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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梁鳳儀

  故此,最優惠國的待遇,中國是十拿九穩的。

  縱如是,這種霸權主義之下發揮的威風,對美國的當權者還是很吸引的,放棄了很可惜。故逢年至此,擺一擺這種政治姿態,事在必然。

  於是,對方已經搭好擂台,對手就只能一躍而前,跟他略為過招,不然,就太不給面予了。

  榮必聰與夏童率隊前去美國遊說,也算是招架之一種姿態吧!

  難怪夏真回答高掌西說:

  「但願年年都是只有姿勢,而無實際。」

  高掌西說:

  「百分之九十九會如此,我並不擔這個心。」

  夏真忽然望著高掌西說:

  「你比定北對中國的實力有信心。」

  「為什麼這樣說月

  「定北老是覺得美國很多對付中國的政策都合適,他認為中國需要教訓。」

  高掌西微吃一驚,道:

  「中國就算需要教訓,也不必美國來擔此重任。定北有時過分天真,或是在外國生活久了,受到錯誤的熏陶。」

  忽然有把聲音在她們背後傳出來,說:

  「請不要一竹篙打盡一船人,不是在外國住上了一段日子,就必被誤導,各人有各人的主意和想法。」

  高掌西和夏真一同轉身,就看到了在大榕樹旁走過來的一位高大男士。

  夏真微笑著,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原來是穆醫生,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怎麼一直沒有見到你?」

  穆亦藍道:

  「我一直坐在榕樹腳下呀!只不過高小姐一出現,把你們各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以致於不留意我的存在罷了。」

  這麼一說,立時間今高掌西急得紅煞了臉。

  她以為他沒有來,於是心頭已承受著一點點的失望。

  如今忽又見到他出現,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掩也掩不住,這更叫她在感情上無所遁形。

  於是,高掌西臉上發燙。

  夏真看高掌西沒有說話,便道:

  「你們認識的吧?」

  「早就認識了。」穆亦藍說。

  「我們在榮必聰的北京婚宴上碰過面了。」高掌西說。

  夏真見著穆亦藍,似乎分外的興奮,她對高掌西說:

  「跟穆醫生談香港政治,你會得到很多知識和見解,相當獨特,而且有深度。」

  高掌西沒有回應。

  穆亦藍卻很溫文地說:

  「不一定是長居香港的人才關心香港,香港對中國的政經發展都非常重要,凡是愛國的人都會希望香港前途光明。」

  夏真道:

  「有心並不等於就有智慧,有些人也愛國愛港,只是不得其法。」

  高掌西問:

  「你跟定北有不同的政見嗎?」

  夏真笑,沒有正面作答:

  「別再說他,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果然見到高定北自遠而至,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夏真的手拖起,道:

  「來,來,我們正等你玩沙蟹。」

  也不等夏真回應,高定北看到了他姐姐和穆亦藍,便道:

  「對了,你們兩人都不喜歡賭博,就結伴談談時事吧,跟穆亦藍在一起,總會有話題。」

  說罷了,拖著夏真就走。

  花園這個角落裡,就只餘下高掌西和穆亦藍二人。

  一時間,氣氛緊湊了。

  高掌西以為穆亦藍會先開腔,跟她說些什麼話,可是,他沒有。

  他只靜靜地凝望對方,這更教高掌西難為情。

  高掌西想到了一句應該說的話,可是,她沒有說。

  是沒有勇氣說,也捨不得說。

  她只站著,微微地把視線調開,避免四目交投的尷尬場面。

  終於,她等到穆亦藍開腔說話了。

  那句話令她大吃一驚。

  穆亦藍道:

  「我在等待你對我說對不起,夫陪了。」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想說的話?

  越是把心頭的隱秘戳穿了,越是要硬挺下去,不可以就這樣拂袖而行。

  高掌西抬起頭,撥去掉到眼前來的頭髮,說:

  「不,這兒空氣清新,我喜歡逗留多一會。」

  只能這樣作答。

  「再清新的空氣,都比不上張家界黃獅寨。」穆亦藍說。

  「這兒是香港。」

  「對,所以我面對今天,接受現實。」

  「這是現代人生存得好的基本條件。」

  「為此,我甚至跟莊鈺華談了好久商務合作。」

  「是嗎?」

  「你沒有聽他提起過?」

  「我們日中討論的生意相當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樁?」

  「同是在商場內馳騁的夫婦,是不是有更多話題,更多溝通,更多共識?」

  「一般情況下,應該如此。」

  「那太好了。值得恭賀。」

  高掌西忽然覺得對方的這句話有骨刺。

  一對能有如此深入話題和感情的夫妻,如果其中一方還去偷情,成什麼話了。

  高掌西想起了莊鈺華的外遇,也想起了跟面前這一位的一夕風流,她忽爾覺得汗顏無地。

  於是她莞爾一笑,說:

  「晚風很冷,我到屋子去了。」

  才走了一步,沒想到對方立即伸手拉住了她。

  「掌西,我一直想念你,希望你來。」

  高掌西回頭一望,還未曾知道應否掙開對方的手,穆亦藍就已把她擁到懷中去。深深地吻住了。

  高掌西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來,她竭力地集中精神,投入自己原來的角色,然後,她使勁地推開了他,並且順勢僻啪一聲。賞了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連高掌西整個人都呆住了。

  其實只不過怔住了半秒鐘,感覺上卻像過了半個世紀,高掌西才曉得奔回屋子裡。

  大廳上的賓客正各適其式地聚合耍玩著,沒有人留意到從花園外頭衝進來的高掌西,臉色蒼白得像一隻飄渺的遊魂。

  她拔足跑上二樓。推門走進她慣用的睡房去。

  她衝進浴室去,慌忙的把衣物脫下,扭開了水龍頭,讓自己淋一個凍水的蓮蓬浴。

  太太太需要把已經沸騰的熱情冷卻,讓凍水沖刷掉腦海裡翻騰著的剛才那一幕。

  冰冷的水濺在高掌西已然滾燙的身體上,令她剎那間有種清醒的感覺。

  可是當那一陣子暖和舒暢感過去之後,渾身仍覺燙熱,滿腦子煩思雜念,令她要緊裹上浴袍,推開了露台的落地玻璃窗,呼吸一口新鮮的夜間空氣,幫助自己逐步降溫下來。

  是她選擇來接受考驗的;不能埋怨。

  無疑,在月色微明的這個晚上,住在石澳別墅的人,心上沸騰,以至胡思亂想的,不只高掌西一人。

  除了再忍耐不住,強吻了高掌西,然後躲在花園假山石之後,暗自懊悔的穆亦藍之外,還有意想不到的一些癡男怨女。

  可以想像得到的自然是高定北與夏真一對。

  高定北說是拉著夏真到遊戲室內找玩伴,實則上,走到偏廳時,室內空無一人。

  「他們呢?」夏真問。

  高定北聳聳肩:

  「說好了在這兒開賭局的,等著吧,怕是要來了。」

  夏真坐在軟皮沙發上,由於沙發大,皮質鬆軟,夏真陷坐進去更覺她的嬌小玲瓏,很招惹人去保護她似的。

  高定北一時間看呆了。

  「怎麼?坐吧!」夏真道。

  高定北這才坐到她身邊去。

  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話。

  「中國人除了吃飯,就來賭,沒有米,沒有賭,中國會亂成一片,奇怪不奇怪?」

  苦思良久,高定北才想出這個話題。

  夏真凝視著他,問:

  「你反對嗎?」

  高定北楊一揚眉,問:

  「難道你贊成?」

  夏真答:

  「為什麼不?」

  高定北笑:

  「賭博會有好處?」

  「精神寄托,賭博不過分的話,是一些有趣的遊戲,基本上凡事恰到好處,都有積極作用。你有沒有聽過,香港馬季時,罪案較少?如果沒有搓麻將這玩意兒,社會會很亂。」

  高定北忽然問:

  「你這是觀察還是經驗之談?」

  夏真望了高定北一眼,沒有立即回答。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金銀線小煙盒來,一按動彈簧掣,就跳出一支很幼細的香煙來。然後夏真拿了香煙在煙盒上輕敲兩下,才含到嘴裡去,用一個又是小巧的打火機燃點著了。吸了一口,沒有當即把煙吐出來,過了一陣子,小嘴緩緩張開,白色的煙才輕輕裊裊地滲出來似。

  這個姿態不錯帶一點點風情,卻異常的嫵媚。

  高定北看呆了。

  夏真這才答:

  「跟我抽煙的習慣一樣,曾有一個時期,賭博與我為伴。」

  「沉迷嗎?」

  「幸虧沒有,否則不能自拔。」

  「你自制力強。」

  夏真又抽了一口煙,高定北其實不大喜歡女人抽煙,但看著夏真的這個姿勢,忽然有種覺悟前非的感受。

  他凝視著夏真,面前這個女人有種吮吸著他的眼光的磁力,不讓他轉移。

  夏真緩緩地呼了她的煙之後,就答:

  「這要看是什麼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是在賭桌上豪賭的人。」

  「這就安全。」

  夏真苦笑:

  「不見得。」

  「為什麼?」

  「豪賭的人比比皆是,現今滿城的人都在賭,下注甚重,賭中英兩方,哪一方在九七之後能把香港控制於股掌之上,這一場賭博就不是鬧著玩了。」

  「你有興趣這場賭博嗎?」

  「誰不?」

  「那麼,你賭誰贏?」

  「答案不言而喻,正途估計,英國的機會等於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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