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蘅向來認定,這世間沒有什麼人能夠做到真正的無慾無求,追求無慾本身也是一種欲,有所求的人反而才更加的親近,因而他對莊閒非但沒有憎惡,反而更加願意去接近了。
兩人呆在夢蝶山的這段時間,也一直通過斥候部隊在關注著木石關以及黑甲雲騎的動向,不過讓孟蘅感到詫異的是,這一段時間黑炎王幾乎沒有任何的行動,駐紮的軍隊已經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時日,每日只是照常的埋鍋造飯,以及進行日常的操練,就連黑炎王本人都沒有露過面。
莫昆長老的死是絕對不可能給黑炎王造成如此大的震懾作用,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等待著一個時機的到來。
在夢蝶山呆了五日之後,山下終於有了不尋常的動靜,莊閒設下的十重結界相繼被人給擊破了,陸陸續續的人馬開始包圍了整座山峰。
第五日的傍晚,夕陽照到了簷角,孟蘅與葉夭夭依舊坐在小築裡安靜的品著茶,直到三個黑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青竹小屋之外。
葉夭夭原本性情是極其直率的,按照常理來說,此時她應該早就拔出羿神弓來,射那三人幾個透明窟窿了,但是她今日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青瓷杯盞中的茶葉打著旋,最後緩慢地沉到了茶杯的底部。
「喂,外面好像來了許多人,我們要不要出去教訓他們一下?」看外面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葉夭夭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始握住了一旁的羿神弓,小聲詢問道。
孟蘅用一根木勺舀了一小勺花椒沫,然後撒到了茶盞之中,神情平淡地道:「他們現在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前面屋裡好像有兩個人,看起來古古怪怪的,我們要不要去教訓他們一下.」
葉夭夭托著香腮,一對妙目不經意地掃了屋外一眼,果然發現那幾個身影都在門外猶猶豫豫的,卻始終不敢踏進房中一步,當即撲哧一笑道:「他們那麼多人,為什麼還不敢進來?」
孟蘅淡淡一笑道:「因為他們在等我們的動靜,一般不知敵人底細的時候,往往選擇後發制人更為穩妥,因為當你發現鬥不過對手的時候,還能夠預先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葉夭夭端起茶盞來,猛地往嘴裡灌了一口,鼓起了兩個腮幫子,然後吞了下去,躍躍欲試地道:「既然是一些跳樑小丑,不如我就先去收拾了他們,也好讓他們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孟蘅一把按住了她的身子,輕聲道:「急什麼,外面這幾個氣息不強,實力都在洞玄一重上下,但是他們身後的暗處,卻隱藏著幾道極為強悍的氣息,你如果貿然出手的話,只怕會被他們傷到。」
葉夭夭撅了撅嘴,不高興地道:「那要怎麼辦,難不成我們就在這一直等著,萬一他們一直不進來呢?」
孟蘅挑了挑眉,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道:「我們坐著,他們站著,哪怕是僵持一天,腿軟的也是他們,我們說什麼也不吃虧的。」
外面的幾道身影見屋內的人依舊談笑自如,還真不敢靠近青竹小屋半步了,紛紛立在了屋簷下,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動靜,生怕突然出現了什麼埋伏。
不久之後,一道灰色身影終於飄然地落到小屋前的木階上,滿臉笑意地望著屋內,高聲喊道:「莊閒先生不知在不在屋內,故友莫尋求見,相識一場,先生不會避而不見吧?」
過了一會,屋內傳出一道爽朗的男子聲音:「先生閉關清修,加上竹屋狹小簡陋,恕不能招待貴客,幾位還是請回吧。」
喚作莫尋的老者在屋簷下靜靜立了一會,神情上看不出喜怒,身子卻是不斷地向屋內走去。
「我只知道夢蝶山的主人是莊閒先生,先生不在,老夫在這等候就是了,竹屋雖小,想必還是有我一席容身之地吧。」
在莫尋踏入房門的一剎間,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間暴射了出來,他側身慌忙一躲,金色光芒所帶起的凌厲氣勁將一塊衣衫都給擊碎了去,然後呼嘯裹挾起呼嘯的狂風,直衝青天之上。
突如其來的攻勢讓他直接驚出了一身冷汗來,莫尋的實力並不弱,能夠感受到剛剛那一束金光之中究竟凝聚了多麼可怕的力量,如果不是閃避及時,他必然身受重傷。
「原來房中還有高人在,在下有些失禮了。」
莫尋生怕從屋裡再射出一道金光來,前行的腳步忽然停滯了下來,然後快速地退下了木階,神情猶自驚魂未定。
須臾之後,又一道紫色身影從天而降,平穩地落在莫尋的身旁,他看著屋中搖曳的簾幕下,坐著兩道平靜的身影,疑惑地問道:「怎麼,這麼多高手還怕了屋裡的兩個人不成?」
莫尋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除了莊閒之外,屋裡面還有一個實力極強的高手在,先前我進屋之時,險些被他射出的氣箭所傷。」
紫袍中年男子輕哼了一聲道:「不過是一些暗箭傷人的手段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當下身軀一震,衣袍鼓蕩,一道紫色的氣息從週身瀰漫了起來,緩緩形成了一件紫黑色的鎧甲,覆蓋在身體上。
紫袍男子一腳踏在木階上,然後大搖大擺地向屋內走去,在踏進房門,撥開簾幕的一瞬間,紅藍兩色的流光嗖地一聲飛射而出,直接穿透了紫黑色的堅硬鎧甲,沒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紫袍男子神情一凝,慌忙退後了兩步,身軀之中,一團火熱的氣息與一團冰冷的氣息相互纏繞了起來,兩股氣息不斷地在體內激盪膨脹,最後彭地一聲巨響,爆炸成了一團血霧,四射飛濺開來。
莫尋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人直接爆體而亡,不由心中一寒,霎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周圍
的幾個黑衣人也開始暗自慶幸自己不曾闖入屋內,不然此時屍骨無存的就是自己了。
「好凌厲的手段,既然有高人在,又何必藏頭露尾,出來見上一面吧!」
一道疾風般的身影幾個閃掠之間,直接衝著竹屋內飛去,嗖嗖嗖地一陣亂射聲響,無數道流光迸射而出,那道身影猛地一滯,旋即向後倒射而出。
緊接著,又是幾道身影朝著屋內俯衝了過去,隨著流光亂射,原本的布簾在瞬間變成了千瘡百孔,最後被風一吹,散裂成了陣陣的碎屑。
至始至終,仍然沒有一人能夠進入屋內,但是竹屋之中兩人的身影已經顯露了出來,一個白衣男子和一個青衣少女端坐在草蒲之上,眉宇含笑地淺斟對飲著。
「原來是兩個深藏不露的青年少女,今日我等可算是大開眼界了,莊閒什麼時候收了兩個好徒弟.」莫尋定睛看時,雙眼流露出了一抹異樣的神采。
屋內的孟蘅緩緩站起身來,輕笑了笑道:「諸位來客臉上殺氣騰騰,怕是來者不善啊.」
莫尋瞇了瞇眼,直起了佝僂的身子:「青年人的見識應當勝過我等老朽,我們皆是黑炎王的下屬,今日來到夢蝶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奉黑炎王的命令來招攬尊師莊閒。若是莊先生肯投奔到黑炎王的座下,攻陷木石關乃至進駐帝都,想必指日可待,到時候黑炎王成為新一任的燧皇,莊先生就是第一護國*師,你們身為他的徒弟,自是各有封賞。」
孟蘅彈了彈衣袍,雲淡風輕地道:「黑炎王,難不成是那個叛國的逆賊,我們若是投奔了他,到時候豈不是遭千萬人唾棄?」
莫尋身旁的一個男子雙眼一瞪,正要發作,忽然被他一把攔住:「自古以來,戰爭的對錯都是由勝利者來評判的,黑炎王英明神武,強上如今的燧皇不知多少,十萬黑甲雲騎所向披靡,也不是區區一道木石關所能擋得住的,閣下若是個有見地的人,心中應當清楚,什麼叫做順勢者昌逆勢者亡!」
孟蘅哈哈一笑道:「昔日的三王叛亂,金赤王和紫瓊王雙雙在龍重關被擒殺,如今黑炎王已成了孤家寡人,覆滅也不過是轉眼之間了,敢問先生讓我順誰的勢呢?」
莫尋聞言後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神色,他強行壓住了心頭的憤怒,冷冷地道:「這樣說來,莊先生的意思是不肯歸順黑炎王的座下?」
孟蘅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呢?」
莫言的臉色在此刻變得徹底陰冷了下來,雙拳緊握,嘴角一咧道:「晚生後輩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目中無人了,當年就連你師傅莊閒見了我,恐怕都要給上幾分薄面。」
葉夭夭向屋外走了幾步,俏生生地立在了孟蘅的身旁,掩嘴淺淺一笑道:「不知羞,先前我才放了一支箭,就把你給嚇成那樣了,還好意思倚老賣老。」
莫言被一個小姑娘出言嘲諷,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地道:「黑夷衛,給我上,把這兩人給我直接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