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奇恥大辱,她發誓絕不輕饒汪思涵,她要毀滅汪思涵。
另一方面,汪思涵靜靜地坐在原位擦拭濕濡的頭髮,像尊落水觀音,長髮垂在兩邊。她不懂自己哪來的脾氣,大得嚇人,正如蔣天雪說的,在遇見餘力耕的第一天,她就變得陰陽怪氣,完全換了個樣。
她不要現在的樣子,想恢復原本平靜的面貌。
只有一個辦法,遠離餘力耕。
☆☆☆☆☆☆☆
辛人傑一進辦公室,桌上擺了張留言條,李氏企業龍頭李恩邦請他回電,他感到情形不大對勁,儷佳人在國內是有知名度,可是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容忽視,但絕不可能引起李恩邦這號人物的青睞,其中必有蹊蹺。
他按了個內線電話,詢問秘書有無不尋常的事發生,在秘書加油添醋下,他得到了結論,就是他大錯特錯,竟然笨得幫情敵的忙,拿磚頭砸自己的腳。
所幸及時踩了煞車線,他不能讓錯誤繼續下去。
有了一次失敗的婚姻,辛人傑更珍惜第二春的到來,對江思涵,他有一種夢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醒悟,她也許就是他尋覓的終站,因為他們的志趣相投、性格溫和又彼此瞭解,是對不可多得的好搭檔。
就在今晚,他訂了桌燭光晚餐,與她第一次單獨約會。
辛人傑全身的細胞都甦醒了,心如捶鼓般怦怦跳,他又有了活著的感覺,在歷經六年痛苦的婚姻後,他總算破繭而出了。很辛苦但值得,他告訴自己,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拜戀愛所賜,他脫胎換骨再生了。
汪思涵接受辛人傑的邀約,完全是基於朋友之誼,她的心情太壞了,壞到需要找個地方、找個人,好好吃頓豐盛的晚餐。
以前,她寧願一個人安安靜靜享受療傷止痛的時光,現在,她感到孤獨比悲傷更教人害怕,因為她已經無法再過一個人的日子了。
她變得脆弱了。
當李媚虹連奔帶跑衝了出去後,她一個人坐在咖啡廳發呆,雖然不時有人投以異樣的眼光,想像她是不是個瘋子?她仍然一動也不動,等待著衣服快快干,好早些回公司上班,她只不過是做了寧願陌生人笑,不願熟識人看笑話的選擇。
直到蔣天雪提了包旅行袋,出現在她眼前,她的淚水才不爭氣地落下。
原來蔣天雪早來過了,看見她的難處,火速地疾馳回家拿了套衣服和整發器具,給她帶來面子。
回到辦公室時,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不解與好奇的疑問,卻沒人曉得她為何換了樣子。那套衣服一看就知是蔣天雪的,又是一個吉普賽女郎!
汪思涵很合適流浪味的裝扮,有些野性和輕佻的美感,眉宇中也和蔣天雪生了同樣的紋路,糾結的皺痕。
大家都看出來了,這是為情所苦的標誌。
只有汪思涵沒有察覺心碎的原因--愛上了餘力耕。
他們在溫莎小鎮分享靜謐的晚餐,傾聽柔美的演奏曲,閒聊風花雪月。
一切顯得美好而舒服,直到門上的叮噹聲響起,汪思涵無意識地往門口一瞥,臉色乍白。最不想見的人又見面了,她連忙低下頭,以手遮臉。
「怎麼了?不舒服嗎?」辛人傑開心地拉下她發冷的手心,蓋上他溫暖的大手,以為她是吃到了不潔的食物,鬧肚痛。
她搖頭,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身體的顫抖劇烈。
「思涵,是不是冷氣太強了?」
她點頭,心裡想著餘力耕看到這樣的情景,會不會誤會?誤會什麼?她為什麼怕他誤?又為什麼要在意他的看法?她的思緒一團亂。
辛人傑抬頭四處找尋空調通風口,發現她的理由太薄弱,通風口是朝天花板吹。「思涵,你到底哪裡不舒服?還是遇見鬼了?」後面的問話,是玩笑性質,代表他的黑色幽默感。
她的臉更白了,餘力耕雖不是鬼,但比鬼更恐怖,這幾天以來,日日夜夜纏著她,腦海裡全是他揮不去的影子。
「思涵,你說話啊!」他心一急,捏痛她的手。
「你把我的手弄痛了。」她低呼,盡量不引人注意,尤其是那個人。
「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大力的,我……」他慚愧地鬆了手。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她回了一個溫柔的笑靨,忍住不去揉紅腫的手,她的體貼令辛人傑感動不已。
「要不要我現在送你回去?」
「不,不要。」她怕與他碰個正著,偷偷地抬眼轉了一圈,鬆口氣說:「好,我想回家休息也好。」因為她發現餘力耕背對著坐,和一位性感的女人。
難怪他沒過來和她打招呼,他的身邊已經有尤物了,眼睛盯著尤物不放,怎會看見她這種姿色平庸的女人!她感覺到不悅,而且愈來愈生氣。
見她臉色紅潤後,他反而顯得有些失望。「一聽到回家,你整個人都有精神了。不喜歡陪老闆吃飯啊?」
「是不喜歡陪老闆吃飯。」她吊胃口的說:「但喜歡和朋友吃飯,你願意當朋友嗎?」
他的心情又從谷底竄上了雲端。「我當然是你的朋友,而且我們還可以……」他差點挖心掏肺地說出心裡的話,做夫妻。
「我們還可以有下次、下下次,多得是吃飯談心的時間。」她誤會了。
「好啊!就這個禮拜六,來我家嘗嘗家庭主夫的手藝。」他逮到機會了,讓汪思涵見習當後母,小孩習慣新媽媽的機會,他樂得想大叫。
「沒問題,我們說定了。」她站了起身,只想趕快離開,趁服務生剛端主菜到餘力耕桌上時,她好拔腿開溜。
「一言為定。」他控制住在大庭廣眾下手舞足蹈的衝動。
血液在血管裡已經開始跳舞了,辛人傑感到亢奮,雖然他曾作了一次糟糕的決定,捨汪思涵而娶李蕙蘭。她們兩人一起進人儷佳人,當時李蕙蘭像株嬌艷的玫瑰,她只是朵含羞的海芋,他卻是個眼裡只有外表的年輕小伙子,如今他為當年的膚淺付出六年的歲月,不知現在是不是老天又給了他重新來過的緣分?
他相信有些事,冥冥中早有定數,錯過不代表回不了頭。
汪思涵還是屬於他的。
☆☆☆☆☆☆☆
車停在窄巷外,辛人傑依舊不想結束今晚,畢竟時間還太早,畢竟還有好多話沒說,畢竟她的氣色好多了……。一時之間,他可以找出十幾個理由,延續今晚的歡樂,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等她開口邀他進屋喝茶。
她沒有邀他的念頭,從巷口望去最後一棟屋子,燈火通明,又有洗牌聲隱約響起,所以她不會開口留人。
家,總使她感到自卑。
「對了,思涵,你和李媚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在說再見前,他突然想到李恩邦的電話沒回,他是故意不馬上回電的,因為他不是趨炎附勢的人,而是硬漢。
「在公共場合,互給對方難堪。」她輕描淡寫的說。
「你?」他咋舌。「這種鐵娘子的個性,不合你的處世風格。」
「是她先不對的。」
「為了什麼?」他咄咄逼人。
「一場誤會,她以為我橫刀奪愛。」她含糊的說,今晚她累了,不想多談。
「你沒有?」他要她的心。
「我不喜歡你懷疑的語氣,而且這不關你的事,如果李家要採取行動,你大可把麻煩推到我身上,我沒有什麼好損失的。」
他兩手按在她的肩上,加重語氣。「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讓他們威脅儷佳人?我寧可辭職不幹。」她感謝他拔刀相助的俠義。
「不,我以個人的力量保護你。」他的兩全其美法子,她嫁他。
她攤開手問:「螳臂如何擋車?」
他的手掌一出力,輕鬆地擁她在懷中,頷首噙住她的唇。
不一樣,原來吻不全是一樣的,她沒有天旋地轉的暈眩,也沒有臉紅心跳的激情,更不想品嚐這個吻,她只想推開他,和他的唇。
她清醒了,這一刻,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愛上了餘力耕。
眼淚簌簌落下。
他感覺到他的臉頰有濕熱的水滴漾過,她哭了,是他的心急,嚇到她了。
「思涵,我……」他慌了。
「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現在心好亂,沒有辦法思考。」她腦裡想的全是餘力耕,沒有別人的空間。
「那我……」
「你先回去,我需要時間。」她要時間來釐清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餘力耕的。
辛人傑理解地點點頭,知道她一下子不能接受兩人的關係生變,從工作夥伴、朋友昇華到情人的境界,是應該審慎考慮,不過,他很高興她心裡有他。
她會想通的,他願意等。
汪思涵沒有留意辛人傑眼裡閃爍的光芒,他以為她給了他希望,她沒有,她甚至於忘了他剛才吻了她。她的腦筋短路了,或是說她的時間暫停了,只癡癡呆呆地想著昨晚的吻,那種甜蜜的感覺,彷彿在她的唇瓣再也洗不掉他的吻痕,就像頸子的淤青,顏色會變淡消失,但記憶是永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