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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白朗軍神出鬼沒


  當袁以武力“統一”中國,志得意滿的時候,袁的左右就拼命宣揚袁是“安定”中國的唯一人物,于是袁也有今日天下舍我其誰的气慨。就在這個時候,在河南和湖北交界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支反袁的武裝力量,它沒有什么來歷,它的出現像傳說、像演義、也像神話。
  這就是民國初年,曇花一現,哄動中外的白朗軍!
  白朗軍的首領是白朗。白朗是何許人呢?繪聲繪影,莫衷一是。根据傳說,白朗為河南寶丰縣人,家頗富有,好讀小說,仰慕宋江之為人,清末曾在第六鎮統制吳祿貞手下充當參謀,吳被袁暗殺后,他就和中州大俠王天縱一同在嵩山落草,自稱為中原扶漢軍大都督。据說他年約卅七八歲,身肥,長四尺余,頭上戴著烏巾,有兩寸半的綠色小辮,坐的是黃緞八人大轎。
  河南和湖北邊區,是個貧困歉收的地方,由于人民衣食兩缺,所以易于鋌而走險,白朗軍的組成和發展,在這种條件下便很順利而迅速。民國2年秋天,白朗軍開始出現。
  河南都督張鎮芳是袁的表弟,以秀才出身而曾任津海關道,革命時管理皇族捐,后來擔任直隸都督。由于河南是袁的故鄉,所以袁才把自己的表弟從直隸調來。張是個聚斂之臣,只懂搜刮,這樣一來便更增加了白朗軍的聲勢。
  白朗軍有一首歌:“好白朗,白朗好,劫富濟貧,替天行道,人人都說白朗好!”還有一支是:“老白郎,白朗老,搶富救貧,替天行道,人人都說白朗好。兩年以來,貧富都勻了。”當白朗軍和官軍接触時,則唱出一個口號是:“白朗軍專打官長,不打弟兄。”白朗既然自比宋江,他便把他的軍師陸文禔當作吳用一樣看待。白朗軍的戰略是聲東擊西,避實就虛。
  他的崛起,恰遇袁對南方用兵,把北洋軍主力都調到南方去打國民党,因此后防空虛,白朗遂糾合退伍軍人和樊棗一帶的潰兵,縱橫于舞陽等縣。
  民國3年1月11日,白朗軍由西向東,橫越京漢鐵路,接連攻下了光山和固始等地。河南是毅軍翼長趙倜的防區,袁派趙為“豫南剿匪督辦”,責成他收复失地,并以全力剿滅白朗軍。可是白朗軍行動非常敏捷,聞訊立即開入安徽,26日攻占六安、霍山兩縣,六安縣長殷葆森棄城走,袁大為震怒,立即下令槍斃。同時把只會搜刮的表弟張鎮芳撤換,派北洋軍的第一號大將段祺瑞出任河南都督,責成他馳赴信陽督師。白朗軍毫不把這個威名赫赫的段都督放在眼內,公然將白朗軍的大本營設在离信陽不遠确山縣縣境內的磋砑山上。
  袁的捕“狼”賞格,合計北京、河南兩地計算,由5000元逐步提高到12万元。
  當時,外國方面怕“匪”亂蔓延,于是向袁表示,愿意出兵代袁平亂,袁覺得這簡直是一大侮辱,因此命令外交部向各國公使聲明:“政府确有戡定匪患的能力,并能負責保護外國僑民。”
  白朗軍的兵力究竟有多少人呢?有的說只有1万人,有械的不到1000人;有的說能戰的約有2500人,可是卻裹脅了2万人。白朗的布告則宣稱凡退伍兵入伙的,沒有軍火不收。裹脅的人中,十之七八是煙民。袁兵的月餉僅四兩,白朗軍卻以十兩月餉相誘。白朗軍一天能走一百廿里,官兵卻每天只能走五六十里,所以官兵雖稱追“狼”,實際上卻是擺隊相送。
  袁政府對這支行蹤飄忽,出沒無常的“匪”軍大為惶惑,竟無中生有地夸大白朗軍的聲勢。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依照袁政府前后公布的戰報,大約已經擊斃“匪”一百万人,而白朗本人更不知被袁軍擊斃了多少次。袁政府這些捷報,相反地更襯托出白朗簡直是個千變万化的齊天大圣,据說白朗曾派遣第五縱隊潛入天津、北京、上海、漢口、廣州各大城市,分別扮作古董商人、雜貨店主、流動乞丐,進行各式各樣的活動;還有情報說白朗在各大都市建立了交通网和運輸站,一方面從水路運出他們所搶到的物資到賣价高的地方脫手,一方面換回自己所需各种物資。
  袁的公報中确鑿有据地說到曾在廣州破獲了白朗的秘密机關,同時還繪聲繪影地說已經發現“匪目”中,除了白朗之外,還有“黃獅”、“綠狼”。于是袁以大總統名義發布命令:“一律緝捕歸案”。
  3年3月間,武昌城有四個小孩在池塘里游泳,無意中摸到一支廢槍,這一下可不得了,緝捕人員馬上把這四個小孩捕去,一個惊人的消息不脛而走:“白狼已派童子先鋒隊到武昌了!”袁大總統又据以密電各省,責成各省嚴加防范白朗派的“童子先鋒隊”。
  更嚴重的謠言是:辮子軍統帥、長江巡閱使張勳,竟在徐州的總部接見了白朗的密使。這個謠言可真把袁嚇倒了。張勳雖屬北洋系,卻是北洋系的旁支,并非袁的嫡系,不久以前,為了爭奪南京帥印,袁曾玩了一些手法迫張勳讓出江蘇都督和南京地盤,這是新仇;還有舊帳是張勳一直忠于遜清,他和他的部隊始終留了辮子就是一個證明。既然有新仇舊恨,張勳靠不住是可能的。所以風傳白朗軍派代表去見張勳,袁倒真的捏了一把汗,生怕辮子軍和白朗軍聯合,針對這一點,袁想出了一條“以毒攻毒”的妙計,就是命令張勳去攻打白朗軍。張勳公然很樂意地接受了這個命令,但卻要求袁准許他擴充兵力,招募10營新兵。這個反要求弄得袁目瞪口呆,急忙派心腹并且和張勳有交誼的阮忠樞到徐州去疏通,叫他不要招兵,也不要剿匪了!
  白朗的消逝或死亡是一個謎,這一場風暴也以謎的結果告終。由于白朗軍在河南、陝西、安徽、甘肅的大行軍,使到他過分疲憊,待他由甘肅折回陝西再返河南老巢時,事實上已是強弩之末了,所以白朗軍的兵士們一見到家鄉,便不顧命令紛紛回家,他們雖不是衣錦還鄉,卻也是滿載而歸。
  追擊白朗軍的,是毅軍翼長趙倜。袁本來派他為豫南剿匪督辦,責成他消滅白朗軍,怎知白朗軍無法堵住,趙倜竟受革職留任,戴罪立功的處分,從此他便奉命追擊白朗軍,白朗在前,毅軍在后,馬不停蹄地追,追,追。當白朗軍回到河南老巢,喘息未定,兵卒逃散,趙倜的毅軍也赶到了。這時袁世凱在北京突然接到趙倜的告捷戰報:“据鎮嵩軍劉統領鎮華稱,張治功電稱,前派靳副官敬民、王隊長景元混入匪內,八月五日午后在魯山附近大營北廿里石庄將白匪擊斃。匪尸已解省辨認。”又發表田文烈的報告:“朗身腐敗,已于八日將首級由汽車解到,裝以木籠,懸之迎薰門城牆上。”
  8月9日,袁發表褒功令,特任趙倜為宏威將軍,劉鎮華晉級中將,并授以勳五位,張治功升授少將。不料過了三天,8月12日北京的大總統府又撤消了這個褒功令,并有冒功處分,原令如下:“續据河南護軍使趙倜電陳:白匪斃命,确系田作霖、張敬堯、牛桂林、劉寶善等各支隊先后在三山寨等處圍剿,白匪迭受重傷,旋即斃命。匪党移尸掩匿石庄附近,張治功适在該處查獲等情。張治功跡近冒功,劉鎮華未經實查,遽予轉報,殊屬不合;姑念搜捕甚力,免予議處,應將九日策令取消。”
  冒功之外還有爭功,由于爭功,第六師和毅軍几乎開火。事后据俘虜所供,白朗死后,白朗軍由宋老年為總杆首,据守母豬峽,白朗軍中干部七人秘不發喪,瘞尸張庄之東,想沖開一條血路,其中有一人向毅軍告密,所以有割首冒功一事。
  9月20日袁任趙倜為德武將軍,督理河南軍務,升任張敬堯為第七師師長。
  白朗的惊扰在白朗死后總算告一段落,談到白朗的惊扰,還有這么一段插曲:有一天,袁在報上看到一篇署名段世垣的專論:“中央制芻議”,覺得文意兩佳,便打听他是何許人?旁邊秘書說是河南人,曾任國會議員。袁很以同鄉中有這么一個人為得意,遂派為總統府秘書。過不久,袁表弟張鎮芳由河南都督任內調回,和袁談起地方人才,袁忽然想起了段世垣,稱贊他的文章不錯,張即變色說:“他么?是一個老同盟會會員。”袁一听臉色也變了,正像西太后听到革命党和維新派一樣,立即派偵探查探段的行動,偵探們一會說他是黃興派來的炸彈隊長,一會又說他和白朗的軍師另一國會議員凌鉞秘密通信。3年3月,這位座上客變成了階下囚,而總統府另一秘書馬小進則宣告失蹤,總統府還換了出入核驗的腰牌,并要粘貼使用人的小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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