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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囚徒劫宮 巧遇姑娘


  旁觀者清,拐仙已看出玉扇書生藝臻化境,獨眼彪要糟,因此事急上搶救。但已太晚了,雙方絕招一出,生死須臾,旁觀的人加入已來不及了。
  扇鳴而罡風的氣爆聲傳出,人影乍分,勝負已判。
  「哎……」飛退的獨眼彪驚叫,血珠飛濺。同一剎那,啪一聲暴音,玉扇拍中拐仙攻出的枴杖。
  拐仙畢竟老人,而且是橫方向受力,身不由己,被震得測飛文外,踉蹌地又退了三步。玉扇書生玉扇輕搖,冷冷一笑說:「你們都老了,全是空有虛名的廢物。」
  獨眼彪在丈外著地,屈下左膝挫倒,左肋下鮮血淋漓,被扇斜劃了一條血縫,可能肋骨也受傷了。
  撥火構變成半月形,成了廢物。
  老太婆大驚,脫口而出:「「般若大真力,似九華地藏道場笑和尚的不傳之秘,這小輩出手便用絕招傷人,好惡毒的心腸。」
  玉扇書生玉扇輕搖,徐徐向摀住傷口挫倒在地的獨限彪走去,陰森森地說:「你死不了,在下要活著帶你到岳州。」
  「還有老身呢?」老太婆踱出來說,壽星杖也伸出來。
  玉扇書生轉對著老太婆,寒著臉說:「在下要廢了你,免得你厚著臉皮倚老賣老到處充前輩嚇唬人,也免得你在江湖上活現世……咦……」
  異聲起自棗林,一個簸箕大的跋形怪物,閃爍著銀光飛旋而至,玉扇書生知道厲害,扇交左手拔劍向怪物揮去,怪物在劍尖前突然上升、倒轉、迴旋、返飛。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欲聾。
  受傷的獨眼彪一聲呻吟,心衰力竭地向前一立卜。
  拐仙夫婦坐倒在地,雙手掩耳渾身戰慄。玉扇書生打一冷戰,抱元守一舉劍行動抗拒笑聲。幸而笑聲倏起倏落,棗林中踱出一個一身銀衣、佩銀劍、手握銀色遮陽帽的年輕少年郎。剛才那可飛舞自如的怪物,就是這項絹制的銀色遮陽帽。
  這位少年郎比玉扇書生更年輕、更俊更瀟灑,一雙黑亮的星目魔力無窮,怎麼看也不像個男子漢。
  「這位仁兄練的不是般若大真力。」銀衣少年一面接近一面說:「笑和尚一代高僧,會有這種狂傲的弟子。」
  玉扇書生臉上一陣白一陣青,一咬牙,舉劍問:「你是誰?閣下好精純的攝魂魔音啊!」
  「誇獎誇獎。人比他們三個老廢物要強些。」
  「在下申士傑,閣下尊姓?為何要助這幾個廢物?」
  「因為在下看不慣你那種自命英雄的可憎嘴臉。」
  「你」
  「你是這樣行俠的?我在等你的解釋。」
  「你要管閒事?」
  「你不也在管閒事嗎?」銀衣少年咄咄迫人。
  「這……」
  「哈哈哈……」林內笑聲又起,踱出一個白髮怪人:「銀衣使者,他不是管閒事,而是別俱用心。」「他是為什麼?」銀衣使者問。
  「天南一劍的女兒,美得像瑤台仙子。這位仁兄為了要用獨眼彪的腦袋博心上人一笑,所以拍胸膛保證來走一遭,假行俠之名,殺人以博美人一笑。」
  自從老人出現,玉扇書生便恐怖地直發抖,驚恐地死盯著老人腰帶上那具拳頭大的玉雕骷髏頭。等老人逐漸走近更是如見鬼扭般,五扇書生向後退走。
  「你敢走?」怪老人冷叱。
  「晚……晚輩……」玉扇書生語不成聲,不敢再退。
  「獨眼彪心不夠黑,手不夠狠,丟盡了咱們黑道朋友的臉,所以只配在這裡現世。小輩,你行俠用他來祭劍,這算什麼?你如果有種,何不向老夫來?」怪老人獰笑著說。
  「晚……晚輩……」玉扇書生仍未恢復正常。
  「老夫橫行天下近一甲子,心狠手辣滿手血腥,天下間想要將我玉骷髏畢天奇化骨揚灰的人,比尿坑裡的姐蟲要多上千萬倍,小輩,你把我一刻砍了再剝皮抽筋,保證你可以俠名滿天下。聲譽將蓋過聖劍神刀。名利雙收,一舉成名。來啦!機會不可錯過,你的劍磨過了沒有?」
  面對這位武林朋友聞名喪膽的字內三魔之一,玉扇書生幾乎快要崩潰了,突然扭頭狂奔,急如喪家之犬。
  玉扇書生一跑,玉骷髏老魔反而怔住了。
  玉骷髏訝然叫:「武林一絕絕劍雷一嗚調教出來的門人子弟,怎麼這樣窩囊膽小?雷一鳴完蛋了,這小子真替師門增光不少,異教異教,報應報應。」
  銀衣使者哼了一聲,說:「都是你,就會亮出你那活招牌唬人,你把他嚇跑了,我要你賠。」「哈哈!你說得真妙,人跑了,哪能賠產』「不賠就惟你是問。」銀衣使者說,突然一掌拍出。玉骷髏哈哈一笑,例跳八尺,搖頭說:「打不得,萬一你不小心摔破了頭,你那老鬼師父找我討公道,我可吃不消,走啦!趕快到縣城找老酒填五臟廟要緊。這裡的事,用不著你我插手。」
  銀衣使者將遮然帽往上一戴,低低的帽簷隱約可看到鋒利的暗藏花瓣式薄刃,如被削中哪有命在?「真該走了。」銀衣使者說。
  兩人說走便走,揚長而去。
  拐仙倒抽一口涼氣,夫婦倆將昏迷的獨眼彪抬入屋內,剛上了藥,獨眼彪便醒來了,虛脫地問:「老哥,那……那狂小子呢?」
  拐仙一面熟練地裹傷巾,一面說:「走了,丟人現眼。」「那可怕的笑聲……」
  「好像是一種可怕的、令人心智喪失的魔音,把那位自命俠義英雄的狂小子,嚇得屁滾尿流逃掉了。」
  「是攝魂魔君來了?」
  「是玉骷髏畢天奇。老趙,你還記得江湖道上,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穿銀衣公然亮像的?」「邪道第一高手銀龍紀年,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頭。
  咦!你是說他來了?」
  「是個穿銀衣叫銀衣使者的年輕小伙子……」
  拐他將所發生的變故說了,最後說:「玉骷髏居外。」銀衣使者沒老沒少地笑,我料想銀衣使者是銀龍的門人或子侄,不然豈能獲得玉骷髏的禮遇?」
  「這地方不能住了。」獨眼彪失聲長歎:「這些名震天下的凶魔在此出現,日後是非必多。老哥,咱們得趕快遷地為良了。」
  棗林的另一端;原先隱身察看的苟文祥離開藏身處,越野而走四中喃喃自語:「玉扇書生那種人如果算俠,俠也真不值錢了。晤!那銀衣使者很不錯,扮男裝相當不錯。」
  他眼見這一場江湖的恩怨啟幕和收場,覺得很有趣。獨眼彪的不服老;拐仙夫婦的主持公道;銀衣使者的打抱不平;玉骷髏的嘻笑怒罵嘲世態度;五扇收生的欺善怕惡……這對一個對世俗漠然的青年人來說,的確是很新鮮有趣的事。
  襄城是一座山區邊緣、民風淳樸的小城,想不到在無意中讓他看到這一種不平常的事,真是眼福不淺。
  想起銀衣使者,他心底油然興起羨慕的感覺。
  同時,荀文祥也感到很奇怪,這小地方今天怎麼突然來了一些江湖上名號響亮的人物呢?那位天涯浪客身手不凡,而身於賣唱下九流已經不同凡俗,出現在僻野窮鄉更是不合情理。他在想:也許有什麼不平常的事要發生了。不管發生什麼大事,必定與他無關,他用不著擔心,因為他從不過問於己無關的事。
  暮色四起,越過一座小何,登山小徑在望。一腳跨入小徑,他突然站住了。
  路兩側林深草茂,小徑向上蜿蜒伸展,前後不見人蹤,可聽到歸巢的鳥滿山叫鳴。他站得筆直,凝神前視,裸露在外的手臂,表面的皮膚在收縮,雞皮疙瘩觸目,每一根汗毛直豎而起。
  久久,鳥鳴聲突然靜止。
  一聲鬼嘯起自右側茂林深處,似乎突然陰風四起,樹後革中四面八方似乎鬼影憧撞,鬼聲瞅瞅忽遠忽近。
  他幾立有如石翁仲,呼吸似乎已經停止。
  驀地——異嘯劃空,一顆拳大光芒閃爍的綠星,劃出一道快速的綠虹,從上面電射而下,距他身前約三尺左右。突然折向往外飄,投入三丈外的茂革中,綠煙四散。
  「咦!」林深入傳出一聲驚訝的叫聲。他的籐杖突然上升,信手一排,身形不徐不疾地斜移一步。
  杖上傳出異音,另一道淡淡的晶晶光芒,從他的身側一掠而過。快逾電閃,掠過後方聽到隱隱的破空飛行異嘯,遠出三文外沒入一株大樹幹內不見了。
  般文祥舉起的山籐杖,出現三杖暗青色的四寸扁針,穿鄉山籐杖橫貫在上,發出森森冷芒,草叢中黑影暴起,遠從三丈外飛撲而來。
  單刀來勢電耀霆擊,但見虛影一閃,便側移了丈外,揚刀作勢行第二次攻擊。
  「孤鶴丹士不在,我找你。」黑衣人說。
  「你為何找孤鶴仙長?」他訝然問。據他所知,這十餘年來,從來沒有登門找孤鶴丹士動手動腳的人。僅偶然有城裡的人來買丹藥。
  孤鶴丹士除了不時到縣城賣藥外,便是帶他遠走的伏牛山區採藥,最遠曾帶他到湖廣荊山。除了與野獸打交道之外,從沒與人衝突,為何今晚有人上門行兇?
  「你不必問因果,你可是孤鶴丹上的弟子?」
  「在下尚未拜師,僅是老神仙的守爐弟子。」「那就好,他到何處去了?」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他平靜地說。他想起了獨眼彪,要不是他多嘴,可能不會發生玉扇書生登門尋仇的事,他應該放明白些了。
  「只怕由不得你。」黑衣人凶狠地說。
  又是一個由他不得的人,天涯浪客就曾經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我懶得和你計較。」他說,準備撤走。
  黑衣人發出一聲低叱,四面八方草搖被動。他知道附近潛伏著不少人,憑他出入深山大澤採藥的經驗,連潛伏的野獸也逃不過他的耳目,何況是人?
  荀文祥除了與野獸格鬥的經驗外,他不曾與人交過手,雖然知道自己天生神力,技擊精搏。但卻缺乏搏擊的經驗,稍一不慎,便會打人命官司,因此他從沒打算與人爭強鬥勝,而他的生活環境也十分單純,也沒有與人拚命的必要。
  今晚他碰上了需要拚鬥的困境了,恐怕真的由不了他啦!但無論如何,他不希望與人動手。
  如果他不及早抽身,人群合圍就大事不妙了。他一聲長笑,杖向外一揮,左手一伸,頭上的髮結解開了,長髮披散,身軀快速地旋轉,罡風呼嘯,冷氣森森。
  四面八方人影暴動,刀劍之聲入耳。
  黑衣人一怔,咦了一聲,他像一陣陰風,從西南角逸走。
  「哎呀……」西南角三名阻路的人,如被狂風所利,向兩側飛跌,砰然有聲。
  「這傢伙會妖術。」有人驚中。空山寂寂,他已平空消失了。
  黑衣人只看到灰影乘風而逝,驚得毛骨悚然,收對惶然急叫:「快撤!三弟,快傳訊通知在葛仙宮守候的人小心,那老妖道可能比這傢伙更可伯。」
  胡哨聲傳出了,片刻便傳抵山巔。
  葛仙宮是近山巔的一座小道觀,平時僅有三名香火道人在內清修。
  後進殿測方的大院,是孤鶴丹士的練丹房。荀文祥自己有一間臥室。如果是煉丹期間,他不但要照顧爐火,要按時添加藥材,要遠到山腰下到丹井挑水,在火候緊要關頭,還要喚醒丹上查察火候變化的控制秘決,真夠他忙的。
  對外,他是隨孤鶴丹士學煉丹陽術的守爐人。其實荀文祥卻是孤鶴丹上的秘學傳人。
  孤鶴丹士在葛仙宮,耽了二十年漫長歲月,他那只帶來的丹頂鶴已出現老態。
  縣城附近的人們,皆知道他的丹藥不錯,誰也不知老丹士的過去,也沒有人留意他的未來。
  其實,孤鶴丹士不僅是煉治病的丹藥,也煉各種稀奇古怪的所謂丹砂。
  丹房後有一具巨大的奇異鼎爐,有大型風箱,也有從汝州與南召山區挖來的各種礦石,冶煉出來的怪金屬,只有苟文祥知道其中奧秘。總之,他是個富有傳奇性、精研宇宙奧秘的傳統玄門弟子,而非跳神攆鬼的道教術上之類。
  他一輩子也沒穿過裝神弄鬼的道施。但當地的人,皆依慣例稱他老道、仙師,他也不以為什,不加辯解。
  他賣的丹藥,都是一些平常用的丹九散,從不替人治病,賣丹藥為的是嫌些銀錢開銷,因為葛仙它的香火有限得很。
  荀文祥警覺地出現在宮門外,他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宮觀依舊,入侵的人都撤走了,丹房一塌糊塗,所有的藥材、礦石、藥瓶……亂七八糟丟得遍地都是,顯然來人徹底按遍這地方,大概是搜尋什麼他們志在必得的東西。
  據三位香火道人說。來人是申牌左右到達的,人數眾我。先包圍全宮,然後侵入尋找孤鶴丹上,把香火道人囚禁在大殿,搜遍了每一處隱蔽的角落。
  孤鶴丹士是近午時離宮的,帶了丹頂鶴,芒鞋分杖飄然下山,迄今尚未返回。
  荀文祥在丹堂北首的一株古松的樹洞內,找到了孤鶴丹上留下的一封手書。
  上面寫著:「歲星晝見;客星掃北極五星犯東垣少宰。日中黑子現。本命離宮因而受引,四營變亂,六侵於七,少陽太陽蒙昧不明。為師與汝,將受此宇極源所擾,此即所謂劫數。為師避劫大莊,汝亦將歷劫風塵。十年後再行相見。
  今後三年之內,汝每晚練氣時,須首離足坎,以期水火並濟,可望安度危難。天心莫測,好自為之。」
  孤鶴丹士從不教他學神仙,僅教他長生保命術,雖則難免牽涉到五行陰陽等等神秘術數,但選信的成分並不大。
  吃的方面粗茶淡飯,多吃野蔬瓜果,內腑自然清而不濁,練技擊氣功,可以強身健體,有危難時可以自保,平時不風寒疾病所侵。
  早晚行功可令身心舒泰,清心寡慾不為七倩所傷。寢時按本命星座定位,可令體仙生機順手自然展。
  這一點近乎迷信,這與風水先生替人定宅位差不多,宅位定對了,宅主人興旺有期;定錯了,很可能殃及子孫。
  修道人就相信宇宙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人體內循環流動,在某一時間,這種力量如果形成逆流,那就百病叢生,事事不如事,信不信由你。
  有道行善氣色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對方是否體內逆流已經形成。有些江湖術上,就是對這種學問一知半解用來騙人。
  荀文祥回到自己的居室,將丹士的手書火化了,心中將信將疑。顯然,丹士的確有未卜先知之能,在劫亂光臨前走避禍去了。
  至於丹師說他將歷劫風塵,那怎麼可能呢?他在這裡土生土長,有田有地有根,平生無大志,生在這裡死在這裡,怎會有歷劫風塵?
  花了一個時辰,他將凌亂的丹房整理停當,草草吃完晚餐,他在鼎爐上點起一根特製的徑寸粗松明。這松明的確特殊,瑪瑙色的柱體看似松明,其實另有秘密。
  不管怎樣吹,也不會息滅,風大時,火焰隨風而動,似乎已經息了,但仍有一星火影。風一過,火星再吐焰苗。這就是位師父丹師驚世駭俗。
  更可能被官府捉去妖術惑眾法辦,官府最忌諱這些與眾不同的奇事異物。
  夜已深,不時傳來一陣陣裊嗚,和三兩聲野狗的長降,好個淒涼的夜。
  鼎爐的室中心,松明的火焰其色乳白略帶青色,有焰沒有煙,也沒有一般松明的畢剝聲傳出。
  他在距爐八尺左右打坐,背倚鼎爐,光並不影響他的視力。窗外,樹影搖曳,月光將樹影投射在窗紙上,像是鬼影在搖動。
  丹室門大開,他面向門外,雙目斂神內視,像一個石人。他的膝上,橫置著他那根山籐杖。左股旁,放置著一堆熟裂的松球。右股旁,有一堆帶有芒的麥粒。
  今晚他破例穿上了灰色的寬大長袍,頭上的黑油油長髮披下雙肩,垂及腰際,猛一看去,真會令人嚇一大跳,真像個來自地獄深處的鬼魂。
  窗外蟲聲倏止,風聲颯然。
  他心潮一陣洶湧,但絲紋不動。片刻,左窗無聲而啟。右窗人影一閃而沒,但聲息全無。
  一個袍拽地,戴了頭罩的高大黑影,鬼魅幻形似的突然出現在門口,雙腳已在門檻內。
  他不言不語,甚至雙目也未張。
  就這樣,兩人遙遙相對,不言不動,僵住了。久久,神秘怪客似乎不耐煩,用陰森森帶有七八分鬼氣的聲音問:「孤鶴丹士還沒有回來嗎?」「老神仙雲遊去了。」他沉靜地答。
  「你是他的弟子?」「也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在下是守爐人。」
  「你就是傍晚時分,在山下用五行遁術遁走的人?」
  「你們到底是為何而來?」他反問。
  「老夫要丹士的武林至寶拔毛洗髓九轉神丹。」
  「這裡只有一封金丸,二寶千金,三室救疫散,四神補虛膏,五腑保命丹,六味地黃……」
  「住口!」黑袍怪客沉叱。他雙目睜開了,星目炯炯。
  「老夫已查出孤鶴丹上的底細。」黑袍怪人說:「他就是四十年前,以三顆九轉神丸,救了行將入棺的飛雲神龍,未留下姓名的白鬍子老道,四十年人,他仍是那龜開鶴像的白鬍子道人。」
  「在下不知道老神仙的往事,只知道老神仙從不賣珍丹寶丸。」
  「你不打算合作了?」黑袍怪人語氣益厲。「你們已經搜過了,還不死心?」
  「跑得了老道,跑不了宮觀。小輩,你是不是倚仗有妖術在身,便可以嚇阻老夫?」
  「正相反,在下真怕你們行兇。」
  「給你數十聲數,權衡利害,數盡,你將後悔莫及。」
  「你……」
  「-!二!三!」
  「你閃講不講理?」他高叫。
  「四!五!六!」
  「荀少爺,救……救命……」一名倒在地下的香火道人驚駭地狂叫。
  「七!八!九……」
  他星目怒睜,劍眉一場,沉聲說:「你們虐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香火道人,這算什麼?你們「十!」聲落,黑袍怪人一閃不見。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向狼狽爬起來的三名香火道人說:「你們先進入藥室,千萬不要出來。」
  三名香火道人踉蹌地向藥門走,距藥室門尚有五六步,突然三人同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摔倒在地。
  不等他起身上前察看,兩窗和門外,突然噴來五六道黑黑的水柱,血腥觸鼻。
  是黑狗血,專破妖術的寶具。
  想躲也躲不掉,他成了全身污血的穢人。
  「你們簡直豈有此理!」他惱火地叫。
  特裝的松明一明一滅,被黑狗血所波及,但火焰一伸,室內重放光明。
  三道電虹從在窗射入,全襲向他的脅肋。
  他大袖一揮,三把飛刀消失在袖裡。
  「你們走吧!不要太過份了。」他強抑怒火說。有物擊中牆壁,發出一聲異響,淡淡的輕煙片刻便瀰漫全室。
  他手腳一鬆,頭向下一搭。
  一個全身灰暗的人影,幽靈似的掠入,在他身前背著手向他審視良久,然後哼了一聲,伸手便抓他的頭髮。
  手一觸他的頂門,人突然向下跌伏,跪伏如羊聲息俱無,極像一位俯優向神禱告的虔誠信徒。
  松明的火焰一跳,再跳,第三跳顏色全變了。火焰的長度也變了,由原來的兩寸變成三寸,但焰徑卻縮小,拉得小小地,顏色轉青,然後變綠。
  原來明亮的丹房,變得一片股□慘綠,鬼氣沖天。從血腥中,可嗅到另一種若有若無的霉革氣味。
  「咦!」門外傳來了驚噫聲,啪一聲響,綠焰爆烈,全室陷入沉沉黑暗中,僅有的光源終於熄滅了。
  黑暗中,陰風乍起,氣流激盪,嘯風聲有如鬼影嗽晰,幽靈夜泣。
  外面有奔跑聲,腳步愴煌雜亂。黑暗中,傳來乍雷似的沉叱:「站住!你們都是些怕死鬼嗎?邪不勝正,妖術何足道哉?你們這些心目中沒有鬼神的人,怎麼就被一些障眼幻術和法器的異聲嚇慘了?」
  「用火燒他出來。」有人怒叫。
  「我來放火。」另一個低沉的嗓音說。
  「我到外面弄些乾草來。」另一個說。
  「廚房內有柴草,我去……哎……」
  「啊!……」另一個的狂叫聲震耳。
  「誰用松球打我?」有人怒喝。門內黑影出現,上身向上伸,下身前移跨入院中,上身仍向上伸高,高出簷下仍在上升。
  老天爺!那是一個巨大無朋,兩丈高的巨靈,黑長袍直拖近地面,斗大的頭,鬚髮如飛蓬,一雙巨眼綠芒閃爍,手中舉著一根兩丈長的綠炎通明的大刀。
  夜雨颯然,滿院子裡都有嘯風聲傳出,雨滴著地,響起入耳。
  巨靈的頭部,綠色的雲霧騰湧。
  「哎呀……」在院子裡列陣的七八個人影狂叫。
  「天!這鬼雨好厲害。」有人驚駭地在叫。僅片刻間,院子裡冷冷清清,鬼影俱無,人都跑光被怪雨打得一個個抱頭鼠竄,被巨靈嚇了個屁滾尿流,連主事的黑袍怪人也溜之大吉了。
  不久,丹房燈光重現。
  荀文祥將三位被飛蝗石擊昏的香火道人送走,自己勤快地清洗全身和丹房的黑狗血,換妥了衣褲,他閉上丹房門,踏入院子返回自己的居室。
  剛點上燈,虛掩的房門悄然而開,他的臥室很簡樸,一床一桌別無長物。
  「把桌下的凳子拖出來坐,不客氣。」他平靜地說,將先前置於鼎爐上的特製松明放在床頭的枕旁。他在裡向內的,竟然知道來了客人。
  身後沒有任何聲音,荀文祥咦了一聲,一面轉身一面說:「好香,原來是一位姑娘呀!」
  真是一位姑娘,黑帕包頭,黑色的夜行農,這種緊身夜行衣穿在身材成熟的女人身上,曲線玲現十分惹眼。
  這位姑娘的身材十分誘人,渾身是魅力。衣黑,肌夫卻晶瑩如玉,瓜子臉眉目如畫,尤其那雙深潭似的大眼睛,真有令人著魔的勾魂攝魄魅力。
  背繫長劍,繫帶在恰到好處的酥腦結了帶花。小蠻腰被皮護腰扣得瘦小盈握,黑色的百寶囊外面繡了一頭栩栩如生的展翅白鳳凰。看年紀,十六七歲花樣年華,秀麗中有英風流露,站在門外,用充滿疑問困惑的眼眸,大膽地注視長袍飄逸的主人,遲疑地問:「你……你是怎樣弄的?」
  室內品流甚高的幽香流動,幽香發自黑衣女郎的身上。
  他臉一紅,訕訕地說:「房裡簡陋,不家女賓光臨。在下先前不知來的是位姑娘,抱歉。」
  陌生的姑娘,怎能半夜三更地入單身陌生男子的臥室?
  所以黑衣女郎站在房門外,對他問非所答的態度似感不滿,她說:「你還沒回答本姑娘的話呢?」
  「哦!在下還不明白姑娘話中之意呢!」
  「我是說,那些風聲、怪雨、兩丈高的巨靈、煙霧等等。」
  「姑娘躲在後殿的飛簷上,應該旁觀者清。」
  「我」
  「嚇愣了,是不是?」他笑問。
  「哼!你……你胡說?我如果被嚇愣了,豈不早跑掉了?相距甚遠,看不清嘛。哼!我根本不相信世間真有鬼神。」
  「那你怎知是我弄鬼?」
  「那些人逃掉了,你以後的舉動我都看到了,當然知道是你弄鬼。』」
  「你是他們一夥的?」
  「不是,我是跟蹤一個銀衣人,把人跟丟人,迷失在這一帶山林裡,誤打誤撞趕上了這場盛會。」
  「他們是些什麼人?」
  「我怎知道?他們都戴了頭罩,定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下三濫,但武藝相當不錯,輕功更佳。」
  「你的輕功比他們高明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此地不便,請姑娘移往大殿,請。」大殿神案上的長明燈,投射出暗黃色的光芒。黑衣女郎在拜台上落坐,他側坐在左首的拜墊上。
  「其實,說穿了不值一笑。」他正襟危坐目不旁神視:「山上夜間本來就是涼風習習,只利用岡箱口裝置了一隻音哨,風箱壓柄適宜的重物鎮住,自然慢慢壓下,風聲便可亂真了啦!灑一些麥粒,麥粒有有刺,豈不就是怪雨。巨靈更簡單,丈餘高的高蹺,加上一件大袍就活龍活現啦!心虛的人不嚇死才是怪事。」
  「可是……」黑衣姑娘說:「巨靈身上的怪光「那是精煉的青磷。斗大的假頭安裝了噴煙管,不值識者一笑。」
  「原來你們老道,都是用這種手段騙人的。」黑衣姑娘恍然地笑說。
  「學道的人,多少會一些機械之學,窮理采微,涉獵術數。等到萬一窮途末路,難免用來騙人。」
  他懶得為自己的身份辯護:「姑娘住何處?可知下山的路嗎?」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哦!訪問道長如何稱呼?」黑衣女郎含笑問,深潭似的大眼在他的臉部凝視。
  「這……貧道青松。」他信口胡說。
  「我姓舒。」黑衣女郎大方地說:「看來,道長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便可應付眼前的困難。如果他們不死心去而復來,你應付得了嗎?」「希望他們不要來。」
  「一般說來,武林人不願冒險和具有法術的人動手的,因為勝者不武,負了臉上無光。」「人是說他們不會來了?」
  「大概是的。」舒姑娘語氣頗為肯定:「你不需要幫助,我該走了。」
  「舒姑娘,我送你下山。」他自告奮勇。
  「不必了,謝謝」
  送出宮門外,舒姑娘轉身向苟文祥嫣然一笑說:「青松道長,我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姑娘有何請教?」他問。
  「青松道長,你真是葛仙宮的道人?」
  「我在這裡已經職了十幾年。」
  「據我所知,四十歲以下的人出家或學道是犯禁的,所以在江湖行走的僧道,決無四十以下藥人,不管你是不是玄門弟子,要是在外面走動,最好不要穿道袍,不然你地給自己帶來天大的麻煩。」
  「我知道禁令。」他說:「我不會在外地雲遊。」
  「就算你穿了道農,也不像個方外人。」舒姑娘搖搖頭道:「至少,你沒有仙風道骨的神韻。」
  「好,下次與人打交道時,我會擺出道貌岸然的神態,也許可以多騙些香火錢。呵呵……」
  「你再裝也裝不出多少道貌。」舒姑娘,轉身急步走上下山的小徑。
  荀文祥目送舒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淡淡一笑喃喃自語:「她是一位好姑娘。」剛準備轉身返宮,突然聽到隱隱的警鑼聲。
  在鄉間,每一村鎮皆編有民壯,如有匪警,即鳴警鑼求援,附近村莊的壯丁,皆無條件地趕來聲援救應。
  但不論晝夜,警鑼是不可亂敲的。
  荀文祥奔上奔上富旁的山坡,循聲遠眺。西南方出現一片紅光,警鑼聲清晰可聞。
  「咦!祥雲在竟會失火?」他訝然自語。祥雲莊是附近最壯觀的莊了,莊主鄧國安不但是本地的富豪,也是聲譽甚隆的武林世家。
  莊內的房屋皆是磚造,每一戶皆建有風火牆,鄧家的子弟和佃戶,皆有嚴密的,怎會失火?
  荀文祥搖搖頭,入宮而去。祥雲莊失火,根本不著他耽心,鄧家的子弟足以應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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