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她老是答非所問?罷了!他坦白道:「來找我女朋友。」皺眉。「我很擔心她,因為突然間失去消息——」
宋樂樂沉下臉沒了笑容。
宋樂樂忽然感到不快樂,也不懂為什麼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是啊!他的確該是有女朋友的,畢竟他看來不太年輕。原來他千里迢迢花錢費時地來尋找他的女友。看來他是如此的溫柔深情。
怎樣的女人有這樣福氣,能如此被寵愛?
想起自己坎坷的情路,樂樂不禁要黯然失神了。想起那些過去的男友,沒有一個會為她千里相尋的吧?
「樂樂——」他拉回她思緒。「我到底要住哪?」
「呃……」棘手的問題又來了。她硬著頭皮。「是這樣的……我早先不是向你借了三百澳幣嗎?」
那哪是借?根本是直接搶走。「對呀——」
她低頭,用著很小聲、很小聲的音量。「就當是房租好了。」
「房租?」他依舊不懂。「那我住哪?地址呢?」
她頭更低更小聲地說:「住我家……」
「住——你——家!」他瞪眼。想起那個擁擠、狹小、混亂、幾乎堆滿東西的房子。「我記得沒錯的話,那是一間套房,沒有其他的房間。」
「其實……」蚊子似的聲音。「我可以隔一個房間給你用——」
「……」沉默無聲。
她抬起頭,看見一張正經嚴肅甚至有些「鐵青」的臉。
「你——在——開——玩——笑——嗎!」
她正色說服他道:「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挪出一個區域給你;我可以用屏風區隔,絕對就跟獨立房間一模一樣!」
「跟真的一樣!」他終於放大聲。「我要的是『獨立』的一個房間,不是跟『真的』一樣;跟真的一樣就不是真的,『真的』怎麼會跟真的一樣!」老天!他在繞口令嗎?他幾乎不曾對女人吼過。是她逼他破戒,令他失了耐性。
樂樂也自知理虧,低聲下氣道:「你在雪梨還有認識的人嗎?」
「沒有——」
「你要找你女朋友?」
「是。」
她笑了笑,討好著。「這我可以幫你。」
「謝謝!我有她的地址。」他尚未息怒,表現得不妥協。要他在那堆混亂裡住?不如要他去死快些。
「有地址也需要人帶路嘛!這裡可不是台灣。」她半哄半嚇他。 「你英文不好吧?」
他凝視她,安靜了下來,久久才又說:「你把我的錢用掉了,而你沒錢還我,對不對?」
「對!」
他歎口氣,靠向椅背。「你又唸書、又打工?」
「對——」
「父母沒供給學費嗎?」
「有!但不夠。」而且——而且那該死的林浩分手前還借走一筆錢。她暗自想著。
他喝口咖啡想了想。「算了!就照你說的吧!」
何必計較呢?和一個窮學生計較太沒良心。乾脆將就一下,反正他不會待多久的,只要確定莉玫沒事,他就回國。何必太為難她。
「你——不生氣了?」她試探地問。
他搖搖頭。「不氣了,不過條件是你得幫我找到她。」
「太好了!我一定能找到她的!」她拍手、笑著跳起來。「再請你喝一杯咖啡——」
☆☆☆
梁程的眼睛藍藍的,只有真正深情的男人才有那種眼眸。像一片海洋。若貪看得過於專心,可能致使人犯罪,因而沉溺、迷失得無法自拔。
那就是宋樂樂對他的感覺——對極可能害她「迷路」的眼睛。
樂樂看得出他對女朋友的愛很深。宋樂樂覺得憑他的條件,要玩起愛情遊戲,肯定會有長長一列隊求他愛的女人。
這樣好條件的男人卻不濫情,真是可貴又稀少。
宋樂樂登時對他的好感加倍,決心幫他。
她請他先行回去,因為她還得趕去PUB打工。
「你還有第二份工作?」他詫異極了。
「明天我就帶你去找她——」她岔開話題道。這樣好的男人,宋樂樂很樂意幫他。儘管,免不了有些嫉妒那個幸福的女人。
「唉!」她站在吧檯邊想邊歎聲連連。
「亦婷!」她問起吧檯內負責調酒的鄭亦婷。「你相信有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千里迢迢尋到另一個國度去嗎?」
她把玩著調酒器道:「相信。」接下來又加上一句:「如果那女人跟你一樣可以賺錢供男友花——那他即使腿斷了也都會爬去。」
宋樂樂瞪她一眼。「你這女人好刻薄哦!」
「謝謝。」亦婷皮笑肉不笑。「我這麼刻薄還說不動你。一錯再錯地對男人好,還是你比較厲害。」她諷刺起她。
「嗯哼——」樂樂昂起下巴。「也許世界上真有好男人呢!」她想著梁程。
「你醒醒吧!」她正色瞪她。「至少你遇不到!」
「誰說的?」
「因為再好的男人都會被小姐你寵壞——」翻開宋樂樂的愛情記事簿,歷史似乎是如此。
她辯不了,只能說:「愛一個人本來就是要寵他啊!我就是控制不了。」
「白癡!」鄭亦婷拋下這麼一句,加一記衛生眼。便掉過頭去不理她。
宋樂樂聳聳肩,決定不告訴她梁程的事,免得她又囉嗦。
☆☆☆
深夜梁程尷尬地不知該將眼睛往哪擺。
此刻他站在宋樂樂身後。而她正彎腰賣力地將屋角一堆堆雜物往後扔。由於彎身的緣故她的屁股蹺得高高地,正好對準他的視線,令他很是尷尬。而她卻毫不自知。
她穿件長衫,蹲低時卻正好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隱約還可見粉紫色底褲的蕾絲邊。
他困窘極了,一般男人很難抵抗這般誘人景象。他知道這裡的人似乎對裸露自己的身體不以為意,表現得很自然。今日在街上他已經看多了不穿內衣的女人。
她們不冷嗎?
梁程套著件白毛衣卻仍直發抖。這裡的夜特別冷令他十分不習慣,更不習慣的是樂樂處理事情的態度。
一件件東西被她胡亂地往身後扔,雖然是空出一處空間了,但另外的地方卻顯得更雜亂了。
「好啦!」她拍拍手,轉身吐口氣。「現在我去把屏風攤開——」她將廢置牆角的屏風搬來立在空地中間,然後對他露出滿意的笑容,雙手一攤。「看!行了吧!」一派瀟灑,很是得意。
這方法可是她這天才才想得到吧!
「好了?」他指指被扔得堆了她滿床滿廳的雜物道:「那這些東西怎麼辦?」
她揚起手揮一揮。「就放這樣啊!」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他撫額阻止自己那種想暈倒的感覺。
「你……你……你……不覺得有點『亂』嗎?」
「不會啊!」她坦然地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應該抗議嗎?不,他今日實在夠累了,好想睡、好睏,反正只是寄住幾天就忍忍吧!
於是,同她合力將床邊的折疊沙發塞進那片空地。她不忘貢獻一件毯子給他。
現在是雪梨的春天,她用不著那件毯子,對她而言太厚了。
而梁程卻嫌它太薄。這氣溫簡直是台灣的冬天嘛!
「你早點休息。明天我不用上班,下午帶你去找你女朋友。」
說罷,她轉身踱向她的床邊,她還得溫書呢——
「等等!」他喊住她。「這個擺飾品你沒收起來——」他拿了一具人體的肋骨模型給她。
「那不是擺飾品。」她拿過來,微笑道:「這是真的骨頭,死者是一名印度男孩,供我上課用的——」
梁程楞在那,差點沒暈倒。
真的死人骨頭?他剛剛拿的是一副死人的肋骨!連身份都打聽得那麼清楚!老天!他受到很大的衝擊。
「你……還好吧?」她注意到他臉色蒼白。
「唔!」他呆滯地應了聲,決定還是趕快上床睡去,免得又碰到什麼怪異的東西,他的心臟可不夠強。
樂樂見狀聳聳肩,繞過屏風拎回那副肋骨回床邊溫書。
窗外那棵樹被雪梨特有的勁風吹得沙沙響,遠處還有烏鴉啼叫。
宋樂樂溫書至半夜,雙眼紅腫難掩倦意,她扔了書翻身趴著。
今日很忙,感謝這忙,讓她沒空去想林浩。
她外表上的平靜令人跌破眼鏡,畢竟她一滴淚也沒流。她痛苦的不是失戀,而是被一個信任的人出賣;他背叛了她,愛上陳詩敏令她成了眾人口中的笑話。大家定是暗暗嘲笑著她,即使表面上什麼都沒說。這才是最殘忍的。
她沒有哭,是倔強地不肯為他掉淚,也是因為眼淚也救不了她的痛。
真是苦不堪言啊!
梁程突地連打幾個噴嚏——
他會冷嗎?
宋樂樂下床輕聲地走到屏風旁,偷看了一下。發現他緊抱著毛毯蜷曲身子微微發抖。
肯定他不慣這裡的溫度。
她折回床邊,從衣櫃裡翻出一件披肩,走過去覆蓋在他身上。
他定是累壞了。一點都沒被吵醒,像個孩子一樣睡得香甜。
佇立床邊,她微笑看他。不禁想——
如果這樣深情而可愛的男人是我的,該有多好?
忽又急促搖頭,丟掉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