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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名劍以武立國,建都於——劍京城,城內合共百萬民眾,在此偏處一方的孤城,欠缺大道往來各國,水路更是不便,然而今天的他,已成為神、武、法。皇,異、海、狂。農四國四族中,交通往來進出最頻繁、級擊肩摩,商旅活動首屈一指之地。 劍京城內,有江湖上最金碧輝煌的酒樓「天香閣」,最艷色傾國的煙花地「酒林欲池」,最輝煌典麗的絲綢巨鋪「千丈錦繡」,異貨琳琅滿目的「琳琅館」,天下第一聖人教所「聖賢書院」。 還有三十八茶坊、九十二酒肆、二百糧雜鋪,單是同號「十八般」兵器鋪便有五十,小賣販子更多不勝數。 這些從江猢上四方八面,經十八年雲集而來的商販,不約而同的在「劍京城」建立了心血事業 每一位老闆、商賈、小二,都恭恭敬敬,待客有禮,笑容可掬,童叟無欺。任何一間鋪店,都經營得異常精彩。手段玲瓏,門庭若市,財源滾滾來。 天下之大,為何偏偏最懂營商者都雲集於此、 答案是「長街」,擁有逾千名頭響透江湖、南北西東寶號的「長街」,賦稅極微,管治整潔,最重要的,是「長街」內每一人都極之團結,上下一心,搞好氣氛,因而命鑄嘯侶。 因此,誰到過「長街」,都依依不捨,流漣忘返。「長街」是璀璨的人間仙境。 這夜,仙境有血。 一男一女的血,男的叫伍窮,女的名曰十兩,伍窮十兩、血濺當場。 英姿颯颯,提刀做然立於長街上的少女十兩。手上拿著的劍,是主人小白交她保管,用來「保護」他的一把極之平凡鐵劍。劍,正好大派用場,因為小白在逃,他護著當今「武國」的大太子、六太子奔逃路上。 十兩與手中的劍,要擋住能一刀殺掉五十侍衛的刀鋒冷,「殺手樓」中最出色的無敵殺神,能令橫刀重出江湖的刀中皇者。 十兩在笑,心在笑,嘴角巧巧善眷的笑容,天真純情中帶著滿足神態。 能在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上,碰上小白,為奴為婢,最後為他而歿,十兩啊十兩,此生無憾矣。 刀鋒冷疾衝追殺目標,卻被人擋住了。去路受阻,對殺手來說,這個很簡單,只要手起刀落,擋路者只會餘下如雨打的血水。 十丈提刀,三步疾劈,一刀兩斷! 三勢一式,開天劈地,對刀鋒冷來說,生平最少曾用同一招式把二百人斬成四百份、滾瓜爛熟,毫無暇疵。 刀提起,人已死了七成,劈勢已下,生機再無望。一刀,卻在十兩鼻尖額前半分猝然頓住。 十兩沒有被劈為兩邊各五丙的兩斷,刀鋒冷的位血刀也是平生首次殺不了人。 淵亭岳寺。靜若止水。為什麼?因為刀鋒冷曾向天發誓。 殺了七百三十二個女流之輩、一百四十六孩童抱嬰後,便退出了「殺手樓」,找尋幸福快樂去了。 花了不少愛心、時間,他建立了一個幸福家庭,妻子賢娘、稚女青兒、抱嬰長男仍未賜名。一切一切,一夜間化為烏有,妻女慘被自己曾殺害的仇家,用盡最狠辣手段奪去性命,尚在襁褓中男嬰渺無蹤影。 從那一天起,刀鋒冷再拿起他那已埋葬的泣血刀,繼續殺人。比從前殺得更狠更絕,更創出刀意合一的四式刀法,「家破人亡』」「面目全非」、「骨肉分離」、「血海深仇。」 但跟從前唯一分別,是他向天發下毒誓,此生不會再殺第七百三+個女流之輩,也不會令第一百四十六個孩童抱嬰成刀下亡魂。 十兩沒有死,因為她絕對是女流之輩。沒有死去的十兩當然拚命擋住刀鋒冷的去路,她不明白為何這大魔頭不斬殺自己,但心裡只要明白必須擋住他便行。 不能殺,但可以傷。刀鋒冷一掌把十兩轟得五臟六腑倒翻吐血。障礙倒下,再追,但卻又動彈不得。 十兩拼盡死命,雙手緊緊箍擁著刀鋒冷的右足,死命不放。一個視死如歸的人,力量倒不能小覷。 右爪注滿了勁,緊緊扣住十兩頭頂,刀鋒冷只稍稍吐力,十兩的頭顱便要碎散爆血。 「我已饒了你一次。」驍悍威猛的懾人氣勢,寒風刺骨。 「小白少爺,來生再見啊!」說得悲切,情懇志堅,彷彿如妻子被殘殺前的哀嚎,刀鋒冷頓然冷了下來。 「算了,不能殺你,便只好割下你雙臂來作個抵償。」刀鋒冷話語剛落,揚刀便斬向十兩的右肩。 「噹!」是一聲金器碰撞的聲音,泣血刀斬不下去。因為他又來了,他的名字是敗刀。還有他的主人,拖著比當日血公子不逞多讓的血肉模糊身軀,從後趕至。 伍窮猶未死,他的身上少說也已被刀鋒冷斬劈了一百刀,沒有死簡直是奇跡,沒有倒下來,更支撐著身子追趕來到,完全不可思議。 全身不停淌著鮮血的伍窮,飛撲而上,擋在十兩身前,目露凌厲殺意,他不會讓刀鋒冷傷害任何人也欽佩的十兩。 伍窮的血手掌緊握著十兩玉掌,二人眼神同樣堅決,不言而喻:「你,刀鋒冷,別妄想闖過去追殺!」 「大太子已塵飛影遠,再也追蹤不了,你倆已成功阻截,但如蛾赴火,成功的代價將會大得令兩位難以想像。」殺手的說話是絕對斬釘切鐵。 「十兩,你先走。」伍窮已決定,血債代價由他個人肩擔。 「伍窮少爺,我倆緊握的手,是代表著並肩作戰,一股赤熱的摯情暖流維繫著彼此信任。請清楚明白,這股暖流情義,是我倆唯一。勝過眼前冷酷殺手的最強武器。」十兩的手,握得伍窮血手更緊更暖,毫無保留的患難相扶持,至死不渝。 「不錯,這道暖流,只有充滿熱血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在瀕死邊緣,伍窮好享受那種從未有過,情與義透徹心肺,熱暖心窩的感受。 伍窮、十兩,都寧原丟棄活命,絕不離棄朋友。 「只有你倆清楚明白,小白帶了大太子往那裡逃,若得不到滿意答案,首先失去的,是伍窮一雙眼。」殺意直透射向伍窮雙目,彷彿那對堅毅倔強的眼睛,已屬他所有。 「出賣一雙眼,總比出賣朋友暢快。」伍窮是不慣等待的人,他已口享了六分力量、八分殺氣,十足鬥志,所以他立即以刀開路,開出「天有絕人之路」! 無恃刀光籠罩,寒光陡閃,疾劈得長街沙石紛飛,刀勁混和沙石卷如巨浪,排山倒海轟向刀鋒冷,伍窮刀招竟不比從前遜色。 刀鋒冷揮出比伍窮強十倍的刀勁,把「天有絕人之路」頓然轟潰,更直破路斬向伍窮。 沒半點慌惶,提刀。 「來吧,丟你媽的臭狗米田共餵養九大代單傳爛笨七屎蟲!」以刀硬拚刀,發狂的已將生死置諸道外。 雙刀砍拼,勁力凌厲十倍的位血,銳烈刀風吞噬敗刀,但奇怪的是敗刀沒有崩散、折斷,只是急彎壓後,崩潰刀勢扭曲反殺向用刀者,刀尖恰好掠斬伍窮一雙厲目。 早說過,先奪雙目。 停!在伍窮雙目不足半分前,彎了的敗刀停住,是為了一隻手,一隻原握住伍窮血手掌,屬於十兩的玉掌,緊握住鋒利刀刃。 血,在柔軟滑嫩的五指間津津而下。 「多謝!」是伍窮半生最真切的一聲,不錯,兩人唯一勝過比冷血更冷的刀鋒冷,是純真無悔的情與義。 刀可殺人,彎了的刀當然也可殺人,何況殺入者,是伍窮。 霍然回身帶上一百刀傷再撲殺,身形東倏西忽,蓄熱橫掠翻滾臥斬下路。 刀鋒冷的忿怒已不能再壓抑下去,他想到了一句很合適的說話:「不見棺材不流淚!」位血如哀哭厲鬼乘風劈下勁透刀身,十兩急提刀擋在伍窮頂頭上,劍破碎,牙齦冒出已滿溢口腔鮮血,駭然轟飛。 驟爾收招,又遇上那討厭的彎刀,彎了的刀,刀身再給劈得變形扭曲,刀勢連綿,壓轟在伍窮頭頂。 一百道刀傷、一百零七道血箭! 全身原有傷痕濺射出血箭,還有七孔,眼、耳、口、鼻七孔也「吐血」,血又深又淒厲,刻記著比剖心更烈的痛。 臉容上添上七道赭紅血痕,是十兩所見最虛弱的伍窮。 刀已扭曲變形,但猶如他主人無異,仍努力支撐抵禦,永不言敗,絕不放棄,廝拼到底。 「黔驢之技,當下只要一隻指頭便可要你倒下!」刀鋒冷給予敵人最後忠告。 伍窮慢慢抬起有十二道刀傷的頸項,血眼迷糊,但仍極忿怒道:「你這絕種敗家富貴狗狼養吃糞喝尿當奶吸大成蠢材的麻瘋爛肉爛遍全身流膿臭婊子,聽著別鍺漏,用你十根臭指頭,加上十隻生癬的腳趾,也不可能把我打倒!」 扭曲得全變形的刀仍有二分像刀,既是刀,伍窮便繼續劈斬刀鋒冷。 一拳,五指緊握,破碎虛空,裂濤驚雷的一拳,把勇悍頑強的人也轟得仰天潰敗,胸口血氣翻瀾,幾欲暈死,敗刀終於飛掉甩開。 刀鋒冷滿意地走向十兩,正要逼她說出小白所在,藏了大太子在那裡。 只走了三步,身前地下,一個長長人影出現,是燈光映照下的人在身後,那討厭的傢伙——伍窮。 「臭母豬嘔飯……丟你的不……說了,殺你老母娘娘便是!」伍窮只餘下掌刀,橫劈反擊,縱前只攻不守,他媽的在玩命。 刀鋒冷一腳蹴踢飛開伍窮,身體已氣若游絲,又如何抵擋! 「轟!」是墮地。體軀硬生生撻下,全無知覺的受傷者才撞擊得如此重響。伍窮仍想按地撐起身子,咬牙,切齒。 「砰!」倒地不起的一聲,結束了頑強鬥志,但伍窮仍死命努力地爬,向著刀鋒冷爬去。 十兩被刀鋒冷的陰寒殺意眼神懾住,但已下定決心,擋不了眼前大敵,便趁早割斷咽喉,保證一定不會漏出半句口風,害了小自。 視死如歸的眼神,刀鋒冷殺人時,見過不少。如何對付,很簡單,逼她手忙腳亂也好,求仁得仁也好,快一點刀割頸,那十兩便不算是被自己親手所殺。 那頑強得令人巴不得把他凌遲的伍窮猶未死,未死的人,刀鋒冷有十足信心破碎他保守秘密的堅持。 相距只餘兩步,十兩已挺劍,劍意寒,血赤熱,死無怨。 十兩便是十兩,貨真價實,求死那便死吧! 劍破喉的一俐那,哇!竟是一聲孩童的呼喊聲。繼而是哇!哇!嘩!呱!丫!呀!十聲孩童的呱叫。要命的,是最小最可愛最似小豬豬的那個,以軟如羊脂的十指緊扣著十兩挺劍手臂。 「好劍法啊,女俠好劍法!」跟著是圍著十兩響起的雜亂拍掌聲。 「我認得啊,是了,一定沒錯。」 「很像哩,好帥啊!」 「我的心兒跳得很哩,竟然碰上了,今天晚上定然睡不著。」 「看啊,他有鬍子的,我早說過有鬍子的才是大英雄。」 「他會留下一些鬍子給我們留念吧。」 「當然,這個當然!」 「謝天謝地,幸好借到一枝毛筆,來吧,來吧!」 一共十位年歲不一的小孩,他們對十兩的興趣是有,但卻不大。大夥兒的目標,是刀鋒冷。 「咱們便是『長街刀鋒冷刀迷會』十大護法!」說得整整齊齊,要命的,是還有十二分合拍有節奏的手勢與身法。 「刀鋒冷,必勝!刀鋒冷,必勝!咱們都愛刀鋒冷,擁護刀鋒冷,痛愛刀鋒冷,支持刀鋒冷,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好啊!」十位趣致小孩擁著刀鋒冷,緊纏不捨這個大偶像,有些更努力爬上刀鋒冷頭上,扯著他的血發借力,也有些拉得刀鋒冷褲頭也鬆了。 搞什麼鬼? 「有請咱們偶像為刀迷會的成立獻上簽名,大家有份,永不落空。」立時起哄一同鼓掌。 團團轉的麻煩小孩,總不能一刀一個解決,又或用力甩開他們吧,這些全是拜自己為偶像的小擁亙,刀鋒冷立時手忙腳亂,心兒也狂跳,臉紅耳赤,不知如何應付。 十兩正欲自刎,但她還是希望保存生命,只要良機猶在。 在大偶像被飛撲而來的孩子弄得團團轉之際,十兩勉力摻扶伍窮起來,一步一步的遠離長街,拐入就近的長街小巷。 小巷也是長街一部份,但位置較隱蔽,沒有大酒樓、大茶館,不大吸引遊人,然而對逃難的人來說,這裡四通八達,是好地方。 以十兩纖巧細小身形,抬著膀闊魁梧的伍窮,委實太沉重。 「走吧,十兩,求求你,掉下我吧,否則,誰也不可能活命。」伍窮已力氣無多,只好一口氣把想說的說得一清二楚。 十兩沒回話,又再把手掌握緊伍窮血手,以溫暖友誼傳達她心意:「生死與共,誰都不丟棄誰。」 伍窮感動得熱淚盈眶,已奄奄一息,氣若游絲,死何足懼,十兩啊,你放棄我,救活自己吧! 十兩握著伍窮的手,愈來愈緊,她厲言疾色道:「要是你倒了下來。便把十兩挽救心血白費,伍窮少爺,別對我不起,別帶著這沒法彌補的遺憾而歿!」 已開始因失去大量的血而漸漸昏死的伍窮,被一番說話激發得又再燃起鬥志,伍窮用了個好笨的方法來激起狠勁兒,再舉步逃離。他用力咬破舌頭,以強烈痛楚令半昏迷的腦子驚醒。 步伐好沉重,二人只能倚著一些已關鋪的木門閘移步前行。 一個竹籮突從後向二人蓋下。 刀鋒冷撕下了身體部份衣物以滿足十位刀迷,來換取繼續追蹤、追殺。 小心察看四周,卻竟失了二人蹤影,獵物不可能離開太遠,只要耐心慢慢的找,必定找出頭緒來。 在長街一節小巷上,兩個小童快樂地蹦蹦跳,手上點算著一些銀子。 「那對受了傷的男女那裡去了?」刀鋒冷冷冷的發問。 「你怎……知……?」兩小孩你眼望我眼,立即各自往背向處連跑帶走要逃離似的。 試想,當眼前多了金光閃閃的元寶,一對稚孩又如何能夠走得動! 「只要引領我往他們處,這錠金子便屬你倆。」刀鋒冷取出金得發亮的大元寶,兩小孩吞了口大口水,小心奕奕的拿了大元寶,放人口中咬一口,又在衣上擦擦,看了良久,驀地相互咧嘴而笑。 「大哥,是個男的血流披面,女的穿上婢僕素服麼?」小孩們正萬分期待刀鋒冷點頭。 「對了!」刀鋒冷也笑得滿意。 「那對苦命的,給了一些銀子,命我倆找腳夫把他們以竹籮盛著,穿上長木條棍,一前一後,當是轎子扛抬向城北去,目的地好像是……山上的什麼『聖王廟』。」兩小孩逕自爭奪那大元室,也不再理會刀鋒冷如疾風追射而去。 長街上的刀鋒冷終於離去了,肥肥腫腫的手,揭開長街另一小巷內,把伍窮和十兩蓋掩藏匿著的竹籮。 伍窮和十兩的救命恩人,對著他倆恭恭敬敬堆出熟狗頭般笑臉道:「兩位請隨小人來吧。」 「丟你奶媽娘娘的茅廁倒頭王八,竟是你這朱不三廠伍窮開心得又口復粗鄙本色。 「對……,該丟我的什麼娘也好,伍爺爺血快流乾盡,先人我鋪內療傷吧。」朱不三扶著伍窮,與十兩一同躲進了去。 「刀鋒冷,必勝!刀鋒冷必勝!咱們便是長街刀鋒冷刀迷會十大臭屁吹牛皮護法。」剛才在大街上號稱是什麼刀迷、護法的小孩們.原來便是朱不三,十二小朱其中十朱,餘下還有二朱,留下來騙那刀鋒冷遠去山上的「聖王廟」,一切一切,都是朱不三的驚人妙計。 「朱不三妙計騙刀鋒冷,刀鋒冷原來是大笨蛋,大笨蛋變了大滾蛋,大英雄是我爹朱不三!朱不三,必勝,朱不三,必勝!」十小孩圍著略施小計救回十兩、伍窮的朱不三,嘮嘮叨叨,又叫又跳,十分滿足。 那四位朱不三的俏艷妻妾,又是藥又是布條棉絮,為二人止血療傷。伍窮的傷口又深又多,幸而他早已習慣,稍經治理,人雖仍虛弱不能動彈,但也已神智清醒。 「真多謝朱家上下,同心合力救了我倆一命,也不知怎樣才能報答大恩。」十兩真的感動得很。 「十兩女俠,別過獎了。當朱某聞悉『醉翁樓』夜宴出了岔子,便從鋪店忙趕上去看,可惜,晚了。最令人心碎……,是樓上正衝上去的五十兄弟們,都給斬斷肢體全死得清光,那刀鋒冷好狠辣。」朱不三恨得牙癢癢。「回來後正好碰上兩們受創,心生一計,便拉著一群小朱,演出一幕朱家戲弄刀鋒冷。」朱不三清楚把始未說個明白。 在百尺丁方的小小雜貨鋪內,擁擠著朱不三一家十六口,還加上十兩、伍窮,他們帶著沉重又暗喜的心情靜待黎明,只要黎明降臨,刀鋒冷便要趕赴「劍皇宮」與橫刀決戰,那伍窮、十兩的命便可保下來。 十兩變得異常堅毅,愛哭的她沒掉下一滴淚水,今夜。她要盡力為小白付出,還要激起伍窮求生意志。 在四位朱大嫂的細心照顧下,伍窮傷勢已緩和下來。 朱不三瞇著他那蒙豬眼.卻透出從來不被察覺,一種洋溢對情義執著的豪情。 這個不三不四的狗賊,為了救助同胞,以全家性命押上,又豈是從前所能料到? 一張破爛的鬼臉。卻隱藏著暖透心脾的人情真善,難怪三妻一妾都貼貼服服,這朱不三,竟有令人另眼相看的一天。 一道陰寒氣流竄進鋪子,大夥兒都混身不大自在,跟著,是一聲「轟!」。 用厚木塊組成的鋪子大閘,一眨眼便粉碎片飛,木屑與沙塵飛射飄揚之餘,一道隱約可見的嚴寒殺意,筆直擋在鋪前。 「好可惜,十二個小孩的長相都有相似的地方,否則詭計便能得逞。」刀鋒冷的臉容更是冷酷,他絕對討厭被愚弄。 心意已決,眼神暴射出歹毒的災難殺性,活口一個不留。 伍窮已毫無戰鬥力,十兩恍如以卵擊石,朱家十六口又如何能拒刀鋒冷? 誰來決戰刀鋒冷? 「我,我朱不三來會你刀鋒冷!」踏前昂然做立,手已提刀。 「大太子麾下北門列於三百侍衛未座——朱不三,斗膽向刀鋒冷刀大爺討教。」一名一字,意堅聲訣。 「你先來送死!」刀鋒冷不屑道。「還有妻兒十數,當了亡魂,他們都成了孤苦可憐。天天以淚洗臉的無辜者。只要你在本座跟前跪下,磕三個響頭,交出二人,就免你一死。」 朱不三回望一群妻兒,再凝視伍窮、十兩,忽地笑了開來。 「孩子,你們會哭麼?」 那個最矮小,排在最末,出口騙刀鋒冷的朱不小道: 「咱們都會哭,還哭得死去活來,天天的哭,哭過不停,要是咱們的爹是個出賣朋友、丟棄自尊。賣主求存的無恥小人,咱們都哭得天搖地動、山崩海裂!」 那比朱小小大三個月的朱小小又道:「咱們的爹,是頂天立地漢子,絕不搖尾乞憐!」 朱大大道:「爹,咱們都愛你,為你感到驕傲!」 十二個小孩,四位妻妾,眼神同都堅決肯定,他們將失去依靠,失去爹的抱擁,失去最親最暖的父愛,但那份情真,無價尊嚴,又豈能出賣。 朱不三露出無奈表情道:」瞧見了吧,伍窮、十兩,既在咱們鋪裡,便是朱家的好朋友、好客人,敝店賣果子、賣雜糧,可絕不賣良知。賣朋友!」 「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既錯了,屈膝磕首朱某倒也甘原,然而刀兄可不值我拜啊。」朱不三突跪下,向著那已被飛插得破爛不堪的梭刀木板人連磕三大響頭。 「橫刀大爺,是朱不三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忠好不分,讓尊駕任人凌辱,值得長街坊眾欽敬的,是你,絕不是那冷血無情、善惡不分的刀——鋒——冷!」朱不三把頭抬起來,頭上已鮮血飛濺。 十二孩兒,四位夫人也突同下跪,向橫刀木板人磕頭敬拜,齊聲道:「咱們認賊子作英雄,實在該死卜 朱不三一手拿來那全盛滿銅板的箱,盡傾倒地上,眾孩子也搶上前踐踏,怒聲道:「真該死,該死啊!」 刀鋒冷挺刀突架在朱不三頸項上,威脅道:「最後決定,要回性命,還是要自尊,交出伍窮。十兩?」 勁力如巨浪湧壓,自刀身猛然壓下,朱不三那能挺抗,死命不跪下的結果,雙膝立時爆碎,但仍不跪,只仆倒地上。 「名太祖有你如此侍衛,倒也不能小覷。」刀鋒冷正要踏步上前至伍窮、十兩處,一聲厲言喝叱之聲在背後響起。 「站住!」說話的,是個六十歲的老頭兒.雙目無神,聲音沙啞,沒半點武功道行,竟膽敢呼喝刀鋒冷。 「簡直是武林敗類,『武國』出了如此人物,怎能奉為英雄,簡直是狗熊也不如的垃圾!」老伯含著極怒之情指著刀鋒冷痛罵。聲色俱厲。怒不可遏。 「咱們都瞎了限,長街上的朋友都陷了眼,返人賣主求存、賣友偷生的走狗,咱們怎會奉他若神明般敬重,還四處貼畫像、寫頌詞。張燈結綵歌頌他,為他出故刀決而禱告、祝賀,咱們都是瞎了眼的長街大蠢材!」 老伯說得憤慨、激昂,在他背後還有握腕切齒、痛心疾首的二、三百長街坊眾,不少已掉下淚來。 一把木刀突飛向刀鋒冷,手刀閃動,木刀立時片片碎盡,刀,卻原來是泣血。 「刀鋒冷,要毀去咱們長街坊眾為頌讚你而造的泣血木刀、紙刀、鐵刀,還多著哩!」老怕悲憤地撕去手上峋紙位血刀,身後數百人、都忍著淚把所有的木刀、紙刀、鐵刀折斷,怒意難平,心冷僵死。 刀鋒冷做然厲目射向堆滿鋪前的三百長街坊眾,他們不是老闆,便是小二,還有很多傷心欲絕的稚童。 孩童們力弱撕不斷刀,也扭曲掉地用盡力踐踏,更吐上一口濃痰。 「我答應過樓主帶回大太子人頭,絕對不能放過伍窮、十兩。」刀鋒冷已拔出泣血,畫破死寂的森嚴寒意邃然拂至。 朱不三坐在地挺著刀擋在伍窮。十兩二人身前:「我絕不會讓朋友在鋪內受傷害!」 老伯是長街長老,是十八年前最早來「劍京城」開舖,建立今日繁榮長街的先鋒。忽地哺哺自語,哼出一段記著血汗光輝的曲子來: 「劍京城內有長街,朝氣勃勃好氣派。 豪門貴客街上排.萬頭攢動笑開懷。 問君長街何所賣,賣貨賣笑賣美酒, 不賣良知不賣友,唯我天下此長街!」 三百餘坊眾熱血齊聲頌:「不賣良知不賣友,唯我天下此長街!」 連綿的振聲昂首頌讀,每一位長街坊眾,都高舉了他們手上的木棍、鐵枝、硬物,他們是「武國」最團結民眾,他們要齊心合力去保護長街上的每一人,還有,要保護長街的熱血精神。 刀鋒冷已到了絕盡境地,只有簡單的抉擇,殺,殺盡所有維護伍窮,十兩的共三百餘人,或是放棄。 突提刀割下一片袖子,捲成布條,蓋著一雙眼,在腦後打結,手中,緊緊的提著刀,殺意已如矢在弦。 「恕刀鋒冷不能背叛樓主,不能背叛殺手的重責,擋我者死!」刀鋒冷殺人。 殺向仇視他的三百人,殺向阻擋他的所有人,殺!殺!殺!殺!殺! 一刀劈下,死無全屍。 但這一刀卻被轟擋震開,震得刀鋒冷心也冷了半截,如墮冰窖,殺意被更強更盛的殺氣吞噬了。眼前的布條,也被震得片片飛碎。 「小白!」這是十兩如瘋似癲的狂喜叫喊聲。 「伍窮、十兩!」這是劫後小白對尊重友誼、真愛的懇切呼喚。 「驢子?!」這是今夜刀鋒冷第一聲充滿顫抖的聲音。 「橫刀奪愛!」這是三百多長街坊眾喜悅叫喊聲。 橫刀身上的血袍隨風飄曳,站在對著朱不三鋪子的屋簷上,很疑惑,卻沒有把內心的疑問發出來。 「昨天長街上的人都不大喜歡老子,今天竟然全都改弦易轍,好生奇怪。」 橫刀奪愛,是來會戰刀鋒冷的泣血,擋去刀鋒冷一刀,是要他明白,彼此來是要決戰,流血的,不是橫刀便是刀鋒冷,絕對不是長街上無辜坊眾。 橫刀離去了,心裡多謝小師弟小白,帶他來見識這條熱血又溫馨的長街。 刀鋒冷也離去了,他提刀割下一撮血發,示意為首次不能完成樓主的任務而作出殘軀代價。 小白、伍窮、十兩也離去了,十兩在離去前,向那爛臉卻重情重義的朱不三回饋點頭俏悅笑意。 伍窮也吻遍十二位小朱朱,最後一句:「再見了四位大奶奶嫂子!」這可惡的丟那猩猩屁股揪出來的崩鼻爛口窮龜孫子,嘴已好臭啊! ------------------ 熾天使 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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