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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假右粯


  不久,一個黑影停在二十步外,站在路中不言不動,像個幽靈。
  天殘魔駝心中冷笑,忖道:「這傢伙機警得很,已發覺有異了。」
  雙方皆靜候對方現身,僵住了。
  黑影矮小不像個成人,相距二十步外,路兩側是樹林,天色太黑,因此只能看到朦朧的輪廓,無法看清形態,顯得陰森可怖,幾疑是鬼魂顯形。
  天殘魔駝自命不凡,耐性有限。況且掛念著跟蹤的事,豈能在此乾耗?明知對方定是難纏人物,但他已忍不住怒火上升,悄然解下了九合金絲帶,便待閃出。
  突變已生,令狐楚已先一步發動襲擊了。
  令狐楚從側方繞回,已看到了路中的黑影,便不再與魔駝會合,蛇行鷺伏接近了黑影左首兩丈左右,毫無聲息發出一枚透骨釘。
  他卻不知,黑影早就發現他了。
  透骨釘一閃即至,無聲無息。
  黑影有意無意地跨前一步,透骨釘以半寸之差,從身後飛過,一陣枝葉響,落入對面的樹林。
  令狐楚以為黑影邁步是巧合,心中暗叫可惜。釘落林中發出響聲,不能再等了,猛地長身而起,先發出三枚透骨釘,同時拔劍飛撲而上。
  黑影向下一挫,鬼魅似的一閃不見。
  這瞬間,草叢中伸出一根枴杖,疾點他的右脅。
  他飛撲而上,身在空中,居然反應奇快,長劍疾揮。
  「錚!」劍杖相交。
  「哎……」他驚叫,劍上傳來奇猛的反震力,震得他整條右膀發麻,長劍幾乎脫手。兇猛的震撼力,將他向側方震飄丈餘。
  杖的主人也是女的,跟蹤追襲,杖似崩山,兇猛地劈到,罡風似殷雷,力道千鈞兇猛絕倫。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已無法接招,持劍的手不靈活,身形未止,這一杖無法招架,眼看要杖下魂消。
  一聲怒叱,天殘魔駝閃電般搶到,「啪」一聲響,金絲帶纏住了杖。
  「是你!」杖的主人叫,杖猛地一挑。
  金絲帶被震開了,雙方各向側飄退丈外。
  同一瞬間,另一黑影暴起,劍化長虹,攻向令狐楚的肋背。
  令狐楚已穩下身形,左手一揮,人向前仆,撤出了一叢灰霧。
  黑影十分機警,見對方左手揮動,便知不妙,警覺地飛退丈外,訝然叫:「咦!是你。」
  令狐楚在丈外竄起,也叫道:「你是九尾狐?住手!」
  人影靜止,五個人五方屹立。
  九尾狐冷笑一聲,問道:「你跟蹤那些人,有何用意?」
  令狐楚也冷冷地說:「他們是雷家堡的狐犬,在下為何不能跟蹤?」
  「話先說清楚,你與雷家堡的人打打殺殺,我無權干預?」
  「你與雷家堡雷少堡主,更是不共戴天……」
  「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你為的是右粯。」
  「你也是麼?」
  令狐楚冷笑一聲道:「那也是我的事。」
  九尾狐沉聲道:「你是個不知感恩,且恩將仇報的人。我警告你,你與雷少堡主的事,本姑娘不加過問,但你決不可向右粯報復,不許你動他一根汗毛。」
  「九尾狐,你大言了,你配管我的事?」
  鷹神柯大嫂一頓枴杖,冷笑道:「小輩,豎起你的驢耳聽清了,老身警告你,你必須乖乖地聽話。」
  「哼!你……」
  「不要哼,老身說話算話。」
  「你是誰?亮名號。」
  「你不配問。」
  天殘魔駝踏進一步說:「她是後面山腳下的養魚老潑婦。」
  鷹神也欺進一步說:「你是黃蓋湖打魚的老駝鬼,也是遁世多年的天殘魔駝……」
  一口說出老魔駝的名號,令老魔駝吃了一驚,衝上說:「你認出老夫的身份,還敢無禮?打!」
  說打便打,金絲帶呼嘯著捲到。
  一旁的柯小妹一聲嬌叱,反手急揚,五枚金針破空而飛,勢如暴雨。
  天殘魔駝哼了一聲,金絲帶突然轉向,罡風驟發,勁氣山湧,五枚金針全被罡風勁氣所震落,大吼道:「該死!你敢用暗器……」
  鷹神柯大嫂舉杖道:「老殘廢,沖老身來。」
  九尾狐急叫道:「有人來了,先迴避再說。」
  前面狂笑聲震耳,大煞的語音傳到:「誰也走不了,你們已受到包圍……」
  「跟我來!」柯大嫂低叫。
  大煞帶來的人並未能合圍,柯大嫂地頭熟,五個人身形急竄,片刻便遠出十餘丈外去了,四散而逸。
  「哈哈哈哈!天亮後見。」天殘魔駝怪笑著說,語音漸遠。
  大煞正待追趕,後面突傳來一聲驚叫,有人狂呼:「快!他們掉下湖去了。」
  大煞一怔,扭頭叫:「誰掉下去了。」
  沒有人回答,卻傳來一陣怪吼,刀劍接觸聲震耳,顯然前面已在動手。
  大煞顧不得追趕,率領爪牙火速往回趕。距先前潛伏處尚有三二十步,傳來了二煞的呼叫聲:「師兄快來,點子扎手!」
  雙方各佔路的兩端,對方有九個人。
  路中心,三對高手正在捨死忘生惡鬥。
  二煞的對手,是一個中年人,長劍翻飛攻勢極為猛烈,二煞已顯得有點招架不住,腳下已亂,只有封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大煞飛躍而至,大喝道:「住手!師弟退!」
  對方人數少,似乎也不打算混戰,雙方火速撤招飛退,惡鬥中止。
  大煞大踏步上前,沉聲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為首的人出來答話。」
  一個青袍人劍隱肘後,大聲說:「咱們來向閣下討一份人情,區區姓高,名明。」
  「哼!原來是浪得虛名的追魂使者。」
  「尊駕是……」
  「虎牙韓軒。」
  追魂使者冷笑一聲,說:「原來是虎牙雙煞,久仰久仰。」
  「少廢話,你們要攔路?」
  「向閣下討份人情。」
  「你說說看。」
  「請將右粯交與區區。」
  「什麼話?你竟敢向老夫索人?」
  「高某既然浪得虛名,豈敢言索?」
  「諒你也不敢。」大煞威風八面地說。
  追魂使者不介意地笑笑,說:「說情,總可以吧?」
  「你少做夢。」
  「閣下如不將人……」
  「如果老夫不答應,你想強求?」
  「很可能。」
  「你上吧,試試老夫的劍利否?」
  追魂使者剛邁出一步,後面的甘姑娘一躍而上,說:「高叔請退,割雞焉用牛刀?侄女試試他的劍,看誰的劍利。」
  「好,小心了。」追魂使者說,向後退走。
  大煞哼了一聲,沉聲道:「退回去,叫高明來,老夫不屑和黃毛丫頭動手,以免壞了老夫的名頭。」
  甘姑娘手按劍把,直迫近至八尺內,冷冷地說:「你要是怕失手斷送一世凶名,本姑娘允許你換人上,你走。」
  大煞只氣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賤人該死!老夫……」
  「你吠什麼?」甘姑娘叫,劍突然出鞘,光華一閃,急揮而出,快極,信手輕揮,竟然無畏地進擊。
  大煞一驚,舉劍急架。
  一聲輕鳴,大煞只覺手上一輕,冷氣襲體,只驚得毛骨悚然,急退八尺。
  他手中的劍,只留下尺長的劍身。
  「你……你的劍……」
  「劍名逸電。」甘姑娘答。
  「黑道巨靈冷面閻羅余飛的劍!」大煞駭然叫。
  「不錯,你的劍似乎並不利呢。」
  「你是……」
  「本姑娘姓甘。」
  「你與冷面閻羅……」
  「那是家師。」
  大煞嚇了一跳,說:「請令師前來相見。」
  「家師隱世二十年,早已在人間仙境隱修,懶得重入江湖過問俗事。」
  大煞膽氣一壯,說:「令師不來,老夫不屑與你一個後生晚輩打交道。」
  甘姑娘冷笑道:「只要將右粯交與本姑娘,本姑娘拍手走路,不然……」
  「不然怎樣?」
  「你認為怎樣?」
  「老夫……」
  「你換劍上,看你虎牙大煞是否浪得虛名。」
  大煞怒不可遏,立即取過一名從人的劍,冷笑道:「這一次,你不可能仗寶劍佔上風了。」
  甘姑娘立下門戶,冷冷地說:「不久便可分曉,你上吧!」
  大煞功行劍尖,劍突發龍吟,用上了以氣御劍術,以一甲子精修的內力準備放手一拼,一擊之下將無堅不摧。
  甘姑娘雖有神劍在手,但內力修為如果相差太遠,便難仗神刃取勝了。而論年歲,甘姑娘的內力修為火候,顯然相去太遠。
  「叮!」雙方劍尖輕觸,清鳴悅耳。
  大煞已無顧忌,一聲怒嘯,劍一吞一吐,取得中宮排空直入,無畏地進擊,劍氣迸發,聲如隱隱風雷。
  甘姑娘嬌軀一轉,避開正面,電虹疾閃,鋒尖便攻至大煞的右脅下。
  大煞一驚,火速扭身沉劍化招。「錚!」一聲龍吟,雙劍一觸即分,劍氣四散。
  雙方互相克制,劍安然無恙。
  雙方各個側飄退八尺,立即重新逼近。
  甘姑娘劍尖微吐,冷笑道:「以氣御劍,你能支持多久?」
  大煞劍尖輕移,馬步靈活地移動以爭取中宮,哼了一聲,冷厲地說:「足以支持至將你斃於劍下。」
  「只怕你年老氣衰,欲……」
  大煞一聲沉叱,劍吐千朵白蓮,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兇猛地進擊,以行動作為答覆,劍氣直逼三尺外,每一劍皆直指胸腹要害,霸道絕倫,一口氣連攻五招十五劍,後勁源源不絕,一劍比一劍凶狠,果然名不虛傳,大煞的名號豈能幸至?
  甘姑娘連換七次方位,在對方怒濤般的劍影中閃動,不與對方硬碰,逸電劍宛若靈蛇,吞吐捷逾電閃,尋暇蹈隙一而再反擊偏門要害,居然應付從容,不時以攻其所必救的詭異怪招,迫對方變招自救,不容許對方取得絕對優勢,限制對方盡情發揮。
  接下十五劍,她也回敬了十二劍之多。
  終於,一聲劍鳴,雙方飄退,人劍驟止。
  甘姑娘身形一定,立即逼近冷笑道:「你老了,真力不繼了,老不以筋骨為能……」
  「該死!」大煞暴怒地叫,再次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
  甘姑娘愈戰愈勇,這次她已主宰了五成攻勢,一劍換一劍平分秋色,劍招比前一次更詭異,更快捷。
  激鬥中,突聽後面的二煞狂怒地叫:「混帳!你說什麼?」
  大煞心神一分,幾乎挨了一劍,斜退八尺扭頭急問:「怎麼了?師弟。」
  甘姑娘來勢如電,嬌叱道:「你自顧不暇,接招!」
  大煞狂怒地揮劍接招,響起一陣急劇的鏗鏘震鳴,雙方又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
  後面,一名中年人向二煞低聲道:「師叔,已經來不及了,湖水深不及底,一切都嫌晚了。」
  「該死的東西!這怎辦?」
  「先退強敵,再……」
  「不管,你派人去找。」
  「是,他們仍在打撈尋找。」
  鬥場中有了變化,經過三次空前猛烈的惡鬥,甘姑娘終於取得了七成優勢。以氣御劍極耗真力,不可能長期支持,久則氣衰力竭,只宜用作雷霆一擊,一盛二衰三竭,濫用必定喪氣傷身。
  大煞暴怒如狂,而且急功心切,三擊失機,已到了強弩之末,等發覺自己估計錯誤,已來不及了,出招每下愈況,終至完全失去了主動,劍氣以可怕的速度減弱,一劍不如一劍,一步步走向力蠍的絕境。
  相反地,甘姑娘先示怯,後勁足,看破好機,立即鍥而不捨大展所學,逐步增加壓力,劍招愈來愈詭奇,完全控制了大局。
  「錚」一聲龍吟,雙劍相觸,火星直冒。
  大煞連退三步,劍缺了口。
  甘姑娘不許對方有喘息的機會,一聲嬌叱,劍湧千層浪,豪勇地連刺五劍。
  一衝錯之下,大煞間不容髮地從逸電劍旁脫出,馬步一亂,氣喘聲隱隱可聞。
  「怎不接招?」甘姑娘嬌叱,如山劍影連續飛射。
  大煞左閃右避,左封右攔,連退六七步,最後一聲震鳴,斜挪丈外。
  他臉色灰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鷹目凶光已斂,手中劍斷了半尺劍身,握劍的手在發抖。
  甘姑娘急步滑進,劍化長虹,劍到人到聲到:「浪得虛名!」
  二煞急射而出,大喝道:「我陪你玩玩。」
  追魂使者從斜刺裡截出,一劍點出叫:「咱們再拼百招!」
  「錚!」雙劍相交,各向側飄退丈外。
  另一面,大煞慌亂地遊走閃避,岌岌可危,一聲驚叫,右上臂挨了一劍,皮破血流。
  雙方的人皆躍然若動,眼看要一擁而上混戰。
  二煞突然向側一躍兩丈,大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甘姑娘將大煞逼至蘆葦旁,大煞身後是深有三四丈的大湖,蘆葦不長在水中。
  可知是一處湖岸堅而陡的絕地,再往後退,便會退入岸旁的蘆葦叢,再退便得掉下去了。
  她聞聲停止逼進,劍尖發出了隱隱風雷,她要行雷霆一擊了,毫不放鬆地逼住了大煞。
  追魂使者作勢進擊,向二煞說:「有何說話,快講。如果你妄想可以藉此喘息養力,你打錯主意了。」
  「你們要姓印的有何用意?」
  「你不用過問,那是我們的事。」
  「彼此忝屬同道,何必苦苦相逼?」
  「你說完了麼?」追魂使者沉聲問。
  「老夫如果將姓印的交給你們……」
  「在下謝謝,拍手走路。」
  「好,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快交人。」
  二煞舉手一揮,說:「在交人之前,老夫要試試練了五載的天羅劍陣。」
  大踏步出來了九個人,一聲劍嘯,九劍同時出鞘,在一聲低喝下,每三人為一組,列成三角品字劍陣。
  追魂使者不無顧忌,沉聲問:「你要用群毆?」
  「你們人數也不少。」
  「你只派九個人?」
  「不,九個人鬥你與甘姑娘。如果你的人加入,老夫其他的人也並肩上。說,你敢不敢一試天羅劍陣?」
  追魂使者冷笑道:「你以為在下肯上你的當?你那位師兄已身陷絕地,甘姑娘正要下殺手,你那緩兵之計免了罷。」
  「你不敢?」
  「你將人交出,交換令師兄的命,不然免談。」
  二煞沉吟片刻,扭頭便走,說:「老夫先將人帶來。」
  不久他重回原處,身後兩名爪牙,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大漢。
  追魂使者吃了一驚,沉聲問:「什麼?人死了?」
  二煞冷笑道:「沒有,被迷魂藥物所制,需十二個時辰方能醒來,保證死不了。」
  「快用解藥救醒他。」
  「抱歉,沒有解藥,必須等他自行醒來。」
  「你們想毒死他?」
  「笑話,咱們與他無冤無仇,已經證實他不是殺乘風波浪的兇手,為何要毒死他?你們是他的冤家對頭,老夫犯不著替你們背黑鍋殺他。」
  追魂使者轉向甘姑娘叫:「甘姑娘,先斃了大煞。」
  二煞大喝道:「住手!咱們交換。」
  「悉從尊便,在下給你五聲數決定,一!」
  「不必叫數了,人交給你。」
  兩大漢將昏迷不醒的右粯送出,追魂使者身後也出來兩名大漢接人。
  人接到,甘姑娘飛躍而退。
  大煞急奔而來,形如瘋狂地叫:「師弟,你昏了頭,還不發動劍陣?」
  可是,甘姑娘一群人,已潮水般退去,退向是小山,而不是沿路退向縣城。
  東方發白,但林下仍然昏黑,真不好追。
  「不可追趕。」二煞急叫。
  大煞狂怒地奔到,怒叫道:「師弟,你……」
  前面人影飛射而來,喝聲震耳:「箭手列陣,鳴鼓!」
  鼓聲雷動,黃蓋湖汪家的民壯來勢如潮。
  大煞真力已竭,怎敢逗留?發出一聲撤走的低嘯,向後退走。
  民壯尚在半里外,怎追得上這些江湖豪客?
  在各村民壯合圍之前,所有的人皆向東北的丘陵地帶迴避。
  甘姑娘九位男女,由一名大漢背了右粯,越野急奔,避開民壯希望早些脫離現場。
  這一帶是丘陵區,有山、有水、有草有木,不時可以看到田地。遠出四五里,天色大明。
  後面,天殘魔駝與令狐楚急步飛趕,快趕上了。
  繞過一座小山腳,前面是一處三岔路,路從南來一分為二,東走蒲圻,西走嘉魚。
  嘉魚方向的小徑上,二十餘名男女看到了急奔的人影,領先的人大叫:「正好碰上,他們定然是被民壯丁勇趕出來的。」
  鐵腕銀刀走在第三。第二是雷家堡四大金剛之首,活報應馮天放,扭頭向鐵腕銀刀說:「咦!有男有女,你認識他們麼?」
  活報應超越在前面領路的人,大叫道:「朋友們,是哪條線上的?」
  冷劍周晃走在最前面,扭頭向後面的追魂使者說:「高兄,來人不是民壯而是江湖人。」
  追魂使者腳下一緩,說:「不管,誰攔阻咱們,咱們硬闖。」
  雙方快速接近,相距五十步,追魂浪子突然訝然叫:「咦!是雷家堡的人,前面那人是活報應馮天放,咱們碰上勁敵了。」
  冷劍周晃苦笑道:「糟!定然是來接應虎牙雙煞的。」
  追魂浪子呼出一口長氣說:「公孫和說右粯與雷少堡主爭風,爭奪武林三佳麗中的玉芙蓉,因此他們不惜出動大批爪牙擒捉右粯。看來,這一關咱們難過,他們人太多。」
  冷劍周晃冷靜地說:「他們並不知右粯在咱們手中,小心應付見機行事,能避免動手當然最好。」
  接近至二十步內,活報應又叫:「朋友們,為何不回話?」
  追魂使者接口道:「道上同源,在下追魂使者高明。」
  「咦!你們曾見到乘風破浪的朋友麼?在下活報應馮天放。」
  雙方已接近,說巧真巧,左側山林中突鑽出一名虎牙山雙煞的門人,大叫道:「追魂使者已將姓印的奪走了,民壯朝向此地趕,快走。」
  聲落,轉身鑽入林中溜之大吉了。
  活報應舉手一揮,後面的人急急向兩側搶出列陣,沉聲喝問:「高兄,此事當真?」
  追魂使者知道無法避免,戒備地說:「不錯,馮兄有何高見?」
  「你閣下是姓印的朋友?」活報應沉聲問。
  「非也。」追魂使者不假思索地答。
  「那麼,請高兄將人交與在下,感激不盡。」
  「馮兄,恕難割愛……」
  「什麼?」
  「高某也要這位姓印的。」
  「你拒絕了?」活報應聲色俱厲地問。
  「不錯。」
  「哼!高兄曾想到後果麼?」
  「想到了,你活報應嚇不倒我姓高的。」
  活報應嘿嘿怪笑,獨自上前點手叫:「姓高的,你出來。」
  追魂使者也舉步而出,冷笑道:「你有何絕活,可盡量施展。想不到我追魂使者,今天會與雷家堡的四大金剛,面對面一決雌雄。哈哈!幸會幸會。」
  「你笑吧,等一會你就笑不出來了。」活報應傲然地說,輕蔑地一笑。
  追魂使者逼近至八尺內,立下門戶說:「在下就教高明,請劃下道來。」
  「馮某要領教你的追魂十八掌。」
  「奉陪。」
  活報應踏進一步,一掌探入,五指半張,輕飄飄按向對方的胸口。
  追魂使者不敢大意,以「手揮五弦」化招。
  一聲沉喝,活報應變按為抓,反扣追魂使者的脈門,捷逾電閃。
  追魂使者身形疾轉,招變「小鬼拍門」。
  活報應也快速扭身,飛腳便掃,快如電光石火,狂野地搶攻,反應奇快絕倫。
  以快打快,變招的機會並不多。「噗!」重重地掃在追魂使者的左小腿上。
  「啪!」追魂使者的掌,也拍在活報應的腿彎旁。
  雙方皆斜退八尺外,幾乎栽倒。
  鐵腕銀刀刀出鞘,大喝道:「合圍,速戰速決,不然難以善後,民壯快到了。」
  殺聲大起,雙方對進,各找對手。
  三比一,甘姑娘一方屬於劣勢。
  三名大漢圍住背了右粯的人,只片刻間,便取得優勢,兩劍一刀全向要害招呼,生死關頭將到。
  背右粯的人知道要糟,心中一急,打主意脫身,大吼一聲,一劍逼退右方的大漢,飛躍而出,向林深草茂處撒腿狂奔。
  「你走得了?納命!」三大漢大吼,銜尾急追。
  眼看要趕上,草叢中青影暴起,一個蒙面人挺劍撲來,來勢奇急奇猛,喝聲震耳:「納命!」
  背右粯的人斜掠而過,疾奔入林。
  三大漢不知蒙面人是敵是友,但毫無顧忌地衝進叫:「讓路!」
  蒙面人閃在一旁,揮手笑道:「請便,與我無關。」
  三大漢狂風似的疾衝而過,蒙面人跟上叫:「小心腳下失閃。」
  「砰!」倒了一個。
  「砰砰!」另兩個也倒了。
  蒙面人止步,向林中叫:「友芳兄,勞駕將人留下,小弟的劍口裂了,不宜動手拚命,我到前面看看。」
  林中潛伏的天殘魔駝迎著奔入林中的人,咧嘴一笑張開雙手說:「小輩,把背上的人放下。」
  背右粯的人向側竄走,不肯留人。
  天殘魔駝跟上叫:「你走得了?留下啦!」
  手剛向前伸,指尖將觸及背人的背帶,側方的樹後突伸出一根竹杖,有人怪叫:「你也留下。」
  天殘魔駝吃了一驚,不搭背帶反手急扣竹杖。
  「呼」一聲怪響,酒氣沖天。
  天殘魔駝臉上沾滿了酒,大叫一聲,以手蒙臉急退,另一手急拔腰中的金絲帶。
  晚了,樹後閃出蓬頭垢臉的酒狂,竹杖一伸,搭住了魔駝的掌背,另一手急閃。
  「劈啪劈啪!」四記正反陰陽耳光,把天殘魔駝打得口中流血,鬼叫連天。
  酒狂不放鬆,一把抓住魔駝的脖子向下撳。
  功臻化境的天殘魔駝,竟然毫無反抗之力,扣在脖子上的手如同鋼鉗,力道千鈞,奇痛徹骨,渾身都軟了,哪能反抗?「砰」一聲爬伏在地。
  酒狂一腳踏在魔駝的駝背上,狂笑道:「哈哈哈!原來你還沒死,今天可找到你了。」
  天殘魔駝僵軟在地,狂叫道:「你……你是誰?」
  酒狂狂笑道:「哈哈哈!你老得快進棺材了,居然不知是我。」
  「你……你是……」
  「酒噴了你一臉……」
  「天哪!酒狂!」
  「叫天沒有用,我老酒鬼找了許多年,算算看,你一共欠下多少人命?說吧,一百呢,抑或是兩百?」
  「我要求公平決鬥。」魔駝狂叫。
  「哈哈!你曾經給那些枉死的無辜多少公平機會?」
  「我……」
  「你還不想死?」
  「我……我已經洗手,隱居懺悔……」
  「但你又在此地肆虐。」
  「我……啊……」
  酒狂腳下加勁,天殘魔駝的厲叫聲漸止。
  背了右粯逃命的人,奔出百十步外,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頹喪地叫:「你們想怎樣?」
  他四周,共有五個人。
  一個老蒼頭,兩位老婦,一位雙目紅腫的美麗少女,一位年約十二三的侍女,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臉色蒼白,滿臉焦灼,說:「在下江百里,印老弟的朋友。」
  「你……」
  「請將印老弟留下,咱們決不留難你。」
  「可是……」
  「如果你拒絕,休怪咱們得罪你了。」
  「你們上吧!」
  一名老婦緩步上前,微笑道:「老身已知道你們對右粯並無惡意,而且有意相救,因此你請放心。」
  大漢揚刀叫道:「在下奉家小姐之命將人帶走,任何人也休想將人奪走,除非在下死了。」
  「你不會死的,快將人解下。」
  大漢大喝一聲,一刀揮向老婦伸來的手。
  老婦手一抬,抓住了刀,笑道:「放下吧,不要拒絕了。」
  大漢目瞪口呆,全身發僵。
  少女興奮地奔到,急急托起右粯的頭叫:「右粯哥……」
  驀地,她僵住了,叫聲嘎然而止。
  老婦也一怔,訝然叫:「咦!不是他。」
  是一個身材與右粯相若的人,但相貌完全不同。
  老婦拍拍對方的腦門,略加察看,說:「不是右粯,這人被拍中天靈蓋,雖不致命,但已成殘廢,醒來後將是個活死人,記憶可能全部喪失。」
  少女是左婷,一把揪住大漢尖叫:「你……你們把右粯哥怎樣了?」
  大漢惶然地說:「老天!我怎知道?」
  「你不說,我……我要殺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
  「你……」
  老婦是池大嫂,阻止左婷動手,柔聲道:「閣下,這人的來歷,你總該知道吧?」
  大漢便將破曉前與虎牙雙煞打交道的事,一一從實說了,最後說:「這一路來一直匆匆忙忙,無暇分辨真假。再說,家小姐與高爺,上次與右粯交手時,是在入暮時分,看得並不真切。因此……」
  左婷尖叫道:「你們殺了他,用活死人來掩飾自己的罪行,上次要不是你家小姐刺了他一劍,哪會有今天?你……」
  「這是天大的冤枉!那次交手,右粯不該逼公孫和,家小姐是誤傷……」
  「閉嘴!那公孫和的真名叫令狐楚,是大荒毒叟的門人,是江湖上陰狠惡毒的淫賊,你們……」
  酒狂到了,叫道:「不必多問了,快去找虎牙雙煞查明真相,快走!」
  「老天!」左婷哀叫,搖搖欲倒。
  侍女抱住了她,挽了便走。
  大漢怔在當地,喃喃地自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可被弄糊塗了。」
  他往回走,看到了三具屍體,停下細察片刻。三具屍體臉色青灰,口鼻中流出一些腥臭的污涎,心口挨了一劍。
  他搖搖頭,自語道:「是中毒之後,再被殺死的。是了,那位蒙面人的眼神和身材,分明是公孫和……哦,不,也許該稱他為令狐楚,他為何要改名換姓?費解費解。」
  回到鬥場,只看到兩個人,是冷劍周晃和一位中年人,兩人你來我往,你一劍我一劍相持不下,雙方真力已竭,大汗徹體,皆到了油盡燈枯境地。
  地面,散落著四具屍體,全是雷家堡的爪牙,屍體都僵了。
  他急掠而上,揚刀大叫道:「周爺,人交給我。」
  中年人一驚,手上一慢,冷劍周晃抓住機會,一劍切入直指心坎。
  「錚!」中年人振劍封架,架住了刺來的劍,可是,鋒尖已刺入七坎要穴下方半寸,入體五寸以上。
  冷劍周晃拔劍,補上一腳,喘息著問:「人未被奪走?」
  大漢苦笑,說:「沒有,大概不會再有人劫奪了。周爺,咱們的人呢?小姐她……」
  「人都走散了,咱們只有四處走走接應。」
  大漢將背上的人解下,說:「我要去找小姐……」
  「你怎麼將人解下?」
  「這人已用不著帶了。」
  「什麼?你……」
  「周爺,看看這人是否仍有救?」
  冷劍周晃說:「虎牙雙煞說,這人要十二個時辰方可醒來……」
  「恐怕未必。」
  「哎呀!他是甘姑娘要找的右粯……」
  「他不是小姐所要找的右粯,咱們上了大當。」
  「什麼?」
  大漢將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周晃大驚,仔細一看,駭然道:「對呀!這人不是姓印的,我該認識的。狗養的東西!咱們上了虎牙雙煞的大當。甘姑娘追襲活報應,是向東追的,走!先把人帶上。」
  到了一座山坡下,草叢站起渾身血跡的追魂使者,向兩人叫:「甘姑娘在東面,快前往接應。」
  「哎呀!你……」
  「我不要緊,快走。」
  冷劍周晃苦笑道:「你最好也來,我扶你走。」
  「我受了三處傷,走動不易。這樣吧,你們把姓印的留下,我來照顧。」
  周晃搖頭,說:「咱們枉費心機,上了虎牙雙煞的大當,你看看,這人是不是姓印的?你與他交過手,該記得他的相貌。」
  追魂使者只看了第一眼,便駭然叫:「哎呀!咱們陰溝裡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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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面兩里地的山林中,甘姑娘與一名侍女,一名中年人,將四名雷家堡的高手,逼在一處窪地中。活報應馮天放腳下有點不便,在甘姑娘的劍尖前狼狽地閃避,毫無還手之力,險象橫生岌岌可危。幸好另一名大漢不時策應,總算有驚無險。
  甘姑娘在對方夾擊之下,從容揮劍並不急於傷敵,用意是將對方的真力耗盡,再生擒活捉活報應。
  名列雷家堡四大金剛之首,在江湖聲威遠播,江湖朋友聞名喪膽,藝業超人,修為將臻化境,今天卻被一位年輕的小姑娘逼得走投無路,心裡的難受自不必說,更為自己的生死擔心,由於心中驚駭憤怒,自然信心全失,鬥志全消。
  他看到有人趕來,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同伴趕來接應,但看清之後,不由心中叫苦不迭,心中油然生出懼念,心神一分,突見電芒排空而至,徹骨奇寒的劍氣已經及體,百忙中暴退、封架、側竄。
  可是,電虹如影附形跟到,只感到胸口一涼,冷叱震耳:「丟劍!你已毫無希望。」
  負責夾攻的人心中大急,拚命衝進,劍攻甘姑娘的右脅背,逼甘姑娘自救。
  電虹劃空旋到,夾攻的人只覺一聲輕響,手中一輕,電虹從眼前掠過,冷冰冰的劍氣拂面,只驚得血液像是凝住了,縮頭挫腰急退。
  鹹鹹的液體流入口中,鼻尖被劃開了。手中劍只剩下一半,斷了尺餘劍身。
  電虹重新回到活報應的胸口,活報應未能抓住甘姑娘施劍反擊的大好脫身機會。
  活報應不肯丟劍,臉色蒼白地說:「馮某橫行天下半甲子,聲譽得來非易,你可以殺我,想侮辱我,休想。」
  「本姑娘不殺你。」
  「你最好是殺了我,不然你將後悔無及。」
  「殺你污我之劍,我要你替本姑娘傳話。」
  真正視死如歸的人並不多,活報應口氣一軟,問:「你要傳什麼話?」
  「傳話給雷少堡主,叫他今後遠遠離開姓印的,別人怕你們雷家堡,本姑娘卻不在乎。」
  「好,在下負責將話傳到,姑娘可否將身份見示?」
  「你知道本姑娘姓甘便可,其他不必費心。」
  「請問姑娘與姓印的有何淵源?」
  「他是本姑娘的朋友。」
  「姑娘認為與敝堡結怨,值得麼?」
  「這些話,你去對雷少堡主說去。現在,你可以丟下劍走了。」
  冷劍周晃已到了三二十步外,大叫道:「甘姑娘,不可放任何人脫身。」
  「周叔,怎麼啦?」甘姑娘問。
  「虎牙雙煞交出的人,不是右粯。」
  「什麼?」
  眾人奔到,大漢將人解下,說:「小姐請看,是否錯了?」
  甘姑娘大怒,鳳目冷電四射,向活報應厲聲問:「說,你們把右粯送到何處去了?」
  活報應臉色大變,急道:「在下怎知道?咱們從武昌來,在嘉魚得到私梟們傳來的消息,說右粯已落在乘風破浪的弟兄們手中,已逃入黃蓋湖,意圖劫奪的人已追下來了,因此急急趕來相助,首先便碰上你們。敝少堡主確曾致書虎牙雙煞協助擒拿右粯,但卻不知他們來了。」
  「首先你必須明白,本姑娘不信任你的話……」
  「老天!你不信……」
  「說不說?」
  「你殺了我也是枉然,我根本不知此地所發生的事。」活報應悚然地說。
  「找到虎牙雙煞,再和你算帳。」甘姑娘恨恨地說,驀地一腳挑出,正中活報應的胸口鳩尾穴。
  冷劍周晃搶出,擒住了活報應。
  追魂使者叫:「先與咱們的人會合,一同去找虎牙雙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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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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