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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君瞳色 文 / 納蘭朗月

    次日感到自己身體復原,劉蘇打點精神,決心無視無咎的冷漠,再次接近他。

    先前是她貪心了。只要找回他就好,他認不認得她,又有什麼要緊?只要他還在,她就應該無限滿足。

    方出了院門,未及走遠,便聽身後嬌嫩自信的聲音喊她。她無奈回身:「王姑娘可有事?」

    王璐快步趕上來,笑瞇瞇的,「叫我阿璐或阿熙都好,王姑娘太生疏了!」

    「阿熙,」劉蘇從善如流,念及襄王稱她為阿璐,自然而然地選擇了不同的叫法,「你叫我阿蘇便好。」

    王璐生性羨慕豪爽正直的俠客,每每愛做出豪爽模樣來,當下便拉著劉蘇大談劍俠、刺客、美人、英雄等等。

    劉蘇只得按下性子同她說話——她並不想與王璐同去看阿言。順帶著,打聽一些阿言在她家時的消息,也是好的。

    「……聽說鶯歌海衛夫人是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呢,不知是何等風姿……」

    劉蘇嘴角抽了抽,阿熙,你這副垂涎三尺的登徒子模樣是怎麼回事?比我當初還要猥瑣你知道麼?

    「並不是。有人比衛夫人還要美。」看王璐嚮往之情溢於言表,她只希望自己此生都不要再見到那個比衛夫人還美的人——師父,咱們永別就好,千萬不要再見。

    王璐讀俠客話本許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江湖人,且今日又沒有帶著阿姊刺探消息的囑托,心情鬆快之下,無數問題噴薄而出。

    劉蘇囧了又囧,總算有一點明白當初阿兄對著她的傻問題時,那無奈的心情了。

    可她仍是要溫和地對待這個姑娘,因為從交談中她發現,當初是王璐在江畔遊玩時,救起了在水中載沉載浮的阿兄;也是她延醫問藥,保住了阿兄性命;最後還是她向征西將軍求情,阿兄才得以托庇襄王府。

    阿熙,你救了阿兄同我的命啊!儘管你對此一無所知,可我仍是要報答你的。

    王璐吃驚於這位女門客對她的好耐心,仔細觀察,見她確無不耐煩,心下讚歎:不愧是江湖兒女,這份豪爽,無人能及。

    與周衡相比,尤其如此。自阿姊嫁到襄王府,她便不時來陪伴阿姊一段時日。聽說周衡亦是名門正派出身,她便多方與之接近,可身為王府侍衛長的周衡只一句「我雖有師門,但出師便成了皇家侍衛,從未闖蕩過江湖」便打發了她。

    如今想來,便是不曾闖蕩過江湖,對那個世界的瞭解,也應該比她更多才是。分明就是不願與她細說罷了!

    劉蘇渾然不知自己給周衡拉了一把仇恨,指點著王璐運氣的法門——這位王二姑娘是學過武藝的,只是苦於一無名師指點,二無人苛求於她,至今不過是花架子罷了。

    王璐聽得認真,想起周衡透露,阿蘇武藝絕不在他之下;而父親親自斷定,周衡已是世間一流高手……

    她習武時,阿娘生怕她練得過於強壯,體態走樣,每每便要阻攔於她。可如今看武藝高強的劉蘇,絕無此等煩惱。

    「阿蘇,我何時才能達到你的境界?」像你一樣內力深厚,像你一樣不用擔心體型走樣,像你一樣自由。

    「我啊……」劉蘇輕喟,「沒有人能像我一樣。」習武之人,難免身體強壯一些。便是絕美如衛夫人,一雙玉臂也要較普通貴婦粗上一分。

    王璐喜愛刀術,若是任由她練下去,膀大腰圓是必然結局。王家夫人有先見之明。

    王璐雙眼亮晶晶地等她說下去,她想了想,笑起來:「我十五歲才開始習武,你知道麼?」

    十五歲,體態已近乎長成,更是錯過了人一生中最好的習武年齡——五至十歲,幾乎已是毫無希望。可也因為如此,拋掉那股逼人的氣勢,她看起來便柔弱如從未習武之人。

    「?!」王璐打了一下磕巴,「你是未滿雙十罷?」怎麼習武不到三年,竟能超過已勤學苦練二十年的周衡?

    「今年十月,我滿十八歲。」其實只花了一年多一點點的時間,我就超越了大多數的「一流高手」,如今更是直追宗師,便是大宗師如千煙洲衛柏,我也有一戰之力。

    「……」王璐說不出話來。適才這幾句話裡信息量太大,她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消化一下……

    看王璐帶著暈乎乎的表情飄走,劉蘇抿嘴一笑。

    當初為解「優釋曇」之毒,衛夫人派燃楚為她施針拓寬筋脈。隨師父回到浮戲山後,他強行用藥物與內力將她的筋脈拓展得更寬更強。為了尋找阿言也為了復仇,習武不到半年,她便偷練了浮戲山至高心法「風月情濃」。

    她接近成年時才開始習武,只有靠外力才能強行提高境界,又越級修煉了高級武功,若非她求生意志堅定,早在兩年前,便該死在浮戲山上,內力反撲之時。

    一念不滅,她還未尋到阿兄。靠著這樣的信念,她撐過了最凶險的時刻,擁有了超越大多數人的功力。可這樣的來的畢竟不如自己一步一步習練打下的基礎紮實,她的武功,便如建在針尖上的萬丈高樓,隨時有崩塌的危險。

    逆武術規律而行的惡果正逐漸顯現出來,好在她已找到了牽念的那個人。只需再覆滅千煙洲,她便可從容面對所有苦果。因此,她從不後悔。

    無咎住在後園辟出的果園中,襄王妃命人在那裡為他搭建了一間小茅屋。平日裡除了每季拆洗被褥的婆子,並無人進出——無咎不喜歡別人進入他的地盤。有丫鬟要尋他說話——嚴格來說,是對他說話和看他美貌—

    —只需在果園中樹下候著便是。

    劉蘇步入後園時,梅花正漸次凋零,而辛夷花苞初綻,優美秀致。

    不同於觀賞性的花樹,果樹只梨樹零星開了幾朵小花,此刻的無咎正認真盯著稀疏的花葉,意圖明顯得令劉蘇一看便忍不住微笑起來——他的意思是:「快點開花,快點結果!」

    如今她知道了他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只是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與他一起盯著那幾朵花。嘴角含笑,阿兄,再次跟你站在一起的感覺,真是特別好。

    如她所料,無咎仿若未覺,看了半日花之後,便回了小屋,取過早就備好的食盒,進屋去了。

    因他不喜人多處,每日飯菜都是送到茅屋外待他自取。只是,並非每一次都會是熱騰騰的飯食,更多的時候,只是一些殘羹冷炙。

    劉蘇沒有跟他進屋,在窗外瞧見他面前的飯菜,怒極悲極。這才是你搶我糯米藕的真正緣故吧……

    一甩袖去了廚房,迎面撞到提著食盒出來的朝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婆子,劉蘇便知道朝雨手裡的不是自己的飯食。

    「哪一個是我的?」朝雨示意左側的婆子上前一步,劉蘇掀開食盒瞧了一眼,新鮮滾熱的飯菜,蒸汽熏得她眼睛模糊了一下。

    朝雨眼睜睜看著劉家姑娘搶過食盒就走,不由目瞪口呆:姑娘,你怎麼也跟著無咎學會了?

    「無咎,吃飯了!」將食盒放在門外,迅速抽身離去。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停下來觀察。

    無咎面無表情,但動作清楚地表現出他的疑惑。猶豫了一陣,他打開蓋子小心地嗅了嗅——就像他第一次吃糖葫蘆時的狐疑模樣,提著食盒回了屋裡。

    劉蘇深吸兩口氣,回去外書房向襄王討飯吃。朝雨早將事情報了上去,襄王並不驚異,分了她兩道菜,便吩咐朝雨:「日後送給無咎的飯食,與姑娘的同例。」

    門客的飯菜有定例,又因與襄王共用廚房,十分豐盛美味。劉蘇向襄王行一禮,又道:「以後我去送,不必麻煩他人。」

    雖說時人習慣一日兩餐,僕役們卻是一日三餐的。而看今日送飯的時辰,她就知道有人拖延了送飯給阿言的時間。

    她的阿言,怎能受此等侮辱,遭這等罪?可襄王待她,的確是有恩的,她不能為他找麻煩,便該自己承擔起照顧阿言的責任。

    好在,無論多瑣碎,只要是為了阿言,她都甘之如飴。

    此後每日,劉蘇都按著一日三餐的時辰,將飯菜準時送到無咎的茅屋外。

    其餘時間,便在他身邊,一同看稀疏的花葉逐漸繁茂,樹下蚯蚓螞蟻忙忙碌碌,石上長出綠茸茸的青苔。她似是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對「無我之境」,隱隱又有了新的體悟。

    無咎也逐漸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偶爾她說一兩句話,他也不再反感。

    直到蘋婆果樹白花開到極盛,那日劉蘇依舊同阿言看著小小的白花,忽地笑道:「無咎,到了秋天,就有蘋婆果吃了呢。」他如今,只接受「無咎」這個名字。

    無咎轉過美麗的眼,看了她三息時間,才扭頭繼續看花。

    他眼形秀麗,長睫之下,眼眸黑白分明,眼神平靜如水晶,清澈若秋水。

    她的呼吸滯住,無限狂喜。

    君瞳水色三千尺,略一顧盼可為奢?

    阿言,你看我一眼,我都覺得如此珍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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