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未打招呼就上門提親,三哥眼看就要愁容滿面了,你還這般得意,快說,到底有什麼好事?」
賀啟暄從宮外回來,恰好遇上送柳氏出內宮門的慕嫣然,兩人送走了她,返回瑞安宮的路上,看著慕嫣然一臉喜不自禁的得意,賀啟暄不禁有些納悶。
賀啟暄的話出口,慕嫣然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了,連日來因為波詭雲譎的後/宮往事而愁雲密佈的臉,也似一下子舒展開了一般,說不出的明媚動人。
「啊……你放我下來……」
及至進了內殿,見慕嫣然還不說,賀啟暄起了一絲捉弄的心,一把抱起了她。雙腳離地的驚慌感,讓慕嫣然不自禁的喚起來。
「那你說是不說?」
斜眼挑眉看著她,賀啟暄揚聲問道。
乖巧的點了點頭,慕嫣然抱著賀啟暄的脖頸,順從的踩在了地面上,一邊,羞惱的錘了他幾下。
推著賀啟暄坐在軟榻邊,又喚了紫雲端了茶來,慕嫣然一臉神秘莫測的說道:「我知曉了三哥的心事……」
說罷,慕嫣然又眉開眼笑的傻樂了起來。
「哦?說來聽聽……」
端起熱茶抿了一口,賀啟暄仰身躺倒,看著慕嫣然愜意的說道。
將柳氏跟自己說的事簡述了一番,又將慕容睿的原話著重複述了一遍,慕嫣然笑道:「所以,三哥定是已經有了意中人了。」
似是沒明白慕嫣然的意思,賀啟暄有些不解的說道:「換成是我,要是讓我娶個我不中意的女孩兒,我也會說這樣的話。有什麼稀奇?」
「非也,非也……」
搖頭晃腦的說著。慕嫣然趴在案桌上回憶著往事說道:「小時候,三哥最喜歡從外面淘些戲文來看,所以,那時候我最喜歡眼巴巴的在大門口等三哥回來,因為他總會變戲法一樣的變出好吃的,和好玩的,當然,還有好看的戲文。為這個,父親沒少責罵我和三哥……」
慕嫣然的話語中沒有怨怪,有的。全部都是對幼時美好記憶的懷念。臉上回憶的表情,如同窗邊花盆裡盛開的淡粉色花朵,讓人一眼望去就有淡淡的眷戀和柔情。
「戲文裡,有時也會有才子佳人一見鍾情終生相許的橋段,那時候。三哥便打趣的說,等將來他娶親的時候,也一定會娶個他喜歡的女子,否則,他便終生不娶。」
說罷,慕嫣然的臉上,愈發帶出了一絲篤定:「三哥一定有了喜歡的女孩兒,否則,絕不會是這樣激烈的反應。」
慕嫣然的話音落畢。賀啟暄的臉上,卻帶出了一絲淡淡的戲謔笑容,隨即,他斂正面容說道:「那如今這樣,豈不是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威遠侯可是請了南寧侯做中人呢,若是岳父大人拒了。不但得罪了威遠侯和南寧侯,怕是連淑妃和煥王,也一併得罪了,牽連甚廣呢……」
聞言,慕嫣然頓時又耷拉起了臉:「那怎麼辦?」
「靜觀其變。」
似乎絲毫不為此擔心,賀啟暄一臉的雲淡風輕。
這之後兩天,再在毓秀宮遇見淑妃,她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對慕嫣然的態度,也一如往常的和煦,倒讓慕嫣然心內愈發不安起來,似乎威遠侯一家對這門親事勢在必得一般。
私下裡,慕嫣然又嘮叨著讓賀啟暄去打聽一下威遠侯府的那位趙家小姐,看看是何等的脾氣性情,倒讓賀啟暄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說道:「你不是說,除了三哥喜歡的,其他人家的小姐再好都無用嘛,怎麼,如今改主意了?」
聞言,慕嫣然撇了撇嘴說道:「即便只是提親,也必須得是個好女孩兒,否則,我三哥的名聲,豈不是被她給抹黑了去?」
一瞬間,賀啟暄目瞪口呆,旋即,卻有些自得的說道:「在嫣兒的眼裡,自家人都是極好的,旁人再如何優秀,都是不夠的,對不對?」
慕嫣然正要點頭,耳邊,傳出了賀啟暄洋洋得意的話語:「嫣兒果然慧眼如炬,怪不得當日相中了我呢……」
二人在這裡笑鬧,一片甜蜜,慕府翠竹苑書房內,氣氛卻稍稍有些凝重。
慕昭揚坐在書桌後的扶手椅中,看著坐在身前的慕容睿說道:「威遠侯府來提親一事,想來你也知道了。雖說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太太和你娘的意思,到底將來是你們的小日子,要你們兩人彼此看的順眼才行。」
慕容睿的臉色有些晦暗不明,慕昭揚抬眼看了一眼,語氣肅穆的說道:「你如今跟在太子殿下身旁,你的親事,怕是不像你大哥二哥那麼好決斷,畢竟,結了親,親家便也算是太子黨了,這事,你可曾想過?」
眼中一瞬間閃過了一絲欣喜的光亮,慕容睿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慕昭揚說道:「父親,是兒子莽撞了,這幾日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去。」
撫鬚笑了笑,慕昭揚歎道:「為父終究是老了,將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更何況,威遠侯府並非良配,如今,若是慕府出面推拒,於威遠侯府的那位小姐臉上無光不說,還平白開罪了南寧侯府。不過,這些,都不足為懼,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所以,如今,你可明白老太太、為父和你母親的心思了?」
站起身拱手一拜,慕容睿連連點頭答道:「父親,兒子都曉得。」
從翠竹苑出來,慕容睿剛進山水居的院門,便看見常清迎過來說道:「少爺,宣王殿下來了,見您不在,去柏松堂陪老太太和夫人說話了。」
面色一赧,慕容睿頓時知曉了賀啟暄的來意,一轉身朝柏松堂走去。
進了月亮門,便聽見柏松堂正屋裡,榕哥兒和詮哥兒大聲笑鬧的聲音。不時的,還有慕老太太和柳氏的軟語哄勸聲。慕容睿撓了撓頭,故作泰然的順著掀起的門簾進了正屋。
「三叔……」
脆生生的喊著,榕哥兒和詮哥兒拿著手裡的木劍,滿屋子的跑起來,慕容睿跟慕老太太和柳氏見了禮,坐在了賀啟暄身旁。
四目相對,賀啟暄的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打趣,慕容睿的臉,頓時多了幾分不自然的紅暈。讓上首處看出慕容睿異狀的老太太和柳氏暗自稱奇。眼中儘是探尋。
陪著慕老太太和柳氏閒聊了片刻,慕容睿就有些落荒而逃的拉著賀啟暄退出了正屋,彷彿屋內三人的目光是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進了山水居,慕容睿看著走在身側的賀啟暄,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一伸手,便在賀啟暄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小子,今兒就是來看我笑話的是吧?」
「非也,非也……」
學著慕嫣然,賀啟暄搖頭晃腦的說著,下一瞬,戲謔的話語戛然而止,迎面對上的正是慕容睿有些惱羞成怒的眼神。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這局面可有些耗神,你打算怎麼化解啊?」
坐在慕容睿身邊,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賀啟暄關切的問道。
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慕容睿長舒了口氣笑道:「原本。我也以為無解,不過,方才去書房,父親倒是給我指了條明路。」
說罷,慕容睿有些得意了。
「岳父大人,讓你去找太子?」
直言說出口,見慕容睿點了點頭,賀啟暄一臉同情的看著慕容睿說道:「哎,可惜啊,有人如今竟還沒抓到關鍵所在,真是令人同情啊。」
賀啟暄的奚落,讓慕容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面狐疑的看著賀啟暄,慕容睿猶疑的問道:「什麼意思?」
「回絕威遠侯府的親事,這並不難。如今,真正為難的地方在於,你如何才能娶得葉家小姐,抱得美人歸。」
一語落畢,賀啟暄愈發的得意。
「你……」
被賀啟暄說中心事,慕容睿的一張臉,頓時如同十月裡掛在枝頭的紅柿子一般,一旁的賀啟暄面上一派平和,心中卻是猛笑不止。
過了許久,見賀啟暄並沒有打趣自己,慕容睿才覺得臉上的溫度有些回落,偷眼看了賀啟暄一眼,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慕容睿面色不自然的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反正日後嫣兒也不會放過我,必會逼著我說出經過,倒不如今日告訴了你,你回去轉述給她,免得我再羞窘一次……」
「年前我押運官銀、糧食和棉衣前往疫區,最後停靠的便是辰州,當時,官府中能派出的人手,已經盡數派遣到各處的粥棚去了,晚上,還要另外抽調人手各處巡邏,可以說,能用得上的人手,極為緊張。本想著要不要把隨行的人手留下幾個,辰州縣令直說不用,說上面會加派人手來,結果,下午時分,便有巡撫家的少爺帶著家丁來幫忙了,當時我心裡想,辰州的巡撫果然是個好的,不枉費太子昔日那麼看重他。結果打了照面我才發現,那少爺,卻是個喬裝打扮的,明明就是個女兒身。公事的緣故,我逗留在辰州的時間也久一點,與那位葉小姐,便也接觸了幾次,她雖是女兒身,可一點兒忸怩的作態都沒有,渾身透著一份灑脫和大方,那時候,我就留了心。後來看她不怕苦不怕累,硬是同男子一般盡心盡力,我對她愈發多了幾分好感。」
「可是,想著等我回到都城,便也是份空想了,我便把那份悸動壓在了心底,只想著,當做心底的一份美好惦念,也是好的。再後來,我們整軍回都,她讓丫鬟送了封信給我……」
眼中光芒頓現,慕容睿揚聲說道:「她說,她知曉我的心意,所以,她等我一年,若府裡沒有派人去辰州葉府提親,她就遵循父母的意思另嫁別家了。」
平穩舒緩的話語聲在山水居內迴響,慕容睿的臉上,儘是甜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