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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小美搬到亦天為他們安排的宿舍,陸健、許志堅及另外兩個同事也一齊住進去。
  當然,姮柔知道亦天是為安全著想。可是小美住在亦天那儿該是最安全的了!
  是不習慣吧?亦天那個孤獨慣了的人,不喜歡与人同住吧?連阿嬸都住在二樓最遠一間臥室。
  搬家的時候,姮柔也來幫忙,大家忙出忙進時,一直沒見到亦天的影子。
  他有事?他躲開了?他實在很不合群。
  “亦天怎么不幫忙?”姮柔問。
  其他的人都仿佛意外的望她,好象亦天不幫忙是天經地義的,她問才多余。
  “怎能要他幫忙呢?”陸健說。
  亦天在他們心目中是高人一等的。
  “怎么不能?平日他有事大家也幫他。”她說。
  “幫他是應該的,”小美也說:“我們原本就是替他做事的嘛。”
  “他至少應該在一邊看著才對。”姮柔堅持。
  “他大概有事。”陸健說。
  看一眼旁邊的許志堅,志堅總是沉默。
  “最近事多,好久大家沒去吃日本料理了。”姮柔想令气氛輕松些。
  “想去嗎?我們搬完就去。”陸健說。
  “我不是說要去,”姮柔看看大家。“我最初到公司也最深刻的印象是你們喜歡吃日本料理。”
  “我們無所謂,亦天喜歡,”小美說:“他總是去。”
  “他去了多半不吃!只喝清酒。”姮柔笑。
  “好像是這樣。”小美點點頭。
  “我看他不是喜歡吃,或者只喜歡那里的气氛。”姮柔又說。自己也控制不住。
  几個人都很意外的望著她。
  “哎——我只是這么想,”她臉紅了。“不一定對,剛來上班時對一切好奇,只是這樣。”
  小美笑了,笑得很特別。
  “大家都對亦天好奇,可是我們了解的沒有你這么多,”她說:“真的。”
  “我不是了解,是猜。”姮柔知道不能再說下去,否則會泄露心中秘密了。
  “猜也猜得比我們准。”小美笑。
  七手八腳的,加上搬運工人,“家”很快搬好。
  是一幢有花園的兩層樓高屋子,不是太新的那种,但無論如何,价錢會相當貴,在市區里哦!
  亦天從哪儿找到這樣的房子?他很富有?
  他們大家都不談這件事,姮柔自然不會問,但心中怀疑是有的。
  黃昏的時候亦天才出現。
  他看來風塵仆仆——很奇怪的感覺,他只不過從家里來到此地罷了!
  “搬好了?”他四周張望一下。
  “是,我們等著你來請我們吃日本料理。”小美看姮柔一眼,笑笑。
  “日本料理?”亦天很意外。“為什么?”
  “姮柔說你喜歡!”小美還是笑。
  “不是喜歡日本料理,是那种气氛。”陸健補充。
  亦天望姮柔,她窘紅了臉,怎能開如此玩笑?
  “好。我們去吃日本料理。”他說。
  几個人一起叫好,唯獨姮柔不出聲。
  她心中有自己也難明白的情緒。亦天這樣——是表示什么?尊重她?她猜對了他的心?
  叫計程車去,兩部車正好坐滿,姮柔擠在沒有亦天的另一部上。
  和眾人一起面對他,是很為難的事。
  她一直很沉默,即使在吃的時候也不敢再注意亦天,她怕小美再開玩笑。
  小美是小女孩子,她對這些事特別敏感,但她——她和亦天實際上什么也沒有,除了感覺。
  是,除了感覺。
  感覺是不可言傳的,所以她怕小美講,因為講出來的一切一有點變質,不那么真切了。
  “姮柔,你吃得又少,又不說話,”小美果然頑皮,不肯放過她。“為什么?”
  “我平日也吃這么多,”她不好意思。“我听你們講。”
  “你像在想心事。”小美又說。
  “沒有,怎么有心事呢?”姮柔令自己淡然。“听人講話是种享受。”
  “但今夜你太沉默,不像平時。”小美說。
  “或許她累了。”陸健打圓場。“姮柔幫了我們一下午。”
  亦天的視線也在她臉上,她益發不自在了。
  “也沒幫到什么忙。”她臉紅。
  還好,亦天把話題轉到另外方面,她才能脫困。
  他們又聊了些,很奇怪,他們從來不講与陳先生對壘的事,一個字也不提,甚至曾雄。
  姮柔想,他們另外有時間討論嗎?或者他們真是什么都不講,只應付對方的攻勢?
  這一餐吃得很久,很久,付帳出來時已十點了。
  亦天看看大家,最后把視線停在姮柔臉上。
  “你們一起回去,我送姮柔。”他說。
  姮柔心中喜悅,卻忙著推辭。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必送。”
  “亦天送好些,”陸健說:“我們肯定曾雄是跟著你的!”
  “但——他并不在四周。”姮柔天真的。
  “他怎會讓你看見?”少說話的志堅也開了口。“但是我已經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姮柔和小美一起問。
  志堅冷冷一笑,指一指不遠處的轉角。
  他們并沒有真看到什么,亦天和陸健都一起點頭,甚至小美也稱是。
  “我——看不見。”姮柔說。
  “這些事——感覺最重要。”亦天可是另有深意。
  可是他又說感覺。
  姮柔不再反對,跟著亦天跳上一輛計程車。
  “如果總要這么送來送去,豈不太麻煩?”她說。
  “出了事豈不更麻煩?”他說。
  “你認為會出事?”
  “不知道。但—一反正我沒事,送你回去很方便。”他是這么說的。
  只是這樣?想問,不敢問。
  “平日我上下班,他也在四周?”
  “是吧!那時時間早,不會有危險,”他說:“即使不是曾雄,太遲回家對女性來說也不安全。”
  她想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出聲。
  “小美搬离我家,感覺上——比較好,”亦天說:“雖然她在時并沒有打扰我。”
  “但是讓他們住在一起,你認為比較好?”她問。
  “他們可以互相照顧,是安全些。”
  “但是——也可能更危險些。”她說。
  “哦——為什么?”
  “最近恐怖分子沖入黎巴嫩總部和美軍軍營的事不是很可怕?”她說。
  他呆怔半晌,終于忍不住笑起來。
  “我們不是恐怖分子。”他說:“就算陳先生他們,也不是恐怖分子。”
  “我不是指你們是恐怖分子,”她連忙解釋。“而是他們太集中,被攻擊的目標豈不太大?”
  “不——怎么會?”亦天皺眉。“事實上,任何攻擊不會明日張膽,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可以告訴你,你想錯了,我們不是打仗。”
  “但你們的确給我兩軍對壘的感覺。”她說。
  “或者——我們是斗另一方面的東西,”他考慮著。
  “暴力有時不能免,但最重要的不是這些。”
  “是什么?”她忍不住追問。
  這實在引起她太大的好奇,他們斗的是什么?
  “或者——我的解釋是善与惡,對方卻未必,”他說得很怪。“也許是是与非,也可能爭權。”
  “越來越不明白。”她說。
  “不要明白比較好,”他看她。“你只站在我們外圍,已經覺得痛苦了。”
  “你們也覺痛苦?”
  “是。凡有斗爭總有痛苦,免不了的。”他說。
  “既然痛苦,為什么不放棄?”她說:“世界很大,你們也都各有條件,為什么不离開?”
  “說起來容易,做——卻難。”他搖搖頭。“因為每個人還有自己肩上的責任。”
  她想一想,笑起來。
  “我還是別問了,問了也不懂,”她說:“我甚至不知道你們的真正身分。”
  他盯著她看半晌。
  “真的不知道?”他似不信。
  “你以為誰會告訴我?”她反問。
  “不——我以為經過了這些時間,還有發生的事,你至少該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他說。
  “听你這么說仿佛很簡單,在我眼里,你們卻是絕對神密的。”她說。
  “你知道陳先生的身分?”他問。
  “是,他是政府的情報人員。”她說。
  “你以為我呢?”他反問。
  “既然他是,你——是他對頭,我可猜不到,”她搖頭。“但你們肯定不是坏人。”
  “我說過是非黑白,是敵是友,是好是坏很難在表面上分別的,”他說:“如果我說——我也是情報人員,你信或是不信?”
  “信。你應該是,不過——不知道屬于哪一方面。”她認真的。“你們是敵對的。”
  “我也是政府的情報人員。”他正色說。
  她簡直不能置信,他也是屬于政府的?但——但既是同一陣線,怎可能又是敵對?
  “你和陳先生之間有私人恩怨?”她自以為聰明。
  “我甚至不認識他。”他扯一扯嘴角。
  “那——為什么?”她不能明白。
  “所以許多事不能只看表面,”他說:“就算看全部——也未必明白。”
  “但——沒有理由。”她說:“派系之爭?”
  “极少的一部份。”他笑了。
  “看樣子你們想拼個你死我活。”她說。
  “很矛盾,是不是?”他攤開雙手。
  “上面不管你們?”她突然想起來,該有上級的。
  “上面?”他重复一次。“上面。”
  “有什么不對嗎?”她再問。
  “慢慢——你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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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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