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咬牙拍打著嚴碧蓮,厲聲怒斥其鬆開月嫣然的頭髮。
「蓮兒,我可憐的蓮兒……」嚴碧蓮的母親韓氏,從牆角顫顫巍巍站起,見自己女兒,被相府二夫人黎美雲抓的俏臉出血,流著淚,悲痛的叫著。
突來橫禍,叫她怎麼能接受?
眼看著女兒待嫁,生生毀在了他父親的手裡。
孩子說的對,這一切,要不是相府的干係,她們一家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她一把老骨頭,難道要看著女兒,被充入官妓,受千人枕萬人騎嗎?
韓氏是典型的內院婦人,她的心思,全在相夫教子上。
本就羸弱的身體,那經受得住,這次被抄家,甚至滅門的打擊。
本著豁出去的念頭,衝上前,一口咬在了黎美雲撕扯女兒的手腕上。
哪知,黎美雲因為疼痛,揚手一甩,韓氏的身子,一個趔趄,跌倒在牆角,緊接著眾人,只聽到「砰」地一聲。
順著聲音,正在與黎美雲廝打在一起的嚴碧蓮,看了過去。
「娘!娘……」
原來韓氏,被黎美雲那揚手一甩,因沒有防備,頭部猛烈撞擊到了牢房牆壁上。
用石磚砌成的牆壁,其硬度,可想而知。
殷紅的血,順著癱軟在地,不停抽搐著的韓氏頭部,往外溢出著。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一時間,黎美雲所呆得的女牢裡,嘈雜了起來,「打死你個惡婦!打死你個惡婦!都是你們相府,牽累了咱們……」被月丞相謀反一案,牽累下入天牢的各府女眷,齊齊湧到了黎美雲母女身邊,撕扯起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眾人推搡倒地的月清澗妻子,手捂腹部,眼含淚花,痛苦的申銀著。
「你們住手啊!住手,我的孫子沒了,孫子沒了……」臉面被抓傷,衣服成條狀的黎美雲,衝開圍著自己的眾婦人,撲到月清澗妻子身邊,被其其身下湧出的大片殷紅,嚇得怔愣了住。
「吵什麼吵?都是將死之人了,早死晚死都一樣!好好的給老子呆著!」獄卒對著女牢裡的眾人,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再不搭理。
謀反,可是重罪。
即便這些婦人,不被立下送上法場砍頭,等著她們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日子。
一個個身嬌肉貴的,怕是挨不上幾天,齊見了閻王。
獄卒在心裡鄙夷了句。
摟著已經絕了氣息的娘親,嚴碧蓮呆傻了。
厄運為什麼要降臨在她們娘們的身上?為什麼啊?任她在心裡千百次的呼喚質疑,沒人說與她緣由。
然,個中緣由,她自個心裡,不是不清楚。
被充作官妓,倒不如她為她娘親,先把此仇報了!輕放下懷裡身子已經涼透的娘親,嚴碧蓮伸手捋了捋自己凌亂髮絲,神色間閃過一抹決絕,握住髮髻上的簪子,朝著望向地面一灘殷紅髮呆的黎美雲,走了過去。
「你去死吧!」嚴碧蓮櫻唇輕啟,吐出一句讓人渾身生寒的話。
未待黎美雲反應過來,嚴碧蓮手中的簪子,已然插進了其而後脖頸間。
不解恨的嚴碧蓮,拔下髮簪,雙眸憎恨的望向呆立著的月嫣然。
「我要毀了你,毀了你……」髮簪劃破肌肉的聲音,聽得人渾身膽顫,「啊!娘,嫣兒痛,痛……」手捂臉的月嫣然,痛苦著喚著黎美雲。
血水順著她的指縫,往外浸出著,沒有人上前制止嚴碧蓮。
眾人皆是冷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獄卒說的對,早死晚死都是一死,倘若能解心頭之怨,之恨,即便當下死在牢裡,又能怎樣?
髒污不堪,血腥氣味瀰漫的女牢裡,唯有黎美雲一家子的哀嚎聲,在久久迴盪著。
「大哥,我怎麼聽見隔壁女牢,傳出娘親,大嫂,和嫣兒的哭泣聲?」女牢不遠處,關押男子的牢房裡,蓬頭垢面的月清流,顫聲問著自己大哥月清澗。
知道自己一家結局的月清澗,聽到月清流的問話,唇角泛出一抹絕望的笑,「是她們,又能怎樣?罷了!留個全屍離去,總比身首異處,來的好些。」她的妻子和府中的孩兒,這會子,怕是真的去了。
有著武功傍身的月清澗,聽到了隔壁女牢,妻子嘴裡傳出的痛苦申銀聲,其聲音中逐漸微弱,他聽得出來,心絞痛著,別怕,爹爹隨後就去陪你們娘倆。
月清澗在心裡,對自己的妻兒,溫聲說著。
「大哥,弟弟真的不想死,嗚嗚……,爹他為什麼要做下那大逆不道的事?為什麼啊?」月清流用袖子抹著淚,看向一臉死灰狀的月清澗。
「大哥也不知道,爹這是為的是什麼?」
相較女牢,男牢這邊關押在一起的各府外男,倒沒有怎麼難為月清澗哥倆。
雖說月清流名聲不大好,到了人見人厭的地步,然,月清澗的為人,在京城貴公子間,口碑還算不錯。
平常與月清澗相交,從其言語磊落的交談中,他們知道,月丞相謀反一事,與其沒有什麼關係,因此,這些被家中父親,牽連進牢獄裡的公子哥,如月清澗一樣,面如死灰,等著自己既定的結局。
皇宮御書房
「回皇上,月丞相謀反一案,罪證確鑿,請皇上示下!」月清塵呈上月丞相謀反的罪證,以及朝堂上暗中與其聯絡的官員名單,朝御案後的納蘭宇回稟著。
掃了眼梁久河接過月清塵手裡的罪證,也就是月丞相放在密室中的明黃龍袍,納蘭宇勾唇譏諷一笑,然後翻開與此案有牽連的官員名單,道:「參與謀反一案的幾位主謀,隔日問斬,其家眷,男的發配邊疆充軍,女的沒入官妓。一應奴僕,交予內務府發賣。」
「是,皇上!」
「報!」
「梁久河,出去看看,有什麼事?」
「是,皇上!」梁久河手握拂塵,躬身退出御書房。
「相府以後,就做你的府邸。牌匾,朕親自題。」
「微臣謝過皇上!」
「這次的事,一則是看在你的面上,二則是朕不想牽連太廣,以致燕王世子納蘭明得了便宜,你知道吧?」
「微臣明白!」月清塵頷首,對於皇上沒有下旨誅滅月氏一族,甚至是九族人的性命,他心裡也是深感安慰。月丞相,黎美雲他們罪有應得,可其餘月氏之人,何其無辜?不過,讓黎美雲母子幾人,逃過一死,實是便宜了他們。
「嗯,明白就好!除過參與月丞相謀反一案的骨幹,戶部尚書,吏部侍郎等幾人,隔日齊與月丞相一起處斬,其餘烏合之眾,統統隨其家人流放京城千里以外,後代子嗣永世不得入朝為官,且祖祖輩輩為奴。」
「皇上英明!」
「不是朕英明,著實是朕要穩住朝局,不得不這麼做。待解決了燕王世子一眾,朕才會心下大安啊!」
這次除去月丞相一黨,固然高興,可是朝堂上隱藏的納蘭明黨羽,以及他自個後宮中,納蘭明的暗線,目前,還沒有著落。
他納蘭宇不能不憂心啊!
若果她能在他的身邊,該多好!
難,難啊!前路不好走,謹是讓他暫時用南啟聯姻,給穩了住。
卿,確難辦了些。
婉兒打小愛慕卿,他這做皇兄的知道,但,卿能否接受婉兒,他也知道。
難不成他真的要一紙賜婚,讓婉兒嫁於卿?用婉兒的話說,即便做平妻,她都願意。
然,她又豈會知道,他的皇兄,怎能讓她一介公主,去做臣子的妾室。
平妻,雖說地位上,僅次於嫡妻,可說到底,還是妾室。
再說,他還有著自個的想法。
沐兒喜歡她,他納蘭宇離不開她,一國之母的位子,非她莫屬,究竟何時,這一切才能如願?
「回皇上,天牢裡傳來消息,女牢那邊,接連出了兩條人命。」梁久河聽完門口侍衛的稟告,躬身進入御書房,朝納蘭宇稟道。
被打斷思緒的納蘭宇,劍眉緊皺,龍顏震怒,道:「天牢重地,怎會無端鬧出人命?」
「回皇上,是女牢裡的犯人,相互廝打,鬧出的人命。」
「你具體給朕說說。」納蘭宇冷聲對梁久河吩咐道。
「是,皇上!」
身形筆直,侍立一邊的月清塵,眉梢微擰,沒發一言,聽著梁久河對一國之君的納蘭宇回稟。
「混賬東西!」只見梁久河話落,納蘭宇一掌拍在了御案上,「朕還想著她們是婦人,饒其一命,沒想到,朕著實沒想到啊!那婦人竟是如此的蛇蠍心腸!」
前面,納蘭宇對月清塵的一番話,為的是安月清塵的心。
他不想他們君臣之間,因為幾個婦人,起了隔閡。
既然黎氏那婦人不識抬舉,倒不如直接了當的處置了,也好給他納蘭宇的臣下及其母一個交代。
「隔日問斬,黎氏一應壓上法場!月氏庶出五女,立刻送往軍中紅帳!」
「是,皇上!」
月清塵拱手領命,退出了御書房。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梁久河,你也退下吧!」有些疲憊的納蘭宇,對御案一側侍立的梁久河揮了揮手,抬手在眉間,揉捏了下。
她這會子,是帶著孩子出了宮,還是依舊在御花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