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穎笑笑,提了提手上的食物。「很香的喔!」
「太好了,我剛才還在為了中午要吃什麼而傷腦筋呢!」
他們進去,一起動手把碗、菜擺好了。「怡如也上班了?那等一下吃飽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了。」傅維恆說。
「傅董還是在家裡多休息休息吧!反正今天公司也沒什麼事,而且方姊她已經把會報改到明天了。」
他點點頭。「我們先吃吧!」
兩人邊吃邊聊,聊起昨天晚上的應酬。
「早就聽說像你們這樣的大老闆談生意,都特別喜歡去那些風月場所,就像昨天一樣。」她說。
傅維恆笑笑。「又沒真的帶你去。」
「可是他們真的會去吧!真受不了,光是昨晚那頓飯,勞民傷財的,就連我都坐得腰酸,怎麼他們不覺得累嗎?」薛穎實在是無法瞭解,難以想像,究竟那些聲色犬馬、燈紅酒綠的地方,為何會如此吸引男人?
「就是累了才要去那兒*休息*啊!」他故意逗她。
薛穎聽了,一口飯差點噎住,居然連傅維恆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天下的烏鴉還真是沒有白的。
傅維恆看薛穎大驚小怪的表情,只覺得好笑。
薛穎以為他在嘲笑自己太幼稚單純,沒見過世面。便說:「我認為只有家庭不美滿、婚姻不幸福的男人才喜歡在那兒流連,再不然就是些還沒結婚的,正常人才不會想去那裡……」
忽見傅維恆愀然變色。
家庭?婚姻?正常人?難怪自己也只能在那種地方花錢買笑,尋找安慰?他頓時覺得心痛。
薛穎原只是順口說說,沒想到竟會引起傅維恆的不快。「傅董,對不起,我太沒大沒小了。」她忙道歉。
他沒有作聲,放下碗筷,離開餐桌,順手燃起一根煙。
薛穎怔在那兒,手足無措,急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別說了,沒什麼,你快吃吧!」
她強忍著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靜靜收拾桌上的東西。
等收拾好了,便拿了皮包,怯怯地走到傅維恆的身旁。「傅董,我先走了,剛才……真是對不起,我……」她實在說不下去。
傅維恆見了薛穎這個樣子,知道他剛才的情緒反應嚇著了她,心裡也很後悔。
「沒事的,你也沒說什麼,只是我……唉,算了,別提了。」他安慰她。
薛穎一直低著頭。
「薛穎,我沒有生你的氣,真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她的眼淚潸潸落下。
這下輪到傅維恆慌了。「薛穎,你別哭啊!我真的沒有生氣,真的,你別哭,別哭嘛!」
她忙止了淚。「對不起,我先走了。」便往外走去。
傅維恆一把拉回她,看了看說:「你這樣怎麼回去呢?來,去洗洗臉,我上樓換件衣服,送你回公司去。」
「不用了,我自己叫車回去就行了。」她忙搖手拒絕。
「快去洗臉去,我馬上下來。」他三步兩步跑上樓去。
過了一會兒,她從浴室走出來,對著正在找車鑰匙的傅維恆說:「傅董,您真的不用送我,還是待在家裡休息吧!」
他不理,拿了車鑰匙,拉著薛穎走出去。「走吧!」
薛穎無法,只得坐上車。心裡懊悔不已,覺得自己真是個惹事精。
傅維恆見她仍是悶悶的樣子,便隨便編些故事,講些笑話來哄她。也虧得薛穎本就是孩子性格,好哄好騙,過不了多久就忘了剛才的不愉快。
車子在公司大樓前停妥。
她讓傅維恆的笑話惹出了眼淚,正要找面紙來擦,傅維恆便通了手帕過去,故意糗她。「你真愛哭!」
與昨晚一樣的聲音、神情,一樣的溫柔依戀。
薛穎愣愣地接過手帕。「謝謝!」卻忘了擦淚。
目光無法再像昨天一樣的逃開,而且靈魂也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半晌,薛穎似乎才開始約略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送我……對不起……嗯……謝謝……」
什麼亂七八糟的語法?
回過神來,登時面紅耳赤,想別過頭去,卻又發現傅維恆的手不知道何時,已輕輕托住自己的下巴。
兩人靠得如此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薛穎不敢動,怔怔地看著他。
「上去吧!」他輕輕地說,放下了他的手。閉上眼,重新靠回椅背上,彷彿很煩,很倦似的。
她讓傅維恆這一連串無常的情緒,弄得不知所措,忙匆匆下車。「謝謝您,再見!」
快步走進公司。
「天啊!」他喃喃自語。「我該怎麼辦?」深深地歎息。
之後兩人再見面時,都表現得像沒事人一樣,那天的事誰也沒有再提起。
第五章
立原表現得很積極,擺明了是在追薛穎。
公司裡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而薛穎呢?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視若無睹,總之,硬是拿他當哥兒們看待。彼此丟一些生活上的垃圾、難題或是玩笑、糗事給對方,然後再互相安慰、打氣或取笑一番。
這樣清清如水,毫無壓力的交往,好是好,但並非是立原所想要的。
他又不缺兄弟,他要的是女友。
薛穎的反應卻太過於冷靜。十天半個月沒見到立原,她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如果他天天到公司報到,接她一塊兒吃飯,她也不會認為不尋常。
立原不禁開始有些洩氣,後來幾經思考,決定放慢腳步,改走長期抗戰的路線。
「薛穎總不至如草木一般的難以感化吧!」他樂觀地想。
立原注意到薛穎最近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怎麼了,像有心事?」他問。
她看著他,沒說話。
「那就是承認羅!」好歹在醫學院裡,也修過好幾年的心理學。「是什麼事讓你煩心?要不要說來聽聽?」
她用手支著頭,仍不說話,但表情卻很挑釁,像是在說:「有本事,你猜啊!」
立原想了想,女孩子還能為什麼心神不寧,自然是為了男孩子。但如果真是為了男孩子,那他可以肯定男主角必定另有其人,反正不可能是為自己。
一下子心涼了一半。
「是為了感情的事吧!」他若無其事地說。
薛穎輕輕啜了一口咖啡,不說話。
「是誰呢?是誰那麼不識好歹?」他想,而且妒火中燒。「我認不認識?」他問。
她還是不說話。
那八成是公司裡的人了。立原心想一定得把這個情敵給找出來,不然怎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在心裡逐一過濾可疑份子,但卻故意先隨便說幾個完全不可能的人名出來。
薛穎剛開始聽時一直笑。「……傅董。」他唱名。
她的笑容驀然僵住,雖然又即刻表現出一副「開什麼玩笑」的樣子來,但心細如他,已瞭然於心。
果然是他,立原早就覺得傅董對薛穎「關照」得有點過分。這是一個令他最沒把握應付的情敵,不是因為傅維恆的身家背景,而是立原完全無法從平日的觀察中,瞭解他對於感情的態度。
「薛穎是否也正是為此而煩惱?」他想。
現在立原都不太敢回家,他深深地體會到,無論男女,只要是超過三十歲以上未婚的,都不再適合與家人同住,尤其是父母。那種被逼婚的壓力實在叫人受不了。
加上他本來就覺得他的家庭十分詭異,人人各懷鬼胎,父親、母親,大哥、大嫂似乎是各過各的。平常見了面還會打聲招呼,但他們哪一個徹夜不歸或是酩酊大醉卻不會有人出來表示關心。
他真不明白,他們對家的定義到底是什麼?不過他相信他們的解釋可能不會相差太遠。否則怎麼能一輩子忍受這樣的局面。
但對於催促立原結婚之事,他們倒是挺有志一同的,首次展現了難得的團結精神。
其實從立原自美歸來,他們就已經準備好了一份「花名冊」。其中收集的儘是頗有家底的名媛資料,擺明了是想高攀人家,好跟著升天。
無論立原以多麼認真的態度來表示心中的不願與反感,他們依然鍥而不捨地製造一些「意外」的相親機會。
就像這次,立原正在醫院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他母親帶著一個女孩子來看他。
「立原,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柯玫麗小姐,她是大發航運柯董事長的掌上明珠,今天就是這麼巧,在美容院遇見她……玫麗啊!他就是我們家立原,是這裡的總醫師呢!」他的母親深深迷戀著任何頭銜。
立原對這樣突如其來的介紹,感到十分尷尬。但柯玫麗倒是比他大方得多,忙不迭地打量他。
自從在傅維恆那兒坐了幾次冷板凳之後,心高氣傲如她就開始轉移方向,尋找新目標。其實以她的背景,倒也不愁找不到男伴,想巴結她的人多得很,只是她自己的門第觀念也深,總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認為這樣將來一塊兒站出去才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