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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崔長青對絳姑甚有好感,竟然答應與她同行。壯慕少艾,人之常情,吉絳姑確是美貌如花,談吐不俗,對她有好感不足為奇。
  四人四騎去遠,茅屋側方閃出三位麗人,為首的赫然是一身火紅衣裙,佩了劍的紅綃魔女。另兩位美少女是她的侍女小秋和小綠。
  紅綃魔女盯著遠去的人馬背影發怔,信口問:「你兩人知道烏騅馬上的人是誰麼?」
  「是崔爺長青。」小秋答。
  「真是他?」
  「是的,徒兒只消看一眼他的背影便知是他。師父,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再向他問好?」
  「不急。想想看,那個穿一身紅的女人是誰?」
  小秋笑道:「天下間穿紅的人,並不僅是師父……」
  「不許多說廢話,猜那女人是誰。」
  「可能是紅娘子百里春。」小綠說。
  「崔長青不會與那種女人走在一起。」紅綃魔女斷然地說。
  「紅娘子從不以真姓名結交男人,崔爺……」
  「哎呀!」
  「師父,怎麼啦?」
  「如果真是紅娘子百里春……」
  「師父,崔爺就毀定了。」小秋急急地說。
  紅綃魔女急急披上披風,叫:「小綠,到桑園備馬。」
  「遵命,師父要……」
  「咱們去追崔長青,查那紅衣女人的底,要真是紅娘子,宰了她,哼!誰也不許危害崔長青,這賤婆娘休想如意。當然,咱們在未摸清底細之前,得隱起行藏。」
  不久,師徒三人飛騎急追。
  離開官道,沿小徑南行,在叢山中徐徐趕路,人煙漸少。絳姑姑娘,好像錯了方向呢,要往何處去?」絳姑扭頭笑答。
  「咦!為何要到永寧?」
  「並不是到永寧城,你知道,熊耳山在永寧。」
  「老天,要到熊耳山?」
  「不,先去辦點小事,請不要多問,好不好?」
  「好吧,聽你的。」絳姑緩下坐騎,說:「我們的時間充裕得很,並不急於趕路,只須早些離開官道,便不會引人注意了。」
  「是避開摘星換斗的耳目嗎?」
  「是的。」
  「他們得手之後,也走這條路?」
  「不,如果他們走這一條路,我們便不能先走了。」
  「你完全掌握了摘星換斗的行蹤?」
  「是的,不但知道他進退的蹤跡,也知道他一貫作案的手法。」
  「哦!你的消息倒還靈通呢。」
  「嘻嘻!我該靈通的。走吧,兩個時辰之後,我得請你替我辦一件小事。」
  「何不說來聽聽?」
  「不,屆時自知。」絳姑在一座小山下勒住坐騎,扳鞍下馬說:「崔兄,隨我來。」
  她向山上走,分枝拔草而行,山勢雖不太峻陡,但碎石浮土不易行走。將近山顛,在一塊碎石上,腳下失閃,驚叫一聲,失足向下倒。
  崔長青手急眼快,搶上一步,伸手將她扶住,她重重地跌入崔長青懷中,拍拍心口說:「好險,真不好走。」說完,扭頭向崔長青嫣然一笑,羞紅著臉恩了一聲。
  軟玉溫香抱滿懷,她那一笑若喜若羞極為動人。崔長青只感到臉上一陣熱,只感她的笑容和情意綿綿的眼波,有一種神奇的吸力和神秘的魅力,令他心中怦然而動,似乎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蕩。
  不止此也:她那柔若無骨的胴體,她那由體溫而蒸發出來的神秘肌香,和耳鬢廝磨的動人氣息,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他趕忙鬆手,小心地將吉絳姑扶正,訕訕地說:「姑娘,站穩了。這樣吧,我在前面領路;」
  「謝謝,也好。」吉絳姑羞笑著道謝,極自然地嬌媚地瞟了他一眼。
  他也回報以一笑,領先向上走。
  吉絳姑突又嬌喚:「崔兄!」
  「怎麼啦?」他扭頭問。
  絳姑含笑不答,秀頰配紅,向他伸出柔若無骨溫潤晶瑩的纖手。
  他略一遲疑,拉住了那只秀美的纖手,說:「小心腳下,跟我來。」
  一個闖蕩江湖的年青人,表面上轟轟烈烈有聲有色,出生入死夕旦,與死神打交道生死等閒豪情萬丈,但內心卻是寂寞的。加以曾經與異性接觸過,對男女間事不陌生,碰上了有意勾引的美貌少女,便很難把持自己,難免落入紅粉陷阱。此時此地,此景此情,他總不能扳起道學面孔,向一個本姑娘,訓一頓男女授受不親的聖賢大道理,而掉首不顧。
  不著痕跡的誘惑,漸漸地引他著魔。
  山頂生長著濃密的矮林,吉絳姑轉而牽領著他;找到一處可以遠眺的樹下,與他並肩席地而坐,笑道:「崔兄,你看,風景多美?」
  山下是一條小溪,由於相距甚遠,因此可以看到溪谷中的全景。青山起伏,綠水盤繞,一兩座和平安詳的小村,白雲片片,上空蒼鷹悠閒地盤旋,下面隱隱傳來格子的歌聲。
  他俗念盡消,說:「是的,好美,山深幽邃,水繞家村,遠離塵器,與世無爭,確是隱居遁世的好所在。」
  「崔兄,你想隱世避塵嗎?」
  「不,每個人都想隱世避塵,這世間何足留戀?」
  「是啊!你我心意相通,遁世者表面上看是清高,骨幹裡卻是苟活的懦夫。崔兄,我好高興。」
  「高興,為何?」
  「我有此同感。」絳姑收斂了明媚的笑容,向小溪下游一指,說:「崔兄,看到溪南山腳下那座小村嗎?」
  「哦!你是說近溪的那座小村?」
  「是的,那兒,隱居著一位江湖上神愁鬼厭的魔老元魁。」
  「是誰?」
  「縹緲仙子褚翠華。」
  「哦!是她,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妖孽。」
  「你知道她為何稱為縹緲仙子嗎?」
  「聽說她所用的縹緲浮香,是天下一絕。」
  吉絳姑沉靜地點頭,陰森森地說:「確是天下一絕,無色,無味,不怕風,不怕雨。最絕的是吸入的人,本身一無所覺毫無異狀,必須聽到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鈴的聲音,方淬然昏迷。如果不聞鈴音,十二個時辰內藥力自消。在這十二個時辰內,任何時刻聽到她的金鈴聲,便得應聲倒地。天下間善用迷音的人不算少,但只有她才算是其中至尊,神乎其神,天下獨步,所以她一生中橫行天下半甲子,從未失敗過。」
  「聽說她殺的人……」
  「太多了,她不該仍然活在世間,老天爺也不該讓她終老天年的。」本姑娘,你打算找她算帳?你與她……」
  「我與她並無過節,也不打算為世除害。」
  「那你……」
  「我想要她的縹緲浮香,和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鈴。」絳姑微笑著說。
  「咦!這種害人的惡毒玩意,你……」
  「崔兄,沒有這種惡毒玩意,豈能對付摘星換斗一大群高手悍賊。」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絳姑親眼地挽住了他的臂膀,嬌笑著問:「崔兄,你能替我弄來嗎?」
  他一驚,訝然道:「老天!我?這……」
  「你與她無冤無仇,而且相貌出眾,笑容常掛,她不會向你下毒手的。」
  「那你……你一個大姑娘,不是更易接近她嗎?」
  吉絳姑搖頭苦笑道:「不,那老妖魔十分機警,我已經來過一次了,勞而無功,幾乎斷送在她手中。崔兄,請……」
  「要我去?」絳姑偎近他愛嬌地懇求。
  他無法拒絕,說:「好吧,我去試試。」
  「崔兄,切記不可操之過急,如引起她的疑心,那就糟了。我與兩個丫頭在這附近等你,明早在此會合,不管成與不成,我一定等你回來。」
  「好,我盡力就是。」
  「崔兄,小心啊!如果風聲不對,早些罷手撤走。」
  「我會小心的。」絳姑突然在他的頰上親了一吻,恩了一聲羞笑著站起,向下飛奔,像頭在曼舞飛翔的火鳳凰。
  他輕撫著被吻處發怔,氣血一陣浮動。
  回到坐騎,吉絳姑將縹緲仙子的現況一一說了。他將烏騅馬留下,獨自走了。
  小村真是小,只有七八家村民。在這山區中的溪谷地帶,與其他地區的村鎮不同,水方便,不需聚井而居;可耕的田野不多,不可能聚居眾多的人丁,可說毫無形成大村落的條件。
  村背山面水,東西小徑連貫溪上下的村落,也是東下縣城的唯一交通要道。而從北面山區婉蜒而來的小路,則是通向陝州大道的通道,平時往來的旅客甚少,經過村東口的小木橋,與東西小徑在村口銜接。在岔口建了一座小茅亭,面對小橋下端灣流沖刷而成的百十畝大水潭,村中的老少經常在潭旁的大石上垂釣,在亭中睡懶覺。
  崔長青在黑勁裝外,加了一件黑直裰,一根木棍挑著一個小包裹。但腳上,仍然穿著快靴,顯得有點岔眼,腰帶前,斜插著沙棠木劍。
  施施然過了小橋,他向正在橋頭戲水的一位小童招手,笑吟吟地問:「嗨!小弟弟,這裡是不是伏流嶺?」
  「是啊。」小童不假思索地答。
  「這裡住了一個姓褚的仙子嗎?」
  小童大笑,說:「我們這裡沒有仙子,只有凡人。」
  另一名小童向天上一指說:「要找仙子,到天上去找。」
  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站起一個年青力壯的小伙子,冷冷地說:「老兄,伏流嶺小小窮山,小地方……」
  他向小伙子走,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伏流嶺雖是小地方,住了一位縹緲仙子,地因人傳,不算是小地方了。」
  「就算是吧。」
  「老兄貴姓?在下姓崔,名長青。」
  「在下姓法,名邦直。」
  「哦!姓法,這姓少見。在下想起來了,縹緲仙子嫁夫法興元,你是他的兒子呢,抑或是孫兒?」
  「不必多問。」
  「不問就不問,在—下反正找對人了。」
  小伙子哼了一聲,向前迎來說:「最近十年來,你是第一個直呼家母的綽號而來的人,來意不善。」
  「不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在下找遍了三山五嶽,總算找到了。」他丟下包裹恨恨地說。
  小伙子擄起衣袖,冷笑道:「其實,伏流嶺並不難找。家母隱修二十餘年,其實對外並未完全守秘,並未完全與世隔絕。」
  他哼了一聲,欺上說:「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令堂雖未完全與世隔絕,但如不是此道中人,怎摸得清去路?在下初出江湖,盲人瞎馬總算不虛此行。去,叫你那老母雞出來理論。」
  「混蛋!你為何口出不遜?」
  「口出不遜還便宜你了呢?」
  「你為何而來?」
  「為報仇而來。」
  「你年僅一二十歲,家母隱修時,你還未出世呢,報什麼仇?」
  「你少廢話,叫她出來便知底細了。」
  法邦直仰天狂笑,笑完說:「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人,也配指名叫陣?少做清秋大夢,在下便打發你滾蛋。」
  「哼!你……」
  法邦直突然直衝而上,大喝一聲,一掌抽出,好一記奇快絕倫的「鬼王撥扇」,掌風及體。
  崔長青向下挫,退了一步怪叫:「好啊!你小子要動手?」
  一面叫,一面拉開門戶,擺出兇猛狠惡的姿態,像一頭暴虎。
  法邦直一掌落空,頗感意外,先是一怔,接著笑道:「看不出你這渾小子,反應居然不慢呢,再接我一招試試。」
  聲落招到,「金豹露爪」疾抓而至,走中宮排空直入,急如星火。
  崔長青剛起手上盤接招,法邦直招式已變,爪收腿出,鴛鴦連環腿發似奔雷。
  崔長青身退疾閃,但仍慢了一步,避開了第一腳,卻被接踵而至的第二腳端中左胯。
  「哎……」他怪叫,連退了三步幾乎摔倒。
  法邦直如影附形追到,伸手急扣他的右肘曲池。
  他向後倒,百忙中伸腿奇襲斜拌。
  「砰彭!」兩人全倒了。
  法邦直一蹦而起,兇猛地撲出。
  他奮身左滾,對方一撲落空。
  兩人重新爬起,在怒吼聲中,拳來腳往纏成一團,拳掌帶著肉聲劈啦響,兩人都是皮粗肉厚禁得起打擊的人,好一場硬碰硬的兇猛肉搏,動魄驚心。
  四周圍上了不少小童,此喝著助威。遠遠地,有些男女神態自若地向他們眺望,似乎無意前來干涉。
  「砰啦!」暴響聲震耳,兩人一拳換一掌,人影乍分向外飄退。
  法邦直左腿一軟,幾乎陪倒,真火上冒,怒叫道:「好小子,你真不含糊,非給你三分顏色塗臉不可,打!」
  喝聲中,一閃即至,用上了真才真學,一掌劈出,「吳剛伐桂」招式平常,但用上了內家真力,傳出了隱隱風雷聲。
  「噗!」掌劈在崔長青的左臂上,力道千鈞。
  「哎……」崔長青叫,掩臂疾退,似乎左臂提不起來了。
  法邦直跟進叫:「愣小子,再接一掌!」
  崔長青扭身避招,大喝一聲,出其不意一腳掃在法邦直的左胯上。
  「砰!」法邦直跌出丈外。
  崔長青飛撲而上,像一頭怒豹,左手勾住了法邦直的咽喉,右手鎖住了對方的右手。
  法邦直竟然毫無反抗之力,突然渾身發僵。
  崔長青挾著人一躍而起,奔進入村右的樹林,大叫道:「叫縹緲仙子來打交道,不許追來。」
  事出意外,先前抽手遙觀的人來不及應變。雙方交手時,法邦直一直就佔上風,因此沒有人上前,一個楞小子何用勞師動眾?等到崔長青認為時機已至,出其不意擒人,局勢已無法控制了。
  在一處山溝的草叢中,崔長青用牛筋索將法邦直捆好,笑道:「老兄,委屈些,你就在此地過一夜,希望野狼不要拿你當點心。」
  「你想怎樣?」法邦直洩氣地問。
  「想怎樣?想縹緲仙子前來救你,在下好向她討債,你不反對吧?」
  「你別想,她不會來的,我不是……」
  「你不是法興元的兒子。」
  「你……你知道?」
  「當然知道。縹緲仙子已是年屆古稀的老太婆,而你還不足二十歲。如果你說是她的孫子,在下或許會相信,可惜你一開始就錯了。」
  「在下被你擒來,便可證實你是法婆婆的仇家,她不可能離村前來救我,你必須進村去送死。」
  「呵呵!她會來的,雖則你不是她的親人,在下自有妙計,讓她遠離巢穴出來打交道。」
  「你少做夢。」
  崔長青大笑,笑完說:「你放心,在下從不做夢。你已經透露口風,在下已經知道虛實了,謝謝。」
  聲落,點了法邦直的睡穴,用草將人掩上,然後從容不迫地著手準備,在附近半里內,安設了一些小巧玩意,方悄然離開現場。
  村四周並沒建有防獸柵,卻有不少巧妙的獸阱。這一帶山區,猛獸是熊和豹,再就是狼,並不足威脅村人的安全。每一戶人家,最少也養有兩頭兇猛的獵夫,不論人獸,接近至兩百步外便可被獵犬發現,接近談何容易?江湖人以虎骨虎血虎糞所制的辟犬藥物,對真正的獵犬並不發生多少作用,反而會引起更猛烈的狂吠,一頭獵犬發現猛獸,會向主人示警;兩頭獵犬則會向猛獸進攻。
  搜山的人出發了,崔長青留下的包裹,正好作為獵犬的嗅物。共有三組人人山窮搜,聲勢頗為浩大。
  獵犬帶了搜山的人,在山上窮兜圈子,一無所獲,直到黃昏將臨,仍然勞而無功。
  法邦直被救回來了,獵犬到底比人要強得多。
  二更天,兩頭黑色巨犬接近了村東三里的山溝峽谷,後面跟著一個黑影,人與犬一陣急走,進入峽谷。
  在一處二岔山口,獵犬亂竄片刻,然後向左面的山峽走。
  黑影發出一聲暗第,獵犬急急回頭。
  黑影在右面的山峽口伏地搜查片刻,冷笑道:「果然不錯,這附近灑了不少椒末,難怪獵犬無法追蹤,這人是有備而來,但你逃不掉的。」
  黑影手點枴杖,腰帶上佩著劍,身材中等,黑勁裝黑包頭,正是隱修二十餘年,不再在江湖走動的魔道巨魁縹緲仙子褚翠華,目下她已是年屆古稀的老太婆了。
  她徐徐深入,兩頭獵犬在她前面十餘步奔竄、嗅動、巡走。驀地裡,一聲狂吠,一頭獵犬被一根墜木所壓住,腰脊已被壓斷。
  老太婆一怔,不再走山腳,向右急躍改走山坡,
  只走了百十步,唯一的獵犬突然摔倒向下滾,哀嗥聲驚心動魄。
  老太婆火起,咬牙道:「這惡賊安裝了強弩,我要活剝了你。」
  兩頭獵犬都死了,黑夜中在荒山野嶺搜一個人,不啻是在大海裡撈針,談何容易?
  直搜至三更盡,老太婆不得不自承失敗,盛怒地往回走,恨恨地自語:「老身回村裡等你,你會來送死的。」
  回程該是安全的,但老太婆仍然小心翼翼以杖探路而行,直至距村里餘走東西小徑,她方除去戒心,大踏步向村口趕。
  路兩側怪石嶙峋,雜樹散佈。正走問,突覺有腳一緊,還來不及轉念,路左枝葉搖搖,她被倒吊而起,向路左猛拉。
  身在半空。正想躬身弄斷套住腳跟的套索,另一株大樹上,已凌空撲來一個快速人影,一把抱住了她,腦門挨了一擊,驀爾昏厥,兩人同被吊在空中。
  醒來時,她發覺自己倚坐在一座大石下,氣門穴被制,雙肩並也被制,身上劍已失蹤,百寶囊也不見丁,手腕上以布裹住的九音金鈴也易了主。對面,席地坐著高大的崔長青。
  她大吃一驚.陰溝裡翻船,栽得好慘。
  「你是誰?」她恨聲問。
  「我叫崔長青,綽號叫黑衫客。」
  「咱們有何仇怨?」
  「沒有。」
  「沒有?你是想擊敗老身,以揚名立高?」
  「這……」
  「你成功了。」
  「老前輩……」
  「住口!說,你怎知道老身要出來找你?」
  「很簡單,你一代魔頭,受不了撩撥,不會躲在村中自損名號。」
  「對付登門尋仇的人,都是些成名人物,不會……」
  「他們愚蠢,不會用計,只知逞匹夫之勇入村叫陣挑戰,失敗乃是意料中事。」
  「你經過著意的安排……」
  「不錯,公然登門尋仇,一進村,便會受到縹緲浮香的控制,只要你手上的九音金鈴一響,便得乖乖納命,在下不得不仔細安排,引你出來中計。法邦直是誘餌,可以激怒你人顧一切出來搜尋。法邦直說你不會出來,但在下卻猜出你不能不出。你認為在下潛伏山中,在下卻在村口等你。老前輩,在下計算之精,你服不服?」
  「很好,老身有生之年,第一次失敗。你如不將我殺了,老身必報今晚的奇恥大辱。」
  「那是你的事,在下卻不能殺你,雖則委託在下的人,堅持要你的命。」
  「誰委託你的?」
  「不必問,不可問。」
  「你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是否後悔,那是我的事。」
  「你到底為何而來?」
  「來借你的縹緲浮香,和懾魂九音金鈴。」
  「你……」
  「老前輩,今晚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如果你想追趕報復,在下便向外宣揚今晚的事。」
  「你的意思……」
  「如果有人問起,請說這兩種玩意是被竊或者借出,便可保住你的聲譽。」
  「沒有人能至老身家中行竊……」
  「那就說被人借走好了。」
  「哼!老身……」
  「不必多說了,你自己想想吧。不過,我告訴你,在下的綽號叫黑衫客,也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神偷。時光不早,我可要走了。」
  「你……」
  「請不必追索,你就認了吧。在下點你的睡穴,解你的穴道,將你放在路上,明早貴村的人便可救你了。告辭。」說完,正待點老太婆的睡穴。
  「慢!」老太婆叫。
  「你有話說?」
  「你不是點老身的死穴吧?」
  「唉!你我無怨無仇,我為何要點你的死穴?」
  「你真是受人之托而來的?」
  「是啊,有何不妥?」
  「你不說出委託的人……」
  「抱歉,無可奉告。」他歉然地說。
  「替他人擋災,你未免太愚蠢了,你知道後果嗎?」
  「知道,但在下顧不了許多。」
  「取走老身這兩種寶物,有何用途你總該知道吧?」
  「是的,如果不知,在下也不會來了。」
  「要來何用?」
  「用來對付一群凶悍惡盜。」
  「是些什麼人?」
  「抱歉,無可奉告,反正是一群悍盜,不必多問。」
  老太婆搖搖頭,笑道:「你這人真憨得可笑。」
  「有何可笑?」
  「你知道縹緲浮香的用法嗎?」
  他拍伯奪來的百寶囊,說:「你這百寶囊中,共有十隻儲藏浮香的紫金噴管,取掉管塞,浮香便自行噴洩而出了。」
  「這般容易嗎?」
  「哦!你的意思是……」
  老太婆歎口氣,無限感慨地說;「老身退隱山野垂三十年,近年來方悟昨日之非,昔日為逞一時之快,任性而為一意弧行,陷溺日深終至不克自拔,終至成為江湖魔道元兇,首惡,天人共憤凶名昭著,委實愧對天下人。」
  他也黯然一歎,苦笑道:「老前輩總算能及時急流勇退,得保天年壽臻耄耄,已經是大幸了。」
  「因此,即使死在你手中,老身並無怨尤。」老太婆平靜地說。
  他搖搖頭,毫無機心地說:「事不關己不勞心,在下不想多管閒事,老前輩雖是一代魔魁,在下也無意以俠客自命向老前輩施罰,在下也不配代天行誅。你可以放心,在下……」
  「你如不殺我,何必制老身的穴道?要知道這一帶山區猛獸甚多……」
  「這……老前輩肯答應不追趕在下,在下立即解你的穴道。」
  「當然,老身答應你。」
  他不假思索地拍活老太婆的雙肩井,最後解除氣門的禁制,說:「好了,咱們誰也不欠誰的。告辭。」
  老太婆急躥而出,抓起地上的長劍,冷笑道:「小輩,你真該死。」
  他一驚,說:「你……你要食言?」
  「老身並未食言。」
  「那你……」
  「老身答應不追趕你,但目前你並未離開此地。你說吧,老身追趕了你嗎?」
  「你強詞奪理……」
  老太婆以行動作為答覆,一聲冷此,劍發狠招「長虹貫日」,狂野地走中宮搶攻,但見劍光一閃,劍尖已光臨咽喉要害。
  崔長青反應奇快,閃避、拔劍、反擊,一氣呵成,劍點向老太婆的左脅,以牙還牙,搶制機先快攻。
  「叮!」老太婆身隨劍轉,架住了攻脅的一劍,乘勢衝刺,鋒尖以閃電似的奇速到了他的右脅前。
  雙方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劍光流轉,劍氣飛騰,人影進退如電,以快訂快互不相讓,每一劍皆直攻要害,步步凶險,寸委死亡,罡風劍氣將地下的草葉全都削平,風雷聲隱隱,劍嘯聲刺耳。
  老太婆連攻百十劍,勞而無功,似以打出真火,不再浪費精力在尋暇蹈隙上,開始全力迫攻,一聲冷叱,劍勢一變,以雷霆萬鈞之威,內力注於劍身,猛烈地走中宮切入,快速絕倫地攻出七劍。
  「啦啦啦……」崔長青快速地封架,雙劍相觸聲如連珠花炮爆炸,勁氣進射,將攻來的七劍一一震偏,退了四步,終於穩住了。一聲深叱,他立還顏色,最後一劍反而搶得中宮有利機會,豪勇地反擊,也攻了七劍,把老太婆迫回原位,且能多進一步,攻勢未盡,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劍尖吞吐宛若金蛇亂舞,排空直入勢如山崩。
  「啦啦!嗤……」雙劍接觸與錯鳴聲,令人聞之心向下沉。
  老太婆在他潮水似的迫攻下,先前尚能封架來勢似長江大河綿綿無盡的劍勢,最後終於開始閃避移位了。
  「啦!」響起最清脆最震耳的一聲暴響。
  人影乍分,老太婆側飄丈外,喝道;「住手!」
  崔長青已如附骨之蛆般跟到,聞聲止住刺出的劍,劍尖距老太婆的胸口不足三寸。而老太婆的劍尖,卻被壓出偏門,位於他的有肩外測,無能為力了。
  「你有話說?」他問。
  老太婆呼吸不平靜,問:「你的劍響聲有異,怎麼一回事?」
  「在下的劍是木劍。」
  「木劍?」老太婆駭然問。
  「是的。」
  「見鬼?」
  「你可以伸手摸摸看。」
  老太婆依言伸手摸觸他的劍尖,絕望地說:「罷了,老身認栽。」
  他收劍滑退,收劍入鞘說:「承讓承讓,得罪了。」
  「你是何人門下?」
  「辱沒師門,不說也罷。」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身休矣!」
  「老前輩二十年不在江湖歷練,生疏在所難免。」
  「怪事,以你的內力修為與劍術來說,天下大可去得,為何需要老身的縹緲浮香?」
  「在下的朋友,需要對付大群凶悍的大盜。」
  「你……好吧,老身成全你。」
  「謝謝。告辭。」
  「站住!你就想走?」
  「那……老前輩……」
  「只要你打開管筒塞,嗅入一絲浮香,便得聽由九音金鈴控制,屆時你豈不同時昏迷?」
  「哦!這……」
  「老身成全你,送你一些解藥。」他大喜欲狂,行禮笑道:「謝謝老前輩,感激不盡。」
  老太婆解下左手腕的一隻兩寸寬皮護腕,遞過冷冷地說:「不必謝我,你應該得到解藥。本來你可以迫老身討取的。」
  「老前輩……」
  「護腕套上有一個錢大的活門,在使用縹緲浮香之前,推開活門,用鼻迫緊盡量嗅吸三次,可嗅到隱隱清香,便是藥已入鼻深入肺腑,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可不受浮香所惑。」
  「謝謝老前輩。」他接過護腕衷誠道謝。
  老太婆沉聲說:「護腕套內所藏的解藥,尚可使用一年以上,不僅是浮香的唯一獨門解藥,解其他的歹毒迷魂藥物更是靈光。這東西配製不易,也是老身的不傳之秘,除非你毀掉,不可交由他人使用,以免被他人仿製。」
  「這……」
  「同時,你得保證不用浮香殘害好人,不要替老身添增罪孽。」
  他拍拍胸膛,正色道:「敝友使用之後,晚輩立即將噴筒毀去。」
  「也好。其實毀不毀無關宏旨,筒塞拔除後,只能連續使用十二個時辰,必須加添藥物方可再行使用,無藥便成廢物了。至於那具九音金鈴,你可以留作把玩,除了促使與誘發浮香藥力之外,毫無用處。」
  他審視九音金鈴片刻,笑問:「晚輩冒昧請問,九音金鈴為何誘發藥力?似乎兩者之間,並無任何關連呢。」
  老太婆呵呵笑、說:「其實,說穿了並無妙處,浮香入體之後,藥力已經潛伏於靈台之間,九音金鈴發聲吸引,促使被浮香所制的人注意力集中轉移,靈台因此而受干擾,豈能不倒?你可以走了,少年人,好自為之。」
  崔長青向與吉絳姑會合處趕,為了護腕的事,他感到心中為難,是否將此物交與吉絳姑?他委決不下。不交,吉綽絳姑使用浮香時豈不糟了?交,他怎能失信於縹緲仙子?言而無信,何以為人?
  終於,他決定不交,只消告訴吉絳姑在拔除筒塞屏住呼吸,在十二個時辰內不可進入浮香散佈區便可,反正以九音金鈴克敵,根本用不著進入浮香區擒人。同時,絳姑只要求他討取縹緲浮香和九音金鈴,並未要求解藥,他用不著失信於縹緲仙子。
  可是,他想到日後的事,暗叫不妙。藏解藥的護腕套如絳姑絳姑出了紕漏反被浮香所弄倒,後果豈不可怕?
  左思右想,無法兩全。他一咬牙,自語道:「看來,劫寶的事我不能置身事外了。好吧,我跟去暗中候機助她。」
  一切決定,他心個稍寬,輕快地奔向晝間約定的會合處,已經是五更初正之間了。
  正走間,前面傳來侍女的低喝聲:「什麼人?停步。」
  「是我,崔長青。」
  「哦!崔爺回來了?早著呢。」
  絳姑,聞聲而起欣然叫:「崔兄,快來,成功了嗎?」
  絳姑和衣而眠,挺身坐起相迎。他走近笑道:「幸不辱命,把老魔婆的百寶囊全偷來了。」
  他說偷,技巧地掩去與縹緲仙子訂交道的經過情形。吉絳姑大喜欲狂,迫不及待地將他拖在身旁坐下,點起一根松枝,檢查百寶囊中物。他編了一頗合情理的說辭,如何白天探道,夜間入村行竊一一說了,並將縹緲浮香的用法等等交代清楚。
  吉絳姑興奮地將百寶囊收好,熄去松枝,親熱地挽住他,媚笑道:「崔兄,黑衫客果然名不虛傳,登堂入室,神不知,鬼不覺,尋室取珍如同探囊取物。」
  「別挖苦人了。」他苦笑。
  「崔兄,相信我,我怎敢挖苦你?有了縹緲浮香,大事絳姑親眼地在他耳旁,輕喚著他的名字。
  「日後再說吧,你還未成功呢。」他信口答,抓過馬包又道:「累了一夜,天快亮了,我得好好睡一覺養養神。」絳姑卻噗嗤一笑,將他拖倒在身旁,低笑道:「就用我的寢具吧,要不要劃鴻溝為界?」
  他心中一蕩,幽香陣陣令他心醉,正想一把抱住這位可人的撩人美嬌娃,突又想起了因愛成仇的胡綺綠。他心中一凜,渾身發僵,深深吸入一口氣,沉靜地說:「不要劃鴻溝,我不是好色的浪子。」
  豹皮精製的裘被掩蓋了他。幽香撲鼻,溫暖也裹住了他。絳姑的低柔語音響至耳畔:「長青,你曾經眷愛過什麼人嗎?」
  他默然良久,僵硬地說:「我喜歡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哪一位姑娘?」
  久久,他轉身外向,說:「我該睡了,天快亮啦。」絳姑深深地吸,幽幽地問:「長青,你在迴避,是嗎?」
  「我們不談這些。」
  「我想,你並沒有知心的紅顏知己。」
  「吉姑娘,我說過不談這些。」絳姑絳姑不加置理,淡淡一笑道:「你如果有了心上人,便不會與我共枕。」
  他挺身而起,卻被吉絳姑按住了。
  「一個江湖人,對情愛二字淡漠得很。」他有點不耐地說。
  吉絳姑卻不放鬆,問:「真的?那麼,你對我好,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閃爍地說,仰望星辰,歎息一聲又道:「不錯,我對你有好感。也許,你有與我相同的氣質,相同的志趣。也許,你我都有戲弄強豪、取不義之財的雄心壯志。也許……我對你一見投緣,產生了些少溫情。」絳姑笑問。
  「如果我真有心愛的人,怎會與你同衾共枕露宿荒山?」他突然有點心動地說。
  「真的?」
  「但願你相信。」
  「哦!我……」本姑娘,你知道你自己很美嗎?」
  「謝謝你的誇獎。」
  「真的,你有一種不凡的豪放不羈氣質……」
  「我又不是男人……」
  「這就是你的可貴處。也許,我看多了那些弱不禁風,嬌貴矜持的姑娘,因此……」
  「因此,你認為我放蕩……」
  「不,你不是這種人。」
  「你不認為我有意媚惑你?」
  他突然大笑,翻身一把扣住了吉絳姑的左腕,說:「如果我真有意挑逗你,對你非禮,你這把小匕首早就刺入我的胸膛了。」
  吉絳姑左手戴了皮膚套,中藏一把八寸長的鋒利小匕首。絳姑頗感意外地叫。
  他鬆手笑道:「我發覺你確是有意逗引我,而又不時准本姑娘,以情相試,你是在玩火。告訴你,你不能奢望在這種情勢下,找到一個不為情所動的真正男人。幸而我不是為情所迷的浪子,總算未在匕首下斷魂。好了,咱們適可而止,雖則風流不下流,不必爾虞我詐,好好安睡吧。」
  吉絳姑噗嗤一笑,說:「原來你以為我在向你色身相試?」
  「你不是嗎?」
  吉絳姑解下臂套,塞入他的枕下,一聲媚笑,忘情地撲入他的懷中。
  他渾忘一切,戒意全消,激情地抱住了投懷送抱的火熱胴體,不知人間何世。
  他猜得不錯,吉絳姑曾經多次想用匕首置他於死地,最後反而被他挑逗得動了真情,弄假成真,將殺他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名侍女輪流擔任守夜,馬包行囊鋪設在二十步外另一株大樹下。天快亮了,不需守夜放哨,兩人和衣相並就寢,喁喁細談:「虹姐,小畜生得手了嗎?」
  「得手了,他自稱是神偷,縹緲浮香如不到手,會主豈會如此開心?」
  「怪,會主為何不擒他?虹姐,我有點擔心。」
  「你擔的什麼心?」
  「會主像是對他有情,你沒看出來?」
  「這……是啊,我看會主的神色確是不太對。」
  「虹姐,你我跟隨會主多年,何曾見過她對男人如此親呢,如此放浪形骸?這不是對待死仇大敵的態度。」
  「是啊!這……萬一會主真的愛上了他,那……」
  「不會的,會主雄心萬丈,大好基業被小畜生毀於一旦,仇深似海……」
  「可是,眼前的事實……」
  「會主自會有用意,不需咱們擔心。依我看,會主定然認為需要他協助劫寶,事成之後,再擒住他解往龍門處死示眾。睡吧,好好養養神,不必胡思亂想。」
  「萬一會主弄假成真……」
  「不會的,放心啦!」
  崔長青始終對胡綺綠的事耿耿於心,雖在意亂情迷中,仍不敢放縱地進入不設防之城,手眼溫存適可而止,居然能懸崖勒馬頗為不易。他緊擁著吉絳姑,含糊地問:「絳姑,你的家世可否讓我知道?」
  吉絳姑髮亂釵橫,膩聲道:「長青,你愛我的人呢,抑或是愛我的家世?」
  「請勿誤會……」
  「長青,不是誤會,博陵崔氏……」
  「好好,不說這些。」
  「你要說些什麼?」
  「說你,你對日後有何打算?」
  「我是個女人,所求並不多。長青,你願不願與我並肩絳姑滿懷希望地問。
  「哦!我們不是已並肩攜手行道江湖嗎?」
  吉絳姑的火熱的櫻唇迷亂地親吻著他的胸膛,癡情地說:「我是說,今後,永遠。」
  他遲疑了,激情在消退。
  「你不願?」吉絳姑偎近他的頰旁問。
  「絳姑,給我一些時間考慮。」
  「你我志同道合,如此親密、相愛……」
  「可是你我仍然相知不深。兩情相悅,如果相知不深,勢難久長,我不要彼此來日有所後悔。絳姑,一錯不能再錯,我曾經有過女人,如今,留下的只有自疚、悔恨,很苦呢!絳姑。」
  「哦!曾經眷愛過一位女人?她是誰?她美嗎?」
  他深深歎息,苦澀地說:「她美不美無關宏旨,問題是其中沒有情愛,只有仇恨,一時激忿而鑄下的孽緣。因此,我必須加以慎重考慮,我不要你日後後悔。」絳姑喃喃地說,纏綿地吻著他有點發僵的嘴唇。
  「你的意思……」
  「這表示我珍惜你我的情誼,我在你心目中……」
  「絳姑,你是第一個令我如此動心的女人。」他動情地說。
  熱火重升,發狂般吻著懷中的吉絳姑。
  久久,吉絳姑似乎對他未能專心,時冷時熱的表現頗感不滿,對他未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感到失望,突然幽怨地問:「長青,她是誰?她真令你困擾嗎?」
  「過去的事,不說也罷。」
  「我堅持。」
  「絳姑,不要迫我。」他洩氣地說。
  「長青,我要求你把這件事放開,讓我替你分憂,替你解決。」
  「不,絳姑,不要,這……」
  「是胡綺綠嗎?」吉絳姑突然問。
  「咦!你……」他吃驚地叫。
  吉絳姑冷笑一聲,凶狠地說:「這件事交給我辦,她永遠不會再困擾你了。」
  他大感詫異,他與胡綺綠之間的事,如不是胡綺綠口風絳姑怎會知道?
  「咦!你知道我的事?」
  吉絳姑悻悻地說:「鎮八方胡威早些天到了潼關,胡二小姐從山西南下與乃父會台。胡威傳信各地朋友要你的命,這是盡人皆知的事。長青,你黑衫客的名號,在江湖可說聲譽鵲起,你不再是默默無聞的人。」
  「哦!原來如此。」
  「你替黑龍幫出頭,到處找血花會的晦氣。這件事江湖朋友對你的批評並不佳,同道相殘,易招物議。」
  他苦笑,說:「我並不是替黑龍幫撐腰出頭,而是為友復仇,我並不介意江湖朋友的批評,我會向江湖朋友交代清楚的。」
  「長青,我有幾位朋友,他們可能與血花會的重要人物有交情。」
  「哦!你肯助我一臂之力?」
  「不,血花會潛勢力甚大,高手刺客藝業超人,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與該會作對並無好處。」
  「那你……」
  「我希望我朋友穿針引線任魯仲連,化解你與血花會的過節。」』
  「這是不可能的。」他斷然地說,握緊拳頭恨聲又道:「血花會專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那位神秘莫測的會主更是罪惡滔天,他們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罷手。」
  「如果他們肯與你化解呢?」
  「不可能的。」
  「如果可能,如何?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
  「絳姑,你不知道我與血花會……」
  「我並非全然無知。長青,你開出條件,我去找人居間調解,「怎樣?」
  「仇恨深結,不可能化解……」
  「長青,信任我,為了你的安全,我會全力以赴。長青,為了你的未來,請接受我的請求。」吉絳姑激動地說,聲調中充滿祈求的感情。
  他沉吟不語,久久方說:「絳姑,把你牽入……」
  「長青,不要顧慮我,為了你,我願上刀山……」
  「不要說了,絳姑,你這份情意,我感激不盡。」
  「你說吧,長青。」
  「好吧,其一,我要血花會賠償三眼韋陀與虯鬚客的損失,每家遣孤白銀千兩。其二,解散血花會。其三,破了會主的氣門,永遠不許再在江湖行走。」
  「長青,條件不是過苛了些?」
  「這已是最低的條件了,其實會主是應該一死以謝天下的。幾年來,該會不知殺了多少無辜,賺了不知多少造孽錢,廢了她已是天大的便宜了。由於不願令你為難,所以我只要求廢了她。」
  他的語氣極為堅決,吉絳姑不再多說,歎口氣說:「我試試看,給我一些時日準備。」
  「需要多久?」
  「奪寶事了,你我立即到河南府,我傳出信息,大概十天半月,便可獲得回音了。」
  「也好,我依你。」他首肯,重新抱住了吉絳姑。
  可是,他發覺吉絳姑的熱情已經消失,可惜天色太黑,無法看到吉絳姑臉上的神情變化。
  黎明前的黑暗降臨,他終於沉沉睡去。
  近午時分,到達一條小河旁,河北岸有一座三家村,冷清清的,河水不深,可徒步而過。
  吉絳姑在村里餘的小土崗住坐騎,向他說:「這條河叫做刀轅川,下面河旁的三家村,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稱為昌河金劍茅家。」
  崔長青一怔,問:「你是說,這是奪魂金劍茅綸的家?」
  「不錯。」
  「哦!一代江湖之豪,住處怎麼這般寒酸?」
  「這才不會引人覬覦。」
  「我們前往歇腳?」
  吉絳姑淡淡一笑,搖頭道:「茅老兒在此隱居,只接待有交情的朋友。」
  「他會對咱們不客氣?」
  「至少,他會對咱們餉以閉門羹。」
  「那就不必自討沒趣,走吧」
  吉絳姑扭頭回望,說「如果我所料不差,明日近午時分,摘星換斗一群人,將押了寶物按時到達。」
  「哦!原來……」
  「茅老兒與摘星換斗交情不薄,摘星換斗進出山區,必定在此與茅老兒敘舊。因此,我決定借茅老兒的地盤,請摘星換斗一群高手獻寶。」
  「晤!這附近的地勢,倒是伏擊的好地方。」
  「我要先制伏茅老兒一家老少,不然大事難成。」
  他搖頭苦笑,說:「絳姑,不可冒險,茅老兒的金劍可怕,你恐怕制服不了他。如果走脫了一個人摘星換斗便不會來了。」
  「我可用縹緲浮香。」
  「只須逃走了一個人……」
  「茅老兒也許會合作,只要我能勝得了他。」
  他呼出一口長氣,說:「看地勢,咱們只要把住河岸,這一面把住山口,他們一個也逃不了。用浮香固然大佳,但如果村中設有地窟,有人先躲入待機警告摘星換斗一群人。」
  他點點頭道:「這樣吧,我去勸說茅老兒,你們三人佔住兩端,以便擒捉外逃的人。」
  「你……你不是不介入嗎?」
  「但我已經介入了。」
  「你勝得了茅老兒?」
  「也許,等見面後再說。」
  「長青,你不必冒此不必要之險……」
  「我總不能袖子旁觀,來,你們聽我安排……」
  首先是吉絳姑的馬衝出,一身紅裳極為奪目,衝過村前停在河岸旁下馬。
  烏騅馬隨後衝出,蹄聲驚動了村民,三三兩兩出外駐足注視,好奇地打量兩位不速之客。
  烏騅在第一座屋前勒住,他從容下馬,攏上韁拍拍烏騅的胸脖,烏騅向河旁馳去。他向站在門中的中年村夫抱拳一禮,笑問:老兄,茅前輩在家嗎?」
  中年村夫眼中有戒意反問:「有事嗎?你老兄是……」
  「在下姓崔,名長青,匪號稱黑衫客,特地前來拜會茅前輩,有事商量。」
  「有何要事,可否先行見告?」
  「必須面陳。兄台姓大名?」
  「在下於吉。」
  「家師隱修,不見外客。」
  「崔某是為了伏牛三霸而來,與令師有關,務請於兄稟報。」
  「抱歉,在下不許任何人打擾家師的清修。這裡由於某作主,崔兄可對在下說明。」
  「在下非見令師不可。」他堅決地說。
  於吉冷笑一聲,兩面看看,說:「你們有四人四騎,曾在前面的山頂上向下指指點點。目下那位紅衣姑娘堵住東首,另兩位朋友定然守在西端,來意不善。姓崔的,抱歉,家師不屑與無名小卒打交道,有何指教,你沖於某來吧。」
  「於兄警覺得很,既然已道出在下的來意,在下就敞開來說好了。崔某要與令師算帳。」
  「有事弟子服其勞,衝在下來好了。」
  左鄰踱來一位二十餘歲的壯年人,冷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膽氣也不差,你要見家父,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崔長青呵呵笑,問:「你是茅前輩的愛子?好雄壯,不錯,尊駕的大名如何稱呼?」
  「茅剛。」
  於吉伸手虛攔,叫道:「剛弟,去取兵刃,愚兄打發他上路。」
  「你先別走。」崔長青叫,上前伸手相阻。
  於吉冷哼一聲,先下手為強,猛地伸手便抓,五指如鉤奇快絕倫。
  崔長青反應更快,招發「金絲纏腕」,反扣對方的脈門,毫不相讓。
  於吉一驚,雙方皆用擒拿術,這就得看誰快,誰的火候精純,很難取巧,未能主宰先機,使得趕快撤招變招,一聲冷叱,收爪出掌,以雷霆萬鈞之威,一掌向對方的胸口拍去,掌勁山湧。
  「噗!」掌拍在崔長青的左胸上,聲音不對,如擊韌革,似乎勁道突然消失了。
  而崔長青的右掌,已在同一瞬間劈在於吉的左耳門上,快得像是電光一閃。
  「砰!」於吉摔倒在地,昏厥了。
  茅剛恰好抓了兩把單刀,將另一把連鞘單刀向崔長青腳下一丟,叫道:「拾兵刃,咱們比劃比劃。」
  崔長青大笑,說:「老兄,你並不是茅剛。」
  「廢話!」
  「奪魂金劍以劍術威鎮江湖,他的兒子決不會用刀與人比劃。老兄,去叫茅老兒出來,以免浪費口舌反正他非出來不可,何必龜縮不出,自毀名頭?」
  茅剛步步迫進,說:「等你勝得了在下手中刀,再吹牛並未為晚,把刀拾起來!」
  崔長青呵呵笑,說:「你的師兄一照面便倒了,在下不知道你憑什麼敢如此誇口。好吧,咱們玩玩。」
  說完,泰然俯身拾刀。手剛抓向刀鞘,茅剛突起發難,刀光一閃,來一記快速絕倫的「力劈華山」,嘯風聲刺耳,刀沉力猛勢如山崩。
  崔長青卻不抓刀,原勢一躥,不退反進,從刀下一掠而過,在躥過茅剛身側的剎那間,一掌拂在茅剛的有脅下,躥出丈外大笑道:「火候不夠,經驗欠短,算了吧!」
  茅剛直衝出兩丈外,方大叫一聲,扔刀栽倒,呻吟著站不起來了。
  這瞬間,右側不遠處觀戰的一名中年人,大喝道:「接我的連珠箭。」
  白星接二連三飛出,共飛出五枝八寸長的鋼桿白羽箭,厲嘯著向崔長青飛去。
  崔長青雙手齊揚,眨眼間,手中接住了五枝箭,雙腳紋絲不動,一禮全收。
  「你還有多少零碎?一併發來吧。」他泰然自若地說,死盯著中年人,吸住對方的眼神。
  中年人大駭,驚疑地拔劍叫:「高明!劍上見真章。」
  他拔出大劍,頷首叫:「上吧,你可以用白羽箭輔劍術之不足。」
  中年人一聲冷叱,豪勇地衝進,劍吐出宛若電射星飛,渾雄的內力化為劍氣,排空直入。
  沙棠木劍湧起一朵白蓮,「啦」一聲便將刺來的兇猛劍影震出偏門,乘勢探入,劍尖直指七次要害。
  中年人駭然飛退,一咬牙,重新奮勇衝進,這次用的是「羿射九日」,攻勢如潮。
  「啦啦……」崔長青從容揮劍接招,不閃不避,只守不攻,將攻來的九劍一架開,化解了對方空前猛烈的一招九劍瘋狂攻勢。
  九劍無功,中年人再次知難而退,在丈外重新調和呼吸,沉聲道:「閣下真人不露像,為何不反擊?」
  崔長青徐徐迫進,冷然地說:「在下不願強賓壓主,等你使用奪魂劍術絕學。」
  「哼!」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才是茅老兒的門人。」
  「接招!」
  中年人沉叱,狂野地衝近,劍山壓到,比先前兩次的聲勢,增強三倍以上,但見劍影漫天澈地而至,劍氣進發如同狂風乍起,快速絕倫地衝刺銳不可擋,進退如電壓力奇大奇猛,掏出了真才實學行雷霆一擊。
  崔長青換了三次方位,在漫天劍影中遊走自如,這次他不再硬接,而是尋暇蹈隙反擊,在對方劍發一半的瞬間,他的劍便已疾探而入,反擊對方的要害,迫對方撤招,攻其所必救,神乎其神。
  表面上看,中年人氣吞河岳,瘋狂地進擊勢如狂風暴雨,主宰了全局。其實,中年人卻心中叫苦,勇氣在迅速消退,真力在可怕地減退,最後心虛地突然飛退丈外,腳下大亂,幾乎站立不牢。
  四周共有六名老少觀戰,茅剛與於吉已被抬走了。中年人的神情,令六名老少臉色大變,怎麼主宰全局的人竟然敗了?
  「咦!」一名老者訝然叫。
  中年人臉色泛灰,喘息著叫:「這人可怕,並肩上。」
  崔長青卻不追襲,輕拂著木劍說:「不要逞強了,快叫茅老兒出來說話。」
  老者舉步而入,伸出龍杖沉聲道:「少年人,老夫領教高明。」
  崔長青臉一沉,飽含怒意地說:「老丈,在下耐性有限,難道真要在下出手傷人,茅老兒方肯出來嗎?」
  「茅老哥目下不在此地。」
  「不在此地?他到何處去了?」
  「到下游三里地的普照寺去了。」
  「他何時可回來?」
  「平時他在寺中與慧方上人參禪,十天半月方返家一趟。」
  「快派人去叫他回來。」
  「勝得了老夫手中杖,老夫即派人前往促請。」
  崔長青哼了一聲說:「也好,你賜教吧。」
  老人道聲得罪,沉靜地一杖點出,輕飄飄地似乎未用真力,但在眼神中,卻可看出重重殺機。
  不遠處把守出路的吉絳姑及時高叫:「小心他的杖有鬼。」
  崔長青側飄八尺,劍指出了。
  吉絳姑的叫聲連續傳到:「老鬼是七星瘟神桑浩,杖尾可發射七星淬毒暗器。」
  杖尾如果可發暗器,交手時,必須避免被杖尾吸住,委實千難萬難,雙方照面,想避免杖尾指向,只有一件事可做:逃命。不然,在相對的有限空間內,決難避開杖尾暗器的襲擊。
  崔長青不敢大意,開始逃走,劍立身側,隨時準備切入撥開指向的杖尾。
  七星瘟神的杖尾跟蹤著他,陰陰一笑道:「普天之下,能逃過老夫七星襲擊的人,屈指可數,我不信你能逃得性命。」
  崔長青經過落在地上的一把單刀上方,問道:「你要殺我?」
  「是的,你必須死」
  「別無商量?」
  「你必須死。」
  他左足疾飛,單刀突然向七星瘟神飛去。
  七星瘟神一驚,百忙中舉杖急撥。
  沙棠木劍破空疾飛,快得令人目眩。
  「噹!」杖擊中了飛射的刀。
  「啊……」七星瘟神厲叫,沙棠木劍插入右肩井,劍尖直透背骨,貫入一尺以上。
  龍首杖向上一舉,一陣機簧暴響,七顆星形毒暗器射向天空,上升五六丈,勁道之強,令人心驚膽跳。
  崔長青飛撲而上,鐵拳疾飛,「砰砰」兩聲暴響,搗在七星瘟神的小腹上。
  七星瘟神終於不支,鬼叫一聲,俯身便倒。
  崔長青順勢將劍拔出,冷笑道:「你自食其果,快治傷去吧。」
  「砰!」七星瘟神衝倒在地,狂叫道:「快替我裹……裹傷……」
  肩前後血如泉湧,再不裹傷大事休矣!搶出兩位年青人,將七星瘟神拈走了。
  崔長青拾起龍首杖,大喝一聲,向一塊巨石猛砸,碎石紛飛,火星直冒。
  空心的杖身變了形,第二杖砸下,杖斷成三段,他丟了斷杖,向驚然旁觀的四個人說:「汪老鬼的兵刃太過歹毒,毀了倒是一大功德。」接著伸手向臉無人色的中年人叫:「你可以上了,你的白羽箭在下不在乎。」
  中年人打一冷戰,惶然問:「閣下,你到底想怎麼樣?」
  「叫茅老兒出來說話。」
  「他確是到普照寺去了,在下這就派人前往……」
  吉絳姑高叫道:「長青,咱們一同去找,先叫他們繳出兵刃。」
  「哦!讓他回來不好嗎?」他高聲問。
  「不,任何人也不許離開,以免走漏風聲。」
  三家茅屋共有十七名男女老少,被囚在一間茅屋內,由兩侍女看守,奉命對妄想離開,不聽命擅自移動的人格殺勿論。
  吉絳姑問清普照寺的底細,與崔長青上馬奔向三里外的普照寺。
  普照寺建在一座小山巔,東面四五里有一座大村鎮,向來香火並不冷落,寺的規模也不小,三進殿,由前至後依次是天王殿、彌勒殿、大雄寶殿,共三十六名僧人,是永寧縣北境最大的佛寺。
  兩人在寺前下馬,崔長青向迎出的知客僧說:「大師請了,請問茅老爺子在嗎?」
  知客僧笑道:「在,現在靜室與主持大師證道。兩位施主是……」
  「在下是茅老爺子的朋友,有急事請他趕快返家。」
  「哦!可是,茅老施主在證道期間,不許人前往打擾,兩位施主請至客室稍候,或至各處隨喜……」
  「不必了,在下至靜室找他。」
  知客僧伸手急攔,惶然道:「施主不可,茅老施主脾氣不好……」
  「他家中出了事,十萬火急,回去晚了便將家破人亡,還不領路?」
  知客被唬住了,趕忙說:「既然十萬火急,請隨小僧前往促駕。」
  知客僧在前領路,到了偏殿後面的藏經閣旁靜室,向兩人說:「兩位施主請稍候,小僧入內稟報。」
  不久,知客僧在內叫:「兩位施主請進。」
  短几左右,蒲團上分坐著相貌清懼的慧方上人,與面目陰沉的奪魂金劍茅綸,几上放著一卷八大人覺經。
  慧方上人垂首安坐,閉目垂廉如同入定。
  奪魂金劍也安坐不動,緊盯著兩人,鷹目冷電四射,最後目光落在吉絳姑身上,冷冷地說:「原來是你。不死心,是嗎?」
  吉絳姑格格笑,說:「這次不是找你決鬥的,要找你幫忙。」
  「你帶了黨羽,老夫不在乎。」
  「這次我可是善意而來的。」
  「蛇蠍女人的話,不可信。走吧,到外面去,不要將殺孽沾污佛門清淨地。」
  「嘻嘻!你何時開始放下屠刀信佛的?」
  奪魂金劍整衣而起,慧方上人突然抬頭,平靜地說:「茅施主,請息嗔念,老衲請兩位施主小坐片刻。」
  吉絳姑冷哼一聲道:「老和尚,你少管閒事。」
  慧方上人沉靜地注視著她,唸了一聲佛號說:「善哉!女菩薩盛氣而來……」
  「住口!」
  慧方上人長歎一聲,搖頭道:「女菩薩靈台蒙垢,眼中除了情慾仇恨之外,茫茫然一無所見……」
  吉絳姑纖足疾飛,將短几踢翻,怒叫道:「禿驢該死!你……」
  崔長青趕忙伸手相攔,低聲道:「絳姑,不可無禮。」
  奪魂金劍冷笑道:「你又改名了?姓改了嗎?」
  吉絳姑沉聲道:「闖蕩江觀的人,誰沒有幾個假名?老鬼,你走不走?說!」
  「好,走吧。」奪魂金劍冷冷地說,舉步向外走。
  吉絳姑隨後跟出。崔長青剛欲舉步,突覺輕風及體警覺地扭身,慧方上人已不知何時到了他身旁。
  他吃了一驚,耳中突聽到細如蚊鳴但清晰入耳的語聲,到老和尚的聲音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施主小心紅粉陷阱;當局者迷,施主好自為之,阿彌陀佛!」
  老和尚和掌欠身,唸了一聲善哉,泰然出室而去。
  他怔在當地,突然醒悟地低叫,「傳聲入密絕學,老和尚是非常人。」
  兩人在山門外上了坐騎,崔長青叫:「茅前輩,上馬,我載你。」
  奪魂金劍冷冷一笑,說:「老夫雙腿尚健,免了。」
  奪魂金劍領先而行,不徐不疾泰然趕路。崔長青乘馬走在最後,不住回頭眺望聳立在山頂上的普照寺,思潮起伏,百思莫解。老和尚是藝臻化境的高手,為何不出面留住奪魂金劍?
  下山不久,吉絳姑突然叫:「茅老狗,你為何不帶金劍防身?」
  奪魂金劍冷冷地說:「老夫已經封劍三年了。」
  「你封劍,江湖朋友並不知道。」
  「老夫不是欺世盜名的人。」
  「既然你不願讓江湖朋友知道,本姑娘便不受江湖規矩的約束。」
  「你所行所事,哪一點遵守江湖規矩了?」
  「你準備納命。」
  「你動手好了。」奪魂金劍仍然冷冷地說,舉步從容並未回頭,根本不理會身後的人。
  吉絳姑徐徐拔劍,扳鞍下馬。
  驀地,前面山腳下轉出一個打樵的老和尚,擔了一挑枯枝,用老公鴨似的沙啞嗓門窮叫:「滿地黃金又白銀,橫財不富命窮人;當先吃盡誰來問,缺少銅錢斷六親。呵呵!你一劍來我一刀,名枷利鎖命不鐃;朝生暮死難逃避,黃泉結伴路迢迢。呵呵!施主們,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崔長青催馬上前,叫道:「絳姑,不可!」
  吉絳姑的劍,正指向奪魂金劍的背心,聞聲反而手上一緊,劍倏然送出。
  崔長青凌空飛落,一把抓住了她握劍的手。
  奪魂金劍渾如末覺,仍向前走。
  「非殺他不可。」吉絳姑恨恨地叫,喝道:「放手!」
  崔長青不放手,沉聲道:「他已封劍,你能從背後殺他?」
  「哼!這老鬼滿手血腥,我為何不能殺他?」
  「殺了他,你能心安?」
  「為世除害,心安理得。」
  「你不是說要利用他嗎?」
  「不必了,有他反而壞事。」
  「這樣好了,叫他回普照寺,不許他出來。反正用不著我了,我在普照寺看住他就是。」
  吉絳姑怎肯讓他與奪魂金劍相處?不依道:「不,殺了他永除後患,反正事後他仍得死,我不能留活口。」
  「你怕我從他口中探你的底細嗎?」他問。
  吉絳姑一怔,笑道:「長青,我沒有什麼需要瞞你的。」
  「那麼,你不要殺他,我不問,如何?」
  「好吧,但我利用他。走吧,上馬。」吉絳姑目湧殺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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