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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四十四章 公子之憂(四) 文 / 牧江南

    田不禮的一番話趙章聽著倒是覺得新鮮,不由哈哈一笑,又道;「那先生今後可有何打算?」

    「齊國是我家國,但卻不容下我;宋國雖待我不薄,可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趨利避害才是君子所為;那算來我也只能投身趙國了此殘生了。」

    趙章拍掌笑道;「如此甚好,先生你才華出眾,我軍中正缺司馬一名,先生可否願意屈才?」

    司馬是趙軍中文書官吏之職,掌一軍之文書,品階已是不低。趙章雖然是趙王之兄,卻無權任命高級官員,司馬一職已經是他自付能爭取到的最高官職了。

    田不禮卻微微一笑,說道;「多謝公子厚愛,只是在下所學恐不擅長司馬之職。」

    趙章沒想到他會直接拒絕,聞言不由一怔,脫口問道;「那你擅長什麼?」

    田不禮伸手整了整衣冠,從容的朝著趙章深深一拜道;「回公子,在下畢生所學不過是輔明君,稱霸業的帝王之術耳,而我觀公子此處正是在下一展所學之處。」

    趙章臉色忽然大變,不由自主的退後半步,滿臉警色的望著田不禮,許久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異色,這才強笑著說道;「先生是在開玩笑吧,章不過是先王之子,區區一公子耳。論爵至多封君,論權不過一軍之主,如何當得起先生這番話。還望先生不要害我,這等話切不可為外人所知。」

    田不禮卻面色不為所動,見到趙章舉動後細長的眼睛中反而隱隱閃過了一絲興奮,長聲道;「公子太過自謙了,你身為太子,這王位本該就是你的。而如今年幼的趙王何德何能,卻讓你無端被廢,國人早已有了憤憤不平之心,只是公子你還不…….」

    話還沒說完,田不禮只覺得眼前一花,隨之喉前一寒,卻是趙章佩劍出鞘,劍鋒直指他的喉頭,生生的將口中的話嚥了下去。

    趙章面帶殺氣,厲聲道;「你若再敢口出狂言,吾必殺之。」

    田不禮心中雖然驚駭,面上卻強撐著不露聲色,而是目光與趙章對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之所以如此暴怒,無非是因為我說中了你的心思而已,卻又怕被他人所知。」

    趙章直視田不禮,眼中厲色數度閃過,卻終究沒有刺下手中的劍。緩緩將配劍回鞘,目光複雜的望著他說道;「你好大的膽子,當真以為本公子不敢殺你?」

    田不禮確實怡然不懼,反而面帶笑意直言道;「伯夷有約: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

    「像我們這種寒微的士人,若想青雲直上,只有靠著依附達官貴人,這樣才能揚名立萬。人皆曰:自古富貴險中求,我田不禮一生碌碌無為,枉負一生才華,如今願助公子一臂之力,也好了我心願。」

    趙章沉著臉,道;「那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是你想要依附的人。主父是我父王,與我有養育之恩,為我所敬;大王是我親弟,與我血脈相連,為我所親。我敬你是我母后親族,幼時又對我有所關照,所以今日饒你不死。這等瘋話你今後若是再提前,就休怪我不念舊情了。」

    趙章雖然色厲語決,但聽到這一番話時眼中閃過的一絲狂熱卻沒有逃過田不禮的眼睛。他不禁瞇起了眼睛,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章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眼睛狂笑的田不禮,語氣不善的說道;「你笑什麼?」

    「我笑公子你自欺欺人,明明心中清楚卻又明知故問。你視主父為父,可他當年廢黜你的時候可曾顧忌你的感受?你視趙王為弟,他日你若是對他的王位造成了威脅,他可會視你為兄?」

    趙章臉色陰霾,十分難看,顯然田不禮的一番話打動了他心,卻又強忍著辯解道;「一派胡言,大王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宅心仁厚,性情單純,自小都我這個大哥向來也是十分親近,他怎麼可能會對我不利。」

    田不禮卻是冷笑道;「公子你似乎忘記了你趙氏一族百年來所歷之事,襄子讓位兄長後人,其弟恆子卻殺侄自立;烈侯讓位其弟武侯,其子敬侯弒叔奪位;敬侯去世,公子勝和公子仲兄弟相殘,以奪王位;成侯薨,四子相殘,去其三。才短短百年時間,趙國就已經上演了四起為了王位手足相殘的事情,失敗者皆是身首異處。」

    「最是無情帝王家,公子你一廂情願的相信手足骨頭之情,那離死期也已不遠了。」

    趙章臉色數變,最後轉而蒼白,顯然田不禮的一番話語已經讓他深深懼怕,他不禁放下了手中的劍,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可是我素來本分,並未有奪位之舉呀,無憑無據,弟弟他有何理由害我。再說有父王在旁,這趙國的天還輪不到弟弟說的算。」

    田不禮見趙章已經將他的話聽入耳中,心中不由竊喜,便趁熱打鐵道;「公子你說的不假,只要主父一日在朝,公子的富貴性命便無憂慮,可是主父今年已經四十有二,而公子你才二十五,正是年輕有為的時候,難道要指望父輩的成蔭?若是主父薨,公子又當如何自處?」

    「我觀如今趙王處事,雖然年幼但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混亂,顯然是個有為之主。既為有為之主,那自然絕不會允許國內有不穩定的因素存在,而公子你無疑是可以對趙王王位構成最大威脅的。試問如果是你當了趙王,你會不會容許一個手握重兵,有著一大批朝臣追隨的前朝廢太子活在朝中?」

    趙章臉色臉色陰晴不定,卻始終沒有開口反駁,顯然田不禮的話句句屬實,所謂的親情,在自尊王權面前是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趙章緊握起拳頭。偏偏擁有者至高無上王權的本該是自己,而不是王座上那個才十幾歲的小孩子!

    趙章的臉色變化自然逃不出田不禮的眼中,趁機又說道;「如今公子若想保全身家性命,唯有兩種辦法。」

    「願聞其詳。」趙章終於開口說話。目光緊緊的盯著田不禮。

    「一種為退而保身,公子大可以向主父辭去一切軍中職務,從此不再過問趙國的任何事情,回到自己的封地縱情酒樂,以此消磨心中的雄心壯志。如此趙王或許會顧念手足親情,任由你過個富家翁的生活。」

    趙章猶豫了下,毅然搖頭道;「我十歲從軍,十四歲就上了戰場,如今征戰十餘年。軍隊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家室,若讓我放棄必生努力去做個聲色犬馬的廢物,那比殺了我還難以忍受。」

    田不禮聽罷,眼中的得色一閃而過,又沉聲說道;「還有一種,那就是憑借公子你在朝中的人脈不斷擴張勢力,結黨自保。再則和主父緊密聯繫,讓他為你爭取盡可能多的利益和封賞,同時你利用自己的軍中的人脈牢牢掌控住中軍隊,以此作為屏障與趙王對抗。若是機緣巧得,就趁機上位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位子。」

    趙章目光閃爍不定,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當真可行?」

    田不禮上前一步,迎面說道:「請恕我直言,公子你雖然治軍像極了主父,也繼承了主父的勇武和才能,也惟獨欠缺了主父的膽識和魄力。」

    趙章身軀巨震,閉目深深的吸了口氣,猛的睜開雙目沉聲道;「敢問先生何以教我。」

    田不禮面上露出笑容,笑道;「公子你勇武過人,在軍中所擁著甚多,可惟獨欠缺的就是一智囊為你出謀劃策。田某不才,願為公子你的爪牙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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