抓緊他倚偎在他胸口,極力地熱烈勸誘他、鼓勵他:「我曾經接觸到從各方趕來參予,或者有意趁火打劫的所謂權勢人士,他們對你十分敬佩或畏懼,連無儔秀士也食寢難安。
  你已經一鳴驚人,你已經成功地成為眾所矚目的風雲人物……」
  「可惜我沒有豪霸的才華。」丘星河極感失望,對魔女熱情如火的表現也感到難以消受,掙開那雙具有無窮桃逗力的纖手。
  整衣而起:「無儔秀士已經動身雨卜了,你如果堅持去找他,最好小心他身邊的女人,她們不會容許你接近的。天色不早。我該走了。」
  「丘兄……」
  他走了,顯得心事重重。
  人是極為奇怪的生物,所具有的靈性也千奇百怪難以理解。
  愈是難以到手的東西,愈要設法爭取。
  絳宮魔女用熱情對待他,充分流露出對他的愛意,他卻無動於衷,反而增加了他的疏離感。
  姜秋華把他當作仇敵,千方百計對付他,他卻無怨無悔,一顆心依然放在姜秋華的身上,唸唸難忘。
  也許,男人真有幾分叛逆性吧!
  他心中明白,拒絕魔女的感情,將有難以逆料的後果,所以顯得心事重重,魔女不是一個肯承認失敗的女強人。
  似乎,他在舉朱的剎那間,已感覺到身後魔女所發出的恨意
  已撼動了他的身心。

  絳宮魔女不是一個肯承認失敗的人,所以她一直不肯放棄找無儔秀士合作的念頭。
  無儔秀士行蹤飄忽不易掌握,而姜秋華正在積極阻止她和無儔秀士會面。
  她信心十足地認為,只要她能有機會與無儔秀士獨處,她就有俘虜無儔秀士的把握。
  她對自己的美艷深具信心,好色好名的無儔秀士一決難拒絕她的要求,抗拒不了她的魅力。
  但丘星河給予她的印象更為強烈,更令她心蕩。
  她真不該貪心。
  她不該希望魚與熊掌兩者兼得。
  丘星河不受她的柔情所縛,毫無留戀地走了,不但傷害了她的自尊,也嚴重地打擊了她的信心。
  她肯定地認為,天下間的男人,決難抗拒她的誘惑,只要她稍假以詞色,任何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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