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賢妃娘娘覺得,如今,嫣然的身邊,誰才算得上朋友,誰,又算得上是敵人呢?」
將珠兒遞給乳母抱著,慕嫣然跟在賢妃身側,二人一邊朝前走,一邊閒適的聊著。
「這個,怕是只有宣王妃心裡才清楚了,不過,本宮只知道一點,那就是,從前的朋友,現在並不一定仍然是朋友,同樣的,從前的敵人,現如今,也未必還是敵人。對你有利的,就是朋友,而心生不軌暗藏禍心的,自然就是你的敵人。本宮可有說錯?」
轉過頭看了慕嫣然一眼,賢妃話語輕柔的說著,語氣也一派坦誠,仿若自己是最真誠不過的一般,而慕嫣然的心裡,卻帶著一絲好笑。
「那以賢妃娘娘從前的提點,皇后娘娘,便該是瑞安宮的敵人?」
將賢妃從前在漪蘭宮前跟自己說過的話挑明了說開,慕嫣然的一雙眼眸,緊緊的注視著賢妃,試圖抓住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宣王妃誤會本宮的意思了……」
賢妃否認著說道:「古人有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本宮只是提醒你防著些旁人,並未有別的意思。」
賢妃的說法,讓慕嫣然有些無奈,輕聲應下,慕嫣然自嘲的說道:「不成想,竟是嫣然誤解了賢妃娘娘的意思,是嫣然莽撞了……」
走了幾步,眼看太陽升起,已有些熱了,慕嫣然行了禮,帶著一眾宮婢退下了。
往瑞安宮走著,想起賢妃前後大相逕庭的兩番話,慕嫣然的心裡,愈發對賀啟暄昨日提及的結盟一說贊同不已。
方踏進瑞安宮宮門,便見小貴子一臉喜意的迎了上來,慕嫣然有些詫異問道:「你不是跟著殿下出宮去了嗎?這還不到時辰呢,你怎麼就回來了?」
「回主子的話。慕府貞敬夫人已遞了牌子要進宮,殿下讓奴才早一步來回稟主子。讓主子早些準備午膳,好留貞敬夫人在宮裡多逗留幾個時辰。」
小貴子躬身答道。
果然,聽了小貴子的話,慕嫣然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笑容。
疾步進了正殿,慕嫣然揚聲喚了紫雲,讓她去小廚房讓任嬤嬤和徐嬤嬤好生準備午膳,一邊,則讓乳母照看好珠兒。自己也換了一身衣裙。
巳時三刻,宮門口,傳來了內務府接送外命婦進宮的軟轎聲,緊接著,有小太監揚聲通傳道:「慕府貞敬夫人到……」
打發了紫雲拿著裝了賞銀的荷包去打賞了送柳氏來此的一行人。慕嫣然輕快的邁出正殿,迎著剛踏上台階的柳氏進了內殿。
「娘,您今兒怎麼想起進宮來了?」
從紫月手裡接過茶碗放在柳氏手邊。慕嫣然偎在她身邊坐下。一臉不解的問著。
抿嘴一笑,柳氏的臉上,不自禁的帶出了一抹歡喜,為能見到女兒感到開心。可沒一會兒,好看的柳葉眉。又輕輕的蹙了起來:「有人來府裡提親了……」
「啊?那是好事啊,誰家的男兒?」
聽柳氏提及親事,慕嫣然想當然的以為是慕秀然,話語中便透出了幾分歡喜。
慕秀然已經十五歲了,原本去年就要議親的,可還沒等柳氏和蘇姨娘相看好人家,宛貴妃薨逝了。
宛貴妃是以淑敬皇后的規格出喪的,論理要服一年的國喪,是故,慕秀然的親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這也是方才柳氏提起親事時慕嫣然尤為開心的緣故,畢竟,十五歲的女孩兒還沒議好親事,越往後拖,也就愈發尋不到好人家了。
搖了搖頭,柳氏解釋的說道:「不是秀丫頭。不過,秀丫頭的親事,大抵也就這幾日定下了,是你二姑母牽的紅線。你二姑母和都城中的貴門夫人來往的多,這回,倒真是要謝謝她了……是布政指揮使王府,那位王夫人娘家妹妹的兒子,雖是庶子,可去年科舉時也得了功名,如今,領了通州邊縣的一個小縣令,也是個實差,只要好好幹,未必沒有前程。」
話語落畢,柳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顏:「三姑爺恰好也是在通州一個小縣城做縣令呢,如今秀丫頭也沒比三丫頭嫁的差,這幾日,眼看男方家就要來下定了,蘇姨娘高興的什麼似的。」
歡喜了片刻,慕嫣然不解的拽了抓柳氏的衣袖問道:「娘,那除了五妹,家裡可沒有待嫁的女孩兒了啊?這提親一事,又從何說起?」
臉上的笑顏只一瞬便消褪了,柳氏有些惆悵的說道:「是你三哥。」
「提親?三哥?」
慕嫣然滿臉的錯愕。
大梁民風淳樸,百姓也不似前朝那般守舊,偶爾有女方家看重了好兒郎,也會上門提親,但是都城裡,到底是天子腳下,何況週遭都是同僚,若是真有反過來求親而被拒的,出門遇見熟人也會多有難堪,所以,為了女孩兒的聲名,很少有女方家主動提親。
便是真有這樣的事,兩家父母,也會私下裡找中人接觸,男方若首肯,便主動派媒人前去女方家提親,一方面圓了女方的面子,一方面,也算是表示男方家裡的誠意。
而慕府這邊,慕嫣然卻從未聽誰說私下裡有人找到慕昭揚或是柳氏跟前,所以,慕嫣然才這般吃驚。
喝了口茶平復了一下訝異的心情,再看到柳氏略帶著一絲愁緒的面容,想來這門親事不被看好,慕嫣然有些忐忑的問道:「娘,是誰家的小姐啊?」
「威遠侯家的嫡出三小姐,趙靈蕙。」
言簡意賅的說完,柳氏看著慕嫣然,長歎了一口氣。
「娘,威遠侯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強娶強嫁嗎?」
並未請中人探探慕府的口風,就這麼堂而皇之的上門提親,若是性別互換,拒了也就拒了,也並沒有什麼,可慕府向來注重名聲,前來提親的又是女方,便是為了顧及趙家小姐的聲名,慕昭揚也無法輕易推脫,是故,柳氏才如此惆悵。
「你大哥和二哥的婚事,雖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如今瞧著他們的小日子過得美滿,娘這心裡也跟著高興。到了你三哥這兒,卻成了這般模樣,娘心裡,愈發覺得對不住他。」
眼圈有些泛紅,柳氏掩飾一般的別過頭,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原本年前打算先為你三哥相看好親事,議定了,等過了國喪就迎娶的,可還沒等娘和你祖母父親相看好,你三哥便去了南方,這眼看著剛過了國喪,娘還沒開始張羅呢,威遠侯府派來提親的媒人就登門了,娘和你祖母都傻眼了……」
「那父親怎麼說?」
覺得有些無解,慕嫣然的眉頭,也輕微的皺了起來。
抿著嘴搖了搖頭,柳氏唉聲歎氣的說道:「還能怎麼說?人家媒人都上門了,總不好拒之門外吧?你父親留下了趙府小姐的生辰八字,直說商議看看,過幾日再給回復呢。」
「那就說八字不合,直接退了去就是,也不用顧及趙府的顏面了,他自家都不拿小姐的臉面當回事,我們何必為他們著想,難不成還要賠上三哥一輩子的幸福?」
威遠侯府的行為,讓慕嫣然有些不齒的氣憤,話語中,也帶出了幾分怨怪,而一旁的柳氏,則搖了搖頭說道:「那媒人走時,也要走了你三哥的生辰八字,說威遠侯會請宮裡欽天監的人幫著合算一番。欽天監啊,無論咱們怎麼說八字不合,他們只要說是天作之合,咱們又能如何?所以,你父親說,八字不合這樣的借口,卻是用不得的。」
「那如今,卻是沒辦法了?我就不信,他威遠侯府還真能仗著宮裡淑妃娘娘的面子,強把女兒嫁進我慕府了,父親豈是那麼輕易就被拿捏的?」
恨聲說著,慕嫣然目光殷切的看著柳氏。
與前世時的悲慘結局全然不同,慕容言和何氏,慕容峻和賀琳蓉,如今兩家都過得和美極了,每每想及於此,慕嫣然就覺得無比的心安。
而比起與他二人更加親厚的慕容睿,慕嫣然也愈發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如今被人逼上門來,慕嫣然心裡的憤慨,便前所未有的激烈。
安慰的拍了拍慕嫣然的手,柳氏柔聲說道:「你放心吧,娘和你父親都心裡有數的,來跟你說一聲,也是老太太的意思,畢竟,淑妃娘娘是威遠侯的嫡親妹妹,這事兒,淑妃不可能不知曉,回頭她若是問起來,你心裡有個數,免得為了你三哥,開罪了她。放心,一切有我們呢……」
點了點頭,慕嫣然稍稍有些安心,一旁,珠兒已從乳母懷裡掙扎到了榻上。
搖晃著走到柳氏身邊,珠兒攀著柳氏的胳膊站定,在她耳邊糯糯的喚道:「外祖母……」
眼中泛起了欣喜的眸光,柳氏抱著珠兒問道:「珠兒,你還記得外祖母啊?」
「外祖母……」
肯定的喚著,珠兒還回過頭來張望慕嫣然,見她讚賞的點了點頭,小臉上的笑容,也滿滿的溢了出來。
心思一動,慕嫣然看著柳氏問道:「娘,三哥知曉此事嗎?」
點了點頭,柳氏有些無奈的答道:「你三哥說,他絕不會娶趙家的小姐,否則,寧可剃了頭去廟裡當和尚。」
柳氏說的悵然,慕嫣然,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特別,頓時,眼中儘是驚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