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天鷹憂心忡忡的領著帥母寒煙翠及大懶蟲莫問,乘著小船,再經過大大小小的天然
鐘乳石洞,準備離開「彩雲嶼」,重返「神捨」,安排接應師父苦來由的部署。
雖然近年神子天鷹與親爹神皇關係惡劣,常因宗教觀點不同,而爭執吵鬧,父子難得一
聚,也弄得臉紅耳赤,不歡而散。奈何血濃於水,疼愛自己的親爹突遭不測,倒死在神子面
前,叫身為兒子的他如何不哀痛欲絕,無奈身負改革神教的大使命,又背負為父報仇的大包
袱,使得神子有淚不輕彈,強裝堅強,暫忘哀戚,保護師母等人離去。
神子天鷹終於想通了,打破一直沉默不語的僵局,出言安慰有身孕的師母,關心道:
「師母,實在太對不起師父與你了,若不是『神長大老』存心怖局陷害我,師父也不用替我
作代罪羔羊,身陷危險中。『神長大老』的武功深不可測,甚少與人比試,暗藏實力,確是
一名神秘的高手,但師父武功超凡入聖,必能應付自如,安全離去,師母你千萬不要擔心,
以免影響胎兒。」
寒煙翠輕拂被微風吹亂的頭髮,怡然自得的笑道:「我並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他一
定能夠安全離開,與我們再次會合,你忘了我夫君是『神、魔、道、狂、邪』中的『道醫』
嗎?你不如為『神長大老』擔心,以他五、六十歲的高齡,很可能被苦來由虐玩得吐血身亡
呢!」
與苦來由共處了十年之久,哪會不知道夫君以虐玩別人,來平衡自己因學道術,而帶來
的不幸。
貪愛錢財富貴,卻不能沾手,美酒只能淺嘗,佳餚不可飽肚,美人兒更不能求,所有的
美好一律不能主動強求,否則損折道學。
何苦來由苦添愁?苦盡甘來殺我頭。
苦海無邊道在手,苦中作樂運籌謀。
正好道出苦來由的矛盾性子,渴望而不能得,雖得亦不能有,當然苦,苦有來由,卻終
生不能改,苦海無邊更無盡頭。
寒煙翠不再理會神子的憂慮,神情自若,放眼四看,瀏覽鐘乳洞內的七色光華,奇形怪
狀的「吊鐘」、「石柱」、「石筍」,驚訝造物的神奇。
雖然為人妻子的寒煙翠半點也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但神子仍此忐忑不安,責無旁貸
的道:「我向你保證,我們『改革派』中的每一個成員,務必竭盡所能,協助師父返回『神
捨』,並努力搜羅證據,還他一個清白,以免有辱『道醫』的英名。」
寒煙翠不置可否的嫣然一笑,反倒大懶蟲莫問聽神子絮絮不休一再保證,悶得一再打呵
欠,不耐煩道:「你還是少說話,多留神四周環境,免得被尾隨跟蹤的小船,撞個正著,人
仰船翻!」
此時神子天鷹才發覺有一艘小船一直尾隨在十尺之外,怒道:「那老奸巨猾文房四,口
裡才說放我們離去,不再追究,如今竟反口覆舌,不守承諾,派人跟蹤,意圖不軌。」
歇了一歇,神子滿有信心道:「師母、莫問你倆不用擔心,我們『改革派』已早派人隱
藏身份,分佈住在附近,只要我們下了船,便能到他們的秘密住所,喬裝易容,掩人耳目,
擺脫追蹤。」
莫問疑惑道:「他們全都忠心『改革派』?他們可否信賴?」
神子自豪道:「絕對可靠。」
神子天鷹自覺思想日漸與神皇分歧,毅然放棄宮內的榮華富貴甘心與一群志同道合的信
眾,為改革「神教」而同甘共苦。
大部分「改革派」的信眾皆貧苦人家,根本沒能力在為改革「神教」的大事上,奉猷任
何金錢,因為他們實在窮得拿不出一個銅錢。
幸好神子天鷹在他離開前,從宮中取得一批財物,用來變賣了,把所有金錢奉獻出來,
成為「改革派」的日常經費,甚至有些患病沒錢醫治的信眾,他也絕不吝嗇,施予援手。
所以,信眾們非常敬佩神子天鷹的為人,對他完全信服,甘願為他出生入死,縱有犧
牲,也在所不辭。
信任,便從彼此無私的付出,艱苦的生活中磨練出來。
苦來由吻別了愛妻寒煙翠後,立刻卸下他的一臉柔情,變回從前那意態輕佻,囂張得過
分的苦來由,全不把「神長大老」文房四放在眼內。
苦來由呵欠頻頻,不屑道:「老傢伙,還不快快出招,讓我了結你殘暴不仁的一生,早
早投胎轉世,好運的便再世為人,受苦受難,以贖今生孽債,不幸的便轉世為牛為馬,任人
魚肉宰割。」
薑是愈老的愈辣,「神長大老」文房四並沒有因為苦來由的胡言亂語、廢話連篇而氣急
躁暴,仍然一臉祥和,如佛祖化人般的笑道:「別再口舌作孽,請接招吧!」
神長大老輕易的從筆頭手上的竹籮,取出一枝他頗合意「湖筆」,用「羊毫蘭蕊」,既
是柔軟、細長又富有彈性與光澤,是上等的山羊毫毛,實而不華。
「湖筆」揮筆,急疾蒼勁,飛動馳騁更豪邁,以簡單的筆劃「橫、豎、點、撇、捺」,
以勁出招,點氣為墨,筆刀直壓向苦來由,令他體內血氣翻騰難受不已。
以「點」戳向苦來由各大要穴,以「橫」、「豎」攻將過來,橫切直斬,逼得苦來由左
閃右避,以「撇」卸去攻來腿勁,隨即再以「捺」割向他胸膛,步步進逼。
「神長大老」以「銅嘉量鉻」的小篆,揮出凌厲招式,每一筆劃皆規整之極,纖細而剛
勁。
未幾,「道醫」已掌握文房四的出招規律,不再像剛才的左支右絀,處處閃躲。
苦來由狂笑道:「老而不,只得那兩、三道板斧,便在本大爺面前,班門弄斧,真是貽
笑大力,來帝說身後的『文房四寶』還可以。要殺我?簡直異想天開,讓你見識一下本大爺
的『腿筆』,威力比你手上的「湖筆』,不知強上千倍、萬倍。」
苦來由從容不迫,以腿為筆,得心應手,順著「湖筆」出招。
「腿筆」飛動疾勢,殺力非凡,如影隨形,以相同的「橫、豎、點、撇、捺」,迎擋
「湖筆」的攻勢。
「湖筆」筆力無儔,奈何遇上了苦來由的「腿筆」,其筆力如萬馬奔騰,沛莫能敵。
苦來由佔盡上風,意氣風發道:「文房四,我的『筆』法也不俗吧?橫劃集中駢並,豎
劃疏縱長,頗有嚴整雄強之慨,比你這書畫宗師,也不遑多讓,可謂後浪推前浪,一代新入
勝舊人,文房四,你老矣!」
得勢不饒人,苦來由勁力沉厚,「腿筆」已壓向「湖筆」。
「神長大老」避無可避,只好以他深厚內勁,力抗「腿筆」「湖筆」、「腿筆」正面交
鋒,強者勝,弱者敗。
「砰」的一聲,優劣立見。
「湖筆」不敵,頹然斷毀,一分為二。
苦來由鼓掌大笑道:「清脆悅耳,『湖筆』已毀,不如再施展你其餘絕學,可能也有取
勝之機會,雖然機會確是微乎其微。」
筆法之外,「神長大老」仍不大願意揮出「紙、墨、硯」,多露一手便多洩露一手玄
機,他日要用來滅絕刀鋒冷、余律令、藥口福等高手,便更難了。
能保留實力便該竭力保留實力,待他日滅掉敵人的剎那,才以保留的招式殺「湖筆」既
斷,只好改用「鼠鬚筆」,取其筆力強勁有鋒藏。
苦來由觀此筆,不禁喝采道:「此筆具備『筆之四德』,亦即是『尖、齊、圓、健』四
大要素,不愧是一枝好筆,原來文房四對筆的選擇,也非常講究。」
文房四頷首一笑,佩服對手的博學,大有惺惺相惜之意,但仍手下不留情,以「鼠鬚
筆」虛空寫字。
字體態勢宏偉,渾然大度,筆畫粗重,雖具劍拔弩張之力,但圓渾沉厚,極為凝重,書
了一個「停」字。
凝重的氣勁,令苦來由血氣呆滯,礙手礙腳,當「停」字剛成,週遭空氣恍似凝滯停
動,苦來由活像呼吸不到一絲空氣,手腳不能操控,竟然全身停在原地,動彈不得。
振筆再揮,一氣呵成,再書一個「痛」字。
「鼠鬚筆」的筆尖突然散開,千條萬條鼠鬚纏繞著苦來由身後的散發,糾纏不清,使勁
一抖,不少長髮慘被連根拔起,痛得苦來由的眼淚也冒了出來。
痛意未消,文房四再虛空寫一個「暈」字,每一筆、每一劃皆痛打在苦來由全身四肢百
骸,而最後一筆,正好為苦來由一記當頭棒打。
「暈」,正好是苦來由此刻的感受。
他媽的,好邪門!
你要我暈,我偏偏不要暈倒。
苦來由一掌打在自己的前胸,決心以痛驅走暈意,不能讓文房四稱心如意。
長嘯一聲,苦來由怒極了,他要痛下殺手,看看文房四如何抵抗他的殺意。
文房四,你死定了!
雖然神子天鷹滿口信心,但當他發覺敵人跟蹤的小船,愈駛愈近,船上有六名手持大刀
的凶神惡煞,刀鋒閃現寒光。
己方只有一名小孩莫問,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寒煙翠,全是要他神子天鷹去保護,自己
一人殺出重圍,尚有機會,若帶著這兩個負累,只怕難比登天。
神子天鷹坐立不安,不時回首,忖度敵人何時發動攻擊,喃喃自語道:「怎麼辦呢?怎
麼辦呢?他們快攻將過來,雙拳難敵十二手。今日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魂斷『彩雲
嶼』?」
莫問眼看神子天鷹驚惶失措,與剛才的滿口承諾,大相逕庭,更加深他的看法,肯定認
為神子絕非大將之才,「改革派」若由他一直帶領下去,只會紙上談兵,不會有一番大作
為。
大懶蟲只好收起渙散的心神,揚帆掌舵,擺脫敵人跟蹤,安全的送寒嬸嬸上岸,返回
「神捨」。
神子也不再豪氣蓋天般,言之望望,怯怯的任由莫問指揮帶路,安排一切。
幸好一路上沒有大事發生,神子又回復他的自信,歡天喜地的帶他們返回「神捨」。
神子笑道:「只要返回『神捨』,我們便會很安全的,『神長大老』斷不能找到此神秘
基地。」
剛見「神捨」,便見子天站在入口處歡迎他們回來,喜道:「神子你安全回來便好了,
我們聽到神皇被殺消息,皆為你擔心不已,見你回來,大家便可安心了。」
子天滿臉笑容,噓寒問暖,熱啟聞常,怎料他突然眼露殺意,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直
刺向神子的心窩。
神子呆立當場,事出突然,全無招架之力,靜待那穿心之痛。
匕首在神子心窩一寸前頓住,不能再推前。
子天驚覺詭計被識破,而對方功力在己之上,只好丟下匕首,反身逃入「神捨」之內。
誰有此能耐,能在電光石火之間,以雙指挾住匕首,阻止進勢?
在此三人,除了笑蒼天之子外,誰又有此機智、功力,救回那已嚇得不能言語的神子?
莫問驚覺「神捨」入口處,傳來陣陣血腥,料想「神捨」必發生巨變,而子天仍喜孜孜
的相迎門外,必有詭計陰謀。
有此先知先覺,莫問哪會讓子天奸計得逞。
拍醒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神子,莫問便衝入「神捨」。
「神捨」內,屍橫遍地,死狀恐怖,令人慘不忍睹,當有二、三十人仍奮力支持,抵抗
來敵。
莫問二話不說隨手拈來大刀,幫助他們退敵。
大刀舞來虎虎生威,或跳或躍,左倏右忽,輕盈靈巧,不消一會兒便把敵人全部打退,
並擒來子天,交予神子發落。
神子痛心疾苜,萬料不到,與自己情同手足、多次出生入死的子天,今天竟出賣「改革
派」,殺害自己的兄弟,更要取下神子的生命。
神子怒不可遏道:「為何你要如此?」
子天苦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一直留在『改革派』中。只會繼續捱窮,只要
殺了你,滅了『改革派』,我便飛黃騰達,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生在富貴之家,哪會
明白我們出生貧窮,一生為奴為僕之苦。」
神子仰天呼道;「真神,求您寬恕子天的罪孽,讓罪惡長埋在地下。」
他以子天的匕首,刺入他的心窩,再腳踏爆他的頭顱,讓他的血肉與地上的泥土,永不
分離。
被出賣的神子,已變成一頭凶獸,他要為真神除妖降魔,把一切有罪的人,殺個片甲不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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