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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姮柔得到通知,陳先生要見她。
  如約到那間小餐廳,他已坐在那儿,神情冷峻如故,而且看來——不很開心。
  被他約見一定是有較嚴重的事,姮柔知道。坐在他面前,沉默的等著他出聲。
  “我知道你不曾真心替我工作,”這是他開始第一句話。“你一直以為我是坏人,又冷又惡。”
  姮柔愕然,為什么這樣講?
  “你不必承認也不要否認,事實就是這樣,”他似乎在發泄。“我自己深切知道。”
  她吸一口气,只好不出聲。
  “這是我的失敗,”他臉上有一抹暗紅。“其實——我并沒有做錯什么。”
  姮柔真被弄明涂了,她來听他發羅嗦的?
  “陳先生,我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就算我把心掏出來,也沒人會明白,”他有點激動。“我是鬼見愁。”
  鬼見愁!姮柔几乎忍不住想笑,誰替他取的花名?再貼切也沒有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攤開雙手。“我生成一付惡人樣子,有什么辦法?活該!”
  姮柔忍不住了,終于說:
  “陳先生,你叫我來——有什么事?”
  “事?當然有事,”他說:“你們每個人替我做事,個個都在敷衍,不盡不實——”
  “陳先生,請別這么說——”
  “這是事實。”陳先生臉上的暗紅隱現。“每一個人都對我這樣,這是我的失敗。”
  又是失敗,和誰比較呢?
  “你吩咐的事我都盡心在做,但——有的事我也沒辦法,是做不到。”她說。
  “試問你可對我忠心?”他盯著她。
  忠心?當然不!她替他做事是迫不得已,与忠心兩個字完全拉不上關系。
  她無言。
  “是不是?人家手下一大班人,可以同生共死,我呢?我呢?”他有點喘息。
  姮柔皺眉;這种事怪得了誰呢?
  亦天的手下對他忠心耿耿,而亦天對他們也万死不辭,這种感情,這种聯系是相對的。
  “我想——上司對下屬,下屬對上司是否忠心,是否愛護,該是相對的。”她說。
  她總有這毛病,想到什么就說出來。
  “相對的?”他叫:“你的意思是我對你們不夠好?”
  “不是好与不好的問題,”她好難啟齒。“雙方——應該建立起感情。”
  “感情?”他問。仿佛听不懂這兩個字。
  “是,感情,”她肯定的點頭。“這很重要,因為我們是人,受感情支配的,感情——可令我們做很多事,很多赴湯蹈火,万死不辭的事。”
  “像——斯亦天對他的手下?”他問。
  “斯亦天沒有手下,他們是手足。”她吸一口气。
  她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些事給陳先生听,她也不知道他懂不懂,但——她認為告訴他比較好!
  “手足!”他看來真的不懂。
  “是。同胞手足,”她加強語气。“如果他們有人受傷了,亦天是會痛的!”
  “那不可能,又不是他自己受傷。”
  “他們的心是直連的,”姮柔再說:“在感情上,他們互相溶入對方。”
  “怎么可能?我不能相信。”他說。
  “這是我在他們公司工作以來的最大發現,也是——最真實的報告。”她誠心說。
  “你——”陳先生盯著她看半晌。“我不可能象他那樣,我們的工作是不能帶感情的,否則容易導至失敗。我絕對不可能象他。”
  “沒有人要求你像他!”她說。
  “但是——我手下有人出賣我,甚至我的伙伴。”他非常的不平靜。
  “也不算出賣,你們難道不想是非黑白分明嗎?”她心中總是偏著亦天的。“那人尋求真相。”
  “我說的就是真相,有一切資料、證据。”他說。
  他太剛腹自用了,是不?
  “連白翎——也認為是非黑白很難分。”她試探。
  “白翎!”他眼光一閃。“她說了什么?”
  “也沒有什么,她只是不想分你們誰對誰錯。”她說。
  “但——正邪是分明的。”他說。
  “觀點与角度是否會有偏差?而且——文字也可能誤導人錯誤。”她說。
  “這都是白翎說的,”他一口咬定。“她也想跟我作對?”
  “你們都是自己人,誰會和誰作對呢?她也只不過就事論事。”她說。
  “我才不信,”他冷冷的笑起來。“白翎——她的事我不清楚嗎?她和斯亦天——有瓜葛。”
  有瓜葛?她睜大了眼睛。
  “別不信,他們以前——”他故意不說下去。“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事。”
  “他們有什么事?”她忍不住了。
  “為什么不問他們?”他得意的笑。“白翎和斯亦天不是跟你很談得來嗎?為什么不問?”
  姮柔吸一口气,令自己平靜,她不要上他當。
  “別人的事我不必一定要知道。”
  “但是斯亦天——現在不是對你很好?”他說。
  “哪有這樣的事?”她脹紅了臉。
  突然覺得,這陳先生有點卑鄙,怎么說得出這樣的話?難怪他的手下對他不好。
  誰可能對這樣的人有歸屬感?
  “有沒有大家心里有數,”他還要繼續講。“但是我不同意你們——認為我做得不夠好,我只不過是——是樣子長得不討人喜歡。”
  姮柔几乎忍不住笑起來,陳先生居然這么天真?他一切推在長得不好上面?
  “我知道,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他們叫我鬼見愁?”他恨恨的。“其實——他們只是看不見我對他們好!”
  然而看不見也能感覺,大家也感覺不到?
  “好,言歸正傳,”陳先生面色一沉。“事情到了今天——也該有決定性的行動了。”
  姮柔望著他,感覺上好像世界大戰要開始。
  “我和斯亦天的事要弄清楚,”他眼皮緊張得在跳“我不想再拖下去。”
  “請問——你們之間有什么事?”她問。
  “不只我和他,還有上一代,還有好多人,”他說:“有人流血,有人喪命,有人失去名譽。”
  “我的感覺是—一直是你在對付他。”她忍不住說。
  “什么?”陳先生眼中光芒暴露,類似——凶光。“你說什么?你在幫誰做事?你收誰的錢?而且——你難道不知道我一切為政府。”
  “他也是政府的情報人員,”她有點生气,提起錢,令她有侮辱感。“而且錢也是你強迫我收的。”
  “你已經認定了是我錯?”他沉下臉。“你象他們那些人一樣只是看外表?”
  “不,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更不判斷誰是誰非,”她覺得厭惡。“有工作的話,請吩咐。”
  “有,當然有。”他眼中暗紅又現。“替我約斯亦天出來,我跟他當面解決。”
  “我可以替你傳話,不擔保約到。”她說。仿佛极复雜的事,兩人單獨見面就可解決?
  還有—個曾雄——想到此人,對陳先生連一絲好感也消失,他能用這樣—個人。
  “你們的事這么簡單?”她問。
  “當然不,我們發生過不少沖突,傷了不少人,”他說:“上面開始——注意,我要速戰速決。”
  “是上面讓你們斗的?”她再問。
  “這些事你不必問。”他拒絕回答。“我只想把复雜變成簡單,一次——弄清楚。”
  他眼中有奇怪的光芒,類似——犧牲、成仁,但——這不可笑嗎?
  “我試試。”她吸口气。“其實——你們都是同—陣線,又都不是坏人,有什么事不能解決?”
  他眼中光芒一閃。
  “你認為我不是坏人?”仿佛很意外,很高興似的。
  “是坏人也不會投身這么有意義的工作,”她由衷的。“而且你只是冷,只是嚴,沒有人說你坏。”
  “你真——這么想?”他眼中竟有喜悅。
  “是。”她點點頭。
  他突然沉入自己的思緒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一陣子之后,他臉上的所有神色才漸漸斂去,他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吩咐你的事你盡快做,”他的聲音又似結冰。“做好了通知我。”
  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有個號碼。
  “不必經過任何人,你直接跟我聯絡。”他說。
  他對手下的人真是完全失去信心。
  “如果——他不肯應約呢?”她說。
  “你也告訴我。”他說:“我——總要辦完這件事。”
  “然而血已流,命已喪,權力已失,現在再來追究是否失去了意義?”她忽然說。
  他呆怔一下,突然間變臉。
  “我的吩咐就是命令。”他站起來,大步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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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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