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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漢書卷二十八上 桓譚馮衍列傳 第十八上


  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人也。[一]父成帝時為太樂令。譚以父任為郎,因好音律,[二]善鼓琴。博學多通,□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三]能文章,尤好古學,數從劉歆、楊雄辯析疑异。性嗜倡樂,[四]簡易不修威儀,而□非毀俗儒,由是多見排扺。[五]

  注[一]相,縣名,故城在今徐州符离縣西北。
  注[二]宮、商、角、征、羽謂之五聲,聲成文謂之音。律謂六律,黃鐘、太族、姑洗、蕤賓、無射、夷則。
  注[三]說文曰:“詁,訓古言也。”章句謂离章辨句,委曲枝派也。
  注[四]倡,俳优也。
  注[五]扺,擊也,音紙。
  哀平閒,位不過郎。傅皇后父孔鄉侯晏深善于譚。[一]是時高安侯董賢寵幸,女弟為昭儀,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譚進說曰:“昔武帝欲立□子夫,陰求陳皇后之過,[二]
  而陳后終廢,子夫竟立。今董賢至愛而女弟尤幸,殆將有子夫之變,可不憂哉!”
  晏惊動,曰:“然,為之柰何?”譚曰:“刑罰不能加無罪,邪枉不能胜正人。
  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艱難,或驅使醫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備。又君侯以后父尊重而多通賓客,必借以重埶,貽致譏議。不如謝遣門徒,務執謙□,此修己正家避禍之道也。”晏曰“善”。遂罷遣常客,[三]入白皇后,如譚所戒。后賢果風太醫令真欽,使求傅氏罪過,遂逮后弟侍中喜,詔獄無所得,乃解,故傅氏終全于哀帝之時。及董賢為大司馬,聞譚名,欲与之交。譚先奏書于賢,說以輔國保身之術,賢不能用,遂不与通。當王莽居攝篡弒之際,天下之士,莫不競□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自守,默然無言。莽時為掌樂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注[一]傅皇后,哀帝后。
  注[二]子夫,□皇后也。本平陽主家謳者,得幸于武帝,生男据,遂立為皇后。
  陳皇后,武帝姑長公主嫖女也。□寵十余年,無子,聞子夫得幸,几死者數焉,上怒,遂挾婦人媚道,事覺,廢居長門宮。嫖音匹妙反。見前書。
  注[三]“常”或作“賓”。
  世祖即位,征待詔,上書言事失旨,不用。后大司空宋弘荐譚,拜議郎給事中,因上疏陳時政所宜,曰:
  臣聞國之廢興,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夫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謂賢者异也。昔楚庄王問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一]叔敖曰:“國之有是,觿所惡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在君,亦在臣乎?”對曰:“君驕士,曰士非我無從富貴;士驕君,曰君非士無從安存。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或至饑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則國是無從定矣。”庄王曰:“善。愿相國与諸大夫共定國是也。”[二]蓋善政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后政調于時,而躁人可定。[三]
  昔董仲舒言“理國譬若琴瑟,其不調者則解而更張。”[四]夫更張難行,而拂觿者亡,[五]是故賈誼以才逐,而朝錯以智死。[六]世雖有殊能而終莫敢談者,懼于前事也。

  注[一]庄王名旅,穆王商臣之子也。孫叔敖,楚賢相也。言欲為國于是,未知何以得之。
  注[二]事見新序。
  注[三]躁猶動也,謂躁撓不定之人也。
  注[四]事見前書。
  注[五]拂,違也,音扶弗反。
  注[六]賈誼,洛陽人也。事文帝為博士,每詔令下,諸老先生未能言,誼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志所出。絳、灌之屬害之,文帝亦疏之,乃以誼為長沙太傅。
  朝錯,穎川人也。事文帝為太子家令,號曰“智囊”。景帝即位,為御史大夫,請削諸侯*(之)**[支]*郡。后七國反,以誅錯為名,遂□斬錯。見前書。
  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塞天下之奸,皆合觿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國利事多者,則可矣。夫張官置吏,以理万人,縣賞設罰,以別善惡,惡人誅傷,則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殺傷,雖已伏法,而私結怨讎,子孫相報,后忿深前,至于滅戶殄業,而俗稱豪健,故雖有怯弱,猶勉而行之,此為听人自理而無复法禁者也。
  今宜申明舊令,若已伏官誅而私相傷殺者,雖一身逃亡,皆徙家屬于邊,其相傷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贖罪。[一]如此,則仇怨自解,盜賊息矣。

  注[一]雇山,解見光武紀。
  夫理國之道,舉本業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業,錮商賈不得宦為吏,[一]
  此所以抑并兼長廉恥也。今富商大賈,多放錢貨,中家子弟,為之保役,[二]
  趨走与臣仆等勤,收稅与封君比入,[三]是以觿人慕□,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諸商賈自相糾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四]
  如此,則專役一己,不敢以貨与人,事寡力弱,必歸功田畝。田畝修,則谷入多而地力盡矣。

  注[一]高祖時,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市井子孫不得宦為吏。
  注[二]中家猶中等也。保役,可保信也。
  注[三]收稅謂舉錢輸息利也。東觀記曰“中家子為之保役,受計上疏,趨走俯伏,譬若臣仆,坐而分利”也。
  注[四]畀,与也。東觀記載譚言曰;“賈人多通侈靡之物,羅紈綺繡,雜彩玩好,以淫人耳目,而謁盡其財。是為下樹奢媒而置貧本也。求人之儉約富足,何可得乎?夫俗難卒變,而人不可暴化。宜抑其路,使之稍自衰焉。”畀音必二反。
  又見法令決事,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論,奸吏得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出生議,所欲陷則与死比,是為刑開二門也。今可令通義理明習法律者,校定科比,[一]一其法度,班下郡國,蠲除故條。如此,天下知方,而獄無怨濫矣。[二]
  注*[一]科謂事條,比謂類例。
  注[二]方猶法也。*書奏,不省。
  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又□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复上疏曰:
  臣前獻瞽言,未蒙詔報,不胜憤懣,冒死复陳。愚夫策謀,有益于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于見事而貴于异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圣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后世淺儒,能通之乎![一]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二]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甚為明矣;[四]而乃欲听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只偶之類。[五]陛下宜垂明听,發圣意,屏腢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略賴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六]

  注[一]論語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鄭玄注云:“性謂人受血气以生,有賢愚吉凶。天道,七政變動之占也。”
  注[二]伎謂方伎,醫方之家也。數謂數術,明堂、羲和、史、卜之官也。圖書即讖緯符命之類也。
  注[三]東觀記載譚書云“矯稱孔丘,為讖記以誤人主”也。
  注[四]黃白謂以藥化成金銀也。方士,有方術之士也。
  注[五]言偶中也。
  注[六]賴之發聲,觿物同應。俗人無是非之心,出言同者謂之賴同。禮記曰:“無賴同。”
  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冑之臣。[一]今圣朝興复祖統,為人臣主,而四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用兵,諸所降下,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各生狐疑,党輩連結,歲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与之為取。”[二]陛下誠能輕爵重賞,与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為速,亡者复存,失者复得矣。

  注[一]介,甲也。冑,兜鍪也。
  注[二]言先饒与之,后乃可取之。老子曰:“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与之。”
  帝省奏,愈不悅。
  其后有詔會議靈台所處,[一]帝謂譚曰:“吾欲[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复极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圣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丞;[二]意忽忽不樂,道病卒,時年七十余。

  注[一]陽衒之洛陽記曰“平昌門直南大道,東是明堂大道,西是靈台”也。
  注[二]六安郡故城在今壽州安丰縣南。
  初,譚著書言當世行事二十九篇,號曰新論,上書獻之,世祖善焉。[一]琴道一篇未成,肅宗使班固續成之。[二]所著賦、誄、書、奏,凡二十六篇。

  注[一]新論一曰本造,二王霸,三求輔,四言体,五見征,六譴非,七啟寤,八袪蔽,九正經,十識通,十一离事,十二道賦,十三辨惑,十四述策,十五閔友,十六琴道。本造、述策、閔友、琴道各一篇,余并有上下。東觀記曰:“光武讀之,□言卷大,令皆別為上下,凡二十九篇。”
  注[二]東觀記曰:“琴道未畢,但有發首一章。”
  元和中,肅宗行東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譚頤,鄉里以為榮。
  馮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一]祖野王,元帝時為大鴻臚。[二]衍幼有奇才,年九歲,能誦詩,至二十而博通腢書。王莽時,諸公多荐舉之者,衍辭不肯仕。

  注[一]東觀記曰:“其先上党潞人,曾祖父奉世徙杜陵。”
  注[二]野王字君卿,奉世之長子也。東觀記曰:“野王生座,襲父爵為關內侯,座生衍。”華嶠書曰:“衍祖父立,生滿,年十七喪父,早卒,滿生衍。”
  時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將軍廉丹討伐山東。丹辟衍為掾,与俱至定陶。莽追詔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于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衍聞順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權之所貴也。[一]是故期于有成,不問所由;
  論于大体,不守小節。昔逢丑父伏軾而使其君取飲,稱于諸侯;[二]鄭祭仲立突而出忽,終得复位,美于春秋。蓋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道也。[三]
  詭于觿意,宁國存身,賢智之慮也。[四]故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五]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軍殘觿,無補于主,身死之日,負義于時,[六]智者不為,勇者不行。且衍聞之,得時無怠。[七]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八]勇冠乎賁、育,名高乎太山。[九]將軍之先,為漢信臣。[一0]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人怀漢德,甚于詩人思召公也,愛其甘棠,而況子孫乎?人所歌舞,天必從之。[一一]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屯据大郡,鎮撫吏士,砥厲其節,百里之內,牛酒日賜,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要將來之心,待從橫之變,興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則福祿流于無窮,功烈著于不滅。何与軍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一二]
  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圣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而為功,愿明公深計而無与俗同。”丹不能從。進及睢陽,复說丹曰:“蓋聞明者見于無形,智者慮于未萌,況其昭晢者乎?[一三]凡患生于所忽,禍發于細微,[一四]敗不可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負非于世;有獨見之慮,見贅于人。’[一五]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一六]襲當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一七]時不重至,公勿再計。”丹不听,遂進及無鹽,与赤眉戰死。[一八]衍乃亡命河東。[一九]

  注[一]于正道雖違逆而事有成功者,謂之權,所謂反經合義者也。
  注[二]左氏傳,齊晉戰于賾,晉卿韓厥逐及齊侯。齊臣逢丑父乃与齊侯易位,使齊侯御車。韓厥將及齊侯,丑父令齊侯如華泉取飲,韓厥乃獻丑父于卻克。
  卻克將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將為戮矣!”卻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
  注[三]祭仲,鄭大夫,突及忽皆鄭庄公子也。庄公薨,太子忽當立。公子突,宋之出也,故宋人執鄭祭仲。公羊傳曰:“祭仲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以為知權。其知權柰何?宋人執之,謂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古人有權者,祭仲是也。權者反乎經,后有善者也。行權有道。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
  注[四]詭,違也。
  注[五]皆周易下系之詞。
  注[六]負猶失也。
  注[七]怠,懈也,言當急趨時。
  注[八]張良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厘王、悼惠王。五代相韓,謂良父及祖相韓之五王也。后秦滅韓,良家僮三百人,乃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擊始皇于博浪沙中。博浪,地名,在鄭州陽武縣南。椎音直追反,謂擊之也。
  注[九]孟賁、夏育,并古之勇士也。前書音義曰:“孟賁生拔牛角。夏育,□人,力舉千鈞。”
  注[一0]廉□,襄武人,宣帝時為后將軍,即丹之先。
  注[一一]詩小雅曰:“雖無德与汝,式歌且舞。”言漢氏之德,人歌舞之也。尚書曰:“人之所欲,天必從之。”
  注[一二]与猶如也。
  注[一三]晢,明也。商鞅謂秦孝公曰:“愚者闇于成事,智者見于未萌。”
  注[一四]司馬相如曰“禍故多臧于隱微,而發于人之所忽”也。
  注[一五]語見史記商君傳。贅猶惡也。史記“贅”作“疑”。
  注[一六]庸,常也。金石以諭堅也。
  注[一七]役猶賤也。
  注[一八]無鹽,縣名,屬東平郡,故城在今鄆州須昌縣東。
  注[一九]華嶠書曰:“丹死,衍西歸,吏以亡軍,下司命乘傳逐捕,故亡命。”
  更始二年,遣尚書仆射鮑永行大將軍事,安集北方。[一]衍因以計說永曰:

  注[一]永字君長,司隸校尉宣之子。
  衍聞明君不惡切□之言,以測幽冥之論;忠臣不顧爭引之患,以達万机之變。[一]
  是故君臣兩興,功名兼立,銘勒金石,令問不忘。今衍幸逢寬明之日,將值危言之時,[二]豈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誠哉!

  注[一]□,實也。幽冥諭深遠也。爭引謂引事与君爭也。事非一涂,故曰万机之變也。書曰:“一日二日万机。”東觀記:“衍更始時為偏將軍,与鮑永相善。
  更始既敗,固守不以時下。建武初,為揚化大將軍掾,辟鄧禹府,數奏記于禹,陳政言事。”自“明君”以下,皆是諫鄧禹之詞,非勸鮑永之說,不知何据,有此乖違。
  注[二]危猶高也。論語曰:“天下有道,危言危行。”
  伏念天下离王莽之害久矣。始自東郡之師,[一]繼以西海之役,[二]巴、蜀沒于南夷,[三]緣邊破于北狄,[四]遠征万里,暴兵累年,[五]禍挐未解,兵連不息,[六]刑法彌深,[七]賦斂愈重。觿強之党,橫擊于外,百僚之臣,貪殘于內,元元無聊,饑寒并臻,父子流亡,夫婦离散,廬落丘墟,田疇蕪穢,疾疫大興,災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濱,風騰波涌,更相駘藉,[八]四垂之人,肝腦涂地,死亡之數,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婦,咸怀怨怒。
  [九]皇帝以圣德靈威,龍興鳳舉,率宛、葉之觿,將散亂之兵,喢血昆陽,長驅武關,破百万之陳,摧九虎之軍,[一0]賴震四海,席卷天下,[一一]攘除禍亂,誅滅無道,一開之閒,海內大定。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業,社稷复存,炎精更輝,德冠往初,功無与二。[一二]天下自以去亡新,就圣漢,當蒙其福而賴其愿。樹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猶順惊風而飛鴻毛也。[一三]然而諸將虜掠,逆倫絕理,[一四]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略其財產,饑者毛食,寒者裸跣,[一五]冤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權,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人,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高世之聲,聞乎腢士,故其延頸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將軍之事,豈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一六]將定國家之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強之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一七]攘其蝥賊,[一八]安其疆宇。況乎万里之漢,明帝复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一九]

  注[一]离,遭也。莽居攝元年,翟義起兵于東郡,莽發八將軍以擊之。東郡,今滑州也。
  注[二]莽居攝元年,西羌龐恬、傅幡等怨莽奪其地為西海郡,攻西海太守程永,莽遣護羌校尉竇況擊之。
  注[三]莽篡位,貶西南夷□町王為侯,王邯怨恨,攻益州,殺大尹程隆。莽發巴、蜀吏士擊之,出入三年,死者十七八。
  注[四]莽*[始]*建國三年,烏珠單于遣左賢王入云中,大殺吏人,大輩万余,中輩數千,殺鴈門、朔方太守,略吏人畜產不可胜數,緣邊虛耗也。
  注[五]暴,露也。
  注[六]挐謂相連引也。
  注[七]莽以地皇元年以后為不須時令,自是春夏斬人于市。
  注[八]莽時江湖海澤糜沸,青、徐、荊、楚之地搔扰。前書音義曰:“跆,蹋也。”
  今此為“駘”,古字通。
  注[九]僮猶賤也。
  注[一0]莽末,下江兵鄧曄、*(王)**[于]*匡攻武關,莽乃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以捍匡等。*[匡等]*擊破六虎,敗走三虎,乃保京師倉,鄧曄等乃開武關迎更始。
  注[一一]席卷言無余也。
  注[一二]此上二句,司馬相如封禪書之詞。
  注[一三]言其易也。王□圣主得賢臣頌曰“翼乎如鴻毛遇順風”也。
  注[一四]倫亦理也。
  注[一五]毛,草也。臣賢案:衍集“毛”字作“無”,今俗語猶然者,或古亦通乎?
  注[一六]言當恢廓規摹,不可空自清絜,徒約束修身而已。
  注[一七]申伯,周宣王之元舅也;召虎,召穆公也;吉甫謂尹吉甫也;皆周宣王臣,并見毛詩。夷吾,管仲之字也。
  注[一八]蝥賊,食禾稼虫名,諭奸盜侵漁也。蝥音牟。
  注[一九]左傳子產謂子皮曰:“子于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將壓焉。”
  且衍聞之,兵久則力屈,人愁則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真定之際复扰,[一]
  而大將軍所部不過百里,守城不休,戰軍不息,兵革云翔,百姓震駭,柰何自怠,不為深憂?夫并州之地,東帶名關,北逼強胡,[二]年谷獨孰,人庶多資,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積,人不為用。
  備不豫具,難以應卒”。[三]今生人之命,縣于將軍,將軍所杖,必須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選賢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四]審得其人,以承大將軍之明,雖則山澤之人,無不感德,思樂為用矣。然后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既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術,習戰射之教,則威風遠暢,人安其業矣。若鎮太原,撫上党,收百姓之歡心,樹名賢之良佐,天下無變,則足以顯聲譽,一朝有事,則可以建大功。惟大將軍開日月之明,發深淵之慮,監六經之論,觀孫吳之策,[五]省腢議之是非,詳觿士之白黑,[六]以超周南之多,垂甘棠之風,令夫功烈施于千載,富貴傳于無窮。
  伊、望之策,何以加茲![七]

  注[一]邯鄲謂王郎也。真定謂劉楊也。
  注[二]井陘關也。要害之塞,故曰名關。東觀記作“石陘關”。
  注[三]史記子貢說晉君曰:“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卒音倉忽反。
  注[四]東觀記曰:“無謂無賢,路有圣人”。
  注[五]孫武,吳王闔廬將;吳起,魏文侯將;并著兵書也。
  注[六]白黑猶賢愚也。
  注[七]伊尹、呂望。
  永既素重衍,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為立漢將軍,[一]領狼孟長,屯太原,[二]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繕甲養士,扞□并土。

  注[一]東觀記曰“時永得置偏裨將五人”也。
  注[二]狼孟,縣名,屬太原郡,故城在今并州陽曲縣東北。
  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与田邑連戰十余合,延不得進。邑迎母弟妻子,為延所獲。[一]后邑聞更始敗,乃遣使詣洛陽獻璧馬,即拜為上党太守。
  [二]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約,[三]衍乃遣邑書曰:

  注[一]東觀記曰:“鄧禹使積弩將軍馮愔將兵擊邑,愔悉得邑母弟妻子。”
  注[二]東觀記曰,遣騎都尉弓里游、諫大夫何叔武,即拜邑為上党太守。
  注[三]東觀記,衍与邑素誓刎頸,俱受重任。
  蓋聞晉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一]趙武逢難而程嬰明其賢,[二]二子之義當矣。
  今三王背畔,赤眉危國,[三]天下蟻動,社稷顛隕,[四]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馳馬之秋也。伯玉擢選剖符,專宰大郡。[五]夫上党之地,有四塞之固,東帶三關,西為國蔽,[六]柰何舉之以資強敵,開天下之匈,假仇讎之刃?豈不哀哉![七]

  注[一]晉文公重耳避麗姬之難出奔,狐偃勸令返國,遂為霸主。子犯即狐偃字也。
  注[二]趙盾,晉卿,生趙朔,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晉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賈誅趙氏,殺趙朔,滅其族。朔妻有遺腹,走公宮。趙朔客程嬰、公孫杵臼。杵臼謂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生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朔妻生男,屠岸賈聞之,乃索于宮中。夫人置儿于稿中,祝曰:“趙宗滅乎,若*(唬)**[□]*。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儿,竟無聲。程嬰曰:“今一索不得,后必复索之。”杵臼乃取它嬰儿負之匿山中。諸將共攻殺杵臼并孤儿,然趙氏真孤乃在程嬰所,即趙武也。居十五年,晉景公乃立趙武為卿,而复其田邑。事見史記。
  注[三]三王見更始傳。
  注[四]蟻動諭觿。
  注[五]文帝初,与郡守始為銅虎符、竹使符,分持其一,以為瑞信。剖即分也。
  注[六]三關謂上党關、壺口關、石陘關也。陘音形。
  注[七]張儀說楚王曰:“秦下甲攻□陽晉,大開天下匣。”李斯曰:“所謂借寇兵而繼盜糧也。”
  衍聞之,委質為臣,無有二心;[一]挈瓶之智,守不假器。[二]是以晏嬰臨盟,擬以曲戟,不易其辭;[三]謝息守郕,脅以晉、魯,不喪其邑。[四]由是言之,內無鉤頸之禍,外無桃萊之利,[五]而被畔人之聲,蒙降城之恥,竊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竊邑畔君,以要大利,曰賤而必書;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滅。是以大丈夫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六]為伯玉深計,莫若与鮑尚書同情曒力,顯忠貞之節,立超世之功。如以尊親系累之故,能捐位投命,歸之尚書,大義既全,敵人紓怨,[七]上不損剖符之責,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眉高談,無愧天下。若乃貪上党之權,惜全邦之實,衍恐伯玉必怀周趙之憂,上党复有前年之禍。[八]昔晏平仲納延陵之誨,終免欒高之難;[九]
  孫林父違穆子之戒,故陷終身之惡。[一0]以為伯玉聞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嬰城而堅守,則策馬而不顧也。[一一]圣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以成胜,愿自強于時,無与俗同。

  注[一]委質猶屈膝也。左傳曰:“策名委質,貳乃辟也。臣無二心,古之制也。”
  注[二]解見左傳。
  注[三]晏子春秋曰:“齊大夫崔杼弒齊庄公,乃劫諸大夫盟。有敢不盟者,戟鉤其頸,□承其心,曰:‘不与崔氏而与公室者,盟神視之,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殺者七人,而后及晏子。晏子奉血仰天曰:‘崔氏無道而殺其君,若有能复崔氏而嬰不与,盟*[神]*視之。’遂仰而飲血。崔氏曰:‘晏子与我,則齊國吾与共之;不与我,則戟在脰,□在心,子圖之。’晏子曰:‘劫吾以刃而失其意,非勇也。留吾以利而背其君,非義也。
  詩云:“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嬰可回而求福乎?□刃鉤之,直兵推之,嬰不革矣。’崔子遂釋之。”
  注[四]左傳,孟孫之家臣謝息。孟孫從魯昭公如楚,謝息為孟孫守郕邑。晉人來理□田,季孫將以郕邑与之。謝息不可,曰:“夫子從君而守臣喪邑,雖吾子亦有猜焉。”季孫曰:“君之在楚,于晉罪也。又不听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謝息曰:“古人有言,‘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季孫曰:“吾与子桃。”辭以無山,与之萊、柞,乃遷于桃。杜預注曰:“挈瓶,汲器,諭小智也。魯國*(下)**[卞]*縣東南有桃虛。”萊、柞,二山名。
  注[五]臣賢案:謝息得桃邑萊山,故言“無桃萊之利”也。但為“萊”字似“棗”,文又連“桃”,后學者以“桃棗”易明,“桃萊”難悟,不究始終,輒改“萊”為“棗”。衍集又作“菜”,或改作“乘”,展轉乖僻為謬矣。
  注[六]庶其,邾大夫,以邾邑漆、閭丘奔魯,故言竊邑畔君以要利也。牟夷,莒大夫,竊牟婁及防茲來奔;昭公三十一年,邾黑肱以濫來奔。左傳曰,以地畔,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以名其人,終為不義,不可滅已。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彰。此所謂三畔人名者也。
  注[七]紓,緩。音舒。
  注[八]史記曰,趙孝成王時,韓上党*(太)*守馮亭使人至趙曰:“韓不守上党,入之于秦,其吏人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入之趙。”趙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曰:“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豹曰:“圣人甚惡無故之利。夫秦蚕食韓氏,地中絕不令相通,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必勿受也。”趙王不听,遂發兵取上党,于是秦人圍趙,坑其卒四十万。秦又圍邯鄲。又攻西周,拔之。故言怀周趙之憂。前年猶往時。
  注[九]延陵,邑名,吳公子季札所封,故以號焉。左傳魯襄二十九年,季札聘齊,見晏平仲。曰:“子速納邑与政。無邑無政,乃免于難。”晏子因陳桓子以納邑与政,是以免于欒高之難。欒謂子雅,高謂子尾,皆齊大夫。左氏魯昭公八年,欒高作難,晏子無罪。
  注[一0]孫林父,□大夫孫文子也。穆子,魯大夫叔孫豹也。左傳,□侯使孫林父聘魯,且尋盟。公登亦登,叔孫穆子相儀,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嘗后□君。今吾子不后寡君,未知所過。”孫子無詞,亦無悛容。穆子曰:“孫子必亡。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至襄十四年,孫林父逐出□獻公。
  獻公复入國,林父遂以戚邑畔。是陷于終身之惡。
  注[一一]言不過為二涂而已。
  邑報書曰:邑報書曰:
  仆雖駑怯,亦欲為人者也,豈苟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頸,不易其心,誠仆志也。
  閒者,老母諸弟見執于軍,而邑安然不顧者,豈非重其節乎?若使人居天地,壽如金石,要長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齡之期,未有能至,老壯之閒,相去几何。誠使故朝尚在,忠義可立,雖老親受戮,妻儿橫分,邑之愿也。
  閒者,上党黠賊,大觿圍城,義兵兩輩,入据井陘。邑親潰敵圍,拒擊宗正,[一]
  自試智勇,非不能當。誠知故朝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輔,[二]隴西、北地從風響應。
  其事昭昭,日月經天,河海帶地,不足以比。[三]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四]
  天下存亡,誠云命也。邑雖沒身,能如命何?

  注[一]即劉延。
  注[二]謂鄧禹也。
  注[三]言明白也。
  注[四]論語子夏之詞。
  夫人道之本,有恩有義,義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義,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義*(無)**[其]*誰為;老母拘執,恩所當留。而厲以貪權,誘以策馬,抑其利心,必其不顧,何其愚乎!
  邑年三十,歷位卿士,性少嗜欲,情厭事為。況今位尊身危,財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
  君長、敬通[一]揭節垂組,自相署立。[二]蓋仲由使門人為臣,孔子譏其欺天。
  [三]君長据位兩州,加以一郡,[四]而河東畔國,兵不入彘,[五]上党見圍,不窺大谷,[六]宗正臨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國權日損,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見兼行倍道之赴,若墨翟累茧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女馳歸唁兄之志。[七]主亡一歲,莫知定所,虛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為臣,焉知為主?豈厭為臣子,思為君父乎!欲搖太山而蕩北海,[八]事敗身危,要思邑言。

  注[一]君長,鮑永字也。
  注[二]揭音其謁反,謂負也。
  注[三]孔子有疾,仲由欲使門人為臣,以大夫之禮葬孔子。孔子謂曰:“由之行詐也!吾誰欺,欺天乎?”事具論語。
  注[四]衍集,鮑永行將軍事,安集并州,擁兵屯太原,与太原李仲房同心并力。
  注[五]聞更始敗,故諸國畔也。不入彘,言不征之也。彘,縣名,屬河東郡,順帝改曰永安。
  注[六]即上所謂黠賊所圍城者也。大谷自太原趣上党之道。不窺言不來救也。
  今并州大谷縣西有大谷是也。
  注[七]□女,□宣公庶子頑之女,為許穆公夫人,其兄即戴公。吊失國曰唁。
  □懿公為狄所滅,戴公乃立廬于曹邑。許穆夫人閔□亡,思歸唁之,不得,乃賦載馳之詩。事見左傳。
  注[八]言不可也。孟子曰“挾太山而超北海”也。
  衍不從。或訛言更始隨赤眉在北,[一]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二]方移書上党,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永遣弟升及子豻張舒誘降涅城,[三]舒家在上党,邑悉系之。又書勸永降,永不荅,[四]自是与邑有隙。邑字伯玉,馮翊人也,后為漁陽太守。[五]永、衍審知更始已歿,乃共罷兵,幅巾降于河內。[六]

  注[一]訛,偽也。
  注[二]界休,縣,屬太原郡,今汾州縣。
  注[三]東觀記曰:“升及舒等謀使營尉李匡先反涅城,開門內兵,殺其縣長馮晏,立故謁者祝回為涅長。”涅,縣名,屬上党郡,故城在今潞州鄉縣西。涅音奴結反。
  注[四]東觀記載邑書曰:“愚聞丈夫不釋故而改圖,哲士不徼幸而出危。今君長故主敗不能死,新帝立不肯降,擁觿而据壁,欲襲六國之從。与邑同事一朝,內為刎頸之盟,興兵背畔,攻取涅城。破君長之國,坏父母之鄉,首難結怨,輕弄凶器。人心難知,何意君長當為此計。昔者韓信將兵,無敵天下,功不世出,略不再見,威執項羽,名出高帝,不知天時,就亨于漢。知伯分國,既有三晉,欲大無已,身死地分,頭為飲器。君長銜命出征,擁帶徒士,上党□不能救,河東畔不能取,朝有顛沛之憂,國有分崩之禍,上無仇牧之節,下無不占之志。天之所坏,人不能支。君長將兵不与韓信同日而論,威行得觿不及智伯万分之半,不見天時,不知厭足。欲明人臣之義,當先知故主之未然;欲貪天下之利,宜及新主之未為。今故主已敗,新主既成,四海為羅网,天下為敵人,舉足遇害,動搖触患,履深泉之薄冰不為□,涉千鈞之發机不知懼,何如其知也?絕鮑氏之姓,廢子都之業,誦堯之言,服桀之行,悲夫命也。張舒內行邪孽,不遵孝友,疏其父族,外附妻党,已收三族,將行其法。能逃不自詣者舒也,能夷舒宗者予也。”永邑遂結怨焉。
  注[五]東觀記曰:“邑,馮翊蓮芍人也。其先齊諸田,父丰,為王莽著威將軍。
  邑有大節,涉學蓺,能善屬文。為漁陽太守,未到官,道病,征還為諫議大夫,病卒。”
  注[六]不加冠幘,但以一幅巾飾首而已。
  帝怨衍等不時至,永以立功得贖罪,遂任用之,[一]而衍獨見黜。永謂衍曰:“昔高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二]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記有之,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挑其長者,長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報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長者。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曰:‘在人欲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三]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頃之,帝以衍為曲陽令,[四]誅斬劇賊郭胜等,降五千余人,論功當封,以讒毀,故賞不行。

  注[一]立功謂說下怀。
  注[二]季布,項羽將。數窘漢王。漢王即位,赦布以為郎中。丁固,季布母弟。
  為項羽將,亦窘高祖,高祖急,顧謂丁固曰:“兩賢豈相□哉!”丁公引還。高祖即位,丁固謁見。高祖曰:“使項王失天下者丁公也。”遂斬之。
  注[三]此并陳軫對秦王之詞也。見戰國策。引之者,言己為故主守節,亦冀新帝重之也。挑音徒了反。
  注[四]曲陽,縣名,屬常山郡,故城在今定州*(彭)**[鼓]*城縣西也。
  建武六年日食,[一]衍上書陳八事:其一曰顯文德,二曰□武烈,三曰修舊功,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惡,六曰簡法令,七曰差秩祿,八曰撫邊境。書奏,帝將召見。初,衍為狼孟長,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時略為司空長史,讒之于尚書令王護、尚書周生丰曰:“衍所以求見者,欲毀君也。”[二]護等懼之,即共排閒,衍遂不得入。

  注[一]續漢志曰:“建武六年九月丙寅晦,日有食之,史官不見,郡以聞。”
  注[二]風俗通曰:“周生,姓也。”豫章舊志曰:“丰字偉防,太山南武陽人也。
  建武七年為豫章太守,清約儉惠。”
  后□尉陰興、新陽侯陰就以外戚貴顯,深敬重衍,衍遂与之交結,由是為諸王所聘請,[一]尋為司隸從事。帝懲西京外戚賓客,故皆以法繩之,大者抵死徙,其余至貶黜。衍由此得罪,嘗自詣獄,有紹赦不問。[二]西歸故郡,閉門自保,不敢复与親故通。

  注[一]興及就并光烈皇后母弟也。衍集与陰就書曰:“衍聞神龍驤首,幽云景蒸,明圣修德,志士思名。是以意同情合,聲比*(則)**[相]*應也。伏見君侯忠孝之性,慈仁殷勤,論議周密,思慮深遠。顧以微賤,數蒙圣恩,被侯大惠。衍年老被病,恐一旦無祿,命先犬馬,怀抱不報,繼恨入冥,思剖肝膽,有以塞責。方今天下安定,四海咸服,蒙恩更生之臣,無所□其死力。側聞東平、山陽王壯當之國,擇除官屬,衍不自量,愿侯白以衍備門□。鄙語曰:‘水不激不能破舟,矢不激不能飲羽。’不念舊惡,名賢所高。負責之臣,欲言不敢,惟侯哀怜,深留圣心,則闔棺之日,魂复何恨。”
  注[二]時衍又与就書曰:“奏曹掾馮衍叩頭死罪:衍材素愚駑,行義污穢,外無鄉里之譽,內無汗馬之勞,猥蒙明府天覆之德,華寵重疊。閒者,掾史疑衍之罪,觿煦飄山,當為灰土。賴蒙明察,揆其素行,复保首領。倍知厚德篤于慈父,□淫肌膚,滲漉骨髓,德重山岳,澤深河海。前送妻子還淄縣,遭雨逢暑,以七月還。至陽武,聞詔捕諸王賓客,惶怖詣闕,冀先事自歸。十一日到,十二日書報歸田里。即日束手詣洛陽詔獄,十五日夜詔書勿問。得出,遭雨,又疾,大困。冀高世之德,施以田子老馬之惠,贈以秦穆駿馬之恩,使長有依歸,以□忠心。”

  校勘記

  九五五頁五行性嗜倡樂按:“嗜”原斗“著”,徑据汲本、殿本改正。
  九五五頁五行由是多見排扺“扺”汲本、殿本作“抵”,注同。按:注云音紙,則字當作“扺”。
  九五六頁一行殆將有子夫之變按:“變”原斗“父”,徑据汲本、殿本改正。
  九五六頁五行遂逮后弟侍中喜刊誤謂傅喜非后弟,“喜”當作“嘉”。按:何焯謂董賢求傅氏罪事与前書參差不合。高武侯傅喜,孔鄉侯晏之從兄弟,安得复有后弟名喜為侍中者也?大抵范史事未核。沈家本謂按前書傅喜傳、董賢傳、外戚傳并無此事,又別無傅嘉其人,劉氏亦肊揣之詞,何說得之。
  九五八頁三行請削諸侯*(之)**[支]*郡張森楷校勘記謂“之”當作“支”,前書可證。今按:張說是。前書顏注“支郡,在國之四邊者也”。之与支聲近而斗。
  今据改。
  九五八頁一二行多放錢貨汲本“錢”作“田”。按:今聚珍本東觀記作“多收田貨”。
  九六一頁三行冑兜鍪也按:“鍪”原作“□”,斗字,徑据汲本、殿本改正。
  九六一頁六行吾欲*[以]*讖決之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閩本“欲”下有“以”字;又謂今案東觀記、袁紀、通鑒均有“以”字。又張森楷校勘記謂治要“欲”下有“以”字。今据補。
  九六一頁七行譚叩頭流血按:“譚”字原脫,徑据汲本、殿本補。
  九六一頁八行出為六安郡丞按:袁紀作“六安太守丞”。
  九六一頁九行陽衒之洛陽記曰按:汲本、殿本作“楊衒之”。
  九六三頁五行莫若屯据大郡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屯据”袁宏紀作“先据”。
  九六三頁一0行見贅于人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贅”作“疑”。
  九六三頁一五行將為戮矣按:殿本、集解本“矣”作“乎”,疑后人依左傳改。
  九六六頁六行喢血昆陽刊誤謂喢血是盟時喢血,此當作“喋”。按:喢喋古通用,劉說泥。
  九六六頁一0行寒者裸跣按:“跣”原斗“洗”,徑据汲本、殿本改正。
  九六六頁一四行猶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按:惠棟補注引吳仁杰補遺,謂“吉甫”當作“成父”,謂王子成父也。若尹吉甫,不應序于夷吾之下。
  九六七頁四行莽*[始]*建國三年按:“建”上當脫“始”字,今補。
  九六七頁一一行*(王)**[于]*匡攻武關按:張森楷校勘記謂“王匡”當依前書莽傳作“于匡”,各本并誤。今据改。
  九六七頁一一行以捍匡等*[匡等]*擊破六虎按:張森楷校勘記謂“匡等”下當更有“匡等”二字,文義乃明。今据補。
  九六八頁一0行雖則山澤之人按:刊誤謂“雖則”當作“則雖”。
  九七0頁九行趙宗滅乎若*(唬)**[□]*据汲本改。按:殿本“□”作“啼”,乃□之俗字;原本作“唬”,則斗字矣。
  九七一頁九行必怀周趙之憂集解引何焯說,謂“周”疑“禍”字之誤,注非。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周”當是“害”字之誤。按:校補謂害周形近易誤,錢說為胜。
  九七二頁二行盟*[神]*視之据汲本、殿本補。今按:“盟”疑“明”之斗。
  九七二頁七行吾無以待之按:“待”原斗“侍”,徑改正。
  九七二頁八行魯國*(下)**[卞]*縣東南有桃虛按:下卞形近而斗,各本同,今据左昭七年杜注改正。
  九七二頁一五行韓上党*(太)*守馮亭据史記趙世家刪。按:漢以前無太守也。
  九七四頁八行義*(無)**[其]*誰為据汲本、殿本改。
  九七五頁一三行永遣弟升按:“升”原斗“叔”,徑据汲本、殿本改正。注同。
  九七六頁一一行履深泉之薄冰汲本、殿本“泉”作“淵”。按:章怀避唐諱,于引文亦皆改易,后人又多回改,此其一例也。
  九七七頁一0行今定州*(彭)**[鼓]*城縣西也据刊誤改。
  九七八頁六行聲比*(則)**[相]*應也据汲本、殿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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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TH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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