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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三五 文 / 小羊毛

    邱廣寒未曾料到他如此坦然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一時竟無話了,半晌方道,我身上真的有「殺氣」?既然朱雀神君比你還厲害,他一定早也看出來了?

    那倒不一定。我對「殺氣」有些特別的感覺……這或者是一個殺手的天性。所以你暫且放心,朱雀神君雖然武功高強,但在這一層上,未見得有所覺。另外一件事你也不必擔心這種事我也不會告訴卓燕,他畢竟是朱雀山莊的人。

    為什麼你這麼信任我?我也是朱雀軫使呢!我與你的交情,還遠不如你與卓燕,幹麼突然就好像把我當自己人一樣……

    你急著來找我,不就是為了要這個結果?那麼與其我們互相試探,豈不是開門見山更好些。

    邱廣寒面上雖然笑了笑,但心裡只覺面前這個人可怕到匪夷所思,咬了咬唇,沉靜下來。

    我常常聽人說凌厲很像你。她笑道。不過眼下我發現,他可沒有你這麼聰明

    那也許只不過因為他喜歡你。

    邱廣寒心中微微一顫,抬眼看瞿安,他的眼眸明亮,彷彿真的與凌厲有幾分相似;除開臉部的輪廓略微瘦削了些,也便稍顯得老成了些,瞿安那微笑起來的表情,恍恍惚惚就是凌厲的樣子。

    不是。她反對道。他遇到事情會很衝動,遠沒有你這麼冷靜。

    那也許仍然只不過因為他喜歡你。瞿安還是這句話。他能做到金牌殺手,怎可能衝動。他只是在你面前不聰明、不冷靜而已。

    你避世十幾年,倒好像什麼都知道。連凌厲與我的關係。都似一清二楚?

    只是碰巧聽卓燕說過。他說這世上的男人遇見了你。多半都要神智迷糊的。幸好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見過你一次了。

    否則?

    否則我一定認為他在胡言亂語。

    邱廣寒咯咯一笑。凌厲那些個用來討人歡心的花言巧語,莫非也是得自你的真傳?

    瞿安並沒回答,只轉了個姿勢,道,你有什麼計劃?

    我?邱廣寒頓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若說太周全的計劃,暫時還沒有。只不過……現在我有一項當務之急,不知你能不能幫我。

    當務之急?

    我要幫一個人盡快離開朱雀山莊。

    朱雀山莊眼下的人並不多,需得靠「幫忙」才能離開的更不多。

    怎麼不多呢,你我不都是麼。邱廣寒苦笑。我說的這個人與你也有些淵源。

    瞿安眉頭一皺。與我有淵源?我只知曉我大哥俞瑞在此,但他……

    你可知他帶了個人同來?

    瞿安似有所感。是誰?

    蘇扶風。

    蘇扶風?她也在朱雀山莊?

    你果然不知道麼!邱廣寒道。看來俞瑞並不想讓你知道。

    我只聽說他帶了個女人同來,但沒料到是她你要幫她離開朱雀山莊?

    不錯。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麼?

    因為她……

    邱廣寒停頓了一下。

    她與俞瑞的關係,正如你與朱雀神君的關係。邱廣寒大著膽子道。這樣說你明白了麼?

    瞿安蒼白的臉上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

    或者你不相信自己昔日的「大哥「會做出這種事情?邱廣寒又道。

    我相信,不過……蘇扶風我從未見過,大哥卻對我有養育之恩,你總不能讓我為此去得罪大哥。

    邱廣寒不由笑了道。我聽卓燕的說法,還以為你關心凌厲。會連他的女人一起關心呢。

    蘇扶風算不上吧,我只聽說凌厲對你有意。若是你的話……還可考慮。

    嘿,你們果然是一樣的我現在告訴你,蘇扶風才是凌厲的女人,我卻不是。只不知你覺得凌厲和俞瑞,哪個對你比較重要?

    瞿安竟是語塞,隔了一會兒,道,先讓我見見蘇扶風。

    就是說你當真有辦法幫她?

    先讓我見見她再說。

    這……就不是我說了算了。你那個大哥看她甚緊,恐怕……

    他每隔半月,必會與朱雀神君有一密議,挑在那個時候,應當萬無一失。

    聽起來倒不錯,不過這冰川這麼大,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俞瑞和她住在這山莊的什麼地方,怎麼才能找到她,心裡沒有底你對朱雀山莊地形可熟?

    略知一些,不過朱雀諸使的住處確實甚為機密,加之把守甚嚴。朱雀神君雖然給你軫使的身份,其實限你ziyou,恐怕你去不了那些提防。

    至少讓我知道她在哪裡,邱廣寒魔術般鋪開了一張地形圖來。這是朱雀山莊我能走到的地方,但我從沒找到過其他朱雀使者的所在你能告訴我麼?

    瞿安的眼中,終於也浮現出了一絲驚佩。這是你繪的?他訝異道。他並不知曉早在臨安城裡時,邱廣寒已學會了這繪草圖的本事。

    這樣看的話,我所知的逼你委實也多不到哪裡去。不過大哥也就是鬼使他所在之地,我倒知道。

    他細長的手指往那圖中東南角一處略略一點,隨即收回。你看那裡或許有些荒涼可怖,但轉過去更走深一些,便是了。

    那……下次朱雀神君與你大哥密議是什麼時候?

    就在六ri之後。不過我們去蘇扶風那裡,終是不太安全,依我看……

    我這裡也有人監視,我看不如去卓燕那邊。他正好不在,也便沒人會在意。

    瞿安微笑了笑。正合我意。

    青龍谷春暖花開之時,朱雀山莊不過汛猛,冰川卻果然不見絲毫鬆動。邱廣寒躊躇滿志地回到住處。心裡想著瞿安的態度。心道這樣一來。我在這邊總也有個靠山。

    瞿安的武功如何,她並不清楚,但至少他從「不勝寒」下來的那輕功,決計是一流高手之相吧?他對所謂「殺氣」的敏銳,也該是萬里無一的吧?加之他與朱雀神君的關係若然能有什麼好辦法,讓他動手,豈不比我更容易?

    邱廣寒忽然又覺得心裡很冷。為什麼我回過頭來,竟又是想利用於他?我方才好像明明已不是這麼想的了。

    但他難道不是在利用我麼?她又心道。他口口聲聲是為了凌厲。但他與凌厲又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交情?就連凌厲都沒怎麼提起過他,他只是想找些人來為自己報仇罷。

    她於是在心裡冷笑了笑,目光心安理地瞟上地圖東南角被瞿安輕輕點過之處。

    六ri之後,清晨。

    瞿安躡至蘇扶風住處附近時,天氣已很是清朗了。他來過此地見俞瑞,只不過「此來不巧」,守衛既無心亦不敢攔他,他施施然便走入屋裡。

    屋裡昏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暗門虛掩,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蘇扶風。她露著肩。鐐銬將她鎖在床沿,似乎是上次她的悄悄溜走終於還是令俞瑞火冒三丈。被子倒是豪華的。錦緞覆著她的脊背只是她不知是沒有聽見有人來,或是假裝沒聽見,只是沉睡。

    瞿安走近。是蘇姑娘麼?他問。

    蘇扶風一驚,睜開眼來。昏暗中,這個陌生人的輪廓並不清楚,但只這一瞥,她心頭突然有絲奇異的跳動,卻又不敢將這懷疑說出口。

    你是誰?她謹慎而冷淡地道。

    瞿安沒有回答。他像是呆了似地注視著她,這可憐的、被折磨的女人。他……這樣待你?他像是難以置信似地看著那鐐銬,而那一邊的蘇扶風,也終於將錦被往肩上拉了拉。

    你是誰?她眼中已射出怨毒的光芒。

    受邱姑娘之托,請你前往一聚。瞿安道。時間不多,不過半日,我們須得趕快。

    你究竟……

    我姓瞿,名安,你想必知道我?

    瞿安……蘇扶風的嘴唇輕輕顫了一顫,邱廣寒那日涼涼的指尖在自己手心裡劃過的名字,此刻已變成面前這個陌生人。你就是瞿安……

    她眼裡的光芒,不知是驚訝還是激動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覺得冥冥中似乎有種什麼希望,能附著在面前這男子身上。

    瞿安仔細看了看她腕上的鐐銬,道,我幫你取下來。只見他以隨身匕首在匙孔輕巧一捅,那鐐銬竟便脫了下來。細看之下,那匕首只是刃身略為細長,並無其他特殊。

    蘇扶風雙腕ziyou,似乎反不習慣,雙手互觸之下,才覺腕上疼痛,那傷痕結了痂,已是纍纍道道,宛似原本嬌嫩的蓮藕上叫風霜砸下的深痕,變得紫黑。

    多謝,但……但我若出去,必會有人看見的,若他們向大哥說起……

    蘇扶風原來是個膽小怕事之人?瞿安似在反問,又似在激她。

    蘇扶風咬唇。好,走吧。

    瞿安想了想,才道,放心,我總會想辦法的。

    卓燕的房間竟連窗紙都是暗色,委實有些森怖。邱廣寒早便等在屋裡,待都坐定,她向瞿安看了一眼,道,現在你見到蘇姑娘了怎麼說?

    我會找大哥談談。

    什麼意思?邱廣寒不意他這樣回答。我是問你,那日我說設法讓蘇姑娘離開朱雀山莊的事情,你肯不肯幫忙你找俞瑞談什麼?

    我見不得有人這般折磨一個女人,就算是大哥,我也不能不管。

    你這樣會打草驚蛇的!邱廣寒道。你只消幫忙讓蘇姑娘離開,那不就一勞永逸了?

    就算我答應,這件事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得到的,她又要多忍受多少折磨!

    邱廣寒尚未說話,一旁蘇扶風的語調卻是淡淡道,多謝好意。我與你素不相識,你本不必這樣為我考慮,何況我已答應了邱姑娘,這段時日盡力委曲求全,看能不能從大哥那裡得到些什麼消息

    他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必你再拿身體去換。瞿安也同樣冷然回道。可千萬不要以為你作這樣的決定便很高尚我若是凌厲,恐怕是不會因此而同情你。

    沉默。

    那你知道你大哥想殺了凌厲麼!邱廣寒突然道。

    瞿安略一皺眉。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你以為蘇姑娘僅僅是為了自己在委曲求全麼?

    你說大哥想殺凌厲?瞿安的目光已望向蘇扶風。

    哼,現在問題就來了吧!邱廣寒道。其實我們三人誰都不瞭解誰,都不知道各自在這件事情上的動因是什麼你說你見不得別人這般折磨一個女人,但這世上比這該死的事情多了,也沒見你抱過不平?你本是個殺手,根本不該有這種想法的,你會這樣不過因為蘇姑娘與凌大哥的關係,而你現在語鋒一轉,關心的又是你大哥要殺凌厲是不是真的其實你真正在意的只是凌厲,那麼你就告訴我們你究竟為什麼那麼在意他,否則只怕我們永遠也弄不清你在想什麼!

    沉默。

    沉默的時候,瞿安竟是突然又微微一笑,卻望向那深色的窗紙外混沌不清的天空。

    「凌厲」並不是他的真名,對麼?他緩緩地道。

    蘇扶風點了點頭。不錯,那只是一個代號,他甚至並不姓凌的。

    是麼。邱廣寒道。她突然想起,蘇扶風的確從來都是叫他「凌厲」的,而只有不知底細如她,才以為「凌」是他的姓氏。

    那麼他到底姓什麼?難道他真是你的兄弟?邱廣寒忍不住問道。

    瞿安搖了搖頭。我沒有兄弟。我自小便是一個人,所以從來都是任意妄為所以所以才會在十六歲上,就……讓一個女人為我生下了這個唯一的兒子。

    什麼?邱廣寒與蘇扶風同時脫口而出。凌厲他是你的……

    他是我的兒子。瞿安慘然笑了笑。現在你明白了沒有?

    我……邱廣寒說不出話來。她想懷疑些什麼,可是瞿安此刻的這雙眼睛,和他冥冥中與凌厲相似已極的神情,叫她什麼也懷疑不出來。

    所以……所以……他本該姓瞿的?邱廣寒擠出絲笑臉,勉強回出一句話來。

    他五歲以前,我沒抱過他,甚至沒看過他一眼他五歲以後,我便將他帶到黑竹會這種地方,令得他小小年紀便手染血腥他七歲之後我離開黑竹,十幾年來,我只聽見外面傳說著他的事情,卻不知道現在見到他還認不認得出來我又有什麼資格要他跟我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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