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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下班的時候,姮柔等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的踱進亦天辦公室。
  他用視線默默的迎著她進來,那神色很特別,仿佛——期待。
  “有一件事必須跟你說,”她深深吸一口气。在他視線下,她呼吸都不暢。“陳先生讓我來的。”
  “是他,”他看來完全不意外。“再也玩不出其他任何花樣,所以叫你來。”
  “不,我來只是傳話,”她頗不自在。“我不會牽扯在事情里面。”
  “是嗎?”他反問。
  她呆怔一下,他怎么這么問,難道——他認為她已脫不了身?她已扯進旋渦?
  “當然是,我是傳話人。”她再說一次。
  “哦——好,你說吧!”他定一定神,仿佛才醒來,剛才他心不在焉?
  “陳先生希望約你見面,他說所有的事情—次解決。”她認真的說。
  “我——不認識他。”他皺眉。
  “這要緊嗎?”她不明白。
  “我不想見他,”亦天接著說:“因為他卑鄙,他—直用小人的方法在對付我。”
  “我是否這樣照實對他說?”她問。
  “是。”他點點頭。“而事實上,他沒有資格做他—直在做的事。他沒有資格。”
  姮柔再吸一口气,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知道嗎?他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亦天說:“有些人是有理說不清的。”
  “所以你不見他?”她問。
  “沒有這必要,”他斷然說:“無論他要怎么對付我,我根本不怕。”
  “但是你們的上級——”
  “与上級無關,”他打斷她的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獨斷獨行,老實說,他已越權。”
  那么,是否陳先生心怯?他越權?
  “那么——我告訴他你不愿見他!”她說。
  “我會用我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亦天說:“他欠我的,我會一次索回。”
  “用武力!”她擔心的。
  “以前他用什么方法對付我們,我們也會同樣回敬。”亦天冷冷的笑。
  “但是他們人多。”她提醒。
  “人多沒有用,我們有斗志,我們齊心,”他說。今天他的話突然多起來。“而他們——只是象曾雄般的烏合之眾,我們不擔心。”
  “曾雄——又麻煩過小美嗎?”她問。
  “他敢!”亦天淡淡的一笑。“他只是欺善怕惡的走狗,他玩不出什么花樣。”
  她咬著唇猶豫一下,再站在這儿也沒用,而且尷尬。
  “那么——我走了,”她說:“我會把你的話告訴陳先生。”
  他沒有出聲,望著她轉身,望著她慢慢往外走。
  “可——有興趣下盤圍棋?”她都快走到門口,才听見他的聲音追出來。
  他是在猶豫、在掙扎、在矛盾,她卻——等得几乎心髒都變硬了。
  是!她一直在等,等他的邀約,等他開口——
  她驀然轉身,遠遠的凝望他。
  “你該知道——圍棋是我最大的興趣。”她說。
  “我知道。只是——”他沒有說下去。
  站起來,他一步步走向她。
  “只是什么?”她不放松。
  “只是有時候情緒、時間、環境都不對,”他想一想說:“所以我宁愿一個人擺棋譜。”
  “有對手總比沒有對手好。”她說。
  “對手難求,我——很挑剔。”他說。
  轉身往外走,她跟在他后而。
  “和許多人下過棋?”她搭訕。
  “下棋最多的人是——父親,”他慢慢說:“那時很小,六、七歲。后來——再難找對手,直到你出現。”
  她——一她心中一陣顫動,她和他父親相提并論。
  “我并不是個很好的對手。”她說。
  “好不好由我來決定,”他笑了。“正如你所說,有,總比沒有好。”
  回到他二樓的家,阿嬸替他們預備好茶就默默退下,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們。
  她又看到牆上那把帶殺气的古劍。
  “那是你祖先傳下來的?”她悄聲問。
  他呆怔一下,然后才意識到她是指劍。
  “是。”
  “他們說——有歷史的。”她問。
  “誰都有歷史,”他說:“人活了几十年,東西存在了几百年就是歷史。”
  “我不是指這些,我是說特別些的——”
  “沒有。”他搖頭。“只是祖先傳下來,傳到我這代而已,他們說它殺气大,于是就把它封起,如此而已。”
  “誰說它殺气大?”姮柔忍不住。
  “他們——家鄉的人,”他想一想,還是說了。“父親去世時,手上握此劍。”
  “他死在儿童樂園。”她說。
  “是。被人殺死,”他臉上掠過一抹暗紅。“或者說,他在互相打斗中死亡。”
  “是——陳先生那邊的人?”她敏感的想到。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神情變化了好几种。
  “你若知道,我怕你后悔。”
  “后悔?不,永不,”她激動的,沒經考慮的就叫起來。“我絕對不會后悔。”
  “你只是個局外人,如果知道了,你——就再不是——外人。”他凝望她。
  他的話——可是另有深意?
  “我不介意,我希望知道。”她在喘息。
  感覺上,她早已當他是自己人,真的,只是她一直每說出來。
  “真的?不后悔?”他眼中有特殊的光芒。
  “不,絕不,請相信我。”她說。
  他輕輕的把一粒棋子放在棋盤上,然后說:
  “兩個朋友奉命去做一件事,很危險,很机密的,但——失敗了,机密老早泄漏,兩人中的一個失陷,据說——死了,只剩下一個回來,這一個人是我父親。”
  姮柔靜靜的听著,很全神貫注。
  “父親回來后被人怀疑,以為他泄漏机密,其實,他是無辜的,”他又說:“他被罰停職,回到家鄉很失望,常常往儿童樂園跑——后來,有—天波發現死在里面。死時手上握劍,劍上有血。”
  “血——是自己的?”她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問。
  他很意外的望著她半晌。
  “你怎么會知道?”他反問。
  “不——我猜的,”她搖搖頭。心中有模糊的概念。“別人一定說他自殺,是不是?”
  “是,”他黑眸中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這么說,但我肯定,有人殺死了他。因為——他要死,也不會用這把劍,劍在我們家族代表光榮。”
  她望著他,什么話也說不出。
  “而且父親個性和我一樣,我們不會以死來解決事情,”他正色說:“死是懦夫的行為,而且父親還等待著复職,因為他知道自己冤枉。”
  “那——与陳先生有什么關系?”
  “与父親一同派出任務的人是他的上司,”亦天歎一口气。“他們情同兄弟,他認定父親害他,但——他忘了一件事,那人是父親的好朋友,可以說——生死之交。”
  “事情到今天都查不清楚?”她問。
  “相信有些文件會證明一些事,有些文件會歪曲一些事,”他說:“我一直在追查,但——陳先生阻止我,我不明白為什么。”
  “怕你查出真相?”她說。
  “你知道嗎?”他皺起眉頭。“一起出任務的那人——陳先生說是父親所殺。”
  “什么?”她嚇了一跳。“他們是朋友。”
  “他肯定說是,是查到的,”他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我原本不相信,怎么可能呢?后來——想了許多年,今天我說——也有可能。”
  “你說什么?”她大吃一惊。
  “是有可能,”他正色說:“當你知道對方是出賣政府的人時,會不會憤而殺人?”
  姮柔傻傻的听著,覺得——切仿佛都不真實,像看小說,看電影一樣。
  “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他再說:“我努力去證實,但陳先生不肯接受這事實。”
  “然而——是不是事實?”她問。
  “問問白翎,讓她告訴你。”他說。
  白翎?難道白翎和亦天果真有關系?
  “你們就為這件事而爭執?甚至還傷人?”她說。
  “我只在找尋事實,陳先生——卻不顧一切,”他說:“他說自己替天行道。”
  “你又沒犯錯,為什么他針對你?”
  “我是父親的儿子。”他吸一口气。
  她思索半晌,抬起頭。
  “這事——并不太复雜,為什么好像難解決似的?”
  “因為——人性的缺點。”他說。
  人性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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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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