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半個主子,大清早的,滿院子的喊叫,成何體統?」
看著站在身前的沈氏妝容不整,柳氏有些薄怒的斥道。
「夫人,妾身也著實是被那蟊賊給嚇到了,臣妾所丟之物,是放在鎖好的匣子裡的,如今匣子完好無損,匣子裡的東西卻沒了,妾身一想到此,就覺得毛骨悚然,夫人……」
沈氏一臉的惶恐,可眼中的鎮定,卻讓柳氏心內愈發篤定其中有詐。
「哦?丟的是何物啊?」
柳氏看著沈氏問道。
囁喏了半天,沈氏卻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自己的私房物品,著實重要的緊,央求柳氏一定要徹查內院,將東西給她找出來。
「徹查內院?」
提高了聲音,柳氏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問道:「二姨娘的意思是,偷了你東西的那個蟊賊,是藏在慕府的內鬼?你自己都說,鎖好的匣子完好無損,既然那蟊賊神出鬼沒的這般厲害,二姨娘又怎能肯定他就在這府內?」
「這……」
臉色青紅交加,沈氏辯解的說道:「夫人,妾身的東西,昨日夜裡還在的,可今兒一大早就沒了,想來那蟊賊還來不及將東西轉移到府外去,所以定然是內鬼。」
說到最後,沈氏語氣一派堅定,仿若她知曉偷東西的人是誰一般。
柳氏久久不做聲,沈氏有些急了,連聲嚷嚷著說道:「夫人,妾身房裡值錢的物件也不少,那蟊賊什麼都不拿,專挑了妾身在意的東西。可見是熟悉這府裡,熟悉妾身的人做的,夫人。若是輕易放過,日後府內豈不是人心惶惶?」
鼻中冷哼了一聲,柳氏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精光。一雙眼眸緊緊的盯著沈氏,她沉聲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什麼東西?若你執意不說,等到把那東西尋了出來,可就算不得是你的了,空口無憑,難道搜出什麼來都是你的不成?」
緊咬著紅唇,沈氏心內掙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是兩張地契。一張是妾身的陪嫁宅子,一張是……是從前老爺撥給妾身,給依兒做嫁妝的。」
如此看來,慕敏然那兒,定然也有吧?沈氏又怎麼可能只為慕依然一人打算呢?
無奈的笑著,柳氏確定一般的問道:「兩張地契,沒錯吧?」
眼巴巴的盯著柳氏,沈氏點了點頭。
「春蘭,你帶人去一進的院門,查查昨兒晚上是誰守的夜。都有誰進出映雪堂了,還有今兒早晨當值的人,都問清楚,然後再回來回話。」
轉過頭看著身旁的春蘭沉聲吩咐道。
點了點頭。春蘭應聲朝外去了,而沈氏則安心了似的,不等柳氏抬手,就逕自在往日自己常坐的紅木椅中坐了下來。
一盞茶的功夫,春蘭回來了,看著柳氏仔細的答道:「回夫人的話,昨兒亥時院門就落了鎖,之後沒人進出,不過一大早,還沒等院門打開二姨娘就急著要出院子來找夫人,所以院門比平日裡早開了一刻鐘,那會兒來來回回的人倒是不老少,吳婆子說了幾個,但是沒記全。」
說罷,春蘭將早起進出過映雪堂的人說了一遍,不過,卻都是沈氏和慕依然身邊的人,也沒有什麼線索。
「夫人,不管到底是誰偷了,可見這府裡如今不乾淨,夫人不如好生徹查一番,那些手腳不利索的人,也趁早清出府去。」
杜姨娘看了柳氏一眼輕聲說道。
張開的口又合上,沈氏不由的看了杜姨娘一眼,她從前可不是個愛出頭的人,今兒,倒還是頭一回呢。
如是想著,沈氏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那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還未等她抓住,便被柳氏的應允聲給岔過去了。
「既如此,那就開始搜吧,除了柏松堂老太太的屋裡,翠竹苑老爺的書房,我和幾位姨娘們的屋裡,還有幾個少爺小姐的屋裡不用搜,其它一眾丫鬟婆子和小廝們的屋裡,都仔仔細細的查。另外,查每一個院子的時候,都要院門緊鎖,不許下人們之間互相通風報信。」
說著,看了一眼巋然不動的沈氏,柳氏故作好心的安排道:「既然是二姨娘的東西,自然是你認的清楚些,你就跟著搜查的婆子們一起去吧,有消息便差人回來回稟,我定然給你個滿意的交代,如何?」
囁喏了幾句,見柳氏根本不是在和自己商量,而是已經決定了,沈氏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忙活了兩三個時辰,直到搜完了所有的地方,沈氏帶著幾個婆子,回到了明徽園,而柳氏剛剛用完午膳,正在喝膳後的消食茶。
知曉柳氏的習慣,幾個婆子屏氣凝聲的站在門內不做聲,沈氏從眼角處遞了好幾個眼色,可無奈那幾個婆子像是全然沒瞧見一般,無一人出聲。
終於,柳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抬眼看著面前的幾人問道:「怎麼,可查出眉目了?」
方才領了差事的婆子向前一步給柳氏行了禮,站起身回道:「回夫人的話,闔府上下,除了主子們的屋裡沒搜過,其它人那裡都仔細的檢查過了,並無二姨娘說的那兩張地契。」
點了點頭,見沈氏有話要說,柳氏柳眉一立沉聲問道:「怎麼?要不要把老太太屋裡,還有我們的屋裡都搜一遍?」
連連搖頭,沈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揚聲說道:「夫人,我想起來了,府裡還有個地方沒搜,那兒一向清靜,興許被藏在那兒了呢。」
見柳氏臉上並無異色,沈氏的心裡,又浮起了如方才一般的奇怪感覺。
「可是佛堂?」
柳氏抬眼問道。
心中一驚,沈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即回過神來一般,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夫人莫要怪罪妾身。妾身也知道佛堂乃是淨地,可正因為如此,怕是最容易被人利用了去藏污納垢。所以……所以妾身才……」
越說心裡越沒底,沈氏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底氣不足的輕浮。
「佛堂?那倒是要先回稟過老太太了。這我也做不得主,若是驚動了慕氏的祖先。怪罪下來,可是要落在二姨娘頭上的。」
說罷,柳氏逕自站起身,進了內屋,不一會兒,卻是容光煥發的出來了,讓沈氏心裡一陣突突的亂跳。
到柏松堂時。慕老太太正打算歇午覺,被柳氏等人攪了,老太太臉上微微有些不虞,及至聽到沈氏丟了東西要帶人去搜佛堂,老太太當即怒了。
「砰」的一聲,老太太手邊的一個粉彩描金花卉的茶碗碎在了沈氏腳下,濺起的茶水浸濕了她粉紫色的裙裾,囫圇的碗蓋兒還在腳下滴溜溜的轉圈兒,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傅媽媽,你親自帶人去搜。我倒要瞧瞧,這佛堂裡藏了什麼貓膩,有人這麼不死心的要打那兒的主意。」
沉聲說著,慕老太太的臉上。像是結了霜一般的清冷。
柳氏一言不發,只坐在慕老太太身邊輕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著氣,沈氏站在地中央,滿臉漲紅。
不一會兒,傅媽媽領著幾個丫鬟回來了,看到明萃手裡捧著的紅木匣子,沈氏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一抬眼,正對上柳氏帶著淺淺笑意的目光,可那笑意轉瞬即逝,沈氏還未反映過來,再去看時,柳氏又是一臉的平靜了,沈氏有些納悶,莫非自己方才眼花了不成?
「老太太,這紅木匣子是從前放在老太爺靈位前的,如今卻已空了,紅木匣子裡的賬本也沒了。」
將空空如也的匣子打開放在慕老太太身邊的案桌上,傅媽媽輕聲回到。
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慕老太太看了柳氏和沈氏一眼,猶疑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見引出了自己想要達到的關鍵所在,沈氏鬆了口氣,低著頭不再言語了,過了好一會兒,見屋內無人出聲,沈氏故作疑惑的看向柳氏低聲提示道:「夫人,前年交接府中事宜時,妾身把前些年掌家時的賬本交給了夫人,夫人不是說供在老太爺靈位前的嗎?」
點了點頭,柳氏態度端正的答道:「是啊。」
沒了?
見柳氏簡短的應答完便沒了下文,沈氏心內氣惱的想要捏拳,隨即,深呼了幾口氣喘勻氣息,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柳氏問道:「夫人,當日您與妾身交接時說那賬目有問題,僵持不下,老爺才從中調停,說賬本送到佛堂去放在老太爺那兒的,如今,賬本沒了,夫人可是想將當日自己應允過的都一起推翻了?」
「你在質問我嗎?」
一臉肅穆的看著沈氏,柳氏沉聲問道。
心中一頓,沈氏急忙低下頭,一邊嘟囔道:「妾身不敢。」
「如絮,那匣子裡的賬本,可是在你處?」
聽了一會兒,慕老太太出聲問道。
「老太太,是在我那兒呢。」
臉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柳氏看嚮慕老太太輕聲應道。
「夫人,你……」
沈氏一臉的不可置信,眼中像是冒出了火苗一般狠狠的盯著柳氏。
不做聲,柳氏轉過頭看著沈氏,一臉的問詢。
不敢和柳氏對視,沈氏縮回了目光,一邊,卻是看嚮慕老太太輕聲埋怨道:「當日老爺當著老太太、夫人和妾身的面說過的,等有朝一日有用處了,才能將賬本從佛堂請出來的,如今夫人未經老太太和老爺許可,就……」
沈氏的話未再往下說,可話裡的意思卻是明白了。
「二姨娘是在怪我擅做主張了?況且,你怎麼知道這賬本不是我從佛堂裡請出來的,難道我做什麼還要事先跟二姨娘打過招呼不成?」
柳氏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主母權威。
轉過頭去看慕老太太,卻見她臉上毫無異色,沈氏頓時心內一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