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廳內依舊燈火通明,我正和在五雲山的文武大臣們商議元使所提之事。
「皇上,微臣以為不可答應韃皇所邀。一則韃子奸詐,萬一借此謀害皇上,我大宋豈不陷入絕境?二則皇上創傷尚未痊癒,不可輕動。」張世傑說道。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楊亮節道:「張將軍所言極是,不如派人代表皇上赴會。微臣不才,願代皇上一行,皇上只要將方略定下,微臣自當不辱使命。」
我搖搖頭:「先讓陳局長將北地情報說與大家,再議此事。」
陳濤源起身道:「西北韃子王海都是鐵木真的曾孫,窩闊台之孫,合失之子,一直不滿拖雷家族佔據大汗之位,先助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爭奪汗位。阿里不哥兵敗後,海都時降時叛,近年乘忽必烈困於南線與大宋的爭戰,不斷侵擾忽必烈,今年攻入甘肅一帶,忽必烈損兵折將連連失地,遼東諸王也有不穩的動向。此番忽必烈南下,原本想徹底解決南線戰事,專心北上對付海都。可惜事與願違,皋亭一戰忽必烈雖勉強獲勝,卻未能緩解戰局,還損失人馬過半,而我軍卻依舊保留相當實力。」
陳濤源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收到最新諜報,海都已然攻下中興府,大都城內一片慌張,有些韃子已經私下和海都暗通款曲,準備迎接新大汗。忽必烈若是繼續在此和我們拼消耗,怕是老巢都保不住了。微臣以為這就是忽必烈想與我大宋罷兵的主要原因。」
鄭虎臣道:「好啊!那就拖住忽必烈,讓他有家難歸成為喪家犬!」
張世傑搖搖頭:「這樣不見得好,海都手下也有數十萬大軍,若是攻下大都必能一統蒙古匯聚更多韃子,怕是更難對付。」
我點點頭:「當年我大宋連金滅遼,結果換得靖康之恥;後又連蒙滅金,結果幾被滅國;現若是拖住忽必烈在此,幫著海都統一蒙古,後果是又樹一強敵,何況我軍鏖戰不止軍力大損,國家經濟也不堪重負,到頭來肯定是便宜了海都。」
劉蘇義道:「忽必烈也是一世梟雄,應該沒那麼容易就完蛋的吧?」
我說道:「若是忽必烈不滅,則很有可能企圖取南補北。他若與海都講和,必傾力南侵,對我大宋絕非好事。」
眾人陷入沉思,良久楊亮節說道:「皇上之意微臣明白,但微臣還是覺得皇上親自赴會風險太大,不如雙方各派重臣相會,如此既不會錯過停戰機會,又保證皇上安全。」
我沉聲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只有朕親會忽必烈才能有結果。」
其實我並未完全說出心中所想,前世的我從歷史書上知道忽必烈可謂智勇雙全,集殘暴與狡詐為一身,建立了龐大的蒙元帝國。托身宋皇后我一直想親眼見一見忽必烈這千古一帝。皋亭一戰只是遠遠地和忽必烈相望,現在有機會和忽必烈面對面,我是不願錯過的。
見眾人還要勸阻,我站起身來:「朕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相勸了。大家想一想如何安排吧!」
張世傑見無法說服我,只得說道:「那韃皇建議各帶一名大臣隨從,另各以二名軍士駕一小船送至西湖上的湖心寺(今西湖湖心亭),之前雙方可派人上島共同檢察地形,以免對方埋伏。」
劉蘇義說:「這湖上水裡的事情就交給海軍來辦。末將當親往湖心寺檢察,然後由張龍帶一水性好武功強的軍官駕船送皇上去湖心寺。」
楊亮節道:「微臣願隨皇上前往。」
張世傑道:「末將和劉將軍會妥密安排接應,若韃子有異動,可隨時殺上湖心寺。另外我們會在湖邊丁家山等處架起投石機和山炮,以備萬一。」
張達說:「湖心寺離岸數里,只怕到時來不及。」
沉默了一陣劉蘇義道:「末將在海軍中找一批水性好的軍士,口含葦管潛入湖心寺周圍水中護衛皇上,若韃子有異動,只要楊大人發出信號,他們就可急撲上島支援。」
馬南寶點點頭:「這是個好主意,只是眼下天寒水冷,軍士在水中堅持不了太久。」
劉蘇義說:「沒關係,我將軍士分為數批,每隔小半個時辰出發一批,撤回一批。」
我點點頭:「如此安排甚好,水中軍士寧精勿濫,人數不用多,保證有幾個在即可,也別太近了,免得讓韃子瞧出端倪來。」
「皇上放心!一定做到靠近湖心寺,又不讓韃子知覺。想那韃子軍兵多來自北方,要像我們這麼做還沒那個能耐。」
眾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劉蘇義又說道:「前回皋亭大戰,海軍未能看住伯顏,導致皇上腹背受敵,實乃大罪,蒙皇上寬宏不曾治罪,末將等感恩不盡。此番定妥善安排,不出一點差錯!」
馬南寶也說:「三師未能阻住伯顏,導致臨安元軍衝出城去,皋亭我軍腹背受敵,也是鑄成大錯啊!」
我擺擺手:「前日軍事總結會上朕已經說過,此番我軍未能獲勝,主要責任在朕沒能策劃妥當,未考慮錢塘江大潮,也輕視了伯顏的軍力和他的才幹。你們皆無須為此內疚。而且最近數日海軍封鎖錢塘江,三師力戰奪得西湖西面南面各處,皆立了不小的功勞。」
我招呼大家坐下後又道:「各位愛卿記住,若朕真有不測,就用湖邊投石機山炮轟擊湖心寺,不讓韃子皇帝撈著好去。」
我這一說大家又都緊張起來,張世傑說:「皇上我們可有別的辦法無須皇上冒險?」
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然為防萬一我們當做最壞打算。張將軍我問你,數日前大家找不到朕的時候是如何想的?」
張世傑沉吟半晌說道:「現下回想起來依舊後怕。不瞞皇上說,那時末將想過,若是皇上有不測,大宋就算完了,我肯定不顧一切找元軍決戰死而後已。」
我看了下眾人,大家都默然點頭。楊亮節說道:「皇上親政大宋方得新生,恢復華夏才有希望,若是皇上不在了,我等只有拚死而已,不作他想。」
我點頭道:「朕理解大家的心情,可重振大宋恢復華夏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難道朕不在了,大家就不顧這些了嗎?」
張世傑道:「所謂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除了皇上,無人能帶領大家驅除韃虜恢復華夏。」
我立起身來厲聲道:「難道沒了朕就由著韃子橫行華夏嗎?」
眾人大驚,紛紛離座跪倒:「臣等愚昧!請皇上恕罪!」
我緩聲道:「朕何嘗不知各位愛卿對朕的忠心和信任,然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非一姓之天下。各位當以復興華夏為重,切不可因一人而廢天下大業啊!」
張世傑大聲道:「皇上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乃大宋天下,皇上乃大宋明君。這華夏天下既是華夏人的,也是皇上的。」
楊亮節也附和說:「張將軍所言甚是!忠於皇上就是終於大宋,就是忠於華夏。皇上剛才所言落入別有用心之輩那裡,豈非鼓勵無君無父不忠不義嗎?」
眾人也紛紛抨擊剛才我說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非一姓之天下。」這句話。
看來我又太超前了,我無奈地苦笑道:「朕剛才所言只是要告訴諸位愛卿,就算朕不在了,也不能不顧復興華夏的大業,破罐子破摔,而是要繼續團結起來,與韃子鬥智鬥勇,將韃子趕出華夏。」
張世傑道:「我大宋過去被韃子一路趕到嶺南,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君主幼弱婦人干政,臣下鉤心鬥角結黨營私。若是沒了皇上親政,我真不知結果會是什麼。」
我伸手將張世傑扶起:「各位愛卿請起,今日朕就是要當著大家的面立下章程,這樣萬一朕有不測,大宋依然可以與蒙元抗衡。」
說完我轉向旁邊的書記:「關於朕若不測朝廷的安排,朕要宣旨安排。你等且仔細記下,作為朝廷定規,還要通報廣州的陸陳等朝廷官員。」
沉吟片刻後我緩緩道:「朕若不測,大宋皇帝職責當一分為二,皇帝之名依舊由皇室趙氏中選取一人擔當。若朕身前無指定,作為過渡,楊太后暫攝八年,八年後由楊太后在皇室趙氏中指定一人為下一任皇帝,以後皇帝可指定賢良仁德的皇族之人繼位。但朕之後的皇帝只有皇帝之名,不得有現下皇帝的權力,只是作為大宋國家之象徵。」
眾人大驚,張世傑問道:「皇上!那誰來統領朝廷,誰來決斷大事呢?」
「朝廷當設首相一職,行使今日朕的所有職權。首相當由議員選舉而出,得票多者當選。首相任屆八年,同一人一生中最多任兩屆首相。武將必須退伍八年後才有資格竟任首相。若朕有不測而未安排,則先由陸秀夫擔任一屆首相,之後首相就由議員選舉產生。」
劉蘇義問:「這議員是什麼人?」
「目下議員暫定為伯爵和伯爵以上的爵位者、至少正四品以上官員、以及至少准將以上軍官。今後可以不包括現任軍官,甚至官員,代之以百姓所選的議員。」
楊亮節道:「微臣不懂皇上此舉用意,這不是把祖宗之法都改了嗎?」
我點點頭:「為了驅除韃虜,為了華夏長治久安,祖宗之法該改就得改。縱觀華夏歷史,那個朝代都有開國明君,但後來都出昏君,最終改朝換代。原因何在,就是因為皇帝繼位者有闇弱著,有殘暴者,有無能者,而朝廷和百姓卻無從選擇,只能忍受,看著國家在不合格的統治者手裡漸漸衰敗。依朕之新法,則皇家基業可傳萬世,而實際領導國家的首相是由議員所選的德才兼備之人,正所謂兩全其美。」
也許是我的旨意令他們太過震驚,也許是陸秀夫陳宜中的博學文官不在,一下子無人想出強有力的反駁意見。大家面面相覷,半晌沒人說話。
我趁機道:「此事就此定下,我們還是趕快準備明日和忽必烈的西湖之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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