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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王府花園


  心意決定,豪氣陡生,連客棧也不回去,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遊湖的季節,湖上遊人不多,山風吹來,湖波蕩漾,偶有一二小舟,划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齊,縱橫成行,雖未見楊柳飄絮,但松時依然嘯風,名湖景色,濃妝淡抹總相宜,不見遊人如織,卻是別具幽靜之美。
  肖寒月沿著湖畔,緩步而行,一面濟覽景色,暗中卻凝聚功力,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忽然間,衣袂飄風,人影一閃,一個白衣人,出現在眼前丈餘之處。
  來人正是白龍,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帶的長刀。
  肖寒月長長吸一口氣,笑道;
  「來了!」
  「你也知道我殺人的規矩?」
  「嗯!」
  肖寒月欲言又止。
  白龍雙目轉動,不停地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一皺眉頭,道:
  「看什麼?」
  「你用的什麼兵刃?」
  肖寒月心中一動,暗道:是啊!對付這麼一個強敵,我怎麼忘了帶把利劍來?
  其實,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沒有帶兵刃的習慣。
  白龍突然踏前兩步,右手按在了刀把之上,頓然殺氣陣陣,逼了過來。
  肖寒月一提氣,勁達四梢,力布全身,有如山嶽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
  「該用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取出。」
  兩度內功暗接,肖寒月不惶多讓,氣勢是毫不遜色。
  白龍道:
  「在下刀出取命,從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肖寒月道:
  「彼此無怨無仇,閣下要殺我,也該有理由吧?」
  白龍道:
  「我已經勸過你了,要你離開金陵。」
  肖寒月道:
  「這就該死了?」
  白龍冷冷說道:
  「亮兵刃吧!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從來沒有浪費這麼多的口舌。」
  事實上,對肖寒月形諸於外的豪壯氣勢,白龍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這年輕人,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練的七煞刀罡,威力凜人,敵人常在那時暗湧殺氣中現出驚懼、畏縮,才能出刀一擊,取敵之命,近年息隱苦修,更見精進,但對肖寒月卻是全無震懾作用。
  這就使白龍的信心有點動搖,希望能對肖寒月多一點瞭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來歷?
  肖寒月卻不知白龍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龍出刀,再見機出手破解。
  他雖已身經侯玄、文雀、武鳳兩戰,卻是從未先行出手攻敵,胸中熟記的攻敵招術雖多,竟不知出那一招才好。
  這就是肖寒月最缺乏的經驗,沒有敵人的引發,便感覺到無從下手。
  兩人相持了一陣,白龍漸感不耐,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刀,便見一道白茫,長虹經天一般,電射而至,四邊的柳枝松葉,在凌厲的刀風波蕩之中,紛紛墜落。
  肖寒月亦早蓄勁待發,白龍揮刀攻來,他亦飛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雙足並出,在一瞬間的交接中,掌指封開了白龍一十三刀的變化外,又還擊了四腿。
  兩人的方位交錯,同時落地,但立刻轉身,面向對方,白龍在雙足著地時,左腿一軟,幾乎栽倒,但卻一咬牙,硬行站穩。
  肖寒月臉色蒼白,一頭汗水滾滾而下,顯然,這一刀接的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舉手拭汗,星目圓睜,看著白龍,準備迎接第二次的攻擊。
  白龍長刀平胸,緩步後退。
  肖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長距離,再度飛撲擊來,那來勢之凶,必然更勝於前面一刀,我手中無劍,只恐難再接下這第二刀了。
  白龍退後約三丈左右,突然一個轉身,飛躍而去。
  這變化大出了肖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龍消失不見,才舉手用衣袖拭去臉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覺雙臂之上,冷風侵入,仔細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數處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數處,都未傷及皮肉?
  肖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練成了護體神功,刀風雖然凌厲,破裂衣袖。卻傷不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龍的凶厲刀勢,如果直接擊中,也難免要斷臂、裂膚之危。
  「恭喜肖公子……」
  「赤手空拳,擊退了白龍……」
  何剛和韓怕虎像快馬一般奔了過來,人還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來。
  肖寒月笑一笑,道:
  「兩位果然有來了。」
  韓怕虎道:
  「咱們一直盯著肖公子,跟到玄武湖來,只不過距離遠了一點……」
  何剛接道:
  「就算咱們跟在肖公子的左右,也是幫不上忙,還是勞動肖公子分神照顧。」
  「唉!兩位說的不錯,白龍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隻轉動的刀輪……」
  肖寒月心有餘悸地說:
  「由空中直捲下來……」
  何剛接道:
  「但肖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勢,而且打傷了他。」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腳,不過,只要他再攻出一刀,我一定會傷在他的刀下。」
  韓伯虎道:
  「但肖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龍這一戰敗得很慘。」
  肖寒月道:
  「我忘了帶把劍來!」
  何剛道:
  「可惜,咱們離的太遠了一點,沒有看到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戰。」
  肖寒月道:
  「談不上大戰,那只是一個回合的交接。」
  何剛道:
  「絕世高手過招,就是這樣了,一個回合之間,卻是潛藏著無數的凶險變化。」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白龍走了,但咱們仍然找不到趙大夫在什麼地方?」
  韓怕虎道:
  「王守義是江南第一名捕,經驗豐富,我想人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剛道:
  「除了王總捕頭的安排之外,我們也有準備,追蹤白龍,雖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們安排了當今江湖之上最高明的追蹤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個輪廓出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這麼說來,在下當真是一個餌了。」
  韓怕虎道:
  「白龍突然出現,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這方面……」
  肖寒月揮揮手,笑道:
  「韓兄,這件事在下純出自願,希望因此能找出趙大夫的下落。」
  何剛接道:
  「會的,肖公子……」
  韓怕虎道:
  「肖兄,你已經完成了最艱苦的任務,請回趙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剛道:
  「是的!張嵐兄和王總捕頭,都在趙府中恭侯大駕!」
  張嵐、王守義都站在賞花軒的門前等候,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倔傲,完全判若兩人。
  「辛苦了,肖兄弟……」
  張嵐急急的迎前兩步,接道:
  「軒中已備好了酒菜,快來喝兩杯。」
  肖寒月被擁上首席,王守義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道:
  「肖兄弟,一戰成名,擊敗了白龍……」
  肖寒月接道:
  「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趙大夫的落足之處。」
  「放心,放心,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們的隱身之處,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了……」
  王守義充滿信心的說。
  消息果然來的很快,肖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時,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已然快步闖入了花軒,對著王守義一躬身,目光轉動,欲言又止。
  王守義道:
  「說!這裡都是自己人。」
  「是!屬下們交接監視白龍,至烏衣巷消失不見。」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什麼?烏衣巷……」
  「是!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了。」
  王守義臉上神情肅然,揮揮手,道:
  「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禮,退出花軒。
  這時,賞花軒中的空氣,也似乎是突然凝結起來,王守義臉上一片慘白,張嵐也是一臉嚴肅,韓伯虎、何剛也都冷著臉,一語不發。
  肖寒月輕輕吁一口氣,道:
  「王兄,這烏衣巷,是一個什麼地方?」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烏衣巷……烏衣巷……」
  目光看著張嵐,突然住口。
  張嵐一口氣,道:
  「王兄,告訴肖兄弟吧!」
  王守義點點頭,道:
  「烏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戶人家……」
  肖寒月接道:
  「哪三戶人家?」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七王爺的府,楊尚書的宅院,李大將軍的將軍府……」
  肖寒月道:
  「只有這三戶人家?」
  王守義道:
  「是!」
  肖寒月目光轉動,看看張嵐、何剛、韓怕虎,目光又轉到王守義的臉上,道:
  「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見,那也不一定就在這三家宅院中了?」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
  「對!以白龍的輕功之高,只要飛越幾道圍牆,就可以到了一般百姓人家了。」
  「肖寒月歎息一聲,接道:
  「王兄,白龍越過幾道圍牆,躲入一般人家的機會有多大?」
  王守義臉色又青了,搖搖頭,道:
  「不太大!」
  「如果,白龍進入了烏衣巷內三大宅院之一,那一家的可能大些?」
  肖寒月提出了問題。
  王守義看看張嵐,欲言又止。
  張嵐道:
  「我在七王爺府中數年之久,對王爺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詳,絕不會進入七王爺府。」
  肖寒月點點頭,道:
  「王兄,除了七王爺的府,只餘楊尚書的宅院長和李大將軍府了,對這兩位大人,你有多少瞭解?」
  王守義歎息一聲。
  「他們都是國之干城,一品大員,我只是應天府行中一個小小捕頭,見面的機會也沒有,怎麼能夠談到瞭解!」
  這時刻,就看出肖寒月與眾不同之處了,笑一笑,道:
  「王見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執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盜、惡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這些聲譽,得來不易,比起你應天府捕頭的品級,價值高多了。」
  王守義呆住了,青白的臉色,逐漸開始脹紅,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
  「肖弟說的對,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不管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永可以辦他。」
  肖寒月道:
  「不錯,但咱們要有證據。」
  王守義沉吟了一陣,道:
  「楊尚書和李大將軍,我確實瞭解不多,楊尚書任職吏部,住在京都,一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前年他回府養息,知府大人受邀赴這歸,我負責保護守衛,倒是見過一次,只是相隔很遠,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於李大將軍,托全封疆,親率重兵,駐守邊關……」
  肖寒月接道:
  「楊尚書任職京都,李將軍駐兵邊關,為什麼家眷都住天金陵?」
  王守義笑一笑,道:
  「這個嘛……楊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隨北上,至於李將軍府,只說只有李公子常住金陵,李夫人每天冬天才回金陵,來年春天,再止邊關。」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些一品大員,想來都有年輕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隨侍在側,倒也不關重要了。
  沉默了一陣的張嵐,突然接口說道:
  「楊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爺肯支持這件事情,但也要有確實、肯定的線索才能進人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龍進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動。」
  何剛道:
  「常九的追蹤之術,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會有所發現……」
  韓伯虎接道:
  「這般時候,常九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肖寒月接道:「難道白龍敢在金陵城中殺人?」
  何剛道:
  「希望不是白龍發現了……」
  「敢!白龍一旦發現了被常追蹤,肯定會殺了常九。」
  肖寒月目光轉動,忽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緩步行向賞花軒來。
  目下趙府戒備森嚴,大白天一個人行了進來,除非是自己人通曉聯絡暗號,不可能不驚動守衛的人。
  所以,肖寒月並未有吃驚的感覺,只是暗作戒備。
  張嵐也發覺了,霍然站起身來,道:
  「你是常九。」
  來人停下腳步,伸手在臉上的一抹,長鬚不見,整個臉也變了形狀,削瘦如猴,但年輕了不少,笑道:
  「正是區區在下。」
  何剛笑道:
  「剛才還在談你,怕你被白龍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
  「差那麼一點點,白龍已對我動了懷疑,幸好我很沉著,沒有被看出破綻。」
  王守義對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
  「常兄先請入席,咱們邊喝邊談。」
  常九也不謙讓,行入席位,自斟自飲,一口氣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
  「你們要問什麼?」
  王守義道:
  「常兄,白龍是不是進了烏衣巷?」
  常九點點頭,道:
  「不錯,看來王總捕頭布的眼線也很管用。」
  張嵐道;
  「他進了那一家的府第?」
  常九道:
  「烏衣巷中不准閒人入內,大白天也不見行人,白龍貼著牆壁走,避開守護的人,躍入一道牆內……」
  張嵐和皺眉頭,道:
  「烏衣巷內只有三戶宅院,都很廣,白龍究竟進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
  「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不過,我看清楚那片圍牆的顏色。」
  張嵐道:
  「什麼樣的顏色?」
  常九道:
  「朱紅圍牆,高約兩丈四尺,比烏衣巷中所有圍牆,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張嵐臉色大變,瞪著常九,道:
  「你……你沒有看錯吧?」
  常九道:
  「沒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道朱紅圍牆。」
  只看張嵐的神情,肖寒月已經有些明白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道:
  「是不是七王爺的第?」
  張嵐道:
  「如果常九沒有看錯,那確是七王爺的第,但這怎麼可能呢?」
  常九道:
  「張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請來幫忙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追蹤的本領?」
  張嵐苦笑一下,道:
  「自然是信得過,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說道:
  「張兄,白龍躍飛入那堵朱紅圍牆之內,我是親眼所見,張兄不肯相信,我沒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錯,我常老九可以的把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韓怕虎急道:
  「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張前輩是太過驚奇,一時之間,沒法子接受這個事實……」
  張嵐長長歎息一聲,道:
  「老九,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寒月接道:
  「張兄,七王爺府中的圍牆,可全是朱紅顏色?」
  張嵐道:
  「不!只有一段,因為那一段正好接李將軍府和楊尚書宅院的圍牆,故而刷成朱紅顏色,以資區別,至於高出四尺,那是李、楊兩位大員,表示對王爺的敬重……」
  肖寒月接道:
  「張兄,斗膽相問,那段朱紅圍之內,是王府中什麼所在?」
  張嵐道:
  「花園、假山,王爺喜愛山水,在那座花園之中,移來了黃山之松,佈置廬山五老峰的形狀,雖然很小,倒也具體而微,流泉飛瀑,樣樣皆全。」
  肖寒月道:
  「那座花園,有多大地方?」
  張嵐道:
  「不太大,三十畝左右。」
  肖寒月道:
  「三十畝左右的花園,不算小了,但不知園中戒備如何?」
  張嵐道;
  「有六名園丁,住在花園中,負責打掃、整理花草樹木……」
  他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子,接道:
  「肖兄弟,你是說……」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
  「白龍躍入王府圍牆之內,未必就和王府有關!」
  王守義道:
  「王府花園,剛好和楊宅、李府的庭院圍牆相接,那一片地方數百丈方圓之內,再無別的人家了。」
  張嵐道:
  「奇怪的是,白龍這個江湖人物,怎會和這等一品大員關連一處?」
  肖寒月道:
  「王兄、張兄,現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過早……」
  王守義接道:
  「肖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肖寒月道:
  「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現場看看……」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肖兄弟,那是王府啊!別說我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是應天府,也沒有這個膽量!」
  張嵐一皺眉頭,道:
  「肖兄弟準備怎麼一個查法?」
  肖寒月道:
  「自然是現場看肖寒月看。」
  張嵐道:
  「多少人?」
  肖寒月道:
  「王總捕頭是主辦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龍躍入王府的人,自然要去……」
  張嵐接道:
  「加上你一個人,一共三個人了?」
  肖寒月道:
  「張兄自然也要去了。」
  張嵐苦笑一下,道:
  「進入王府搜查,此事萬難辦到,但張某確信王爺的清白,斗膽自作主張,請三位扮作蒔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後,由側門進入王府花園……」
  王守義接道:
  「張,這件事在下要不要稟告知府大人一聲?」
  張嵐道;
  「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什麼可疑破綻,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
  「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處呢?」
  張嵐臉色微變,沉吟了一陣,道:
  「真可如此,在下會稟報王爺,請作定奪。」
  肖寒月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
  烏衣巷中很靜,而且靜得聽不到一點嘈雜之聲。
  肖寒月、王守義、常九三個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柬著四尺寬的白布腰帶,提著花創、鐮刀、大鐵剪,在一個王府侍衛帶領之下,行入了閒雜人等,不得擅入的烏衣巷。
  行進的路線,「完全依照著白龍走過的地方,王守義藉機說明了楊府、李府的形勢。
  那是緊相連接的兩座廣大宅院,但卻有不同顏色的圍牆,劃分十分清楚,楊府是白色圍牆,李家是藍色,圍牆之間,相隔是一個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備營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間的巷道中,巡行不絕,直到天亮,防護可算上是十分森嚴。
  王府圍牆果然有一段是朱紅顏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橫立,而是市成了一個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圍牆顏色分明,一看即知屬於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頓,回頭看了肖寒月一眼,低聲說。
  「就是這個地方了。」
  肖寒月目光轉動,四顧一眼,發覺這地方竟是三府府的交匯之處,三座不同顏色的圍牆,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皺眉頭,心中忖道:王府之內是花園,不知李宅、楊府之中,又是什麼地方?
  繞牆行約十餘丈,到了一座緊閉小門前面,帶路的侍衛停下腳步,輕輕叩門,但聞聲音鏘然,敢情小門竟是鋼鐵所鑄。
  鐵門打開,張嵐早已在門內相候。
  張嵐迅快的掩上鐵門,一擺頭,那個帶路的王府侍衛,悄然退了下去。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停身處在假山之後,一排蒼古雄奇的矮松,分接假山兩側,延伸過去。
  這座假山,實在不高,只不過比圍牆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圍牆外面,很難看到園內情形。
  但聞水聲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張嵐低聲說道:
  「繞過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就是牡丹廳,茶茶閣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守義道:
  「如果有毛病,應該就出在這假山了?」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飛身躍上假山,四下看了起來。
  肖寒月低聲說道;
  「張兄,這座假山佔地多大?」
  張嵐道:
  「這座假山之內,可有山洞、復室之類?」
  張嵐道:
  「似乎是沒有聽過!」
  這時,常九已跑的不見。
  肖寒月道:
  「常先生是追蹤高手,不知他的觀察能力如何?」
  張嵐道:
  「如果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個石洞、密室之類,常九一定能夠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閃,常九像一隻大飛鳥似是,突然由空中躍落幾人身前,接道:
  「可惜,這座假山之上沒有石洞,也沒有密室!」
  張嵐緊繃的臉色,突然解凍,微微一笑,道:
  「七王爺嚴肅正直,絕對不會和江湖中人來往……」
  常九臉色一變,道:
  「張兄,別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張嵐道:
  「常九,不要挑眼,我說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龍、侯玄那等殺手型的人物,至於正正經經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爺倒是十分敬重,我張某受到七王爺的垂顧,待笤上賓,可資為證。」
  王守義低聲道:
  「張兄,咱們這次進入王府的事。你對七王爺提過沒有?」
  張嵐點點頭,道:
  「提過,張某身為教席,一向受王爺信任,要我欺騙王爺,實不願為,不過,你王總捕頭儘管放心,王爺已經點了頭……」
  肖寒月突然接道:
  「有人來了!」
  張嵐目光轉動,不見人影,心中奇怪,低聲問道:
  「在哪裡?」
  肖寒月道:
  「在南邊……」
  不用再說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後,果然出現了一個身著淡青,繡著金邊的長袍人。
  張嵐呆了一呆,道:
  「七王爺!」
  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義臉然大變,道:
  「糟了,這一下吃不完兜著走了。」
  常九冷冷說道:
  「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氣勢那裡去了?變得如此膽小!」
  王守義道:「
  「七王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話未說完,陡然住口。
  原來,張嵐陪著七王爺已行到丈許左右。
  王守義搶有一步,拜伏於地,肖寒月、常九,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七王爺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幾人,笑道:
  「起來,起來,這是花園便敘,不用行禮。」
  一位王爺,如此客氣,肖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動,齊聲說道:
  「多謝王爺恩典。」
  但三人仍叩了一個頭,才站起來。
  王爺目光轉動,仔細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
  「三位都經過一番改裝了。」
  王守義不便開口,常九自知說不出文雅之言,兩個都不開口,肖寒月只好搭腔了:
  「是!草民等不敢驚擾王府,故而改裝成花式身份。」
  七王爺點點頭,道:
  「哪一位是王總捕頭?」
  「卑職在!」
  王守義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說過,不用多禮,快些請起。」
  七王爺神情和悅,似是言出至誠。
  王守義道:
  「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七王爺攔住了王守義的話,笑道:
  「官場禮儀煩瑣,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難暢所欲言,盡興此敘,最好諸位暫時把我王爺的身份志去。」
  肖寒月忖道:好一個禮賢下士的王爺,微微一笑,道:
  「是!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就對了,你叫……」
  「肖寒月。」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告訴我,你們想來府中花園看看,我也正想和諸位見見,不過,我沒告訴張教席,恐怕影響諸位中止此行。」
  肖寒月抬頭打量了七王爺,只見他看約三十七八,修長身材,黑髯及胸,和藹中,自具一種高貴的氣勢,微一躬身,道:
  「王爺禮賢下士,使草民等能一睹風采,實是生平之幸。」
  七王爺點點頭,道:
  「你談吐文雅,讀過不少書了?」
  肖寒月道:
  「也曾秉燭夜讀,只是資質所限,未能盡得精髓。」
  七王爺笑一笑,道:
  「龍隱深淵,鳳淒高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慣於官場煩瑣禮數,不願入仕。我已在茶花閣上備了茶點請諸位小坐片刻,飲茶一敘。」
  說完。當先轉身行去。
  張嵐對肖寒月點點頭,緊隨王爺身後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聲說道:
  「這位王爺倒是和藹得很,比起那此些芝麻綠豆的知縣、刑吏可敬多了,當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王守義吃了一驚,道:
  「常九,你不會說話,最好少開口,王爺如此相待,可是從未有過的殊恩……」
  常九接道:
  「所以,我說他是好王爺呀!」
  王守義歎口氣,搖搖頭苦笑。
  茶花閣,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復頂,木柱雕龍,四周是湘竹垂簾,閣內一張紫檀木的小圓桌上,放著銀碗叩雲的玉盤,四個宮裝婢女,分站四角。
  七王爺坐了首位,示意幾人落坐,四個宮女立刻取開銀碗,奉上香茗,玉盤細點,仍然冒著熱氣。
  所謂茶花間就是建築在四邊滿植茶花之間,只可惜不是開花季節,看不到茶花的奼紅紫艷。
  七王爺揮揮手,四名宮女齊齊躬身一禮,退了下去,食用一口點心,喝了一口茶,笑道:
  「諸位請用,邊吃邊談。」
  常九看盤中細點,色色精緻,立刻吃了起來,肖寒月也緊隨進食,王守義卻十分拘謹,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靜坐不動。
  七王爺看看王守義,笑道:
  「聽說你辦了不少奇案,被稱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義欠身道:
  「卑職司追捕盜匪之責,自當為朝廷效命。」
  七王爺又笑笑,道:
  「茶花閣上,再無他人,諸位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
  目光落在常九臉上,接道:
  「壯士大名是……」
  「草民常九。」
  王守義心上打鼓,忖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無遮攔,王爺就偏偏向上了他。
  七王爺道:
  「常壯士在……」
  常九接道:
  「在江湖上走動。」
  七王爺道:
  「江湖高人,常壯士想必有專精,不知練那一門武功?」
  常九笑道:
  「武功上俺不如張兄,不過,常某追蹤之術,卻是略有成就。」
  七王爺笑道:
  「嗯!追蹤之術,常壯士追蹤何人?」
  「魔刀白龍……」
  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爺點點頭,笑道:
  「是不是白龍就躲入了這花園之中。」
  常九忖道:我說話向不轉彎,他就偏偏問上我了,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當下將經過情形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這位七王爺很沉得住氣,喝了一口茶,再回顧張嵐,道:
  「有這等事,查出些眉目沒有?」
  張嵐搖搖頭,道:
  「已查過假山,未見痕跡。」
  七王爺道:
  「這座花園中,一向戒備鬆懈,要不要我派些人來,幫你們查查看。」
  王守義道:
  「不敢有勞王爺……」
  肖寒月道:
  「草民等斗膽冒犯王府,已大不敬,不敢再勞王爺費神了。」
  張嵐道:
  「七王爺,由他們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勞師動眾,張揚出去。」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那位白龍是怎麼樣一個人物呢?」
  張嵐略一沉思,道:
  「白龍號稱魔刀,武功詭異,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一個特級殺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稱為三大名刀。」
  「噢……」
  七王爺點點頭,道:
  「這三個人都是殺手嗎?」
  王守義道:
  「回王爺的話,魔刀白龍、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計價取命,為惡甚多,神刀唐明卻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俠。」
  七王爺道:
  「不錯,他們的外號,已經說明他們的為人了。」
  常九道:
  「王爺,白龍怎麼躍入王府中來,王爺不覺得很奇怪嗎?」
  王守義心頭一震,忖道: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一個沖法?開罪了七王爺怎麼得了?
  出人意外的,七王爺神色自若,全無怒意,道:
  「我是覺得奇怪,以常壯士的眼力,絕對不會有錯,白龍怎會跑到這裡來呢?」
  肖寒月道:
  「王爺,這也是草民等想不能的地方,才請求張總教席安排到王府中來查看一下,王爺度量恢宏,降尊纖貴,折節不交,寒月等身殊恩,受寵若驚,唯白龍潛來王府,事非小可,以王爺的飽學卓識,不知對此事有何裁示,還望指點一二,俾使草民等有所遵循。」
  這幾句話,只聽得王守義暗暗喝彩,忖道:人家肖公子這才叫智慧,語意中極盡恭敬,卻一語中的,把一個無處下手的大難題,丟了上去,有何裁示?是要你七王爺拿個主意了!
  果然,這一問,問得七王爺沉吟起來,良久之後,才點頭說道:
  「白龍潛入本王府園,實屬意外,你們如若不告訴我,我還懵無所知,你們說的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很希望你們全力追查,找個水落石出,這方面,我會全力支援,不過,非必要,最好不要鬧出事情。」
  說的雖然很有力,但尚不夠明朗,肖寒月又說了一句,道:
  「王爺的意思,是要我們暗查了?」
  「這一帶,都是一品大員的府,如果找不到明確的證據,我也很難說話,不過你們放心去查,只是行動上小心一些就是。」
  這話就說的很明朗了,王守義欠身一禮,道:
  「是是是,卑職會請求他們盡量小心一些。」
  這時,一個宮裝女婢,突然急奔而來,快步衝上了茶花閣。
  七王爺一皺眉頭,道: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那宮裝女婢急道:
  「郡主來了。」
  七王爺道:
  「這丫頭跑來幹什麼?」
  只聽一個清脆脆的聲音,接道;
  「我來看爹呀!」
  隨著那清脆的語聲,一個身著淡黃衫褲的少女,像飛一般的躍入了茶花閣。
  她表現出的一手身功夫,使得王守義、常九都為之大吃一驚,一人千金之軀的嬌嬌郡主,怎麼學到如此一身高明的輕功?
  肖寒月回顧了張嵐一眼,發覺了張嵐的臉上也是一片訝異之色。
  顯然,郡主的武功,不是張嵐傳授。
  七王爺的神情沒有驚訝,只是皺皺眉頭,似乎早知曉了女兒一身武功。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那黃衣少女約有十七八歲,眉目清秀,一瞼嬌稚,也不管閣中有人,一下子衝到七王爺的身側,道:
  「茶花未開,爹怎麼會採茶花閣上呢?」
  七王爺在這個嬌美女兒面前。實在擺不出王爺的架子,搖搖頭,道:
  「盈盈,不要胡鬧,我有客人。」
  黃衣少女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眼,發覺全座之人,都垂著頭,不敢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這些客人,除了張叔叔之外,我怎麼一個都不認識呢?」
  七王爺苦笑一下,道:
  「諸位不要見笑,小女被我這個作爹的給寵壞了,盈兒,快些退下,我還有事情和客人談!」
  黃衣少女搖搖頭,道;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您。」
  王守義站起身子,道;
  「王爺指示,我等已記心中,不敢再多驚擾,卑職等告退了。」
  肖寒月、常九,全都跟著站起,抱拳躬身,長揖倒退而行。
  原來,幾個人都不敢看到郡主容貌而低下頭的,不敢抬起。
  七王爺道:
  「不!你們留下來,和張總談談,我也該回房休息了。」
  王守義、肖寒月、常九等本已退出茶花閣,聞言只好停了下來。
  七王爺道:
  「盈盈,咱們走吧!」
  拉住愛女衣袖,向外行去。
  黃衣少女行近王守義時,突然說道:
  「喂!你是什麼官哪?」
  王守義道:
  「回郡主的話,卑職是應天府的總捕頭王守義!」
  黃衣少女道:
  「他們兩個呢?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守義道:
  「不是,他們是卑職的朋友。」
  七王爺手下加力,便把愛女拉出了茶花閣。
  張嵐眼看七王爺父女去遠,才低聲說道:
  「三位請坐吧!」
  常九抬起頭,吁一口氣,道:
  「做官的人,有時候十分神氣,看到了更大的官,竟是這麼一個憋氣法,王兄,也虧你受得了啊!」
  王守義道:
  「官場禮儀,層次分明,豈是你這種江湖草莽能夠明白的?」
  常九道;
  「我也不想明白,我常老九一輩子也不想當官,剛才那種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味道,實在叫人難過!」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常兄,這方面你儘管放心,我看你這輩子,也沒有當官的架勢,所以不會受這種苦了。」
  常九還要反唇相譏,張嵐已搶先說道;
  「常老常,你查看了整座假山,有沒有什麼發現呢?」
  「沒有!」
  常九搖搖頭:
  「除非白龍早已發覺了我的追蹤,故意把我引入此地,但這個機會不大。」
  肖寒月道:
  「張兄,如若白龍在王府中經營了一個隱密的藏身所在,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一分也沒有……」
  張嵐肯定的說:
  「我在王府中住了數年之久,雖然以教導王府中侍衛的武功為主,但也負責府中的防衛,這座花園中雖然是守衛不夠森嚴,偶而被人潛入,躲上個一夜半日的,或有可能,如說這裡有一個長期被人潛伏的密室之類,是絕不可能。」
  肖寒月吁一口氣,道:
  「張兄,對郡主的武功有多少瞭解?」
  張嵐一直怕人提出這個問題,偏偏肖寒月提了出來。
  其實,觀察入微的王守義,早就想提出這個問題了,只是不便開口,肖寒月這一問,正合心意。
  「我知道郡主練一些強身的功夫……」
  張嵐的神情嚴肅中帶著幾分茫然。
  「但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高明,見微知著,由她剛才一躍而入的高明輕功看來,她的武功似乎是已經登堂入室,到達了一定的境界。」
  肖寒月道:
  「那是說,在這王府中,除了張兄之外,還有另外一位高人,在傳授郡主的武功了也?」
  「郡主身份,何等尊貴,我想,傳授她武功的人,絕非男人……」
  王守義肯定的說。
  張嵐道:
  「可惜,我不認識那個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郡主會有那麼高明的武功?」
  肖寒月凝目沉思一陣,道:
  「張兄,像郡主那樣的武功,要練多少時間?」
  張嵐臉色微微一變,但仍然回答了肖寒月的問題,道:
  「你是特例。正常的情形下,至少要六七年的時間,郡主嬌生慣養,應該不會用功太苦時間可能還要長一些?」
  肖寒月道:
  「七王爺沒有對你提過這件事情?」
  張嵐臉色更難看了,搖搖頭,道:
  「沒有,我想明天我就向七王爺提出辭職……」
  王守義急道:
  「這時候,你要提出辭職,少了七王爺的支持,這件案子如何還能辦得下去?」
  張嵐歎息一聲,道:
  「侯門深似海,我在這裡當了幾年的武功總教席,竟然不知郡主是一位武林高手,還有何顏面在王府?」
  「不行,不行……」
  王守義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道:
  「張,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一定要辭,也得等到趙大夫這件案子辦完再辭,肖兄弟,你倒是開金口啊!這檔事,可是關係重大呀!」
  肖寒月長長吁一口氣,道:
  「七王爺不會准張兄辭職的,這件事,七王爺也在不知不覺中捲了進來……」
  張嵐、王守義都聽得一呆,看看肖寒月,臉上泛現重重疑問
  「張兄是王府武功總教席,也負責保衛王府,卻被白龍那等江湖殺手,潛地進來,張兄如果沒有一個交代,七王爺如何會准他辭?」
  王守義道:
  「對呀!七王爺不會准,張兄也不便辭……」
  肖寒月接道:
  「說到王兄,你的官銜在七王爺的眼中,也許不算什麼?但你是應天府的總捕頭,不管扮成什麼身份,來此是為了查案,七王爺不但未予見責,反而給了人很多方便,你的身份和張兄不同,你是代表朝廷執法。」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
  「你是說,七王爺相信我們說的,龍白潛入過王府花園?」
  肖寒月點點頭,道:
  「所以,他才要你放手追查,不過,也交給了你千斤重擔!」
  王守義道:
  「什麼意思?」
  肖寒月笑道:
  「要你放手追查,總該有個結果回報吧?」
  王守義道:
  「如果我們查不出一個結果,很難對七王爺交代了?」
  張嵐歎口氣,道:
  「肖兄說得對,我要辭職,也該先把這件事辦個水落石出……」
  目光轉到常九的身上,接道:
  「你的追蹤之術,天下聞名,既然眼看到龍白潛入過王府,總該找出點線索追去啊!」
  常九抬頭望天,思索一陣,道:
  「如果毀損了一些園中景物,張兄能否擔待?」
  張嵐道:
  「為什麼要毀損景物,難道白龍真會藏在裡面不成?」
  「老實說,我同意這位肖老弟的看法……」
  常九神情肅然的說道:
  「這座花園之中,可能有一個隱密藏身所在,如果要認真搜查,花園中的景物,定會遭到破壞!」
  張嵐看看常九道:
  「你要找出可疑的地方,損毀了一些花木,還可以交代,如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呢?」
  「這就是我常九不敢認真搜查的原因了?」
  張嵐一咬牙,道:
  「好!你搜!七王爺怪罪下來由我承擔。」
  他究竟是名重一時的武林大豪,被常九言語一激,豪氣頓生。
  常九霍然站起,躍下花閣,直向假山奔去。
  肖寒月起身急追。
  王守義看了張嵐一眼,道:
  「張兄,這件事會不會……」
  張嵐道:
  「顧不得那麼多了,走!咱們也過去看看。」
  常九似乎已胸有成竹,直奔到假山流泉之前停下,打量那垂布而下的流泉。
  這座假山寬約十丈,流水如簾,大約有四五尺寬,由兩丈多高的山腰隙縫中,瀉落假山前的荷花池內。
  水勢寬而不猛,都是由一指寬窄的隙縫中流出,就外觀上看,絕對沒有破綻。
  常九打量了一陣,突然飛身而起,沖人水簾之後,落足在一塊突出的山石上,伸手敲打。
  他早已相度好假山形勢,落足處非常準確。
  王守義低聲道:
  「這座假山築造上的確費了不少心血,一年四季有水流出,內中必有轉輪一類的設置,才能不停的把荷花池中的存水打上去,使這條水簾般的小瀑布,水源不絕……」
  突見常九一個倒翻,穿出水簾,落回原地。
  張嵐道:
  「找出什麼可疑之處?」
  常九抖一下衣服上的積水,道:
  「假山中有一部分星空的!」
  肖寒月道:
  「既然發覺了,為什麼不打開瞧瞧?」
  常九道:
  「砌石很厚,不是我這種經驗豐富的人,絕對聽不出,山中既是空的,必有門戶可通。」
  張嵐道:
  「門戶不在假山上嗎?」
  常九道:
  「這就需要時間去找了,那座門戶,出入應該很方便才對。」
  王守義接道:
  「常九,為使假山瀑布水源不枯,假山部分中空,也可能為裝置轉輪。」
  常九微微一笑,道:
  「你這個干捕頭的,竟也懂土木工程的學問?」
  王守義苦笑道:
  「我辦過一件案子,到一位富豪的花園之中,看到假山是長年流泉不絕,也看了假山內裝置的轉輪,構造十分精巧……」
  常九冷冷接道:
  「我發現的中空部分,不是安裝轉輪的地方。」
  張嵐呆了一呆,道:
  「你是說,那座假山之中真有一處密室?」
  常九道:
  「不錯,而且門戶不是開在假山之上。」
  王守義臉色一變,道:
  「常九,這玩笑開不得!」
  常九道:
  「假山部分中空,而且,位置在山腰之中,距地一丈多些,以避潮濕,以這座假山之大,如若構造精巧,裡面可以有一處相當寬闊的地方。」
  張嵐、王守義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肖寒月卻點點頭,道:
  「常兄既然發現了,就該想辦法找出門戶,進去瞧瞧。」
  常九道:
  「這要做官的人才能決定,找出了王府中的假山密室,不知道會造成一個什麼後果,我常九是山野閒人,一看苗頭不對,一走了之,可是……」
  王守義接道:「常兄既然發現了山腹中空,自然應該找出門戶,帶我們進去看看。」
  常九看張嵐,張嵐點頭不語。
  沒有人反對,自然是同意了,常九突然由衣袋之中取出一個長約一尺,粗如兒臂黑色鐵筒,後面附了一個轉把,相度了一下四邊的形勢,舉步向花畦中行去。
  肖寒月忍不住好奇之念,緊隨常九身後。
  常九行入花畦之中,蹲下身子,把手中的鐵筒,對準地下,扭動後面的轉把。
  肖寒月仔細瞧著,發覺那鐵筒之中,似是有一條尖細之物,向地下鑽去。
  常九不停的轉動手中的鐵筒,」似是控制著方位變化。
  張嵐、王守義都行了過來,看著常九。
  常九已停止轉動手中的鐵筒,伏下身子,左耳貼在地面,右耳接觸鐵筒,閉上雙目,凝神傾聽。
  張嵐、王守義、肖寒月看常九神色凝重,也不敢驚擾,也不敢弄出聲息,三個人都呆呆的站在哪裡。
  一時之間,花園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足足過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常九才睜開眼睛,收好鐵筒,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
  王守義皺皺眉頭,道:
  「老常,你這故弄玄虛的鬧了半天,搞的什麼名堂啊?」
  常九吁一口氣,道:
  「告訴你,你也不懂……」
  張嵐道:
  「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地聽之術了?」
  常九點點頭,道:
  「不錯!」
  王守義道:
  「聽出什麼沒有?」
  常九道:
  「我聽到轉輪帶動的水聲,也聽到了重物撞地的聲音。」
  張嵐道:
  「什麼?重物撞地的聲音?」
  常九道:
  「也就是說那假山密室之中,有人活動,只可惜石壁堅厚,無法聽到其他的聲音。唉!我幾乎就要放棄了,卻傳來了那一聲重物撞擊的聲音,說起來,也是湊巧……」
  張嵐接道:
  「常九,你能肯定,那是人為的重物撞擊之聲?」
  「絕對是的,而且是撞在石壁上……」
  常九語聲堅定的說:
  「因此,那密室在假山之內。」
  王守義雙目盯住張嵐,似是要等他拿個主意。
  肖寒月也感覺此事重大,插口多言,未必有益,應該同張嵐作個決定。
  「找門戶,咱們進去看看!」
  張嵐大膽的作了決定。
  王守義道:
  「老常。你聽出門戶在那裡沒有?」
  常九道:
  「沒有人在地常中活動,如何聽得出來。」
  張嵐道:
  「這就麻煩了,咱們不能進去看個明白,如何能確定假山之中有密室存在?」
  常九道:
  「辦法倒有,只是……」
  王守義接道:
  「快說出來,立刻進行,咱們不能在這裡停得太久。」
  常九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假山之上辟出一個入口,直趨密室。」
  「這座假山全用花崗岩石砌成,堅硬無比,開一個入口,錘斧交擊,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除了七王爺之外,誰也沒有這種權力,這個辦法不成,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常九道:
  「有!今晚上把我留下來,盡一夜之功,我相信,可以找出進入山中密室的門戶。」
  王守義道: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不知張兄意下如何?」
  張嵐道:
  「現在,就算我想拒絕,只怕也沒有辦法了。」
  肖寒月道:
  「常兄,我陪你留在這裡。」
  常九道:
  「好!王總捕頭應該回到趙府中去看看,韓怕虎、何剛雖都是老江湖了,但他們究非主事之人,一旦遇上變故,不知該如何措施?」
  肖寒月道:
  「武鳳還因在趙府之中,也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不過,她生性剛烈,宜用智取,不可以暴力逼供。」
  王守義道:
  「不用攆我,我這就走,有了什麼消息,希望能盡早通知我一聲……」
  目光一掠肖寒月,接道:
  「關於武鳳姑娘的事,我看等肖兄弟回去之後,再作處置了。」
  抱拳下禮,轉身而去。
  目送王守義離去之後,張嵐神情沉重的說道:
  「我去安排一下,兩位可要先行休息?」
  常九道:
  「你請便吧!記著入夜以後,給我們帶點吃的來就行。」
  張嵐點點頭,歎口氣,道:
  「王府之中,不比尋常人家,兩位舉動之間,可要小心一些。」
  常九笑道:
  「放心,不會讓你張兄無法交代,你如能阻止王府中侍衛進入花園,就盡量阻止他們,我要靜,越靜越好。」
  看著張嵐離去,常九目光轉向肖寒月,道:
  「你帶兵刃沒有?」
  肖寒月道:
  「沒有,我從來沒有用兵刃!」
  常九苦笑,道:
  「有沒有什麼感覺?」
  肖寒月道:
  「沒有!」
  「我有……」常九接道: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幸得是你留下來,否則,我一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是說……」
  常九道:
  「這一夜很難度過,所以,我希望你手中有一把兵刃,對了,你用什麼兵刃。」
  肖寒月道:
  「我只學過一種兵刃——劍!」
  那你就該有一把劍,希望張嵐來的時候,你向他要一把。」
  肖寒月笑道:
  「這座花園太大了,如若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守一夜,未免有些冷清的感覺,但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危機?」
  常九道:
  「我感覺得到,不過,危機不是殺機,武功再好的人,也不會在危機來臨之前,有所警覺。」
  肖寒月道:
  「既然是這樣,你又怎會感覺得到呢?」
  常九道:
  「這是一種江湖經驗的累積,由死亡中掙扎出來的靈敏觸角。」
  一隻蝙蝠,劃空而過,原來,夜幕已垂。
  肖寒月忽然有著心神一震的感覺,苦笑一下,道:
  「也許我真該有一把劍,這裡太靜了,靜得有一種死亡氣息,好像王府這種地方,應該是僕從如雲,熱熱鬧鬧的才對。」
  常九道:
  「你實在是個聰明人,聰明到能夠很快受到我的感應,你知道吧?我和一般的江湖人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肖寒月道:
  「我從來未有江湖人生活的經驗,很希望能夠增廣一些江湖上的見聞。」
  常九道:
  「我出身於一個很奇怪的門派,江湖上知道這個門派的人,實在很少,張嵐、王守義都是我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但他們只知道我擅長追蹤之術,卻不知道我的出身,甚至,他們未必到過我出身的門派!」
  「那一定很神秘的一個門派了?」
  常九道:
  「不是神秘,而是隱密,這個門戶,在江湖上沒有名氣,也沒有誘人的武功可學,但身入此門的人,卻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時間,才能學到那些本領。」
  肖寒月望著常九,目光中一片熱切,卻沒有開口追問。
  常九道:
  「我出身地鼠門,地鼠的意思,就是見不得光亮,卻能在黑暗中出沒於溝渠、洞、孔之中,地鼠門房中,唯一值得誇耀的武功,是縮骨神功,只要腦袋能夠通過的地方,全身都可以通得過去。」
  肖寒月道:
  「縮骨神功,應該是一種很難練的武功了?」
  常九道:
  「條件是不是很苛刻?」
  常九笑道:
  「談不上苛刻,但先天上,地鼠門中人要體形瘦小,形貌似鼠,還得有一些聰明,不能太笨。」
  肖寒月仔細的看看常九,突然發覺常九長得有一點老鼠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常九道:
  「所以,地鼠門中人,沒有堂堂一表人才的弟子……」
  突然住口不語。
  肖寒月低聲道:
  「是不是有人來了?」
  常九點點關,訝異地道:
  「你的耳目很靈敏……」
  肖寒月道:
  「還是稍遜常見一籌……」
  常九道:
  「輕功、縮骨功及視、聽能力,是地鼠門中四大主修的功業,肖兄聽覺如此靈敏,顯見內功方面是大有成就了。」
  肖寒月道:
  「人已到四丈之內了。」
  但聞張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常兄,肖兄弟……」
  常九道:
  「在這裡……」
  張嵐的動作很快,常九一句話還未說完,張嵐已衝到兩人停身之處,手中提著飯盒,笑道:
  「兩位先吃東西……」
  放下飯盒,打開盒蓋,表面除了飯菜之外,還有一壺老酒。
  常九道;
  「張兄安排得怎麼樣了?」
  張嵐道:
  「幸未辱命,今天晚上由我帶人巡視花園……」
  常九接道:
  「那很好,如果沒有聽到我們的呼叫之聲,最好不要進來。」
  張嵐笑道:
  「不用我幫忙嗎?」
  常九道:
  「我需要安靜,你如果真要幫忙,就是不要破壞了花園中的安靜。」
  張嵐怔了怔,道:
  「好吧!我帶人守在花園外面,你找到進入密室的門戶之後,招呼我一聲就是。」
  常九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沒有聽到我們的招呼,干萬不要進來,明天午時之前,我一定會有一個交代,不守約定,我姓常的回頭就走,到時候,可別罵我不夠朋友?」
  張嵐吁一口氣,道:
  「好縣,明天午時之前,你不能給我一個交代,那就別怪我姓張的要罵人了。」
  常九道:
  「成!咱們就這麼就定了。」
  拿起筷子,酒杯,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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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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