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返回丐幫總舵,取回訂做的飛刀、袖箭、霸王釘,第二天一早,特別為飛刀趙勇雇了一輛馬車。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依依不捨地別過老丐仙洪五爺,與八臂神猿司徒雷,直奔開封而去。
  臥龍莊在開封城西不遠,一路策馬緊趕,當日黃昏之前便順利抵達。
  一入莊門,馬上便感覺到氣氛不對,地上處處躺著死屍,到處都是鮮血,橫七豎八的,地上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聽到馬車聲,從屋子裡面衝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來,一見到趙勇,叫了一聲:「莊主!」便老淚滂沱,泣不成聲了。
  飛刀趙勇道:「馬總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白髮老頭馬總管抹了一把淚,道:「臥龍莊遭災了。」
  趙勇道:「是什麼人膽敢來本莊撒野?」
  馬總管道:「駝背叟、丁老二、雷天宇、錢四海、馮通、馮元等不下數十人。」
  多多一聽說父親錢四海也有份,芳心不由一沉,趙勇道:「那馮通、馮元兄弟也敢來臥龍莊肆虐?」
  阿郎冷然道:「為了爭名逐利,父子尚可反目,朋友又算得了什麼。」
  趙勇跺一跺腳,道:「他們為何要血洗本莊?」
  馬總管道:「據說是為了……」
  目注趙莊主,他沒有敢說下去。
  張小仙道:「為了藏寶圖,對不對?一定是鄭州祠堂前廣場有人窺視,或者是馮家昆仲走露了消息,這些魔頭十之八九是盯白吃教的梢,臨時變卦跑來臥龍莊,想捷足先登。」
  馬總管道:「這位小友言之不差,他們正是為藏寶圖而來。莊內各處皆被人翻箱倒櫃,搜了個遍。」
  多多道:「藏寶圖有沒有被他們得去?」
  馬總管搖頭道:「對藏寶圖的事老夫一無所知。」
  飛刀趙勇審視一下院內的死屍,道:「有些人並非本莊之人,是否他們自己也在互相殘殺?」
  皮蛋道:「這還用問,為了爭奪藏寶圖,必然互不相讓!自相殘殺。」
  飛刀趙勇道:「夫人、公子與小姐呢?」
  馬總管慼然道:「夫人、小姐安然無恙,兩位公子一死一傷,已送往別處。」
  趙勇瞧見了自己的兒子,就死在石階之上,不禁悲從中來,伏屍痛哭不已。
  喪子之痛,痛不欲生,趙勇哪裡能聽得進去,淚流滿面地問馬總管:「是誰殺死公子?」
  大笨牛上去拍拍他的屁股,道:「趙勇,要節哀順變,這樣哭哭啼啼的,你的肚子會大得更快。」
  馬總管道:「混戰之中,不甚明確,可能是駝背叟。」
  趙勇咬牙切齒地道:「不管是誰,老夫一定要他血債血還。」
  阿郎道:「先談談我們的事吧,復仇之事容後再議。」
  飛刀趙勇起身站起,感慨萬千地道:「懷璧招災,這話一點不假,老夫此刻已看破一切,不錯,趙某的確爭得四分之一的藏寶圖。」
  阿郎神色--緊,眸中殺機隱現地道:「當時的詳情如何,希望你能交代清楚!」
  飛刀趙勇的肚皮仍在繼續膨脹中,連說話都感到吃力,喘著氣道:「老夫得到消息,天竺聖僧哈里巴的藏寶圖為風塵雙俠所得,於是便潛入七里坡張家,最初的打算是準備偷竊。」
  張小仙面無表情地道:「得手沒有?」
  飛刀趙勇黯然道:「藏寶圖是找到了,同時也被風塵雙俠發現。」
  「因而,雙方便打了起來?」小仙問道。
  「那時並未動手,趙某一得到圖,便奪門而去,風塵雙俠在後面追,在一處山坡上猝被雙俠追上,奪去藏寶圖不算,老夫還挨了一頓揍。」
  「哼,活該,憑二老的功力,你當然只有挨揍的份兒,後來又怎樣?」
  「正當此刻,突然又不期出現三個人。」
  「什麼人?」
  「不知道,當時連趙某在內,四個人皆面蒙黑巾,身份來歷不明。」
  「連衣服身材方面也一點特徵都沒有?」
  「一個身穿袈裟。」
  皮蛋道:「這是少林寺的掌門人悟悲老烏龜,他死得一點也不冤。」
  飛刀趙勇道:「另一人身材甚是低矮,穿著一件寬大的大袍。」
  多多道:「武林中矮冬瓜不太多。」
  趙勇道:「老夫也是這樣想,可是怎麼也想不起武林中哪一位矮子,具有第一流的絕佳身手。」
  大笨牛道:「還有一人是什麼德性?」
  飛刀趙勇道:「身材瘦高,一身黑衣。」
  多多道:「衣服的顏色隨時可以改變。不足為憑。」
  皮蛋道:「瘦高的人到處都是,何異海底撈針。」
  大笨牛道:「奶奶的,難啊!」
  阿郎道:「這三個人可是一夥的,彼此結伴而來?」
  趙勇道:「不!他們似乎只是不期而遇,分從三個方向趕到。」
  「就這樣,在那一道長坡之上,為了爭李藏寶圖,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之搏?」
  「是的,惡鬥極為慘烈。不久風塵雙俠便雙雙倒地不起。」
  「你們四個人都是殺人的兇手。」張小仙的雙眸之中像要噴出火來:「包括你姓趙的老匹夫在內!」
  「憑心而論,六人之中數趙某功力最弱,根本插不上手,兇手乃悟悲、矮子與瘦高之人。」
  「既然你是最差勁的一個,何以能僥倖得到藏寶圖?」
  「那藏寶圖年代已久,又經長期折疊,混亂之中被四人各抓住一個角,當場瓜分了。」
  阿郎仔細推敲一下趙勇的前言後語,覺得與自己已知的事實尚且吻合,並俱在情理之中,當下緊皺的眉頭稍稍一舒展,道:「藏寶圖現在何處?」
  飛刀趙勇不加思索地道:「老夫這就去取。」
  大笨牛好機靈,道:「老小子行動不便,說個地方,小爺爺我幫你拿吧。」
  二人相攜轉入屋後,片刻始出,大笨牛高舉著一塊羊皮,喜上眉梢地道:「趙勇這個老小子真有一套,藏在狗窩內一個老鼠洞裡,難怪雷天宇、錢四海找不到,不然白花花的銀子早飛啦。」
  接過藏寶圖,阿郎細一審視,發現是右下角的一塊,正巧與雷天宇手中之物上下相連,旁邊有「欲作神仙夢」的詩句,下方空白處有「留待」二字。
  論色澤,講圖像,看撕裂處的紋路,顯系真品無誤。
  交出了藏寶圖,趙勇在心理上似乎反而覺得舒坦了一些,道:「張教主,老夫己獻出藏寶圖,可否請即刻動手,為趙某解開鬼胎穴?」
  張小仙言而有信,倒也十分爽快,收起藏寶圖,朗聲說:「鬼胎穴,可以替你解,但風塵雙俠之死,就算你並未直接行兇,然而禍變因你而起,你依然責任重大,縱然死罪可免,活罪亦難逃,這一筆悵等一下咱們再慢慢算。」
  他駢指如戟,手法好快,只聽趙勇慘叫了一聲,鬼胎穴已解,卻沒有人看清楚是如何解的。
  彭!彭!大屁一個接著一個,無休無止。
  皮蛋瞧一下他逐漸縮小的肚皮,道:「好舒服啊!」
  大笨牛在趙勇身後站了一會兒,道:「好涼快啊!」
  多多卻揚揚柳葉眉,道:「糟啦,那一群魔頭又去而復返了。」
  可不是嗎,順著多多手指之勢望過去,臥龍莊外人頭攢動,爭先恐後,湧進一大群人。狼牙棒馮通與神斧馮元兄弟腮幫子上各貼著一塊狗皮膏藥,藉以遮醜,走在最前面。
  後面是一個生就一對鷹眼,低矮駝背,仿若在背上扣下一隻大鼓似的駝背老人,想來必系駝背叟無疑。
  駝背叟的旁邊有一個瘦巴巴的乾癟老頭,長著一張猴臉,從馬總管的口中得知,是武林中的怪傑丁老二。
  大刀錢四海、長子錢大進、女兒小辣椒錢純純亦赫然身在其中,黑壓壓的一大片,約有四五十人之多,獨不見無血刀雷天宇。
  眼見父親兄姐均在場,多多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局面。
  群魔來勢極快,一眨眼便衝到眾人面前,狼牙棒馮通大吼一聲,先開口道:「藏寶圖現在何人之手?」
  張小仙心念電摶,乍然靈機一動,爽朗地道:「在本教主手中。」
  他可不是說著玩,從口袋裡取出一件東西,還衝著大家晃動了一下。
  這一來,馬上引起一陣騷動,像追逐骨頭的野狗,像爭食臭肉的蒼蠅,蜂擁而上,企圖強奪硬搶。
  卻見張小仙手一揚,擲到了那些人的身後,揚聲道:「你們去搶吧,打死人不償命,踩死人不賠錢!」
  這一著委實絕妙透頂,你爭我奪,各不相讓,亂成一團,打成一片。剎那之間便已是三死四傷。
  皮蛋有感而發地道:「這真是狗咬狗啊!」
  咬來咬去,最後是場空,因為張小仙丟出去的並非藏寶圖,而是一方色澤近似皮革的手帕。
  阿郎對皮蛋、大笨牛道:「去,搬兩張桌子來。」
  大笨牛道:「搬桌了幹嘛?」
  張小仙道:「咱們今天要開一場拍賣大會。」
  大笨牛道:「賣什麼?」
  皮蛋道:「賣你有人要嗎?」
  大笨牛終於明白過來,忙不迭地與皮蛋搬出兩張大八仙桌來,放在院子裡。
  四大金剛一齊跳上八仙桌,多多忽然要打退堂鼓,道:「小仙,我爹他們在此,我看我還是不露面的好。」
  皮蛋道:「你們已經脫離了父女關係,他是他,你是你,怕什麼。」
  大笨牛道:「是呵,你現在是白吃教的副教主,地位比你爹還要高哩,怎可退讓。」
  阿郎拉開嗓門,大聲吆喝道:「各位,為了一張藏寶圖,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多划不來,再說,不論是哪個王八蛋得了去,也不可能活著離開臥龍莊,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從本教主的手中搶去藏寶圖。」
  皮蛋指一下馮通兄弟,道:「當然不可能,諸位不妨瞧瞧他們兄弟的臉,一個自作自受,一個自尋煩惱,都是白吃教送他們的紀念。」
  大笨牛高高在上,也不肯放過這個發表宏論的機會:「諸位可以再看一看這位飛刀趙勇趙大俠,腹大如豉,響屁放個不停,還有那一位小辣椒姑娘,也是過來人,都是我們教主的傑作,想刺字放屁的歡迎上來一試。」
  下面鴉雀無聲,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阿郎一揚雙目,緩緩地道:「既然不想拚老命來硬搶,又不願放過這個得到寶圖的好機會,本教主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小建議。」
  下面有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別繞圈子,請張教主痛痛快快說明白。」
  阿郎道:「簡單,簡單,由教主來拍賣,你們大家競價。」
  皮蛋馬上隨聲附和道:「對!是賠本大拍賣!」
  大笨牛上前一大步道:「對!是流血大拍賣!」
  張小仙取出一張羊皮來,將上面的圖像詩句作了一個短短的介紹,道:「底價二萬兩,大家可以盡量往上加,出得高的人得圖。」
  大笨牛道:「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百二八十萬兩白吃教也不會嫌多,人拿不動可以叫牛車來載。」
  場中寂然,無人應聲喊價。
  皮蛋賣力的拍著雙手,大聲喊叫:「各位,發什麼呆,快出價呀,只要超出底價,就有機會,一圖在手,希望無窮,有金銀財寶,也有武功秘笈。」
  不久,前面有人喊出價錢:「二萬一,二萬一。」
  接著,大刀錢四海喊道:「二萬二,二萬二。」
  多多突如其來,情不自禁地叫一聲:「爹!」
  這一聲爹,有兩層意義,一則乃是父女之情的自然流露,再則也是一個警訊,希望父親不要白白浪費銀子,買一張偽造的藏寶圖。
  可是,大刀錢四海卻毫不承情,抖一下手中的雙龍抱月刀,冷冰冰地道:「住口,老夫沒有你這一個女兒。」
  阿郎借題發揮道:「各位聽到沒有,本教的多多副教主,是大刀錢四海錢老英雄的嫡親女兒,照樣出價競票,足證本教絕對公正,絕不徇私。兩萬二,那位還要加?」
  神斧馮元跟他哥哥馮通交換一個眼色:「二萬三。」
  氣氛真像是正式的拍賣場,皮蛋道:「二萬三,哪位願意再加一點?」
  那個瘦巴巴的猴臉老頭右手舉起兩個指頭,左手舉起五個指頭道:「二萬五。」
  大笨牛耳聞目見,精神為之一振,道:「二萬五,二萬五,還有哪--位要加?」
  「二萬六!」
  「二萬七!」
  「二萬八!」
  「三萬整!」
  人群中七嘴八舌,一陣哄抬,霎時已抬到三萬。
  出價最高的是狼牙棒馮通、神斧馮元兄弟。
  阿郎暗暗竊笑道:「奶奶的,一張泡過屎尿臭水的羊皮,這麼值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嘴巴卻正經八百地道:「三萬,三萬,有沒有人再加?沒有人家就賣哇。」
  「一、二、三!」
  皮蛋拍著巴掌計數。
  「賣了!」
  待皮蛋效至三,無人出價時,阿郎宣佈成交,將手裡臭羊皮交給多多,道:「多多副教主,從此刻起,你兼任本教的總管,負責本教的一切錢財收支,務必要銀貨兩訖!」
  「是!教主!」
  多多躬身應是,立與馮氏兄弟進行交易。
  飛刀趙勇的屁始終沒有停撾,這時肚子裡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打鐵趁熱,張小仙精神百倍,又拿出一張羊皮來大聲呼道:「讓姓趙的放他自己的屁,咱們繼續拍賣,這一張的底價兩萬五,有錢的大爺們可以盡量往上加。」
  大笨牛變成了應聲蟲,高舉著拳頭嚷道:「不錯,臭屁不響,響屁不臭,趙勇的響屁一點也不臭,大家用不著捂鼻子,二萬五,二萬五,加呀,快往上加呀。」
  「二萬八!」
  大刀錢四海毫不考慮,一下子就加了三千兩。
  多多叫苦不迭,暗自禱告上蒼,希望父親千萬別花冤枉錢,買一張臭羊皮。
  「三萬!」
  第二個出價的是那位武林檉傑丁老二。
  「三萬五!」
  好傢伙,駝背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加就是五千兩。
  皮蛋拍打雙掌道:「三萬五,三萬五,想買的人趕快加,錯過這個機會保證會後悔八輩子!」
  大笨牛指著馮通兄弟道:「藏寶圖共有四張,一張用處不大,再買再加喔!」
  這個道理,馮家昆仲當然懂,可惱三萬兩銀子己傾其所有,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坐壁上觀。
  阿郎一本正經地道:「三萬五,三萬五,有沒有人肯再加一點?沒有人再加就賣啦。」
  「一!二!三!」
  這一次是由大笨牛來拍巴掌計數。
  「賣了!」
  無人再加價,張小仙宣佈成交,將第二張羊皮賣給駝背叟。
  剛完成與馮通的交易,接著又忙第二樁,直忙得多多香汗淋漓,嬌喘不已。
  但精神抖擻,心情也快慰無比,幸好交易所得,全部是大小不一的銀票,若是白花花的銀子,單是算數就得把多多累死,兩張八仙桌不被壓垮才檉。
  飛刀趙勇的肚子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張小仙緊接著又取出第三張羊皮來,在手上彈一彈,亮一亮,道:「一圖在手,就有希望得到聖僧哈里巴的億萬寶藏,底價三萬,規則相同,誰出的錢多就是誰的。」
  錢四海道:「三萬一!」
  丁老二道:「三萬二!」
  錢四海道:「三萬五!」
  丁老二道:「三萬七!」
  錢四海道:「三萬八!」
  丁老二道:「四萬整!」
  形成大刀錢四海與丁老二二虎相爭的局面,別的人皆退避三舍,噤若寒蟬。
  多多緊張得要死,還好,當丁老二加至四萬兩時,錢四海並沒有再往上加。
  皮蛋道:「四萬,四萬,欲購從速,欲加請快,流血大拍賣,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切勿失之交臂。」
  大笨牛的情緒激動,興奮得近乎歇斯底里,重複著皮蛋的話語道:「對!流血大賤賣,欲購從速,欲加請快!」
  阿郎同樣興高采烈,情緒接近瘋狂,問馮通兄弟:「賢昆仲要不要再加?」
  狼牙棒馮通道:「四萬一,如果可以欠悵的話。」
  張小仙嗤之以鼻:「現金交易,恕不賒欠!」
  駝背叟鷹眼一翻,道:「四萬二,分期付款如何?」
  皮蛋道:「老駝子,沒有銀子就在一邊看熱鬧吧。」
  環顧全場,皆默不吭聲,阿郎雙肩一聳,道:「四萬,四萬,加價的朋友請把握時間,錯過良機,就會悔恨終生,這是最後一張!」
  「一……二……三……」
  這一次皮蛋數得特別慢,結果還是沒有人再開口加價。
  「賣了!」
  大笨牛故意撞了小仙一下,聲若蚊子般道:「老大,那臭羊皮還多得很,怎麼不賣啦?」
  張小仙雙目暴睜,小聲喝斥道:「笨啊,買圖的人手中,說不定原來就有二張,賣四張馬上就會拆穿西洋鏡,被人家亂棍打死。」
  多多的交易已進行完畢,算算棖,三張臭羊皮一共得銀十萬五千兩,四個人皆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
  飛刀趙勇的氣已全部放盡,功力亦告復元,猝地一個大跨步,衝至駝背叟的面前,厲色喝道:「我兒趙羽可是你殺的?」
  拍賣大會已結束,馮通、馮元、丁老二等己相繼離去,駝背叟聞言止步道:「誰是你兒子?」
  飛刀趙勇奔至愛子倒地之處,道:「就是他!」
  駝背叟沉思一下,面部冷若冰霜地道:「混戰之中,拳掌無眼,死傷是在所難免,也許是吧。」
  「看刀!」
  趙勇一聞此言,殺機陡生,揚手打出三把飛刀,上取雙目,下取咽喉,疾逾閃電,金風一掠而到。
  他的飛刀絕技,素為武林同道所看重,齊皆為駝背叟捏了一把汗,孰料,駝背叟的功力之深,竟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單掌一拂,暗力如湧,三把飛刀像是撞上鐵壁銅牆,不但寸步難進,並且掉轉頭來!篤!篤!篤!三聲響,飛嵌進趙勇身後的屋樑之上。
  一拂之力,竟有這麼大的勁道,目睹之人莫不為之駭然色變。
  「哼!」
  駝背叟冷哼一聲,沒有多說一個字,掉頭就走。
  飛刀趙勇不禁勃然大怒:「還我兒命來!」
  呼!呼!呼!人隨掌進,掌隨身發,三招一氣呵成,人已彈飛而起,以雷霆萬鈞之勢凌空墜擊,不要命的猛攻駝背叟。
  「哼!」
  駝背叟發出第二聲冷哼,人已蔟飛而起迎上去。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如非親眼所見,任何人皆不信駝背叟的功力會如此高超,彭的一聲,兩股暗力猛一撞,飛刀趙勇發出一聲慘叫,立如斷了線的風箏,一個倒栽蔥栽下來,一命嗚呼。
  而駝背叟卻輕鬆得很,藉著那一撞之力,人已飛過屋脊乘風而去。
  院子裡的人接著紛紛離去,連臥龍莊的馬總眢亦不告而別,一霎時便奔走一空,最後只剩下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四個人。
  皮蛋馬上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道:「好棒啊!三張臭羊皮換了十萬五千兩銀子,有這麼好的生意來做,皇帝老子讓給咱們也不干啦!」
  大笨牛手舞足蹈地道:「發啦!發啦!這一次可是真的發大財啦,我的親娘祖奶奶,十萬五千兩銀子,有六千五百七十二斤半,堆起來還不像一座山一樣。」
  全部是銀票,厚厚的一大疊,皮蛋、大笨牛分別摸著過癮,同聲說道:「該分紅啦。」
  阿郎臉一沉,道:「想分贓?分什麼贓?分你們的頭,前幾天分給你們的那一千兩私房錢,一文還沒有用呢,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想散伙?」
  皮蛋從嗓子裡道:「小氣鬼。」
  大笨牛跟著皮蛋道:「比小氣鬼還小氣。」
  張小仙肅容滿面地道:「給你們一點秘房錢,是預備有人放單時應急,免得拮据。平常時咱們四個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用不著動用私房錢,所有的銀子都是屬於白吃教全體兄弟的,以後不許再提分銀子的事。」
  被小仙挖苦了一頓,皮蛋、大笨牛便不敢再吱聲了。
  多多本欲將銀票交給阿郎,阿郎反而將身上剩餘的六千五百兩銀票交給多多,道:「多多,你現在是本教的總管,所有的銀票全部歸你保管,一共是十一萬一千五百兩,注意,悵目要公開,以免皮蛋、大笨牛說咱們夫妻兩黑吃黑!」
  自從見到父兄和姐姐後,多多一直悶問不樂,阿郎的最後一句話是故意逗她,果然,多多聞言樂在心裡,怒在臉上,捶了阿郎兩拳,道:「虧你說得出口!」
  天色早已大黑,四人就在臥龍莊上住下了。
  利用這個機會,參照從趙勇手裡得來的藏寶圖真跡,將假圖略作修改,易「欲日發財夢」為「欲作神仙夢」。
  在登封百香樓,一共繪製了三大張十二小張藏寶圖,賣給波羅門一張,今天又賣了三張,還有八小張,另外還有一張空白的羊皮未用,大笨牛道:「老大,再偽造四張吧,這樣咱們就可以再舉辦幾場拍賣大會。」
  張小仙道:「留下一張空白羊皮,是準備四圖合璧後,繪製真的藏寶圖用。」又作了個怪相道:「眼前還有八小張圖,足可應付客戶的需要。」
  多多道:「趙勇已死,不論他是否會參予行兇,人死一了百了,已無再行探究的必要,倒是他留下來的這一條線索,值得認真研究。」
  大笨牛道:「什麼線索?」
  阿郎道:「當然是指那兩個低矮和瘦高的魔頭而言。」
  皮蛋道:「傷腦筋,只有這麼一點點線索,很難找出兇手來。」
  阿郎道:「有此線索總比沒有好,而且我突然想到一個人,頗符合趙勇口中那個低矮老魔的條件。」
  多多道:「哪一個?」
  小仙道:「駝背叟。」
  多多乃是冰雪聰明之人,經小仙一點便已瞭然於胸了,道:「嗯,駝背叟如果穿上一件寬大的袍子,遮住他駝起的背,就是一個低矮的人,可惜他此刻早已去遠,想追也晚了。」
  阿郎道:「沒有關係,他只買去一張圖,頂多得到兩張,總有一天還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皮蛋道:「小仙,我覺得凡是買圖的人都值得懷疑。」
  阿郎道:「沒錯,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線索,那個武林怪傑丁老二,說不定就是另一個搶圖行兇的惡魔。」
  大笨牛道:「傷腦筋,一個老駝子,一個丁老二,咱們該先找哪一個?」
  張小仙道:「誰也別去找,咱們繼續千里尋父,萬里認爹,重金買賣藏寶圖,他們遲早會自投羅網的。」
  翌日一早,皮蛋、大笨牛披掛整齊,四大金剛當即踏上征途,直奔開封而去。
  此處距開封已近,僅個把時辰的腳程,然而,剛離開臥龍莊不久,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呻吟聲。
  循聲辨向,四人轉入路旁密林內,深入十餘丈後,很快便發現,在黃土地上躺著兩個人。
  一個是神斧馮元,業已氣絕身亡,一個是狼牙棒馮通,正蜷曲著身子,雙手捧胸,倒在地上呻吟,看他的神色。亦是奄奄一息,命若游絲。
  白吃教主張小仙趨前說道:「這是誰幹的?」
  狼牙棒馮通抬頭望了四人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是駝背老魔。」
  多多道:「老駝子為何要對兩位下此毒手?可是為了藏寶圖?」
  馮通悔恨不已地道:「正是為了藏寶圖。」
  阿郎道:「這事是幾時發生的?」
  馮通道:「昨夜離開臥龍莊不久後,便在林外路旁被老魔堵住了。」
  多多道:「一照面他就出手搶圖?」
  馮通道:「老魔陰狠毒辣,先行兇,再搶圖。」
  皮蛋道:「夠狠,夠毒!」
  大笨牛道:「老駝子現在何處?」
  馮通道:「搶圖之後,便溜之大吉了,老夫花了三萬兩雪白的銀子,連藏寶圖的內容都沒有看清楚,便被老魔奪去,老夫實在心有不甘,死難瞑目。」
  多多以教訓的口吻道:「懷壁招災,自古皆然。誰叫你貪心不足,又學藝不精。」
  大笨牛見他像一頭野狗般躺在地上,狀甚痛苦,同情心不禁抽然而生。道:「好可憐啊,老大,咱們要不要救他?」
  阿郎冷笑一聲,道:「這個老小子對朋友不忠,假助拳之名,行奪圖之事,又曾企圖置咱們於死地,似此不忠不義之人……」
  突聞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口冷笑道:「不錯,似此不忠不義之人,留在世上,等於是一堆爛肉,還是趁早送他上西天!」
  「什麼人?」
  阿郎、多多聞聲大驚,一面發話喝問,一面展目四顧,但見林木枝繁葉茂。哪有人影兒。
  但覺耳畔風聲呼嘯,四人齊滑步閃躲,只見有三縷黑乎乎的東西電射而下。
  林!林!林!嘯聲過處,慘嚎聲起,狼牙棒馮通已死於非命。
  定目處,原來是三片樹葉,深深嵌在馮通腦袋上。
  飛花奪命,摘葉斷魂,這是最最上乘的內家玄功,皮蛋、大笨牛嚇得頭皮發麻,遍體生寒,同聲驚呼道:「哎呀,我的親娘祖奶奶,敢是遇上妖魔鬼怪了!」
  多多畢竟比他倆多練了幾年武,江湖經驗亦多些,還算沉得住氣,道:「不是妖魔鬼檉,是咱們遇上了厲害的高人了。」
  張小仙聲音嘹亮地道:「是哪一位朋友,請現身說話。」
  「咱們已經照過面了,沒有再見的必要,老夫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聲音忽高忽低,飄飄忽忽,似是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根本不知來自何方。
  阿郎沉聲喝問道:「閣下何人?」
  「駝背叟。」
  「啊,是你!馮氏昆仲可是你殺的?」
  「沒有否認的必要。」
  「你搶走了他們的藏寶圖?」
  「憑他們這兩個濃包,本來就不配擁有它。」
  「但也不應該行搶,喜歡可以花銀子買呀。」
  「我老人家的銀子已被你張教主搾光啦!」
  「沒有銀子可以想辦法,殺人奪圖不大光彩吧。」
  「娃兒,別盡說廢話,請言歸正傳。」
  「別忙,老朋友啦,聊聊嘛。」
  多多知道阿郎在故意跟他扯蛋,希望借此找出他藏身的位置來,亦道:「是嘛。一次生,二次熟,朋友務請現身一見,言講當面。」
  駝背叟怒聲說道:「丫頭,閉上你的嘴,你老子錢四海都叫我老人家一聲前輩,你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竟敢稱朋道友,敢是活膩了!」
  餘音未落,阿郎已騰空而起,瞄準傳來聲音之處,如箭似鏢般射過去。
  「著!」
  為防萬一,還先行打出一把霸王釘。
  可是,說也邪門,張小仙撲至一棵虯松,虯松之上竟空無一人。
  駝背叟的聲音及時出現在另一個方向,陰森森地道:「張小子,老夫不想露面,任你們千方百計,也奈何不了我老人家,別白費心機,談正事要緊。」
  阿郎落地說道:「談什麼正事?」
  「談藏寶圖。」
  「藏寶圖?」
  「沒錯,老夫想知道你身上還有幾張?」
  「沒有了。」
  「沒有可以再去偷,去騙,或者去搶。」
  「老小子,你說話最好放乾淨一點。」
  「娃兒,你的藏寶圖本來就來路不明。」
  「老駝子,你所謂的正經事莫非就是這些?」
  「我老人家是來跟娃兒談生意的。」
  「你還想再買?」
  「是有這個意思。」
  「沒有銀子免談。」
  「老夫正在想辦法。」
  「你還想買幾張?」
  「有多少要多少。」
  「依本教主看,一張就夠了。」
  「什麼意思?」
  「你買去一張,搶去一張,本來就有一張。」
  「錯了,錯了,我老人家只有兩張圖。」
  「難道閣下不是殺害風塵雙俠的兇手?」
  「本來就不是!」
  「你不曾搶去一張藏寶圖?」
  「絕無此事。」
  「本教主不信。」
  「要如何你才肯相信?」
  「下來解釋清楚。」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沒有解釋的必要。」
  利用這一陣子說話的機會,多多、皮蛋、大笨牛早已小心謹慎、躡手躡腳地查明了駝背叟的棲身之處,而且潛行至離他不遠的地方。
  「媽的,馬屁大王來也!」
  「媽的,吹牛大王來也!」
  「你家多多祖奶奶也來也!」
  三人同時發話,同時出手。先發袖箭、飛刀、霸王釘,再發大悲三絕招,視准駝背叟棲身的老松樹,沖天炮似的一擁而上。
  「回去!」
  沉喝聲起,樹搖葉落,立有一股剛猛絕倫的壓力,宛若泰山壓頂一般壓下來,三人的大悲掌方自遞出一半,便同時發出一聲悶哼,跌坐在地。
  皮蛋拍一拍屁股,道:「這個老傢伙好厲害呵!」
  大笨牛灰頭土臉地道:「武功不善呵!」
  不待多多開口,阿郎已自飛身而至,登上老松樹。
  然而,駝背叟已去,但見落葉紛紛,人影全無。
  駝背叟蒼老的聲音忽又從更遠的地方傳來:「張教主,這一筆生意你還做不做?」
  阿郎冷冷地道:「本教主說過,現在身上無圖。」
  「何時有圖?」
  「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本教主無法作答。」
  「總而言之,有圖的時侯別忘留給我老人家。」
  「想要留圖可以,閣下必須預付訂金。」
  「老夫眼前身上不方便。」
  「這樣本教主就沒有留圖的義務了。」
  「娃兒,叫你留下就留下,否則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哼,本教主不怕你的威協。」
  「嘎嘎,你怕不怕無所謂,後會有期了。」
  「慢走,本教主願與你同行!」
  駝背叟聲音已杳,四大金剛拔足猛追,在樹林子裡亂轉一通,毫無所獲,最後只好再度返回官道,繼續向開封進發。
  約莫行出二三里地,眼看開封城已搖搖在望,猛聽有人在身後喊道:「前面的小友可是白吃教的張教主?」
  張小仙止步轉身,見從岔路上奔來一人,正是三刀客之一的無血刀雷天宇,當即滿臉堆笑地道:「哦,雷大俠,久違久違!」
  無血刀雷天宇環顧四人一眼,道:「幸會,幸會,雷某四處尋找諸位。」
  阿郎道:「有事?」
  雷天宇道:「張教主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的交易尚未完成呢。」
  張小仙「哦」了一聲,道:「怎會,雷大俠需要的東西,本教主早已備好。」
  言畢。將偽造的藏寶圖取出,
  無血刀雷天宇征愕道:「幹嘛!」
  張小仙面不改色地道:「對比一下。看本教主弄到手的東西是不是真品,怕的是萬一有假,豈不要砸掉白吃教的金字招牌。」
  雷天宇道:「原來如此,謝張教主如此誠信。」
  不遑多想。立將真的藏寶圖交給張小仙。
  察言觀色,多多已知阿郎想要幹什麼。沒話找話的與雷天宇瞎扯,「雷大權。恭喜恭喜啦。」
  雷天宇莫名其妙地道:「多多,老夫有什麼事值得賢侄女恭喜?」
  皮蛋亦已會意道:「你賺啦。別人買一張圖要四萬兩,你只花了一萬兩,還不值得恭喜嗎?」
  大笨牛也過來湊熱鬧,「說得也是,不費吹灰之力便省下來三萬兩,貧苦人家足夠過一輩子啦。」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還有意無意的替阿郎遮遮掩掩,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工夫,張小仙早將真的藏寶圖掉了包。拿著兩張假圖笑呵呵的道:「嚴絲合縫,一點不假,請雷大俠過目。」
  假圖本來就是一張羊皮折開的,自然嚴絲合縫,繪製的技巧又好,雷天宇哪裡看得出真假來,滿意地收起藏寶圖,付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作為定金。
  大笨牛眉尖一挑,道:「老小子,還要不要?」
  無血刀雷天宇立即說道:「要,當然還要。」
  張小仙手一伸,道:「拿來。」
  「拿什麼?」
  「定金呀。」
  「五千?」
  「二萬!」
  「張教主,一張圖才一萬兩,怎會要二萬兩的定金?」
  「現在漲價啦,一張圖要四萬兩,而且是不二價的。」
  「太貴、太貴!」
  「嫌貴你可以不買。」
  「老夫是說要考慮考慮。」
  考慮了半天,始終沒見他再開口,多多道:「這麼難,要考慮多久啊?」
  雷天宇道:「能不能給我三五天的時間。」
  皮蛋道:「要這麼久,生孩子呀?」
  大笨牛道:「生孩子也用不了三五天,聽說會生孩子的女人跟拉屎一樣,一使力出來了。」
  張小仙道:「雷大俠只管考慮就是,本教主不想強人所難,但卻不保證一定留給你,也不保證不再漲價。」
  無血刀雷天宇略一尋思,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三、五日內定會回音,告辭了!」
  了字出口,人已縱起,循原路如飛而去。
  皮蛋滿面疑惑地道:「這個老匹夫的言行好像有點怪。」
  大笨牛道:「哪裡怪,我怎麼沒有聽出來?」
  多多笑道:「你後知後覺,如果被你聽出來,就可以當教主啦。」
  大笨牛慍怒道:「有屁快放,誰要是再裝悶葫蘆,我可要生氣啦。」
  阿郎道:「這個老小子十之八九是在替別人辦事。」
  大笨牛還是不懂,道:「何以見得?」
  阿郎道:「假如他自己可以當家作主,就不需要考慮三五日了。」
  「哦!」大笨牛終於明白了。
  古都開封,除了舊有的皇宮寶殿外,另有兩棟巍峨宏偉的建築物,最為膾炙人口,那便是紅中賭場和悅寶樓。
  悅寶樓古香古色,佔地極廣,橫跨兩條大街,光是花園空地就有十幾畝。
  樓高十層,下面五層是飯莊,上面五層是旅店,後面還三個別莊:怡紅軒,雨花台、別有天,來往的客人俱非凡夫俗子,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商巨賈。
  張小仙等四人一到開封便住進悅寶樓,包下了雨花台。
  雨花台是一個水上餐廳,建築在一個不算小的人工湖上,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四周是一大片大花園。
  入口處,轉過畫屏,便是一座大型花廳,兩旁有許多房間,專供客人歇息之用,雕樑畫棟的確不同凡俗。
  大笨牛一進門,便高興得又吼又叫地道:「有錢真棒,簡直跟當皇帝一樣。」
  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對什麼都感到新鮮。他本來是個鄉下土包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奢侈的地方,看完了室內,又走過小橋,跑到花園去逛。
  花園的設計可謂巧奪天工,盛開的百花有的似山巒疊嶂,有的似飛鳥走獸,大笨牛仿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倘徉其間,頓覺精神為之一爽,大笨牛情不自禁地哼起山歌小調來。
  哼著哼著,走著走著,突覺身後被人一撞,麻啞穴已被人制住了。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裡卻明白得很,大笨牛親眼看到,從自己的身後轉出來兩個人,都是天竺波羅門的番僧。
  番僧互望一眼,二話不說,將大笨牛抬起來就走。
  他們的住處並不遠,就在隔壁的怡紅軒,客廳裡早已備好酒席,門主阿巴達,總護法烏克拉正侯在那裡。
  將大笨牛放在一張椅子上,一名番僧躬身道:「啟稟門主,白吃教主的大笨牛堂主請到了。」
  波羅門主阿巴達臉色一沉,道:「叫你們去請大笨牛堂主,是這樣請的嗎,明明是偷襲暗算,點了人家的穴道。」
  番僧駭然道:「小僧是怕大笨牛堂主不肯來,或者驚動張教主他們,所以……」
  烏克拉氣憤地道:「還不將人家的穴道解開,向大笨牛堂主道歉!」
  二番僧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擱,忙將大笨牛的穴道解開,又打拱,又作揖,又雙手合十,賠禮不迭。
  大笨牛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阿巴達解釋道:「大笨牛堂主千萬別誤會,本門主原想是去請的。」
  大笨牛怒氣衝天道:「放屁,你們的霸道,還有何可解釋!」
  烏克拉道:「言重,是小僧們執行有誤。」
  大笨牛可不吃這一套:「說你們放屁,愈放越臭,少在我面前做戲演雙簧。」
  阿巴達低聲下氣地道:「小友切勿生氣,貧僧可是誠心誠意地請你來。」
  大笨牛像是吃了炸藥似地道:「請本堂主來幹啥?」
  烏克拉連拉帶拖的請大笨牛坐下來,陪著笑臉道:「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且先喝三杯,咱們再慢慢地談。」
  大笨牛早已肚餓,但面對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卻沒胄口,「記得我們老大好像說過,宴無好宴,沒胃口。」
  阿巴達舉起一杯酒,道:「小友想到哪裡去了,本門主純是一片至誠之心,請!干!」
  面前的酒,大笨牛動也沒動,冷聲道:「番和尚也喝酒吃肉?」
  阿巴達勉強苦笑一下,道:「偶而,捨命陪君子嘛。」
  「說吧,綁架本堂主,目的何在?」
  「只是想請教大笨牛堂主一句話。」
  「有屁快放。」
  「請問大笨牛堂主會不會大悲掌?」
  「會呀,四大金剛,人人都會。」
  「熟不熟?」
  「熟得很,我們就是憑大悲掌,將少林掌門悟悲那老烏龜弄死的。」天曉得波羅門的人是否聽得懂。
  「賣不賣?」
  「番和尚頭,你想買?」
  「是啊,貧僧早有此意。」
  「你出價多少?」
  烏克拉伸出五個手指頭來,道:「三招絕學,五萬兩銀子!」
  大笨牛連想都沒想,便一口回絕道:「太少,不賣。」
  阿巴達好大方,一下子就加了五萬兩,道:「十萬兩如何?」
  「距我想賣的價碼還差得遠呢!」
  「依大笨牛堂主之見要多少?」
  「二十萬兩。」
  「銀子?」
  「金子!」
  「什麼?要二十萬兩金子,這不是張教主開出來的價碼嗎?」
  「沒錯,是我們老大開的價碼,二十萬兩金子或許可以勉強考慮。」
  烏克拉扮了一個鬼臉,壓低聲音道:「大笨牛,我的意思是,咱們私下交易,十萬兩銀子,小友的子子孫孫永遠享受不完。」
  大笨牛聞言心頭怦然一震,暗道:「我的親娘親奶奶,十萬兩銀子,單是利息每年就有一萬兩,每個月八百多兩,可以買好幾十頭豬,當然子孫後代用不完,這種事可能三百年也不見得能碰上一次。」
  但一轉念間,立刻斷然拒絕道:「番和尚,少挑撥離間,你們是存心要本堂主叛變白吃教。」
  阿巴達神秘兮兮地道:「大笨牛堂主,你們中原有一句俗話說:人不得橫財不富,馬不吃夜草不肥,又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兩句話小友應該懂吧?」
  大笨牛怒眉雙挑地道:「閉上你的和尚嘴,白吃教的人一向無我無私。」
  「可是,天下絕無不散的筵席,你遲早會離開白吃教的。」
  「我大笨牛早已有言在先,生為自吃教之人,死為白吃教之鬼。」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討老婆,生孩子,都需要大把大把的花銀子,況且人老之後,總有一天會爬不起來的。」
  「爬不起來有何可怕,相信老大會給我一大筆養老的費用的。」
  「自己有私房錢,豈不更好?」
  「放屁,我吹牛大王不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只要咱們不說出去,誰也不知道。」
  「誰說沒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他們知。」
  阿巴達苦口婆心,大笨牛硬是不上套,不禁激怒了一旁的烏克拉,道:「大笨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十萬兩銀子可謂天高地厚,惹惱了波羅門,給你點苦頭吃,照樣可以逼你吐出大悲掌。」
  大笨牛聞言大怒,就好像小貓被人踩住尾巴似的,猛將一桌子的酒菜掀翻在地,暴跳如雷地道:「混蛋王八蛋,軟的不成想來硬的,要動武是不是?好呵,上呀,誰怕誰呀!」
  足踩八字,氣提丹田,提起一掌真力,隨時準備出手進招,作生死一打。
  天竺番僧也不是省油的燈,烏克拉的鐵頭功堪稱武林一絕,摸一下自己光禿禿的腦瓜,老眼連翻道:「門主,請讓貧僧會一會這個愣小子。」
  阿巴達一語未落,張小仙的聲音在門外接口道:「要打就打群架,單打獨鬥多乏味呀!」
  話落人現,單腳踹門而入。
  多多緊隨在後,一進門就打出一把霸王釘,她手法奇快奇準,從眾番僧頭頂一掠而過。算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皮蛋亦已拉開架式,作勢欲發,破口大罵:「媽的,別裝蒜,敢綁人就不要怕打架,上呀!上呀!」
  白吃教的人開口叫陣,波羅門的和尚卻啞口無言,亦無人挺身應戰。大笨牛橫跨數步,往張小仙身邊一靠,道:「老大,你們怎知我被番僧綁來此地?」
  阿郎道:「皮蛋曾目睹你遭人偷襲。」
  大笨牛道:「這樣說起來,你們早已到了怡紅軒?」
  多多道:「是有一會子了。」
  大笨牛道:「這樣最好,省得我再磨牙,我可絕對沒有做對不起白吃教的事。」
  張小仙道:「我知道,你是白吃教的好兄弟,本教主宣佈再記你兩個功,將來一定給你一筆優厚的養老錢。」
  阿巴達聽到這裡,插言道:「張教主,請聽貧僧解釋,本門主的原意是想請張教主來怡紅軒一談,湊巧大笨牛堂主在附近,所以……」
  張小仙極得聽他胡言亂語,截口說道:「掌門人,過去的已經過去,大笨牛亦未傷筋動骨,沒有再舊話重提的必要,本教主此來就算是掌門人談生意吧。」
  言來和顏悅色,一點火藥味也沒有,阿巴達緊繃的心弦這才放開來,笑臉迎人地道:「張教主可是改變主意,欲以二十萬兩銀子的代價,將大悲三絕招傳給波羅門?」
  阿郎換上一副嚴肅的臉孔道:「掌門人,本教主願意鄭重坦告,就算是二十萬兩金子,也絕不能私自將少林絕技售予他人,請貴掌門死了這條心吧。」
  烏克拉愕然一愣,道:「那張教主是要談哪一樁生意?」
  阿郎取出一張藏寶圖來,笑嘻嘻地道:「本教最近又買下一張藏寶圖,不知波羅門有無興趣?」
  波羅門主阿巴達接過藏寶圖,同原來的那一張一合,嚴絲合縫,喜不自禁地掏出二萬四千兩銀票來,交由多多收下,道:「要,本門主當然要。」
  張小仙嘴角含著一絲冷笑道:「真對不起,二萬四千兩太少,已經漲價了。」
  阿巴達道:「多少?」
  小仙道:「四萬四千兩。」
  烏克拉道:「才多久,就漲了二萬兩。」
  多多道:「欲購從速,明天說不定還會再漲。」
  皮蛋道:「物以稀為貴,粥少僧多,非漲不可啦!」
  烏克拉不悅道:「這簡直是敲竹槓嘛!」
  阿郎冷笑道:「就算是敲竹槓吧,願買就買,不願買就別買。」
  天竺六番僧聚在一起,嘰哩呱啦,一陣密商,久久委決不下。
  張小仙不耐煩地道:「本教主沒工夫和你們泡蘑菇,現在開始計數,當數到十時,你們還沒有作出決定,這一筆生意就算吹啦,咱們退錢退貨。」
  「一、二、三……七、八、九……」
  大笨牛立即開始計數,速度好快,一眨眼便數到了九,十已在喉,即將吐出。
  阿巴達咬咬牙,終於作出最後決定:「因你們白吃教做的是獨門生意,本門主依你們就是,但請以後別再隨便亂漲價才好。」
  言罷,極不情願的再交出二萬兩銀票,多多計算一下,乖乖,售圖所得已累積至十六萬四千兩。
  張小仙道:「想不漲價可以,你們可以預約。」
  烏克拉望了掌門人一眼,道:「好的,還有兩張圖,我們全部預約啦。」
  皮蛋道:「預約要付預約金,空口說白話可不算數。」
  阿巴達道:「預約金要多少?」
  張小仙道:「老規矩,一張圖定金二萬。」
  阿巴達道:「以前不是一萬嗎?」
  「售價漲啦,訂金當然也要漲。」
  「這……」
  「掌門人不願預約?」
  「請張教主高抬貴手,看在老主雇的份上,貧僧付定金二萬,預約兩張圖,如何?」
  一張臭羊皮,能值幾何,阿郎一再裝模作樣,意在強調「假」圖的真實性,以利促銷。聞言也故意和多多、皮蛋、大笨牛聚在一起,嘰哩呱啦的假裝商量一下,然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多多收好銀票,四大金剛告辭而去,返回雨花台,酒席業已備好。
  灌了幾口酒,扒了幾口菜,先壓一壓酒蟲餓鬼,大笨牛這才開口說道:「多多總管副教主,請報告一下帳目,咱們的公款有多少啦?」
  多多道:「一共是十八萬四千兩,外加一些散碎銀兩。」
  皮蛋道:「我的媽呀,這麼多,人說錢多不是福,我現在好像也感覺到錢多的煩惱啦。」
  大笨牛道:「你煩惱啥?」
  皮蛋道:「煩惱這麼多銀子如何去用。」
  多多道:「在七里坡,我們不是正在蓋房子嗎,銀子可以用在築房上。」
  皮蛋道:「總壇一下子也消化不了這麼多錢,而且費時甚久,等到大功告成時,我們說不定已經老啦,及時行樂,及時享受才有意思。」
  大笨牛馬上舉起雙手,隨聲附和道:「對極了,要及時行樂,及時享受,莫待老大徒傷悲。」
  阿郎道:「如何及時行樂?如何及時享受?你們要提出具體辦法來,別盡瞎嚷嚷。」
  「造一座肉林酒池!」
  「造一棟金屋銀屋!」
  「可用銀子去揍人!」
  「買一個官兒來當!」
  你一言,我一語,胡謅八扯,意想天開,但逐一仔細推敲,卻沒有一樣是切合實際,可以行得通的。
  多多忽然說道:「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咱們白吃教是一個大門派,開封是一個大地方,我們是否應該在此設立一個分壇?」
  皮蛋道:「對對對,咱們在開封買一棟房子。」
  大笨牛道:「好好好,咱們就將悅賓樓,買下來好啦,這個地方夠大也夠氣派,怡紅軒,雨花台,別有天,正好夠大、剛好我們三個人養老之用。」
  多多可不依,道:「你們三人全部分光了,我在哪裡養老?」
  大笨牛戲謔道:「老都老啦,你跟我們老大早已兒孫滿堂,當然是在老大的床上養老啦,還分什麼財產。」
  多多聞言嗔怒道:「死大笨牛,你要死啦,老是開這無聊的玩笑。」
  多多撕下一隻雞腿,塞進他嘴裡去,大笨牛瞪著眼,有口難言。
  阿郎心裡打鼓,尋思一陣後,道:「這是個好主意,咱們就買下悅賓樓,成立開封分壇。」
  馬上找來悅賓樓的大掌櫃,張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掌櫃的,你這悅賓樓賣不賣?」
  悅賓樓掌櫃的不由一楞,扶一下金邊眼鏡,挺了挺大肚子,道:「哪一位要買?」
  大笨牛吹噓道:「這是我們老大,武林中的大財主,白吃教的教主,少林寺的榮卷掌門人張小仙。」
  胖掌櫃笑容可掬地道:「張教主打算出多少銀子?」
  張小仙裝出一副久歷社會的老成模樣,不疾不徐地道:「價錢自然是由賣方來開,就請大掌櫃開一個價吧。」
  掌櫃的思素一下,道:「悅賓樓乃是小老兒祖上留下來的產業,不敢輕言售賣,張教主如果十分中意,肯出三十萬兩銀子的話,小老兒或可割愛。」
  皮蛋聽得一呆,道:「要三十萬兩,這麼貴?」
  掌櫃的笑道:「不貴,前不久有人肯出三十五萬兩要買紅中賭坊,賭坊的老闆還不干哩。」
  阿郎道:「掌櫃的,請便吧,買不買三天之內本教主會答覆你的。」
  大掌櫃諾諾而退,多多道:「小仙,還差十幾萬兩,數目不小,三天之內如何能湊得齊?」
  大笨牛道:「乾脆現在就賣給波羅門兩張羊皮,還可以收六萬八千兩,就差不太多啦。」
  阿郎道:「不行,雖然是偽造的假圖,但也不能隨便亂賣。」
  大笨牛傻呼呼地道:「為什麼?」
  阿郎振振有詞地道:「凡是買圖的人,多一半必是奪去藏寶圖,殺死二老的兇手。一旦買全了假圖,就會立刻遠走高飛。別忘了,賺銀子只是副業,捉拿兇手才是正事,不能打草驚蛇。」
  皮蛋恍然大悟道:「算算看,賣出六張圖啦,原來都是右上及右下兩張圖在重複出售?」
  阿郎點點頭,沒有說話。
  多多道:「你好大膽,在臥龍莊一賣就是三張,若是駝背叟與馮通的那兩張完全相同,可是天大的麻煩事啦。」
  張小仙得意地笑笑,道:「還好,他們這兩張不曾重複。」
  大笨牛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提著酒壺猛灌,道:「完啦,羊皮不能隨便賣,另外兩張藏寶圖還不曉得在哪裡呢,看來悅賓樓是買不成啦。」
  阿郎拍著他肩膀安慰道:「大笨牛,別洩氣,咱們還有希望。」
  皮蛋道:「希望從哪裡來?」
  小仙道:「咱們可以到紅中賭坊去賭。」
  多多道:「這樣恐怕不妥吧,萬一輸了就慘啦。」
  大笨牛猛地擂了一下桌面,情緒激昂地道:「不可能,老大的賭技天下第一,賭場就好似自家開的錢莊一樣,要多少就去拿多少。」
  經大笨牛這麼一吹,皮蛋的興致也來了,興沖沖地道:「走!咱們現在就去紅中賭坊搬銀子去。」
  阿郎笑罵道:「媽的,想發財也不能這樣猴急,睡個午覺,養足精神,晚飯後再去,賭場裡熱鬧的時間都在晚上。」
  晚上。
  開封紅中賭坊。
  好大的一張紅中牌,高掛在一棟摩天大樓上,數不清的琉璃燈,耀眼生輝,大門外的僕役,服飾華麗,排列成行,氣派的確不小。
  裡面的景象更豪華,一眼望去,一排排的賭局,井然有序,如星羅棋布,中間是一個大天井,舉頭上望,別有天地,每一層樓皆有賭局,每一層樓都見人潮。
  麻將、骰子、牌九、單雙、紙牌、寶等等,凡是賭博的玩意兒,這兒莫不應有盡有。
  洗牌聲、擲骰聲、吆喝聲亂作一團。
  酒香、汗臭、煙雲,一片迷濛。
  有不少衣著暴露,體態妖嬈,年輕貌美的妞兒,每人手中皆托著一個紅漆盤子,穿梭於眾賭徒中間,傳送煙酒茶水。
  阿郎是行家,從多多那兒取得五萬兩銀票,逕直行至櫃檯前,往上面一丟,道:「小額的少點,大額的多點。」
  紅中賭坊,是首屈一指的大賭坊,但一出手就是五萬兩籌碼的人卻並不多見。櫃檯內的人看清楚來人只不過是個年少娃娃時,更加大驚失色。但還是照著阿郎的意思,兌給他所需的籌碼,外加一個裝用的牛皮紙封套。
  阿郎將牛皮紙封套退給他,道:「紙袋太小,給我一個竹籃子吧。」
  那人不明究竟,道:「這位小先生要竹籃何用?」
  阿郎指著前面籌碼道:「裝這些東西呀。」
  那人疑惑地道:「用得到籃子?」
  阿郎道:「我還怕裝不下哩!」
  拿起一個一百兩的籌碼,扔給那櫃檯裡的人,又道:「這個先給你,算是吃紅啦。」
  真是荒唐,還沒有贏錢就給人分紅,那人見錢眼開,堆上一臉的媚笑,捉過一個籃子來,道:「小先生好像知道一定會贏!」
  阿郎信心十足地道:「包嬴!包嬴!」將籌碼放在籃子裡,交給多多,朝賭桌走去。
  多多從來沒有進過賭場,指著籌碼道:「這是什麼?」
  張小仙道:「土包子,這叫籌碼,代替銀子用的。」
  大笨牛道:「在洛陽的賭坊裡好像都是用銀子的。」
  阿郎道:「洛陽的賭坊太小,這裡是大賭坊,大賭場當然有大賭場的派頭。」
  皮蛋頻頻點頭道:「這裡的派頭的確不小,你們看那些送茶水煙酒的妞兒,一個比一個漂亮。」
  張小仙雙眉一揚,老練地道:「看得順眼,就叫一個過來喝杯酒聊聊嘛。」
  大笨牛聞言眼珠子都看直了:「要不要銀子!」
  阿郎道:「不要,茶水煙酒,一概免費,晚上還有宵夜吃呢。」
  多多道:「有這麼好的事?」
  張小仙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泡賭場的人,蠃錢的少,輸錢的多,他們不會做賠本的生意。」
  皮蛋聽得入神,道:「好好玩呵,我也玩玩去。」
  大笨牛也不由地技癢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阿郎不怨掃他們的興,道:「好吧,你們帶一些籌碼去玩吧,你丟我撿,等你們輸得差不多時,本教主再去收復河山。」
  召來一名妞兒,皮蛋、大笨牛一人取了一杯酒,帶著一些籌碼,歡天喜地的去了。
  阿郎拿了一杯酒,多多則選了一杯茶,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作壁上觀。
  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喝完了酒,飲完了茶,二人這才站起身來,手拉著手,向皮蛋、大笨牛賭博之處緩緩行去。
  皮蛋賭的是單雙,嚴格來說,這只能算猜,不能算賭,莊家只有一個碗,一張牌,一面是一個紅點,另一面兩個紅點,憑熟練的技巧,在眾人的面前一陣翻弄,然後蓋起碗來,要大伙下注,猜中的賠,猜錯的收,就是這麼簡單。
  阿郎靠過來,小聲道:「皮蛋,差不多了吧?」
  皮蛋抬起頭來,兩手已空空如也。作了一個一張一合的手勢,臉紅脖子粗的,沒有好意思開口說話。
  多多吃驚道:「這麼快就輸光了嗎?」
  皮蛋指著面前的幾個籌碼道:「還有,還有最後一注,這一次准蠃。」
  阿郎道:「何以見得?」
  皮蛋信心十足地道:「因為我看到莊家的牌是雙的。」
  阿郎逗笑道:「所以你就下雙?」
  「這有什麼不對嗎?」
  「皮蛋,前幾把牌難道你不是看準了再下?」
  「是呀,奶奶的,看準了再下,結果卻變了樣兒,好像是遇見了鬼。」
  「這一次也一定會遇見鬼。」
  「不會吧,天下哪有這麼多鬼。」
  「一定有」
  阿郎言來斬釘截鐵,皮蛋不信,多多也深表懷疑,因為莊家的碗已扣住,正在催促別人下注,張小仙壓根兒就沒有看到那一張牌。
  可是,說來邪門,被阿郎不幸而言中,掀開碗來,果然是一個單。
  莊家通吃,皮蛋氣得要死道:「有鬼,有鬼,一定有鬼,我馬屁大王再也不賭啦。」
  阿郎微微一笑,道:「沒有出息,俗話說得好:不怕輸,就怕斷了賭,哪裡丟掉。就從哪裡撿起來,白吃教的人怎可輕言服輸。」
  皮蛋傻愣愣地道:「小仙,你還要我賭?」
  阿郎望著莊家面前一堆五顏六色的籌碼,道:「賭到那一堆籌碼全部裝進多多的竹籃裡為止。」
  「只是我已經沒有信心啦。」
  「本教主給你信心,看清楚了。」
  打著鴨子上架,皮蛋不賭也不行,只好睜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莊家撥弄那一張牌。
  通!碗已扣好,掀開來又亮一下,再撥弄一陣,又重新蓋起。
  阿郎道:「看清楚了沒有?」
  皮蛋道:「看清楚了,是單。」
  多多道:「我也看清楚了是單。」
  阿郎笑而不語,提起竹籃子,押在雙上。
  皮蛋、多多見他反其道而行,急的不得了,來不及出言糾正,莊家已搶先開了口:「多少?」
  阿郎沉聲道:「包賭你面前的全部。」
  莊家臉色大變,道:「老夫面前有一萬多兩。」
  阿郎揚眉道:「竹籃裡的籌碼在四萬兩以上。」
  篤!乍然拔出一把飛刀來,往莊家面前一插,接著又道:「最好放老實點,別動手腳,一旦丟了老命可別怪本教主沒警告你!」
  莊家早已嚇傻了,那還敢再動手腳,掀開碗蓋,下面是一個兩點雙,張小仙洋洋得意地道:「多多,收銀子啦。」
  多多,再加上皮蛋,兩三下便將莊家面前的籌碼全部裝進竹籃子裡。三個人掉頭就走,去找大笨牛。
  皮蛋滿面疑惑地道:「阿郎,真他媽的邪門。太邪門了,明明是一個單,你卻在雙上發了財,這到底是什麼玄虛?」
  多多亦道:「小仙,事實確是如此,你似乎又沒有認真看,怎知是雙不是單?」
  張小仙有條不紊地道:「玩單雙,全憑極其熟練而又快速的手上技巧,故意賣個破綻,讓下注的人看到牌面,卻在蓋碗那一剎那間翻轉過來,常常有人死心眼,不服氣,為之蕩產,你們一口咬定是單,去押雙大概準不會錯,道理就這麼簡單。」
  大笨牛在押寶。
  押寶比較複雜,是一種鬥智的遊戲,一隻銀色的小盤上,一顆二寸見方的大骰子,有從一至六六個點數,上面蓋個金色的盒子。
  通常做寶(做點數)的人,在別處做好後才將寶盒送過來,叫給莊家,以免莊家面對大小不一的賭注,沉不住氣而洩露天機。
  巨大的賭桌,也劃分成六個區域,從一至六。
  押中的人一賠五,這是它引人入勝的地方。
  押輸的人被通吃,可謂一家歡樂五家愁。
  純粹是做寶者與賭客間猜疑、鬥智的一種遊戲,莊家不過是掌理開寶、吃賠的一些瑣事罷了。
  皮蛋拍了一拍大笨牛的肩膀,道:「大笨牛,今日賭運如何?」
  大笨牛一臉憤懣之色:「媽的,早就被人洗澡啦(輸光的意思。)。」
  阿郎冷笑道:「押寶,在所有賭博中是最難蠃錢的一種,活該!」
  大笨牛不服道:「可也是最好賺的一種,一賠五!」
  有一個蒼勁的聲音在背後說道:「一賠十照樣包輸不贏!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紅中賭坊的大老闆是誰。」
  話落,人已到了四人面前,一個瘦巴巴的乾癟老頭,長著一張猴兒臉,正是曾買去一張藏寶圖的武林檉傑丁老二。
  張小仙聞言一怔道:「是哪一位?」
  丁老二陰陽怪氣地道:「神偷賭仙天魔女中的賭仙翁百萬,南七北六所有的紅中賭坊都是他開的,手下的賭師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大老千,想到這裡來賺外快,等於拿麵線去釣魚,做白日夢。」
  阿郎臉色不變地道:「看來尊駕大概不是來做白日夢的吧?」
  丁老二嘿嘿一笑道:「老夫不是來賭錢,是找人。」
  張小仙道:「找誰?」
  丁老二道:「就是你張小仙。」

  ------------------
  銀城書廊http://silverbook.126.com獨家推出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