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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夜來了,夜是屬於江湖人的。
  九陰教已傾巢而出,志在必得,高手散佈城內外,監視著可能藏匿的重要處所。每一條可通行的路徑,皆有地棍們負責監視可疑的人。
  可是,除了雙尾蠍和客店的人外,其他的人皆不曾見過人屠趙三的真面目,更不曾見過那位不知底細的小後生,即使遇上,也見面不相識。
  不管怎樣,九陰教的封鎖,表面上看仍然是成功的,至少可以表現出龐大渾雄的實力,令人不敢正視。
  但這種封鎖,也可暴露出該教的弱點,顯得雜亂無章,自亂腳步,一座二三十萬人口,方圓數百里的地域,憑他們區區百十條好漢,百十名地棍,要想搜一兩個人,談何容易?既無線索可尋,又無熟悉對方底細的人才,竟然小題大作勞師動眾,簡直是愚蠢之至。
  更糟的是,這些人各有各的打算。創教伊始,人心未固,組織未臻成熟嚴密,這才是致命傷。
  天羅地網是布下了,可惜網羅之下處處有空隙。
  右粯地頭熟,他曾在武昌混過不少時日。憑他的機智和經驗,他幾乎可以嗅出各處潛在的危險氣息。
  從他一到武昌,使找地棍們討消息的舉動看來,便可知道他對武昌相當熟悉了,這是他制勝的憑藉。
  昨晚,七星靈妙觀被人侵入,傷了不少人,被擄走了兩位相當高明的爪牙,今晚按理該戒備森嚴,警哨密佈如臨大敵了。
  可是,正相反,顯得冷冷清清,只有十餘名留守的人。
  在傍晚時分,雷堡主接到從鯰魚套傳來的消息,說有一個行蹤詭秘的年輕人,相貌很像人屠趙三,兩次擺脫盯梢的人,最後消失在江邊一帶的漁村內。因此,雷堡主帶了得力爪牙,趕到鯰魚套去了。
  晚課已畢,觀中死一般的靜。除了觀前後各派了一名警哨外,其他的爪牙皆在靜室中喝酒窮聊。
  觀中的老道們,皆回到住處閉門就寢,不敢外出多管閒事。
  負責留守的人,是丟了左手食中二指的鷹爪王權,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鷹爪王,威風全失顯得頹喪已極,似乎蒼老了十年。
  室中擺了一張八仙桌,八味下酒菜,坐了四個人。其他三人是雷家堡頗有名氣的人:神拳柯俊、快馬一鞭張謀、偷天換日吳起。這三位仁兄,追隨雷堡主打天下,三十年立萬揚名成績斐然。
  如果他們離開雷家堡另創基業,目下至少也可名列江湖巨魁。但他們膽氣不夠,不敢自行另起爐灶。
  四人已有六七分酒意,一罈酒已所剩無幾。鷹爪王喝乾了一碗酒,酒氣上湧,「啪「一聲將碗放下,無限感慨地長歎一聲。
  神拳柯俊替他斟上酒,陪笑道:「王二爺,歎什麼氣呢?今宵有酒今宵醉,咱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堡主此去,保證馬到成功。」
  鷹爪王嘿嘿笑,說:「我不是替雷大哥擔心,你少廢話。」
  神拳柯俊本想再勸,卻被快馬一鞭拉拉衣袖阻住了。
  鷹爪王又乾了一碗酒,突然一掌拍在桌上,杯盤碗盞一陣亂跳,咬牙切齒地叫:「荒唐!簡直他媽的混帳!」
  「咦!二爺,怎麼啦?」神拳驚問。
  鷹爪王醉眼彪圓,暴躁地說:「你想想看,咱們到武昌來,成了什麼玩意?」
  「二爺……」
  「這簡直是荒謬絕倫,豈有此理的一場笑話。大哥英雄一世,威震天下,竟然栽在火眼狻猊那狗王八手中,做了三妖道聽候使喚的奴才,他媽的!」
  神拳柯俊臉色大變,惶然叫:「二爺,須防隔牆有耳。」
  鷹爪王猛擂自己的腦袋,痛苦地說:「讓他們去聽吧,我怕什麼?老命只有一條,誰要就拿去好了。我鷹爪王曾經是雄霸天下的英雄好漢,今天到了這一地步,還有什麼可留戀的?每月要向妖道們討解藥,永遠聽他們驅策,想來我……我該自殺,我該……唉!真他媽的!妖道為了雄霸天下,也許想造反。大哥為了替兒子撐腰,找右粯復仇。大荒毒叟為的是在江湖創一番事業,為徒子徒孫們打開一條活路。火眼狻猊為的是找落魄窮儒算帳,為了殺甘家的後人暫草除根。而我呢?為了什麼?他媽的!我真該死,我……」
  室門突傳來叩擊聲,四人大吃一驚。
  鷹爪王在發牢騷,不可一世的江湖巨魁沉浸在悔恨憤怨之中,本來就令其他三人心驚膽跳,萬一傳入三妖道的耳中,四人將大禍臨頭。
  這時聽到叩門聲,怎不驚跳而起?四人不約而同,向室門看去。
  室門不知何時已經大開,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神光炯炯的大眼,不轉瞬地注視著他們,手仍在門上,屈食中指輕叩木門。
  人已經進來了,還叩什麼?
  快馬一鞭反應快,不假思索地解下腰間的三尺長纏金軟鞭,看對方穿夜行衣背繫劍,且以黑巾蒙面,當然不是自己人了。
  「什麼人?」快馬一鞭強自鎮定地喝問。
  蒙面人停止叩門,迎門一站,冷冷地說:「來找你們的人,在下可以進來麼?」
  「你是……」
  「來聽你們發牢騷,不對麼?」
  「亮名號。」
  「不必了。那位鷹爪王老兄,有一肚子苦水,吐完了麼?」蒙面人不屑地問。
  鷹爪王清醒了,只感到脊樑發冷,但憑六七分酒意,按下心頭恐怖,大聲道:「不錯,老夫有滿腹牢騷。教主要老夫監視雷大哥,要老夫出賣兄弟,未免欺人太甚。閣下,你回去報功吧,老夫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老傢伙以為蒙面人是三妖道派來的人,表錯了情,蒙面人嘿嘿冷笑,說:「既然你不是貪生怕死的人,為何不反抗?」
  「你……」
  「沒有勇氣反抗,你可以自殺。你不是說過你該自殺麼?」
  「你這是什麼話?老夫橫行天下數十年,豈是個愚蠢得去自殺的人。」
  「既不反抗,又不自殺,這算什麼?我知道,你太老了,閣下。」
  「笑話!你的話有何用意?」
  「你老了,不復當年,活得愈久,愈感到生命的寶貴。說好聽些,那是老成持重修養到家;說得難聽些,那是貪生怕死。人年紀愈大,勇氣愈小,並不足怪,這是人之常情。」
  鷹爪王委實受不了,羞怒地搶出,吼道:「欺人太甚,他媽的!老夫給你拼了!」
  聲落,手落在劍把上。
  蒙面人哼了一聲,叱道:「住手!拔劍對你沒好處。」
  快馬一鞭也沒摸清對方的路數,也以為對方是三妖道派人來的,心中一橫,暗說:「一不做二不休,拚死他或可免禍。」
  心中在想,口中立即發出一聲警嘯。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不必費心了,警哨已經全被清除,廂院另一座靜室的六個人,皆已夢入南柯,他們不會來了。」
  快馬一鞭心中狂跳,突然向窗口奔去,想跳窗遁走,也想到外面看看風色。
  窗口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蒙面人,寶光四射的短劍伸出輕輕一拂,幻出刺目的光華,嘿嘿怪笑道:「此路不通,閣下。」
  鷹爪王怒火焚心,酒氣上湧,發出一聲咒罵,不顧一切拔劍,怒吼道:「咱們拼了!」
  蒙面人更快,手一動,長劍閃電似的出鞘,但見劍虹一閃,人劍疾進,沉叱震耳:「放手!你如果想死,那太容易了。」
  鷹爪王本來就有點心虛膽怯,只是被激得忍無可忍而情急拚命,再加上已有了六七分酒意,反應自然不夠快,劍剛拔出三四寸,便僵住了。
  蒙面人的劍尖,神奇地點在他的右肘上,冷冰冰的劍氣,直迫軀體。如果再拔劍,右手廢定了。
  他頂門上走了真魂,瞪大著怪眼,死盯著點在肘下的可怕劍尖,仍不願相信這是真實的事,對方哪有這麼快的手法?按理說,那是不可能的。
  這一驚非同小可,酒醒了一半,不敢移動,駭然問:「你……你是誰是……是妖術麼?」
  「你認為這是障眼法?」蒙面人反問。
  「這……」
  「不信邪,你拔劍試試?在下保證你這條手臂成為廢物。」
  鷹爪王並不糊塗,放鬆握住劍把的手,劍滑回鞘內,卡簧聲清脆入耳。手向外徐移,驚懼地問:「你……你想怎樣?」
  「那是我的事。」
  「你……你是人……人屠趙三麼?」
  「你去猜。」蒙面人說,劍徐徐撤回。
  神拳柯俊在一旁發抖,接口道:「二爺,他……他是教主派來的人。」
  鷹爪王不愧稱老江湖,吸口涼氣說:「他如果是教主的人,早就反臉對付咱們了。」
  「你猜對了。」蒙面人冷冷地接口。
  「是人屠趙三?」鷹爪王問。
  蒙面人拉下蒙面巾,冷笑道:「你該記得我。」
  鷹爪王大驚脫口叫:「是你,是……是你……」
  「我,右粯。」
  鷹爪王突然向側一閃,劍奇快地出鞘,怒吼道:「小輩,你該死!接招!」
  聲出人健進,劍上風雷驟發,凶狠狂野地衝上,一劍直攻中宮。
  右粯疾進、拔劍、順勢急揮,一氣呵成,但見劍虹一閃「錚」一聲將來劍格偏,乘勢疾進,劍尖神乎其神地排空直入,迫近了鷹爪王的胸口。反擊之快,無與倫比,一照面便佔了上風。
  鷹爪王幾乎無法避開,大駭飛退,間不容髮地退出劍尖,倒退丈外,駭然叫:「你……你精進得出人意外,你不是右粯。」
  風聲呼呼,金芒耀目,快馬一鞭的金絲軟帶夭矯如龍,攔腰射到,喝聲似沉雷:「交給我!二爺。」
  堵在窗口的蒙面人笑道:「好啊!倚多為勝,算我一份。」
  話未完,人已穿窗而入,拉掉蒙面巾,露出本來面目,是小祥,但見人影一閃,便已近身,短劍光華熠熠,劃過快馬一鞭的腰脊,又道:「這叫圍魏救趙。」
  快馬一鞭攻向右粯,一鞭走空正待追擊,身後側劍已及體,大驚之下,不敢再向右粯追擊,火速側閃,總算躲過了小祥的一劍。
  可惜,小祥比他快,閃勢未止,小祥一聲大笑,劍芒一閃,劃過快馬一鞭的腰脅。
  「哎呀!」快馬一鞭驚叫,一閃丈餘,腰帶盡折,褲帶也斷了,褲子往下掉,當堂出彩。
  「哈哈哈哈……」小祥按劍狂笑。
  鷹爪王站在側方不遠,猛地一咬牙,一劍向小祥刺去,直攻肋脅要害。
  右粯更快,跨前一步伸劍便搭。
  「錚!」雙劍接觸,鷹爪王的劍向下沉,空門大開。
  右粯反手揮劍,劍虹一閃而逝。
  「走!」右粯叫。
  兩人向窗口飛射,一閃不見。
  鷹爪王站在原地發呆,頂門上髮結失了蹤,短髮向下披散,頂門的油皮也失了蹤,鮮血隨亂髮向下流。
  「天哪!」鷹爪王老淚縱橫地叫,「噹」一聲丟下劍,以手掩面,踉蹌到了椅旁,跌坐在椅內渾身戰抖。
  快馬一鞭腰部僅傷了一條淺縫,手提著褲腰發怔,臉色灰敗,像是驚呆了。
  神拳柯俊偷天換日瑟縮在一旁,一直就不敢插手。久久,神拳柯俊方神魂入竅,猶有餘悸地說:「二爺,我們怎辦?」
  鷹爪王痛心疾首地說:「罷了!我是英雄末路。別管我,你們瞧著辦吧,去看看側院的弟兄,看他們是否已遭了毒手?」
  室門狂風似的衝入穿了青袍的雷少堡主,怪叫道:「怎麼啦?外面怎麼沒派警哨?好啊!原來你們在喝酒,擱下正事不辦……」
  「閉嘴!」鷹爪王狂怒地大吼。
  雷少堡主一怔,怒意盡消,退了一步說:「二叔,你……」
  「住口!你眼中還有我這位二叔?」
  「小侄……」
  「你爹去搜捕人屠趙三,你到城內找姑娘快活,我這把老骨頭替你們看家,你一進來就目無尊長大呼小叫,畜生!你算是人?」
  「爹不叫我去……」
  「不叫你去,你就可以去找女人快活?哼!你問為何不派警哨,問得好,他們都凶多吉少,我頭上也賠上了一塊頭皮,你滿意了吧?」
  雷少堡主這才看清鷹爪王血淋淋的腦袋,驚問:「二叔,怎麼一回事?」
  「怎麼一回事?哼,你幹的好事。」
  「小侄又怎麼啦?」
  「你引鬼上門。」
  「什麼?這……」
  「右粯小輩來找你了。」
  雷少堡主臉色氣變,衝口叫:「怎不把他留住?」
  鷹爪王憤怒地一腳踢向八仙桌,轟然大震中,碗碟紛飛,乒乒乓乓一陣暴響,一塌糊塗。
  老傢伙餘怒未消,一言不發出室而去,腳下沉重,每踏一步,地下的大方磚一塊塊隨腳崩裂。
  快馬一鞭也一言不發,拉著褲頭狼狽出室。
  雷少堡主攔住了也想出室的神拳和偷天換日,叫道:「有誰肯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神拳長歎一聲,苦笑道:「少堡主,剛才右粯與一位小後生來過了。」
  「你們沒留下他?」
  「沒有。」
  「糟!他是教主所要的人。」
  偷天換日冷笑道:「少堡主沒忘了吧?堡主已吩咐下來,要不顧一切宰了姓印的,不理會教主的法旨。」
  「那……」
  「少堡主也在場,沒忘了吧?」
  「教主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你們不該跟著我爹胡來。」
  「胡來?好像堡主吩咐下來時,少堡主並未反對。」
  「胡說!」雷少堡主惱羞成怒地大叫。
  偷天換日哼了一聲說:「少堡主趕走了四大金剛,難道也想把咱們趕走麼?只要你說一聲,不用在咱們面前發橫,咱們拍拍腿走路。天下間比雷家堡更好的去處多的是,咱們離開,保證餓不死的。」
  神拳接口道:「算了,吳兄,咱們回房歇息去吧。」
  少堡主不得不收了怒容,伸手虛攔,問道:「印小輩來了,結果如何?」
  神拳嘿嘿笑,說:「少堡主不是看到了麼?二爺丟了一層頭皮,柯兄傷了腰掉了褲,夠了吧?」
  偷天換日冷笑道:「要不是姓印的手下留情,今晚在觀留守的人,誰也別想活,只有你少堡主例外。」
  兩人不再多說,出室走了。
  雷少堡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喃喃地說:「二叔是印小輩的手下敗將,上次就丟了兩個指頭,但有四個人聯手,難道還擋不住印小輩?哼!不對,定是他們撒謊,來人不是印小輩。哼!不管是與不是,明早我得將此事稟明教主。」
  他也出室而去,在廊下的暗影中,抱起一個用被褥裹住的女人,匆匆趕向自己的寢室,一面走一面自語:「管他娘!今晚得好好的快活快活。」
  右粯與小祥離開了七星靈妙觀,撲奔廣平橋張宅。
  小祥一面走,一面埋怨:「佩哥,你怎麼啦?明知那些主腦首惡不在,卻要尋上門去打草驚蛇撲空,跟著跑冤枉路,真沒意思。」
  右粯呵呵笑,說:「小弟,這你就不明白了。咱們知道他們不在家,但他們卻不知咱們已摸清他們的底細。你等著瞧好了,這一來,明晚他們必定在家布下重重埋伏,準備甕中捉鱉。而咱們卻在外地剪除他們的爪牙,讓他們在家望穿秋水。不消三五天,咱們神出鬼沒聲東擊西,保證他們人人自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等他們喪失了鬥志,再開始捉大魚,萬無一失。」
  「可是……」
  「小弟,不要沉不住氣。咱們勢孤力單,沉不住氣,保證會碰大釘子,記住:咱們經不起失敗,知道麼?」
  「我真等不及哩。佩哥,大荒毒叟的窩,咱們放上一把火,如何?」
  「不行,你就是這麼毛躁,不知天高地厚,做事不問後果。廣平橋張宅附近全是木屋,住的全是本份百姓,放上一把火,咱們罪過大了。」
  「能殺個痛快吧?」
  「你真傻,殺反而會激起公憤,激起他們同仇敵愾之心,咱們吃不消得兜著走。咱們大仁大義,劍下留情,他們自會嚇得心驚膽跳,人心渙散,便可從中漁利。小弟,記住我的話:不為己甚,天下大可去得。趕盡殺絕,天地不容。」
  廣平橋張宅留下的人也不多,於副教主大荒毒叟,白天帶了大批徒子徒孫外出,當夜未能趕回。
  右粯和小祥從前門破門而入,殺傷了十二個人,帶走了兩個俘虜,獲得不少毒物和解藥,連大荒毒叟視為拱壁的兩個寶匣也被他們搜走了。
  破曉時分,他們到了火眼狻猊的藏匿處,火眼狻猊也不在,誰也沒料到他們那樣大膽,破曉時分仍敢殺人,爪牙們措手不及,一場好殺,傷了十餘人,然後帶了兩個俘虜,呼嘯而去。
  次日,九陰教的徒眾雞飛狗走。
  又添了一個可怕的敵人:右粯。
  九陰教設法羅致的右粯終於出現了,爪牙們人人自危。早先鷹爪王被接到武昌時,傳出了章華台沼澤右粯揚威的消息,九陰教的徒眾已是心中發毛,對這位敢向雷家堡叫陣的神秘人物,懷有強烈的恐懼。
  這次右粯在武昌現蹤,再次懲戒鷹爪王,不啻在古井中投下一枚萬斤巨石,把那些心懷恐懼的人,更嚇得心驚膽跳。
  當天,九陰教首腦們的巢穴,皆遷地為良。教主傳出消息,要求右粯出面談判。同時,搜尋的工作加強了。
  午後不久,城東北兩三里的曹公城東南角的夏村。
  這是城郊的一座路旁小村,曹公城已成了廢墟,隱可看到一些斷垣殘壁。村甚小,只有六七十戶人家,左面是沙湖,東北是一片荒塚纍纍的亂葬岡。小徑向北延伸,通向數十里外的江濱各村鎮。
  右粯成了個臉色黑褐的村夫,小祥也變成一個骯髒的窮戶小後生。兩人皆穿得襤褸,捲起破褲管,光著腳丫子,腳下是一雙爛草鞋,頭上戴了個破草笠,怎麼看也看不出破綻,成了如假包換惟妙惟肖的窮苦村漢。
  右粯推著一部吱吱叫的獨輪車,小祥在前面拉,纖繩搭在肩上,弓著身子似乎甚感吃力。
  這種獨輪車,是附近農家用來運農產進城的工具,大大的實心木輪,寬寬的盛物架。他們這一輛真是如假包換的老爺車,不但輪軸久未上油,滾動時吱嘎吱嘎怪響,車架也發出格格噪音,似乎老骨頭隨時皆可能崩散。
  車子怪響著到了村前,右粯在村前的茶亭止步,車輛放平,卸下肩帶吁出一口長氣,說:「小弟,歇息喝碗茶再走,早著呢!」
  小祥將纖繩往載了雜物的車上一丟,用衣袖拭掉額上的汗水,一面向茶亭走,一面嘀咕:「真辛苦,明天我不要進城啦!」
  茶亭十分簡陋,四根柱子加上茅草蓋頂,一隻木製茶桶,四隻竹筒加一柄的茶勺,五個粗瓷碗,如此而已。
  茶亭左側拔起一株大楓樹,樹下半躺著一位年約四十出頭,壯實粗獷的村夫,身旁擱著一把鋤頭,懶洋洋地半睜著惺忪睡眼,木無表情地目迎這兩個不速之客。
  喝完茶,小祥說:「哥哥,我好累,我要打打瞌睡。」
  右粯搖頭,堅決地說:「不,早些回家,歇下來就不想走啦!」
  「哥哥,我實在走不動了。」
  右粯苦笑,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歇歇也好,到樹底下躺一躺吧!」
  兩人說的話,居然帶了武昌的濃重土腔,絲毫不雜外地方言。
  但樹下的中年村夫,卻狐疑地目迎走近的小祥,突然說:「睡遠些,小鬼。」
  小祥向側移,嘀咕著說:「凶什麼?這株樹又不是你的。」
  中年村夫齜牙咧嘴笑,說:「小鬼!你倒會回嘴。哦!你是哪一村的?」
  小祥安穩地躺下,信手一指,說:「石橋村,就在那邊。」
  「哦!你還有十里路要走。」
  「是啊!走不動了,苦咦!」
  「你沒進過城?」
  「進了兩次,去年是第一次。」
  「一輩子進了兩次城,不錯哪!有些人一輩子也未進過城呢。石橋村我去過,你是哪一家?」
  「橋北第六家。」
  「咦!那不是梁八爺的鄰居麼?」
  小祥哼了一聲,撇撇嘴說:「見你的大頭鬼,我們石橋村是一姓村,全姓胡,哪有什麼梁八爺,你騙人。」
  「哦!大概是我記錯了,好幾年沒往北走啦!你知道,上了年紀的人,記性是不大好的。小鬼,除進城賣什麼?亭子裡那位是你的親哥哥?」
  小祥猛地挺起上身,不悅地叫:「怪事,你這人怎麼啦?」
  「咦!你這小鬼……」
  「你要是感到嘴癢,何不在樹上磨磨?」
  「你……」
  「我累死了,要睡覺,還得趕十里路回家,你這一嘮叨,把我的瞌睡蟲都趕跑了,還要不要讓人睡?」
  中年村夫哈哈笑,說:「喝!小鬼,你櫥是比我凶呢!好,你睡你的大頭覺吧,可別長眠不起在此挺屍,哈哈……」
  「什麼叫長眠不起?」
  「哈哈!這是說,睡下去就起不來啦!」
  「狗嘴裡長不出象牙,呸!」小祥憤憤地咒罵,躺上蜷成一團,不久便夢入黃梁。
  中年村夫也閉上眼睛,安心地閉目養神。
  右粯在車內取出一把經過錘壓漂洗的稻芯草,坐下沉靜地搓草繩。他搓得甚是細心,那是準備用來打草鞋的草繩,居然搓得十分勻稱,紮實,手藝精細熟練。他工作得那麼專心,似乎渾忘身外物。
  不久,府城方向來了兩個村夫打扮的中年人,在茶亭駐足四顧,喝碗茶便向樹下走來。
  小祥睡態安靜,似已沉沉入睡。
  兩人瞥了小祥一眼,在睡相極為不雅的村夫身側坐下,坐得最近的人低聲問:「這兩個蠢漢怎麼啦?」
  睡著了的村夫連眼皮也未眨動,低聲說:「附近的種田人,無妨。」
  「怎樣了?」
  「已清查過了,全村沒有任何陌生人。」
  「警告他們了麼?」
  「不但警告過了,老三甚至住在村長家中親自監視,村前村後都有人留意。」
  「有何動靜?」
  「沒有,今天往來的人很少。」
  「去轉告老三,傍晚時分多留些神。」
  「放心啦!保證不會誤事。」
  「北面有消息麼?」
  「七爺已過去三個時辰了,尚未轉來,大概在清查湖岸三村。」
  「好,我去看看,小心了。」
  兩人一走,村夫似乎真的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右粯放下活計,到了樹下,踢了小祥一腳,叫:「懶鬼,還不醒來上路?」
  小祥一蹦而起,迷迷糊糊地叫:「什麼?什麼?」
  「上路啦!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
  「噢!還沒睡夠哪!哥哥,怎樣了?」
  「你沒長眼睛?快走!」
  兩人推了車子上路,出了村,小祥不斷嘀咕:「該把那小子弄走的,好線索嘛!」
  右粯呵呵笑,說:「小弟,別發牢騷。他們的眼線佈置得很高明,共有四個人在村四周,彼此之間皆可目視。咱們如果把那傢伙弄走,豈不白忙了一場。」
  「你的意思……」
  「咱們去找那位七爺。」
  「咦!你都聽見了?」
  「當然。」
  「哦!你練了百步聽音術?」
  「沒有,不過耳力倒可派用場,再加上可看清他們的嘴唇,可從他們的嘴唇猜料他們說些什麼。」
  「唇語術?」
  「是的,那是家師的得意絕技。」
  「高明,但不知佩哥能懂幾種唇語?」
  「約十餘種,但只限於通都大邑的語言。譬如說,我看得懂鳳陽人說話,卻無法看懂六安州的土語,因為我不曾在六安州混過。」
  「佩哥,能看懂鳳陽話,真不容易話。」
  「是的,鳳陽話與京師話,最難看懂。當年遷涉江南十萬富戶至鳳陽,這十萬富戶來自揚州、浙江、蘇杭等地,也有少數湖廣人。這些人中,浙江蘇杭一帶的人最為守舊,暗中排斥鳳陽話,鳳陽話定為官話本來就不合時宜,那矯揉造作的腔調,不易為浙江蘇杭人接受。何況那些富戶心懷怨恨,經常偷偷返回故鄉祭祖,故語音始終難改。京師更複雜遷涉的人上至富戶,下至倉腳夫,先後多次,前後共數十萬人,來自天下各地。你想想看,這些人硬要學帶鳳陽腔的官話,聽已經夠困難,看更是難上加難。好在百餘年來,語言總算慢慢統一,形成了今天中原語音為宗,燕趙語為主,鳳陽語為從的官語,只要留心,看懂並非難事了。」
  「湖廣話你都能看懂麼?」
  右粯呵呵笑,說:「小弟,你知道湖廣話有多少方言?一百種還是一千種?武昌與岳州的尾腔就不一樣。呵呵!要不是我逼你學武昌腔,剛才保證會露出馬腳。那傢伙是武昌的地棍,你不知藏拙,被他引出不少話。你說一句,我捏一把冷汗。要被他生了疑心,咱們的妙計豈不成空?以後千萬記住,少開口,多聽,最好是裝啞巴。幸好那傢伙不是老江湖,也粗心大意,不然,他會發覺你那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岳州腔。」
  小祥歎口氣,苦笑道:「聽你這麼一說,走江湖真不容易呢!」
  「呵呵!走江湖並不難,這得看你走的是什麼路。現在,你看看地下的足跡,能看出有何異處麼?」
  昨晚飄了幾滴細雨,地面有些濕意,由於是往來小徑,足跡顯得模糊凌亂。
  小祥一面走一面留心細察,走了許久,搖頭道:「佩哥,足跡就是足跡,看不出什麼異處來。」
  右粯笑道:「鄉野村夫,如果是光腳板,必定是附近村落的人。穿草鞋,那便是稍遠村落往來城鄉的人。穿鞋,必定是稍為富裕的。你想,穿抓地虎快靴的是些什麼人?」
  「對,是武林人。」小祥欣然地說。
  「武林人穿鞋,其中又有分別,你說說看。」
  「這……」
  「爬山,穿抓地虎。趕長途,穿多耳麻鞋。平時住家,穿平底連襪鞋。練功,穿薄底靴。夜間有事需高來高去,穿發毛布絨精製的夜行快靴。以腳功見長的人,不忘在靴尖包上鐵尖。平時,穿的是布統快靴。」
  小祥突然叫:「咦!地上有快靴的痕跡。」
  「不錯,能看出有多少穿快靴的人往北走麼?」
  小祥停下了,說:「讓我仔細看看。」
  「不能停下來,你必須一面走一面留心,以免令人生疑。」
  「唔!好像有……四五個人。」
  「不能好像,你必須說出你已經看到的數目。」
  「這……對,五個人。」
  「你很聰明。再看,他們是否結伙而行?過去多久了?身材如何?年歲如何?」
  小祥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叫道:「佩哥,別開玩笑好不好?」
  右粯神色一正,說:「小弟,不是開玩笑。令祖英雄一世,尊稱宇內第一高人,他不要你父子出外闖蕩,做一個無憂無慮的良民百姓,不過問江湖事,不將江湖見識告訴你,這是他的苦衷,你明白麼?」
  小祥哼了一聲,不勝懊喪地說:「爺爺怕事,上了年紀的人……」
  「你錯了。」右粯說。
  「什麼?」
  「令祖位高輩尊,聲譽極隆,論藝業,他老人家可稱北斗至尊,武林無出其右。但論江湖經驗,他老人家就不如家師廣博。江湖詭譎,步步殺機,光憑藝業是不夠的,高手名宿同樣會在陰溝裡翻船。令祖在武林謄滿天下,他老人家的兒孫,以武林朋友的眼光看來,應該是將門虎子,甚且應該青出於藍。小弟,想想看,你能到達令祖那種境界麼?」
  「老天!」小祥醒悟輕呼。
  右粯嚴肅地說:「只要有萬一差池,池家必定聲譽掃地。小弟,我不用多說了。你必須記住,帶你在外闖蕩,我擔了萬千風險,如果你有三長兩短,我不要活了。」
  小祥一陣悚然,喃喃地說:「佩哥,你……你說得多嚴重啊!」
  「豈止是嚴重而已?只要你一天以池家子弟的身份在外闖蕩,你一天也放不下心理的負荷,壓得你喘不過氣來。除非你真有能力為池家的門風聲譽發揚光大,不然,你將永遠在令祖的餘蔭下兢兢業業過一生,無所作為,一事無成,還不如做一個平凡有用的人。」
  「我明白爺爺的苦心了。」小祥幽幽地說。
  右粯笑笑,說:「令祖不但不讓你在外闖蕩,也不收徒傳藝,用心良苦,你要好好體會。現在,我告訴你足跡的事。快靴痕跡確有五雙,有三雙是午前過去的。從靴的大小長短深淺和步幅,可概略地猜出他們的身材和年齡。你看,有一個人右腳微破。有一個是外八字腳,是個胖子。有一個喜走路右側,是個陰險狐疑,身材瘦小的人;也可能是女扮男裝的人,下腳輕而力聚腳掌,女人走路多數是這樣的。如果真是女人,必定是三人中的首腦。」
  「怎見得?」
  「女人該走在左後方,或者跟在後面。但如果是首腦人物,便可以走在右方上首。」
  「真不簡單。」小祥搖頭說。
  「至於另兩雙腳印,是剛才那兩位仁兄留下的。他們既然扮成村夫,不該穿快靴露出狐狸尾巴。」
  「能猜出他們到何處去麼?」
  「當然,樹下那位仁兄,已明白地告訴我們了。湖岸三村,是前面大湖附近的三座村落,他們的眼線,只到湖岸三村為止。」
  「可能會更遠些呢!」
  「不會,至少我敢斷定石橋村沒有他們的人。要不然,那位仁兄不會用梁八爺來唬你。」
  「我們該怎辦?」
  「按行程,不消一個時辰,那兩位仁兄便會轉來了。前面是烏樹林,咱們在那兒接他們。如果運氣好,我希望能接到那位七爺。」
  烏樹林,那是一處頗為偏僻的荒野,野生著一大片烏□樹。其實該叫紅樹林,這種樹入秋之後,一樹火紅,比楓葉更紅得動人,楓葉紅時帶有褐斑,紅礙不純且不夠艷麗。子可以搾油熬臘,是做燭的原料。
  小徑穿林西而過,路西有一座南北長東西窄的大池塘。滿池荷葉半凋零,蓮蓬早就被摘光了。
  右粯將車推至池旁,取出車內暗藏的衣包,青鋒錄,皮護腰,其中有暗器,百寶囊中更藏有他的法寶。小祥也取出短劍和百寶囊。
  右粯將車推入池底,說:「走,換裝,準備迎賓。」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毛躁的小祥等得心中冒煙。
  但他看到右粯那鎮靜自信的泰然神色,不得不將滿腹牢騷悶在心裡。他對右粯佩服得五體投地,性情在逐漸改變中。
  遠處出現了五個人影,赫然有那兩位喬裝村夫的仁兄,走在最後。
  走在右前方的人,果然是個身材瘦小,穿了一襲青袍的人。
  白淨臉皮,五官表情,像個殭屍,只有一雙大眼亮晶晶帶了些活人味。頭戴青巾,倒像一個書生。第二個是位心廣體胖,腹大如鼓臉團團笑迷迷,邁著外八字腳,穿了灰寬袍的中年和尚,但並未穿僧袍。
  第三位仁兄右腳有點不便,走路一扭一扭地,獐頭鼠目,留了一把已泛灰色的山羊鬍,脅下還挾了一隻長包裹,衣褲打了不少補釘,像個要飯的。
  躲在樹上的右粯臉色一變,盯著漸來漸近的人發怔,顯然心中不平靜。
  小祥卻欣然低聲道:「佩哥,你完全料對了,簡直神乎其神。」
  右粯深深吸入一口氣,悚然地說:「小弟,咱們必須撤走,還來得及。」
  「什麼?撤走?」小祥問。
  「是的。」
  「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像是開玩笑麼?」
  「你……」
  「老天?我該想到是他們。」右粯自怨自艾地說。
  「到底……」
  「他們是潛山三妖。前面那殭屍似的人,確是女的,戴了人皮面具,叫玉羅剎萬七姑。大胖子賊禿是笑羅漢房茂。瘸子是金掌天狼喬桓,他的溶金掌是武林一絕,那位仁兄所說的七爺,定是指玉羅剎萬七姑。這鬼女妖喜著男裝,江湖朋友據說從未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這潛山三妖藝臻化境,匿居在潛山,三人聯手,咱們兩人佔不了絲毫便宜,早走為上。」
  「他們真有那麼利害?」小祥遲疑地問。
  「我會騙你麼?快走,等會兒便走不了啦!」
  「咱們不下去,該安全的。」
  「我不願冒險。」
  右粯正想飄落樹下,小祥突然說:「咦!那兒有人。」
  「相距在百步外,居高臨下看得真切。五個人面前,突然多出兩個人,一個是穿綠勁裝的女郎,一個是穿青勁裝的大漢,從樹林中疾閃而出,攔住去路,只可看到背影,不知是何人物。
  但右粯一驚,說:「糟!是她。」
  「誰?」小祥問。
  「是一個姓甘的小姑娘。」
  「你認識?」
  「交過手,我挨了她一劍。她佩的是武林三大名劍之一,叫逸電。我看清了劍鞘劍穗,所以知道是她。伴隨她的人,定是冷劍周晃。」
  「原來她是你的對頭。」
  「不算是對頭,誤會而已。」
  「哦!去看看。」
  「好,切記不可出面。能看三妖出手,對咱們有幫助,至少可以看出他們的修為造詣。」
  攔路的人,確是甘姑娘彤雲,和冷劍周晃。兩人攔住去路,來意不善。
  玉羅剎首先止步,冷冷地問:「咦!你們是劫路的?要買路錢麼?」
  甘彤雲冷冷掃視對方五個人,冷冷地說:「向諸位討消息。」
  「好,你說吧!」玉羅剎居然好說話。
  「你們的陽副教主火眼狻猊,目下在何處?」
  玉羅剎一陣陰笑,說:「我明白了,你是替六老山莊出頭,帶了一群人趕跑雷堡主的那位小姑娘。」
  「不錯。」
  「你要找火眼狻猊?貴姓芳名呢?」
  「不必問。」
  「你以為我非告訴你不可?」
  「恐怕是的。」
  「你並未問我肯是不肯。」
  「不必問,你非說不可。」
  「你知道我是誰。」
  「本姑娘不必知道,只知道你是九陰教的人便夠了。」
  「哦!口氣倒是不小,你以為在六老山莊,三個人圍攻雷堡主並未佔得了便宜,便可冒失地向我討消息麼?」
  「你以為如何?」
  「首先,你必須勝得了我。」
  「那是自然。」
  玉羅剎向金掌天狼招手說:「喬爺,勞駕,我的劍。」
  金掌天狼慢騰騰地解開包裹,取出劍遞過說:「天色不早,要趕路呢,早些打發他們走吧!」
  笑羅漢呵呵笑,接口道:「讓給我吧,我對這種天仙似的美人兒,從不嫌膩的,何必要你來勞神?呵呵!」
  玉羅剎左手握住連鞘長劍,笑道:「她是我的,我可以用她來敲陽副教主一筆竹槓,你這色鬼休想。」
  「呵呵!你行行好……」
  「不行。真是怪事,人說其胖如豬的人不好女色、就你這胖賊禿好色如命。」
  三妖根本沒將甘彤雲放在眼下,可把甘彤雲氣得七竊生煙,沉聲道:「你們說笑吧,等會兒就笑不出來了。」
  玉羅剎陰森森地說:「小丫頭,你發怒了。聽我的忠告,要與人交手,發怒會令情緒不安,自陷死局的。」
  甘姑娘徐徐拔劍,平靜下來了,由衷地說:「謝謝你的忠告,請亮劍吧!」
  斜陽下,劍發出朦朧的耀目光華。
  玉羅剎眼神一變,凜然地說:「逸電劍!你是冷面閻羅的衣缽門人?」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此話怎講?」
  「你與火眼狻猊有何過節?」
  「不是過節,而是仇恨。」
  「仇恨?能化解麼?」
  「不共戴天之仇。」
  「哦!那就無可化解了。多言無益,你上吧!」玉羅剎平靜地說,撤劍出鞘,丟掉劍鞘立下門戶,顯然不敢再托大。
  雙方亮出門戶,確知對方不是同門派的人,這才抱劍行禮。
  甘姑娘以平輩禮相見,已有意無意地承認是冷面閻羅余飛的門人弟子,輩份甚高。
  冷面閻羅號稱黑道巨靈,輩高位尊,目下江湖中老一輩的高手名宿,能與冷面閻羅平輩論交的人已不多見。
  面面相對,引訣平肩,舉鋒齊眉,都立下傳統的劍勢。甘姑娘是挑釁的一方,第一照面該取守勢。玉羅剎一聲冷哼,鋒尖疾吐。
  逸電劍一振,「錚」一聲清鳴,化去對方的一招虛攻,身形左移爭取空門。
  玉羅剎也移動馬步跟進,原式點出,仍是試探性的虛攻,不敢大意。
  連化三招,換了一次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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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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