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你怎麼了嘛?」她嘟起唇擁著他的手臂,仰起甜蜜的笑臉:「一點都不替我開心的樣子。」
羅威庭勉強平靜地微笑:「沒有,我很替你高興,你以後就不必再擔心他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輕風轉到他的面前,將他那閃避的眼神轉到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又問一次。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他不耐煩地推開她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啤酒,拉開它猛灌著。
他們都不是善於隱藏的人,望著他,她知道必定發生某件事而他不願承認,而那件事是關於她的。
她走到他的面前。握著他拿著啤酒的手:「你到底怎麼了?我才離開四天,這四天裡發生了什麼事?不要瞞我。」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他又躲開她走到陽台上看著外面。
輕風勉強地笑了笑:「我是什麼,瘟神嗎?連碰都不讓我碰你一下。」
他晦澀地回過頭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心情不太好,你先回去,我明天再和你聯絡。」
她沉默著,他的臉隱在光線之中,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拉得好長好長……
是什麼改變了?
「我……做錯了什麼了嗎?」她困難地開口,天知道要她說這樣的話有多困難。
「沒有。」他長長地歎息:「你先回去好不好?」
歐陽輕風定定地望著他許久,終於一轉身僵硬地走到門口。
「輕風……」
她背對著他,忍著滿眶的淚水。
「我很抱歉。」他的聲音仍似一聲歎息。
她筆直地走出去。
而他,將啤酒罐狠狠地砸在牆上,那酒濺了他一身。
第八章
冥思 卡薩布蘭卡
第一幕 餐廳
許多各式的人坐在位置上低聲交談
而黑人歌手坐在大鋼琴前 唱著那首經典名曲
我從來沒想過要預言你們的分離
當我 愉悅地見到你們的相遇
圓舞曲在我心中乍然響起 但
命運要我唱這樣哀愁的歌 我不過是個歌手
它 卻要我在一開始 便
哀愁地為你們 哀悼
兩小時後的別離
第二幕 餐廳
他是唯一的救贖,她是唯一的真愛,可是——愛情、背叛、他的強悍和她的溫婉——他們無言相對。
錯誤的年代、錯誤的相逢和——錯誤的戀情
我愛你呵
儘管我的唇從未能這樣告訴你
兵荒馬亂 魅影憧憧
不被允許 相愛
而 背叛 那悚然的字眼
卻譏誚地 譏誚地 在命運之中喧嘩
愛人 可怨我
可怨我所背負的 命運的包袱
第三幕 機場
他冒著九死一生送她和她的丈夫離去,她那驚恐的眼,朝他短暫伸出的雙手……
你走了
帶著 我 這一生所有的幸福
愛 仍燃燒著
燃燒著世人對我冷血的觀感
崇敬將留在他們的心中
而你 卻走了
帶走我 所有所有所有的 愛戀
不久 他們將來拘我
罪名是什麼
我想 該是
扼殺 自己 的 人生
落幕 餐廳
劇終了,字幕上一個大大的END,他們都走了,只留下昏黃的燈光,那架鋼琴和——黑人老歌手。
我仍只是個配角 安分的 無聲的
所有的人都走了 不勝唏噓地走了
沒有人再聽見我 看見我
在 琴鍵上
飛舞的
翻雲覆雨的手
演奏著 不朽的 卡薩布蘭卡
她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然後是他靠在她的床沿倦極而眠的黑色頭顱。
她一定已經睡了很久了,因為她的四肢百骸都在抗議,而她的腦袋裡則像有無數小人在裡面開狂歡嘉年華似的。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蹙著眉發覺頭痛得更厲害了,裡面必定有某條神經線腫脹成一條小河,因為她幾乎可以聽到那些放肆的腦細胞恣意玩樂的聲音。
「你醒了?」
她這才知道自己竟在不經意間發出呻吟聲而驚醒了他。
「醫生。」林皇宇狂喜地打開門大叫:「她醒了,她醒了,快來。」然後他又一陣風似的捲到她的面前,心痛地審視她:「你感覺怎麼樣?頭痛不痛?」
「廢話。」她的喉嚨幹得像是一世紀沒有喝過水似的乾澀,她的視線才瞄向床畔的茶杯,他已端了水送至她的唇邊。
「小心點喝。」小心翼翼地。
她啜了幾口水,有些感激,卻又強硬地不肯表現出來:「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忘了嗎?」他小心地扶起她,在她的身後加了一個枕頭:「你跌倒了,撞到地上,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
醫生及護士在此時走了進來:「醒了嗎?我看看。」
她乖巧地任由醫生檢查她的瞳孔和心跳。
「沒有,只是頭痛。」
「那很好,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了,今天再觀察一天,如果沒事就可以回家了。」
「謝謝。」
醫生指示護士一些事項之後,雙雙走了出去。
「他居然說我頭痛很好?」她喃喃抱怨著。
林皇宇輕笑,走到床旁坐了下來;她看起來仍然蒼白,但比起那了無生機躺著顯然已好得太多。
更何況她現在的心情似乎很平靜。
「你看起來糟透了。」她微露一絲關懷地說。
「因為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三天?」她一楞:「我睡了三天?」
「昏迷。」他更正,眼光中深情似海:「把我們所有人都嚇壞了,阿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對了,阿凱動完手術了,救回一隻眼睛,不過左眼可能會失明。」
凌思望著他,心裡的感動已寫在眼中,她垂眼:「麻煩你了。」
「說什麼傻話。我並不覺得你麻煩我任何事,照顧你是應該的。」
她不說話,記憶的細胞開始一點一點地恢復正常運行,想起了那天的一切……
林皇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凌思?我和之涵沒有任何關係,那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了。」
「喔。」
「喔?」他重複:「就這樣?」
「不然還有什麼?」她反問,神態冷漠。
林皇宇在心中歎口氣,幾乎可以聽到她的心門又重重關上的聲音:「沒有,沒什麼,只是……算了,你不在乎就好了。」
「我當然不在乎,為什麼要在乎?那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凌思。」他歎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到底還要自欺欺人多久?我們已經無法劃清界線了,你這樣拚命否認也改變不了任何事的,為什麼不對你自己坦白呢?」
「我沒什麼好坦白的。」她倔強地抿唇。
他苦澀一笑:「看來這一跌並沒有把你的理智跌出來,你還是一樣固執。」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她別開視線:「謝謝你這幾天來的照顧,請你回去休息吧,我相信你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沒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他為什麼這麼固執呢?
他為什麼執意要逼她說出她不想說的話、做她不想做的事?
凌思閉上眼睛不想再多說什麼……
「是和你妹妹有關對不對?」
她猛然一震,睜開眼睛:「你說什麼?」
「我說你這樣拒絕我和你妹妹有關對不對?」
「誰告訴你的?」她厲聲質問。
「沒人告訴我。」
「我會立刻搬家,我不允許再被出賣。」她掙扎著起身,卻被他重重按回床上。
「沒有人出賣你。」他吼道:「我們都是關心你,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有權關心你。你到底在害怕什麼?過去的陰魂?還是你自己?」
「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
凌思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如此蠻橫的男人。
而他回瞪著她,也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如此固執的女人。
「把你的手拿開。」她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
「除非你答應我不再亂動,傷害你自己。」他堅持。
她怒火沖天,可是也知道她不點頭他決不會放手,只好忿忿不甘心地點點頭。
林皇宇放開手,坐回他的位置上,幾乎是有點悲哀地:「那到底是一段什麼樣的過去?難道真的值得你為它付出一生嗎?」
她再不肯說話地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不理他。
許久,他重重地歎息起身:「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希望你好好想想。」
當關門聲響起她才睜開眼睛,表情十分落寞。
為什麼要出現這樣的人呢?
為什麼當她好不容易完全建立好心防,以為這一生都將安全無虞之時,他又要出現,動搖她所有的信念?
為什麼那樣相似的情節又會發生?
人生多麼可笑,多麼荒謬……
荒謬而悲哀?
「阿凱?」她輕喚:「我來看你了。」
他轉過頭來:「嗨。」
輕風睜大了雙眼驚喜地:「你肯跟我說話?不再生我的氣了?」
「我原本就沒有生你的氣,只是那時侯情緒很不好,不知道跟你說什麼而已。」他起身,無比平靜地回答。
「真的?」她好開心地嚷了起來:「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再理我了。」
「不會的,我們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