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丁艼表妹
戎瑞並不知道「皮皮蝦」是何許人，是男是女，總軍事情報部將該情報員轉由特勤局情報處指揮的時候並沒有移交人事檔案。這只能說明一種情況，「皮皮蝦」已經被列入最機密的甲級情報員的行列，其編號甲三十七也證明了這一點。這就意味著「皮皮蝦」情報員已經進入敵人的高層決策圈，或者有機會接觸這類圈子，其價值大大被提升了。甲三十七號是特勤局情報處接收的第一個甲級情報員，戎瑞和黃宜川只知道其目前的位置是在國民黨統治的中樞南京，以及聯絡的電台呼號，其他的情況一概不知。
其實，別說是戎瑞和黃宜川兩人，就是總軍事情報部的李部長也不清楚甲三十七是何許人也。沒有姓名，沒有檔案，沒有記錄，只有一個代號和內部編號，這就是甲級情報員，戰略級別的情報員。甲級情報員並不一定是具有豐富的情報經驗和輝煌的經歷，但他們一定是出在某個極其重要的位置上，其戰略價值鏈黨和紅軍的情報高層也生怕洩密以至於功虧一簣。甲級情報員也許是某個關鍵人物的身邊工作人員，也許是某個部門的核心人物。他們也許是『共產』黨員，也許不是，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自願為『共產』黨和紅軍的事業工作。沒有記錄，這是黨和紅軍情報工作的最高領導人周副主席親自定下來的規矩，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這些寶貴的情報資源。甲級情報員的知情者，只有他們的直接上級或聯絡人，而且都被告訴要把這個秘密悶死在心裡，直到不知何年何月的那個解密的時候。
特勤局和情報處目前唯一知道的甲級情報員是錢壯飛同志，可惜他已經在長征途中失蹤了。但如果不是這樣，戎瑞和黃宜川或許也不可能得知其甲級情報員的身份。錢壯飛同志的情況是周副主席親自告訴戎瑞的，告訴他的目的就是要特勤局情報處密切注意錢壯飛同志的情況，一旦獲知任何消息就必須在第一時間上報中央軍委和周副主席。
甲三十七號情報員「皮皮蝦」就是丁艼，原先421的代號已經被取消了。她也不知道現在已經歸屬特勤局情報處領導，更不知道她的上級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結義弟弟戎瑞。自從奉命來到南京報考了國民黨中央黨部速記培訓班之後，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工作的進展竟會如此順利。丁艼由於其天賦的速記才能，被中央黨部書記長一眼看中，幾個月後更是被列為中央黨部的首選速記員。速記員本不是個什麼關鍵的職位，地位也很低，與一般公務員沒有什麼兩樣。關鍵是速記員的工作特點，其工作內容就是參加各類大大小小的會議，從事會議記錄。而越是重要的會議，速記員就越發的重要，對優秀速記員的需求就更大。
孤兒的身份，家事清白，義父死於日本人之手，中央大學的在讀學生，性情文靜溫順又聰明，這些條件都成為了丁艼被中央黨部書記長看中的基礎。再加上國立中央大學黃教授的作保，人家可是連委員長都敬重有加的學術權威呀。在中央黨部的六名速記員當中，丁艼並不算是漂亮的，但丁艼卻是最清秀的一位。丁艼現在已經是國民黨員了，入黨的介紹人就是中央黨部書記長。也就是說，丁艼現在成了中央黨部書記長的門生了。丁艼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是當書記員的料子，如果不是小時候生活窘迫沒有機會好好上學，說不定能做個報社編輯什麼的。丁艼對文字和數字有一種天生的敏感，這也是張央黨部書記長把她列入門牆的重要原因，他甚至允許丁艼一邊工作一邊繼續在中央大學文學院深造，當然，丁艼的義父黃教授也是這個意見。
丁艼現在就住在一幅黃教授的家裡，原來租住的那套房子早就退了，這不僅僅是黃教授的意思，更符合黃教授外甥李賀的想法。李賀自從第一眼見到舅舅的救命恩人之後，就被她迷上了，這是他自己跟黃教授說的。他說這叫一見鍾情，他決定要追求丁艼小姐，哦，應該叫丁艼表妹了。對李賀的追求丁艼的想法，黃教授只是瞪了自己的外甥一眼，也沒有反對，這讓李賀大受鼓舞。可惜丁艼對李賀的熱情卻似乎並不怎麼感興趣，至少到目前為止，李賀唯一獲得的進展就是到丁家橋16號中央黨部辦公大樓接送丁艼下班回家，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但按照李賀的說法，這卻是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進展，至少丁艼表妹對他這個紈褲子弟並不反感，說明前途還是有那麼一點希望的呀。聽了他這話，黃教授大笑，李賀倒是明白得很呢。
「李公子，又是在等你表妹呀？」李賀人長得不賴，來中央黨部接送丁艼的時間長了，居然跟黨部的漂亮姑娘們倒是先混熟了。
「是啊，來接她回家呢。」李賀笑嘻嘻地跟一個穿著時髦的美女打著招呼，眼睛卻一直盯著黨部大門。
「喲，李公子是不是沒把人家看在眼裡呀。」
「哪能呢，看你說的。」李賀知道眼前的美女生氣了，不過他可不在意，像這樣的封面女郎他見得多了。「你今天打扮得實在是太漂亮了，以至於我都不敢看你了呢，哈哈！」
「咯咯！……口是心非，等你的表妹去吧，她現在可是黨部秘書長的紅人呢，哼！……公共汽車！……」
「什麼？……什麼公共汽車？」李賀愣了一下。
「你每天都準時在這裡等著，還不是公共汽車呀，咯咯！……」封面女郎一陣嬌笑，甩甩手走了。
李賀倒不真的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他自己在上海、南京等地就有三家企業，父親更是南京有名的榮寶齋珠寶行老闆。按照黃教授的說法，李賀這傢伙算是南京地面上的鑽石王老五呢，都快二十八了，還整天東遊西蕩的沒個整形。李賀的舅舅黃教授早年喪妻，就一直沒有續絃，至今孤身一人也沒個子女。自從認了丁艼做乾女兒，寶貝得不得了。李賀原本是想讓舅舅給幫幫忙的，哪知道黃教授雖沒有反對卻一點都不幫忙。他說要想娶丁艼的話，就得憑自己的真本事，不要整天吊兒郎當的，丁艼肯定不喜歡這個的。就為這個，李賀現在已經基本上取消了每天晚上的應酬，連大清早的晨練都不去了。
「表妹！」李賀一眼就看見從黨部大樓出來的丁艼。
「你來了，李賀表哥。」丁艼笑了笑，她也聽到黨部的人說李賀市公共汽車的事兒了。
「來了……今天舅舅不在家，我帶你出去吃飯，怎麼樣？」李賀慇勤地為丁艼打開雪佛蘭車門。李賀的心裡面多少還是有些委屈的，自己每天這麼接送表妹，她可好，每次都是這麼一句。
「好啊。」丁艼的回答讓李賀大喜。
「那咱們去南京大飯店還是金陵飯店，這兩家的飯菜相當不錯，或者咱們去英國人開的餐廳怎樣？」李賀高興地問道。
「去這麼貴的地方幹什麼，白浪費錢，我們到鼓樓去那邊吃吧，小吃又多又便宜。」丁艼搖搖頭，除了在北平的時候戎瑞帶她去過一次這種高檔的地方，她一般都不太喜歡花錢的。偶爾清閒的時候，丁艼也只是喜歡到清靜的茶樓裡面喝上一杯茉莉花茶。
「行，表妹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李賀無奈，他倒不是看不起小市民們常去的地，而是壓根就沒去過。也好，今天就跟著丁丁表妹去見識一番吧。
南京的鼓樓一帶非常熱鬧，只因這裡的酒樓小吃攤比較集中，價錢又比較便宜，是中下層市民們常去的地方。雖說鼓樓不是貧民窟，但像李賀這樣開著高級洋車來的，還真是少見，引得周圍的市民眼光頻頻掃視。
「就這家吧，這裡的環境還不錯，以前我常來這宜家居吃飯的。」丁艼讓李賀把雪佛蘭停在了一家小酒樓的門前。「這家酒樓你別看小，裡面的滷味可是很好吃的，還有呀，酒樓的老酒都是從紹興運來的陳年花彫，保管你不白來一趟。」
「呵呵，你也知道我喜歡喝紹興老酒呀？」李賀高興地點點頭。
「是啊，聽義父說的。」丁艼說著便朝裡走去。
丁艼說得沒錯，這宜家居酒樓果然清靜，客人不多，也就五六桌的樣子。李賀見丁艼喜歡清靜，便要了一個靠窗屏風後面的位置。兩人坐定，夥計恭敬地遞上菜單，沒想到李賀看了半天卻不知道應該點什麼才好。丁艼知道李賀平時應酬歲多，卻幾乎沒有點過菜的，微微一笑便接了過來。丁艼點的菜不多，四個菜一個湯就好了，還特意給李賀點了一壺陳年花彫酒。
「丁小姐，有幾天沒有來小店吃飯了呀。」宜家居的夥計很慇勤地接過丁艼的圍巾和李賀的帽子，掛在牆壁上的掛鉤上。
「是啊，這些天工作忙呢，生意好呀？」丁艼客氣地答道。
「托福，丁小姐，小本買賣就這樣，圖的是薄利多銷。兩位慢用，就不打攪兩位了。」夥計微微鞠躬了一下，便離開了。
「看來，逆境常來這裡吃飯的呀？」李賀笑著對丁艼說道。
「是呀，這家店的老闆是紹興人，飯菜便宜又很合我的口味，所以以前讀書的時候就經常來這邊了。」丁艼很隨意地回答道。「今天我來請客，謝謝你總是借我上下班的。」
「謝什麼呀，這不是應該的嘛，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呵呵！」李賀搔了搔自己的頭髮，不好意思地說。「剛才在你們當部大樓門口的時候，你才你的同事叫我什麼來著？」
「噢，叫你什麼？」丁艼抿嘴一笑，也不說破。
「他們竟然叫我公共汽車……哈哈！……」李賀自說自地笑了起來，笑聲裡面多少有些表功的味道。「我開的可是最新型的雪佛蘭呢，你說有這麼好的公共汽車嗎，哈哈！」
「咯咯！……我怎麼就聽你的話是在自吹自擂呀，咯咯！」
丁艼大笑的樣子，竟把李賀看得呆了一呆。也是，李賀哪曾見識過丁艼這類江湖兒女的純情風韻，平時接觸的不是大家閨秀就是鶯歌燕女。這也是李賀一見到丁艼，就被她吸引的最主要原因。雖說跟他的父親一樣是在商場打滾的人，但李賀畢竟屬於商場上高學歷的人，英國牛津大學商學院畢業的資歷自然是不把一般的怨女閨秀放在眼裡的。
「呃，表妹你在中央黨部的工作怎麼樣？」李賀沒事找事地問道，他不想丁艼看到自己豬哥的樣子。
「還行，每天就是跟著這個那個頭頭們開會，做做速記的工作。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太枯燥了，哪能跟你表哥這樣叱吒商場的風雲人物相比呀。」丁艼一邊吃著菜餚，一邊搖搖頭。
「謙虛了吧，表妹。」李賀可沒把丁艼的話當真。「舅舅可說了，他說你就是以前的底子太薄了一點，但你的學習靈性卻是他見過最好的一個。你不知道，連你的老師，中央黨部的秘書長都把你誇上天去了呢。」
「說得好聽，義父哪有像你說的這麼誇我啊。」
「哎，你別不信。」李賀信誓旦旦地說。「你不知道，有一次應酬，當時我也在場，當他知道你是我表妹的時候，你們秘書長可是親口誇你的喲，不騙你。」
「真的？」
「真的，對了，你們秘書長還說了，最近國民政府軍委會需要一批素質好的秘書，他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李賀眉飛色舞地說。「軍委會你知道吧，那可是國民政府的最高權力機關。等你進了軍委會，就是給蔣委員長當秘書也說不定呢。來，我先為你祝賀一杯！」
「這都還沒個影子呢，你祝賀什麼呀。」聽了李賀的話，丁艼的眉頭一跳，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說表妹，這你就不知道到了吧，呵呵！」李賀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舅舅跟你們秘書長什麼關係，他沒跟你說嗎？」
「我不知道呀，義父從不跟我說這些事情的。」丁艼沒想到李賀提到了這個。
「呵呵，我告訴你，舅舅與你們中央黨部秘書長以前在北伐的時候關係鐵得很，就跟親兄弟一樣，當時他們都是中山先生的秘書。」李賀神秘地湊近了對丁艼輕聲說道。「後來，因為分共的事情，他們就分道揚鑣了。舅舅從那時起就不專心於做學問，不再過問政治了。而他那位鐵哥們倒是官運亨通，一路做到了中央黨部秘書長的位置上。雖說舅舅不怎麼跟他來往，但這層關係在那裡，你們秘書長能不照應你，呵呵！」
「原來是這麼回事，義父除了學問的事情，從不跟我說什麼的。」丁艼的眉頭再次跳了一下。「不過，表哥你說的事情也不一定，軍委會的秘書肯定是要學歷高的人。我哪行呀，這不是還在讀書呢。」
「你不懂，這能難得到你那位秘書長，只要他肯幫忙，先當個見習秘書也不算假公濟私的，等兩年你從中央大學畢業了，不就可以轉正式了嗎，哈哈！」李賀聽了丁艼的話，還有以為這位表妹是在擔心呢。
「好是好，就怕是做不好……」
「沒事，舅舅可是很看好你的，放心！」李賀一口喝乾了杯中的花彫。
中心：蔣已於前日明確電令南方各省，加緊對紅軍游擊隊的圍剿。軍事解決東北軍、圍剿西征紅軍部隊和南方各省游擊隊已列入國民黨軍委會今年上半年中心計劃。另據可靠消息，國民政府已責令成立專門小組，研究制定國共和平談判政策。談判可能於一個月後啟動，具體談判政策、談判代表人選、談判地點待查。皮皮蝦，民國25年1月28日。
一月中旬，中央軍委電令要求西征紅軍部隊分兵向東戰略佯動，以牽制國民黨軍即將發動的軍事進攻。而此時的馬步芳已完全看清了形勢，在接到撥付的軍餉和第一批武器彈藥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向南京的蔣介石表示了效忠，同時集中兵力全力執行蔣介石要求徹底消滅西征紅軍的命令。馬家軍以一部兵力進攻紅9軍和30軍，主力則繞道向西團團圍住了高台縣城，輪番猛攻。此時的高台城內，有軍長董振堂率領的紅5軍3000多人，紅5軍的政委黃超則帶著5軍僅有的一部電台和部分兵力駐守臨澤，由此，高台紅軍與西征紅軍軍總部失去了電台聯繫。在馬家軍的猛烈進攻下，紅軍苦苦支撐著，頑強地擊退了馬家軍的一次次進攻。四天後，馬家軍再次向高台縣城發動猛攻。彈盡糧絕的紅軍部隊用刺刀、磚塊與敵肉搏，連軍長董振堂都手提大刀親自登上城牆指揮部隊戰鬥。並接著優勢兵力和火力，傍晚時分，馬家軍終於攻進了高台城內。紅軍戰士依托城內的建築，逐街逐屋地與敵人展開巷戰，城內到處是驚心動魄的浴血拚搏，一個個不屈的身影倒在了血泊之中。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太太縣城內已沒有一個能夠站著的紅軍戰士。在這場慘烈的戰鬥中，軍長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楊克明、師長葉崇本壯烈犧牲，3000多紅軍戰士大部戰死，只有少數人因重傷喪失戰鬥能力而被俘。殺紅了眼的馬家軍不但屠殺了全部俘虜，還殘忍地將董振堂和楊克明的頭顱割下，用馬隊護送到西寧去向馬步芳請功。一月二十六日的西寧日報上，登出了董振堂軍長等人頭顱的照片，一時之間，西北的天空佈滿了血色。
「啪！」戎瑞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辦公桌字上，桌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來，隨即滾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戎瑞！」王湘正的眼眶裡面充滿了淚水。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走！跟我一起到軍委去！」戎瑞強制收住了自己內心的激動，對王湘正鄭重地說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