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危機與預警
特勤局的機關辦公地點已經搬到了離總部機關新辦公地楊家嶺不到一公里處，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特勤局的人都喜歡把這裡叫作「山莊」。這個名稱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與特勤局機關的辦公地很貼切。因為這裡就是一片地勢較緩的山坡，一排排嶄新的窯洞就是一間間的辦公室，還用土製的混凝土進行了加固，從入口處看起來，這裡真的跟一座山莊非常相像。
原本僅有的幾戶人家已經搬離了，畢竟特勤局是一個保密機關。當然，補償是少不了的，紅軍什麼時候交老百姓吃過虧來著。一如既往，特勤局的房子都是自己動手建起來的，好在紅箭大隊對幹這個活已經不陌生了。山莊分為三部分，辦公區、宿舍區和保密區。紅箭大隊沒有隨機關搬過來，王湘正領導的特種作戰司令部、黃宜川的情報處、常雲飛的政治處和特勤局的其他部門都集中在了山莊。山莊的辦公區和宿舍區是對外開放的，不過即使如此也需要核實來訪者的身份，並且要有值班人員登記。而保密區則是非請勿入了，不小心擅自進去了，那他的麻煩一定小不了。當然，在嚴密的保衛措施下，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保密區的保衛措施一點都不比軍委機關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黃宜川的情報處就設在保密區裡面，剛剛組建不過一個月的無線電偵聽室是情報處最重要的部門之一。無線電偵聽室的設備都是陸續從上海、天津等港口走私入境，並通過秘密的地下運輸通道輸送到延安的。無線電偵聽室的規模並不大，僅有兩台套偵聽設備被黃宜川當成了寶貝，非偵聽室的人碰都不讓碰一下。偵聽室的窯洞外，隨時都有荷槍實彈的哨兵在執勤。偵聽室的人不多，偵聽室主任加上偵聽員才五個人，還要日夜輪班執機，工作強度可想而知。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根據地的無線電人才本來就奇缺。這次組建無線電偵聽室，軍委機要部門支援了兩個人，偵聽室的關山主任就是其中之一。其餘的三個人是戎瑞局長帶回來的，他沒說這幾個人的來處，但扛上去這二女一男三個人似乎都是從大城市裡來的。特別是那個名叫秦雅的女同志，長得水靈靈的，活像個大戶人家的閨秀，一看就是個心思精細的人。
無線電偵聽室的外接天線就設在山頂上，這裡的地勢在周圍一帶相對比較開闊一些，這也是戎瑞選中這裡的原因之一。兩組十米天線陣都被偽裝成了接近黃土的顏色，人要是不到跟前時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的。天線陣有專門的警衛戰士看護著，安全沒有問題。
「怎麼樣，老關？」作為特勤局情報處長，黃宜川已經在特勤局無線電偵聽室盯了整整一天了。這時候見無線電偵聽室主任關山從偵聽室出來，焦急地向他問道。
「黃處長，到今天為止，陝西南部、河南西部地區的國民黨部隊電台已經連續三天呈現異常繁忙的狀態。」關山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各種跡象可以判明，國民黨部隊近期將由異動，具體的情況要等九號那邊出來以後才能知道。特別是g01號電台的收發報量最多，我們的意見認為這個g01必定是司令部級別的。這兩天，我已經讓技術最好的秦雅專門盯它了。」
「好，一定要盯緊，但你們也要注意調劑休息時間，注意身體。」黃宜川點點頭，又叮囑道。
「等過了這陣再說吧，偵聽室的人手不夠呀。」關山摘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鼻樑。「黃處長，你再跟局長說說，看看能不能再安排幾個人。就這麼幾個人，恐怕是沒法開展對日無線電監聽了。現在，連這種低規模的監聽都人手捉襟見肘了。」
「你放心，我比你更急呢，我一定向戎瑞局長報告這件事情。」黃宜川給關山倒了一杯水。「我先給你透露一下，三個月後，將會有一批從平津和京滬杭地區來的知識青年到達延安……」
「光是大學生也沒用呀。」關山失望地搖了搖頭。
「你別急呀，我還沒說完呢。」黃宜川笑了。「我告訴你，在這批人當中有你需要的人。而且，其中的幾個人還是國民黨軍統局無線電培訓班畢業的呢，怎麼樣，這下高興了吧？」
「黃處長，我可沒那麼樂觀，這無線電監聽跟電台收發報完全是兩個級別的，這還得等挑選了才知道行不行。」
「我知道，呵呵！……老關，你不要唉聲歎氣嘛，問題總會解決的。戎瑞局長不是已經批准你們無線電偵聽室可以優先選調人才，資金設備投入也要採取傾斜政策，你還愁什麼。同志，困難是暫時的，前途是光明地！」黃宜川伸手拍了拍關山的肩膀。「老關，加油，幹好了我給你們偵聽室的全體同志請功！」
「光靠我們偵聽室是不行的，這得看九號那邊能不能成功破譯了。」關山接過黃宜川遞過來的香煙，拿在手上聞了聞。「如果把我們無線電偵聽工作比喻成捕風的話，九號那邊就是解語了，缺一不可呀。」
「呵呵，沒想到你老關還真會打比方。不錯，不錯，捕風和解語，果然雅致又貼切，不愧是東吳大學的高才生呀。」
「不行咯，我肚子裡的那點墨水早就丟在長征路上了。現在，要看秦雅他們這些小年輕了，呵呵！」
中心：蔣介石近日連續召集軍事會議，級別很高，據悉將對西安採取斷然軍事措施，預計動員規模不少於20個師。另，何應欽已連夜飛往洛陽。皮皮蝦。
「很明顯，國民黨準備對西安下手了！」戎瑞把手中的情報放了下來，皺著眉頭說。「皮皮蝦情報員劃歸我們特勤局情報處之後，已經連續兩次發回這方面的預警情報。而且，根據無線電偵聽室截獲的敵g01電台訊號，九號實驗室雖尚未完全解碼，但從中發現了大量關於部隊調動、後勤補給以及十幾個部隊番號的信息。總軍事情報部的通報也表明，我們在敵人內部安插的情報員也送回了與之相關的情報。根據我們所獲的一切情報信息，已經清楚地表明，儘管西安事變已經和平解決，蔣介石還是不死心。雖然國民黨南京政府、東北軍和西北軍，以及我們紅軍，三方簽訂了和平協議，但是東北軍少帥張學良被蔣介石扣留在南京，東北軍的內部已經產生了分歧，不排除分裂的可能性，這為蔣介石集團徹底解決東北軍問題提供了契機。」
「局長，我們特勤局紅箭大隊留在崤山秘密前進基地的小隊也發回了偵察情報，證實最近三天以來，經常有國民黨空軍的偵察飛機向西飛去，次數比以前明顯增加不少。靈寶至洛陽之間的鐵路、公路運輸異常繁忙，靈寶火車站已經發現有七批次的國民黨部隊抵達。」黃宜川補充道。
「戎局長，白山黑水情報組也發回緊急情報，桂系、湘系等各國民黨地方勢力首腦近日向南京蔣介石發去了密電，詳情尚不得知。但在目前形勢下，估計不是與蔣介石回南京重新主政有關，就是與解決東北軍問題有關。結合各方面的情報，蔣介石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現在只剩下動手的時機罷了。」新任的特勤局情報處副處長庫侖臉色不怎麼好，雖然已經加入了紅軍，但他和東北軍千絲萬縷的關係大家都是清楚的。
「是不是應該向東北軍方面通報這方面的情報，畢竟我們和東北軍算是盟友了。」王湘正皺了皺眉頭，擔憂地看了看對面的庫侖。「張學良少帥被扣留，這時候打起來，東北軍方面群龍無首是要吃虧的。我們是不是建議紅軍主力部隊向東作出佯動態勢，牽制國民黨軍的行動，這樣可以給東北軍和西北軍方面提供一些有力的支持。」
聽了王湘正參謀長的話，庫侖把目光投向了戎瑞。
「參謀長的意見，我看可以。」戎瑞朝王湘正和庫侖點點頭。「不過，這件事情只能通過軍委進行通報。這樣吧，以特勤局的名義正式向軍委發出預警報告，同時通報總軍事情報部，請他們也密切注意東北軍、西北軍的內部動向。」
「局長……我想……」庫侖欲言又止。
「庫侖，你現在已經紅軍的幹部了，有什麼意見你就直說吧，大家會理解的。」戎瑞微笑著看著庫侖，他並不懷疑庫侖的忠誠問題。少帥張學良當初把庫侖和整個東北軍情報處交付給自己的時候，他就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
「戎局長，我想回東北軍一趟，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再拉東北軍一把，對嗎？」
「是的，我是這樣想的。」
「庫侖，少帥乃是人傑也。當初把你和東北軍的情報處交付給我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少帥是不想讓東北軍的底子徹底消失乾淨了呀，說吧，你具體想怎麼做？」戎瑞毫不猶豫地對庫侖說。
「謝謝局長，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少帥當初就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只有在『共產』黨紅軍裡面，東北的子弟才能生存下去。以前在東北軍裡面，因為工作的關係，各級將領我基本上都認識，對其中的一些人還比較瞭解。所以我想回西安一趟，畢竟我也曾經是東北軍的一分子，我想再努力一下，或許在事情不可逆轉之前，還能夠挽救一批人。」
「庫侖的意思我不重複了，大家有什麼意見嗎？」戎瑞環視了會議室內的眾人一眼。「好，既然大家沒什麼意見，那就這麼定了。我將向總軍事情報部建議，庫侖同志一同參加對東北軍和西北軍的爭取工作。但是，庫侖同志，現在西安的情況非常複雜，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還請你務必注意自己的安全問題。事不可為的話，那就不要為之，千萬不要感情用事。雖然你也是老情報人員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這一點。」
「是，局長……」庫侖的嘴唇動了動，眼睛慢慢地濕潤了起來。
眾人並不知道，戎瑞此刻卻因為另一份情報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就在前一天，潛伏在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的地下情報員「皮皮蝦」，以及潛伏在馬鴻逵身邊的「白山黑水」情報員，幾乎同時發回了十萬火急的情報。蔣介石已經電令馬步芳的軍隊立即動手消滅紅軍的西征殘留部隊，為此，蔣介石還專門撥款三百萬銀元，撥付軍械一萬餘支（挺）。蔣介石的這一手厲害之極，雖已經達成了聯合抗日的三方協議，但在具體協議尚未簽署落實之前，聯合抗日還僅僅是停留在紙面上的字眼罷了。雖然國共兩黨都知道，聯合抗日已是大勢所趨，誰也阻擋不住了。但是，在真正變成現實之前，蔣介石必定會不甘心而狠狠地咬上一口。只是沒想到，蔣介石剛剛回到南京，屁股還沒坐熱，就已經拉開了咬人的架勢。中央原本以為蔣介石和國民黨會顧忌於國內國際輿論的想法落空了，或者說是『共產』黨和紅軍的高級領導人只不過抱了一個天真幼稚的想法罷了。不過也好，就向主席說的那樣，幻想換不來現實，這就為一些黨內和紅軍的高級幹部敲響了警鐘。
蔣介石一方面積極準備對西安的軍事懲罰行動，一方面在紅軍最軟弱的西征軍下了手。在這之前從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的整整一個月時間內，西征的紅軍部隊苦苦堅守在永昌、山丹、涼州一線的狹小地帶。馬步芳見紅軍在自己的地盤裡停下不走了，連日驅動馬家軍向西路軍發動進攻。紅軍以劣勢疲憊之師頑強抗擊馬家軍的攻擊，因彈藥不足只好用大刀、木棍拚搏。馬家軍騎兵眾多，忽來忽去，紅軍只能困守各個堡壘土圍，幾乎無日不戰，傷亡極其慘重。一直打到十二月下旬的時候，西征紅軍部隊的傷亡已經達到了6000餘人，馬家軍的死傷也好不到哪裡去，雙方都打得筋疲力盡。西安兵諫事變的發生，曾經為西征紅軍部隊的生存帶來了一絲轉機。消息傳到的時候，西征紅軍部隊上下一片歡騰，而圍攻的馬步芳部隊卻傻眼了，一時不敢妄動，激烈的戰鬥暫時停歇了下來。
在戎瑞看來，西安兵諫事變發生到達成和平解決協議的這一段時間裡，西征的紅軍部隊完全可以乘馬步芳遲疑之際推出其勢力範圍。在某種程度上，馬步芳並非是蔣介石的死硬追隨者，他只不過是只死守家們的西北野狼罷了。馬家軍拚命地圍攻西征的紅軍部隊，更大的程度上則是出於對紅軍進入其勢力地盤的恐懼心理。但這些戎瑞無法向上級反映，雖然已經是紅軍的高級幹部，但他還無權進入黨和紅軍的決策層面。特別是這其中還牽涉到原紅四方面軍領導人，簡單的軍事問題就變得異常敏感了起來，在這方面，他一個師級幹部幾乎連嘴都插不上。想到這裡，戎瑞的心裡不由得一陣絞痛。
「局長……」
「噢……宜川，有關西征部隊的情報已經報上去了嗎？」戎瑞回過神來。
「是的，已經在第一時間呈報軍委。」黃宜川點了點頭，他知道戎瑞局長最關心的是什麼。
「局長，按照你的特別指示，特戰司令部已經制訂了針對西征部隊的作戰計劃，紅箭特戰大隊也已經做好了開拔的準備工作。」王湘正接口說道。「你看，特戰司令部的計劃要不要上報軍委？」
「不，暫時不要上報，這需要軍委的直接命令。」戎瑞感覺一陣胸悶。「但紅箭大隊必須隨時保持一級戰備狀態，不得鬆懈！」
「好的。」王湘正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裡面的問題所在。
就在戎瑞召集特勤局軍事委員會會議的同時，保安城內的軍委駐地也正在召開軍委會議，這是中央和紅軍總部機關離開保安之前的最後一次會議了。會議開了很長時間，從下午四點開始一直延續到深夜。會議室外值勤的警衛戰士們再一次聽到了久違的爭吵聲音、怕桌子的聲音和罵娘的聲音，上一次這種情況還是在貴州的遵義會議上。
會議室裡面參加會議的都是黨和紅軍在根據地的最高級幹部，警衛戰士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警惕的眼睛密切注視著周圍的一切。但這並不代表這些警衛戰士們的心中沒有想法，儘管如此，他們也只能和戎瑞一樣把這些想法悶在心裡面。這就是紀律，黨和紅軍鐵的紀律限制，儘管有時後者紀律有多麼的不近人情或者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