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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半年來的回顧


  《抗到底》這小刊物生在武昌,死在漢口,現在复活于重慶。
  它必須复活,因為它是“抗到底”。抗到底的精神,無論是指本刊,還是指全民族抗戰而言,就是“死而不已”的精神。象被斬伐的大樹,春來便又枝條怒發了。复活的喜悅一定大于死的悲哀,設若我們以本刊的复活作為全面抗戰的象征,我們便當嚴肅而快活的再接再厲,死里求生,直到打敗暴日的時候,我們痛定思痛的落淚;現在,我們應當活潑潑的去拚命。
  在這小刊物降生的那一天,我們就沒敢放心的歡舞慶祝,准知道它生在荊棘中,必須以血汗創出它的路徑來。那時候,它是在武昌的一家小印刷所里,以七拼八湊的字体,以性質不同的文章,慢慢的拼成,慢慢的由一架手搖机降落下來。我們焦急,顫抖,十几晝夜,才看到它成為薄薄的一小本。我們象母親看見自己瘦弱病丑的小儿似的看著它,明知它有許多缺陷,明知它將遇到更多的災患,可是我們對它抱著很大的希望。無論怎說,“抗到底”這個名字是可寶貴的,只有它可表現出抗戰的決心,我們也就必須百折不撓的使它活下去。
  由武昌到漢口,無論在印刷上与編輯上,都有了一些進步,銷路也漸次增加。可是我們知道象這樣的小刊物也逃不出暴敵的威脅。暴敵的毒計深謀,便是滅絕了大中華的一切,他想毀滅了我們的城市,炸碎了我們的一切器物,破坏了我們的交通的工具。即專就一個小刊物而言,也會找不到印机,找不到發行的便利,而与城市人物同歸于盡。
  果然,武漢遭受了大轟炸。印刷机器必須挪開,書局必須遷避,人口必須疏散。《抗到底》呢,便也由脫期而停頓了。就這么完了嗎?哪能!我們若被炸彈嚇昏便是暴日的成功。對于沒有炸死的,暴日是切盼著嚇個半死,顫抖著跪下求饒。抗到底的精神,無論是指本刊,還是指神圣的抗戰而言,是根本沒有屈膝這一說的。被打倒了不算失敗,起來再干正是英雄。長期抗戰就是不怕跌倒,而是要跌下去,馬上立起來,又扑過敵人去。就是這小小的刊物,既然稱為“抗到底”,也須抱定這不怕跌仆的精神。所以我們到重慶來复刊。
  我們不敢說在武漢這几個月,有了什么了不起的貢獻。我們只能說,我們的立場是精誠團結,一致抗戰,抗戰到底。明乎此,再看我們已刊行的十四期,就會明白了為什么這小刊物里既有政論,又有文藝,既有新小說,又有大鼓詞。是的,誰寫的都歡迎,只要他寫的明白。什么題材都是好的,只要它有益于抗戰。以前的十四期是這樣,以后的還是這樣。誰給我們寫,寫的是什么,全都決定于寫者与文章是否在愛國的老百姓的立場上,為團結而呼吁,為加強抗戰能力而發言。
  我們認票不認人,而我們的票更是精誠團結,抗戰建國。
  因為上述的理由,所以我們自第四、五期以后,略為偏重通俗文藝。不,偏重還有語病。應當說由事實的演變,自然而然的走向此路來。我們的立場既是協力同心打日本鬼子,我們當然便顧及宣傳的普遍性。政論及其理論是我們歡迎的,可是我們万不能因維持文章的水准,而忽略了士兵与老百姓。我們不但為他們寫,還去找他們寫稿子。我們不但要向他們宣傳,也愿他們有机會說話。于是,一方面我們給他們寫通俗的東西,另一方面我們也到難民區及傷兵醫院等處去拉稿子。這樣,我們交了許多軍隊中与難民收容所中的朋友;他們既是我們的讀者,也是我們的撰稿員。我們与他們交換了意見与文字,自然我們不再舍棄他們,而且漸漸的感到,即使這小刊物完全刊載通俗文字也未為過分,雖然我們實際上并未這么辦。不論如何吧,我們帶出了偏重通俗文藝的趨向來。我們決不后悔這個演變,因為我們曉得別种刊物既能充分的供給高深的文字,我們就不妨多發表一些通俗的。軍与民是抗戰胜利的決定力量,大概沒人反對,那么我們以俗易雅,或者也不能算走錯了方向。
  方向既定,我們開始設法向軍隊与鄉間推銷。對軍隊,還有些辦法,因為軍隊既有組織,找到軍部成長官便可以交涉。鄉間可困難多了,書局不代往鄉間發行,我們又無從親自去贈送或推銷,簡直想不出主意。我們希望能將刊過的通俗文字匯編起來,另印小冊,送到軍隊与民間去。自然我們沒有夠用的金錢去實現這理想,我們只希望有錢的人能幫忙,使我們如愿以償。一首歌能使戰士忘了疲勞,一出戲能使受傷的將士再赴前線。我們深信文藝的力量并不小于槍炮,因為我們曾親自試驗過,曾与軍士和老百姓有過文字之緣的。
  在复刊后,用不著說,我們的立場還是照舊,我們收稿的態度還是嚴肅而公開,我們最大的努力處還是在通俗文藝上!并且愿得到幫助,把這种文字送到軍民与百姓的眼前。最后,我們希望在复刊后,能得到各界的批評与指導,使《抗到底》的文字真能作抗戰到底的精神与力量的發動与發揮者。

  載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五日《抗到底》第十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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