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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一年之約 二一九 文 / 小羊毛

    她跑至湖邊,樹林,氣喘吁吁地向原處瞧去——卻見那樹下早沒了半個人影。

    凌……她大驚。凌大哥?她心下有些害怕起來,四下張望。

    邱姑娘。後面轉出一人來,卻是那掌舵的水寨之人。邱廣寒大喜道,你沒事麼?可知曉凌大哥去哪裡了麼?

    他擔心姑娘,去找你了。那人道。他讓我在這裡等,說萬一你回來了,就在這裡稍待——他一個時辰找不見姑娘的話,必會回來的。

    他呀……邱廣寒咕噥了一句,心裡卻是高興的。又冒冒失失地跑什麼,這下又要等這麼久了——不過……還好有你在,多謝你了。

    兩位這麼關心銀標寨的事情,我這也是應該的。那人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他說著,便將兩人留在船上的包袱遞過。

    可是你的船……

    我已信號通知了兩個弟兄,他們馬上就到。

    真是對不住。邱廣寒道。這樣吧——她伸手從包袱裡取出一些銀兩。算是與你們賠禮。

    那人與她推辭一番後,也便接受了,便去停船處等接應前來。邱廣寒抱著包袱,便在邊上岩石上坐下。

    一個時辰呢。她心道。出去找他只怕還快些——不過若再錯過,不是糟糕麼?想了想,打開了包袱,左右瞧瞧無人,便將乾淨衣服取了,覓了處荒坡自將濕衣換了下來。

    是了,他也濕答答的——走在路上。還不好找麼?想必他找我也是這麼問人——只是,這樣一來萬一真給他找去了那家客棧,與他們打了照面……

    她咬了咬唇,不安起來。他似乎不是那個人的對手。若再打照面,恐怕麻煩。

    將包袱紮緊,她再想了一想,起身決定去鎮上找他。若真錯過只能算運氣不好了。她心道。我們兩個,不至於這般沒有緣分吧?——

    黑衣人睜開眼睛,只見卓燕坐在邊上,不由一骨碌爬了起來。只覺身體尚餘酸麻,免不得一個趔趄,沖了兩步才坐下。

    四哥?他略有疑惑,口氣並不肯定。方才……

    卓燕一臉不知情,只笑道,怎麼,叫人暗算了?

    呃……黑衣人摸摸脖頸,似乎習慣了他這種取笑的口吻。好像是……像被什麼蟄了似的。那女娃兒跑了?

    卓燕呵呵笑起來。堂堂「一箭勾魂」,我看倒似差點丟了魂。

    是。我差點丟了魂——四哥你卻還有心思笑麼?黑衣人慍道。

    你說給我聽聽,到底怎麼回事。卓燕道。從頭說。

    四哥你不都知道麼。黑衣人道。我這次來太湖也是有任務在身。前幾天一直跟你說這一趟要做的人,今天正好出現了。

    可你也從沒告訴過我這人是誰?

    那是因為……黑衣人咳了一聲。因為我怕我若說了,會過於興奮。

    哦?卓燕不動聲色。什麼樣的人能令你如此興奮?

    倒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黑衣人道。只不過因為他以前的一個身份。黑竹的緊要人物,我雖然已經見過俞瑞,見過瞿安,還見過蘇扶風——唯獨沒有見過他。這次接到這個任務,我——說不上高興,只是——免不得有點激動。

    你說的人——莫非是凌厲?著眼道。昔年黑竹的金牌殺手?

    正是此人。

    他現在已經死在你手上?

    本來我覺得是的,但現在……他猶豫了一下。適才暗算我的人。除開他,我也想不出會有別人。

    卓燕往椅背上一靠,不無假惺惺道,奇怪啊,既然如此,他倒沒對你下殺手,難道等你再去殺他不成?

    他——他懂得道上規矩。所以也不為難我,大概只為那女人吧。適才那女娃兒——我是打他那兒搶來的。

    哦,凌厲的人。卓燕笑道。但他怎樣先不論,你總還是快去找他?完不成任務。你回去怎麼辦?

    你別逗我了,四哥。黑衣人笑道。姓俞的也不比我高一頭,我也不過一般是在天都會,另一半可是朱雀山莊的人。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他後來的,還能把我怎樣?

    不管怎麼說,堂堂金牌殺手,做事不做乾淨,恐怕不好吧。卓燕睨了他一眼。

    黑衣人搖頭,道,眼下反被凌厲擺了一道,至少這兩天是沒臉去對他下手了。

    卓燕心裡對他此言是正中下懷,只是微笑沉默不語。

    黑衣人懶洋洋閉目,卻是搖了搖頭。可惜啊。可惜。他歎道。我張弓長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叫人動心的女娃兒,這邊被搶回去了,實在不甘心!

    別裝了。卓燕只取笑他。就憑你——你再過一段,名聲就與當年凌厲一般無二,不過就是五六七八個紅顏知己,十一二三個金屋藏嬌。少了這個又何妨。

    你不懂,四哥。張弓長道。我看上這女娃兒,是因為她仗義。我現在那些個女人啊,若出了事,一個一個只會躲的遠遠的,做不得數。

    她……會仗義?

    可仗義了——總之,那女娃兒我是看上了。隔兩天再去找凌厲——四哥,你可要幫我搶人。

    搶來又如何?人家如此「仗義」,必不願跟你。

    她仗義她的,我還是可以來硬的不是麼?張弓長嘿嘿笑道。我也虧待不了她。

    那麼……卓燕似乎有些厭煩聽他的自語。你這件事怎麼跟俞瑞交待?

    我不去見他,暫時跟你回朱雀洞。張弓長道。

    我暫時應該不會回去,你真要暫避,怕只好自己去。

    為什麼?你不是朱雀洞主?——卻不回朱雀洞?

    其實今天中午約你一起喝一杯,也就是為了跟你說件事——我現在已不是朱雀洞主了。

    怎麼?張弓長吃了一驚。扶桌站起。你不做朱雀洞主?那……那你做什麼?

    老實說,我這大半年也沒怎麼在朱雀洞,神君的意思,不想我過得那般安逸,加上——你也知道,去年軫使那件事,我有責任,神君也很不滿意,所以我著力去挑撥青龍教與別派的關係,也算是想討好討好他。現在他便想叫我繼續活動活動。要我另找朱雀洞主的人選。

    那現在人選有了麼?

    算是有了吧……本來想叫你們見個面,也認識認識。卓燕道。他正好這兩天也在江陰,不過不是太方便露面,暫避在崇安寺中。適才你這邊耽擱,我已叫人帶口信去,晚些再去找他。

    看來是耽誤四哥事兒了。張弓長笑道。但朱雀洞主一職,也非常人所能擔當。四哥你擅長施蠱之術,換做別人恐怕沒那麼容易——再者,朱雀洞主也該是朱雀七使之一。總不見得是新找旁人吧?

    你先見見他再說。卓燕只道——

    邱廣寒在街上轉了數久,問了不少人。也打聽到過「渾身透濕的年輕男子」蹤跡,確信他是來了這裡,卻就是未曾找到,猶豫了一下仍是小心翼翼走進適才那家客棧,先是偷瞄一眼,大堂人已不多,一眼望去,並無熟人。

    她也累了,大著膽子進去在靠門口的位置坐了一下。方落座。突然想起適才翻看包袱時,似乎見到其中有一件凌厲的畫像。把那個給人看,想必能找得更快些?

    她伸手入包袱,將將摸到那幅畫像,突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嚇一跳轉頭,只見凌厲已欣喜道,你沒事吧?當真把我急死了!

    邱廣寒見到是他。也是大喜,道,你才把我急死了!話說至此,又忙拉起他向外跑去。

    怎麼了?凌厲奇怪。

    那個人住在這裡。我們還是走遠些。邱廣寒道。

    他住這裡?那你……

    逃出來啦。邱廣寒嬌笑。

    瞎說。他以箭為兵,勁力非凡,你能逃得出來?

    其實麼……邱廣寒低了頭。其實……是我遇上卓燕了。

    凌厲咦了一聲。他也在這裡?

    是啊——那個偷襲你的人,似乎是朱雀山莊的,與卓燕一夥!

    他是朱雀山莊的人?凌厲似乎反而疑惑。可是——若我估計不錯,他應該就是那個近月在江湖上做下不少大案的「一箭勾魂」,是個一等一的殺手。難道這「一箭勾魂」竟是朱雀山莊的人?

    哦,對了。邱廣寒似乎也想起來。就是最近常聽到的,總有人不明不白死於暗箭之下——好像還有江湖傳聞,說這人是你們之後,殺手圈子裡新的紅人吶!

    凌厲嗯了一聲。該就是他了。他的武功的確厲害,諸種表現也的確是殺手的樣子——可是現今這個圈子也就是天都會勢力大些,如果說這人是朱雀山莊的,朱雀山莊就是明擺著有意挑釁了。

    說來也奇怪哦。邱廣寒道。這個人做下這麼多案子,你大哥也該有所反應吧?卻好像……嗯……這幾個月,卻好像都沒聽說過蘇姑娘做的案子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也像你一樣,洗手不幹了呢?

    她麼?她才不會。凌厲眼神飄了飄。可蘇扶風身為天都會最重要的金牌殺手,也不該會任由一個新人蓋過了自己才對,而既然俞瑞與她這麼好,又怎能容忍旁人搶了蘇扶風的風頭?

    會不會……邱廣寒像是想到什麼,脫口而出,卻只說了三個字。

    會不會什麼?

    啊,沒什麼,我們,我們先找另外那家客棧去,你把濕衣服換了吧。邱廣寒一拉凌厲,快步向前走去。

    凌厲的步子卻忽然沉重起來。他隱約猜到邱廣寒想說的意思。

    會不會……蘇扶風出了事?否則,再怎麼樣她也不該沉寂這麼久,半點風聲也不再聽到的。

    他自然沒有忘記那日蘇扶風與俞瑞是如何當著自己的面親暱的,但他們兩人在一起並不是蘇扶風不作為的理由。只是,他也真的許久沒有好好想想蘇扶風的事情了。總覺得天都會的一切,該也與以前黑竹會一樣——若不是這「一箭勾魂」忽然聲名噪動,他大概永遠不會去想。而他也未曾料到自己此刻想到其中的蹊蹺,手心竟會沁出些許冷汗。

    那是莫名而來的、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最近一次動手,就是青龍谷一役中,殺了邵宣也的二叔邵凜了。他心道。那一次看來似乎是朱雀山莊收買了她來替他們辦事,可是……朱雀山莊若有「一箭勾魂」那等人物,又何須收買扶風?

    那——凌大哥,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還要不要照原先計劃。想辦法找慕容荇?

    自然要的。凌厲道。

    可……我們怕是暴露了。邱廣寒躊躇著。

    凌厲一怔。對了,你已經遇上了卓燕。

    是啊。你不是說他們走得很近?慕容荇如果真的未死,人在江陰,那他們肯定是一起的了。那個朱雀洞主疑心病從來就很重,知道我們在此,一定會通知慕容荇無論如何不要露面的——而且,你知道麼,他剛剛還叫我轉告你,要我們快快離開江陰。不要多管閒事!

    那你怎麼說?

    我只說,我們就是路過而已啊——但他這意思。明擺著就是懷疑我們有目的而來了。再加上我們確實是打太湖出來,說不定他連林姑娘也一起懷疑上了呢。

    也不能他讓走就走。凌厲笑道。反正他們既然駐在那家客棧,想必林姑娘的人會駐去和我們同一家,我們先去了那裡,再作打算。

    邱廣寒點頭,將烏劍交給他——

    晚課時分的崇安寺,有種過分的整齊與肅穆。那些個落到只剩一片樹葉的枯枝們,隨著那千篇一律的咿啊念誦聲,戰戰兢兢。門瓦森嚴。就連磚牆也透出種正氣,好似任何的罪愆只會像落葉一般,被這個地方的肅殺統統掃地出門。

    卓燕就是在這時分,帶著張弓長來到崇安寺的。善男信女在門外隨課禱祝,垂目站在門邊的中年僧人,低眉默念辭藻。卓燕卻從這隊伍間輕巧滑過,到得門邊。那中年僧人微開半目,瞥一眼一眾仍在虔誠誦讀的凡人,似乎都沒有留半瞥給卓燕,那半目又已合上。但是卓燕。卻竟已帶著張弓長,大喇喇踏入了佛門之地。

    晚禱聲突然高起,眾念碎碎,合在一起只是嗡嗡作響。隨後,有鼓聲敲了幾敲,晚課散了。有錢人從寺內出來,帶著富足的油光滿面。門口的善男信女也鳥獸散去,一時間喧嘩聲片片,竟看不出半分先前的謹小慎微。

    從散去人群的最末出來的是崇安寺住持一弦,四五十歲年紀,已是鬚眉皆白。只見他迎上來,向卓燕一合什道,星使光臨敝寺,不勝榮幸。這一位想必就是之前提過的張使了?

    卓燕只是笑道,一弦大師太客氣了,我只是帶張使來見見朋友。弓長,這一位是我們朱雀洞的朋友,崇安寺住持一弦大師。他說著,又故意壓低聲音方道,你以後若有什麼麻煩,盡可躲在這崇安寺。

    那一弦也笑道,星使說笑了。二位是要見公子吧?請隨我來。

    兩人隨一弦向殿後寮房而行,約四百來步距離,便已可見。張弓長低聲道,四哥,你怎麼弄到的這地方?壓抑得很,我大氣也不敢出。

    卓燕只笑道,一弦大師是自己人,不必拘泥。

    那那位「公子」,就是你說的……

    那位公子所在極秘,目下除開他自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對麼,一弦大師?卓燕打掉張弓長半句問話,逕向一弦提問。

    張弓長一怔,也自明白,心道你方才說不必拘泥,我才開口問你,原來還是不能問。只聽一弦道,星使放心,斷無外人知曉。

    他停下步子,一指西北邊一間只露半簷的客屋,道,就是此處。敝寺弟子還有些事務待處理,一弦告退。

    有勞了。卓燕也笑嘻嘻向他合什一禮,待他走了,才拉了張弓長上前。

    我帶你來見他,是因為他並非七使之一——所以依規矩,若他要做朱雀洞主,須至少得到七使中一半以上之人同意,也就是說我們之中,有四人同意才算。

    哦。張弓長似是恍然。那四哥你早說。你選上的人,我能不同意麼!

    不然。卓燕道。當初我就算身為七使之一,也沒那麼容易就得了朱雀洞主這麼個好差事——他年紀尚輕,更沒那麼便宜的事,你說對不對?

    說話間,只見這屋門輕輕咿一聲,竟是開了。卓兄是帶人來考較我了?屋裡人一身白衣,語氣間似含譏笑。

    張弓長便不悅這人輕慢,正要發作,這人卻已自屋裡走了出來。他略為欠身,慘兮兮一點初新月色只打在他發頂掀起少許反光,只見他卻原來是一身縞素。

    小生慕容荇,見過張使、星使——

    萬事俱備,已是深夜。林芷坐在鏡子前,卻像一個夜半的孤魂。形神憔悴,雙目浮腫——這並不是因為憂心傷感或內疚,只是因為——失眠。而失眠只是因為痛。

    她揭開衣袖,碎瓷碗再割向傷痕纍纍的手臂。她已痛了好幾天,身體裡那活動的妖物,似乎自感知道自己的主人在附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將她折磨到鑽心。

    慕容。她默默地道。快了,我就快來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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