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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文俊目中異彩懾人,威風八面,氣吞河獄,左足徐伸,向前跨進一大步。
  宇宙神龍也凝重地跨出一步,虯鬚無風自插,威猛的神采,取代了他平日笑裡藏刀的可親容色,雙方又同時踏出一步,左手劍缺徐引。
  十八名旱賊手心直冒汗,屏息著不敢喘口大氣,驚城裡暴出兩聲輕吼,人影乍合,紅芒和光華飛射,接著紅芒一劍,人影倏分,紅芒突以又熾盛。
  兩人皆橫退五步,身形倏止後,方傳出令人心魄下沉的劍吟之聲,直搏耳膜,可見兩人分合之快,委實唬人,兩人換了一招,臉上神色漸變。
  年宙神龍已下定拚死決心,故爾全力一擊,他雖內力渾厚,可是赤焰劍不爭氣,只消一近天殘劍一尺以內,所發的紅芒和熾熱的氣流,竟然突即消失,而天殘劍上徹骨奇寒的劍氣,卻直迫內腑,他確是大感威脅。
  第一招,誰也沒搶到優勢,」文俊心中一凜,暗說:「這傢伙的功力,比在吳天堡時精進了許多,能以崩字決震開我這招『飛星逐月』的人,並不多見,我得小心了。」
  兩人緩緩移步,準備全力相搏,赤焰劍斜舉,天殘劍向右下徐降,驀地地光華飛旋,紅霞一漲一斂,人影肉眼難辯。在人影倏止時,方傳出一陣龍吟的劍嘯。
  文俊退了三步,上身幌動,玉面略泛白色,宇宙神龍退了六步,須怒張,夾上肌肉略為抽搐,身形一定,額際滾下兩顆豆大汗珠,他剛湍過一口,光華已漫天澈地而至,並傳來文俊的清叱:「著!」身劍合一,來勢捷若迅雷,無數光華迎頭罩到。
  入影三進三退,劍影漫天,雙方皆以全力搶制機關,;三衝錯之間,兩人各遞五招以上,攻招折招之間,令人根本無法看清劍影,只見光華和赤霞將兩人身形裹住,如何運劍,外人茫然不知只有當事人心中有數。
  三衝錯之間,宇宙神龍退離原位兩步,他被天殘劍射出的徹骨劍氣將護身真氣,沖得不住散氣,文俊步步迫近,每一招都是絕著,龍韜十二劍發揮了無窮威力;他鬥志高張,以神御氣放手搶攻。
  光華又閃,紅霞逐漸萎縮,龍吟虎嘯之聲,懾人心魄。一旁戒備的十八名高手,渾身大汗淋漓,高手相搏,一切花招全然無用,每一招皆是生死交關的狠著,生死在須臾之間,勢非全力以赴不可,半個時辰後,已經交手近十招,劍勢漸緩,身法亦無先前迅疾。
  宇宙神龍已退出原地二十丈以上,面如血色,大汗如雨,鴉青色的勁裝可以擠出來,目中幾乎像是噴出火焰。握劍的手微顫,額際青筋跳動,頰肉抽搐不已。
  文俊卻臉現蒼白,虎目中寒芒閃爍,額際亦見汗珠,銅牙挫得吱吱直響,蘭色勁裝騰起一陣陣薄霧,緩緩上畢,但他握劍之手,穩實如金銅所鑄造。
  先前兩人身法太快,劍氣直蕩五丈外,迫人肌膚欲裂,進退迅若驚雷;所以十八名旱賊除了退在一旁袖手以外,誰也不敢插手。
  半個時辰一過,兩人真力損耗過巨,不得不提高警覺。一面調息一面相機攻出一兩記殺。劍氣漸弱,身形也漸見遲滯。
  十八名狠賊知道雙方已至最後關頭,真力衰竭,正是插手的大好機會,時不我留,夜長夢多,他們想:這時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生有時,死有地,有劫者難逃,合該他們送命。
  文俊屢經大戰,心思靈巧;他知道宇宙神龍修為已臻化境,可以久鬥不疲,目前的景況,最多不過耗掉四成真力,除了天殘劍,仍不可能一舉擊散對方的護身真氣。所以在久鬥之中,他步步留心,保持真力,準備予對頭致命一擊。
  在甘斗千招之中,他發覺宇宙神龍的劍招,不時有突如其來的怪異招式出現,在危險萬狀之中,會突然以輕描淡寫的一招,化解了自己必能得手的絕著。
  因此,他心中俱慎,一面搶攻,一面思索那突如其來的奇異劍招,這也就是他一直以龍韜十二劍制敵,不用大周天劍法的主要原故,知已知彼,方能穩操左卷,他在思索宇宙神龍那些怪招的經諱,是否可以克制自己的大周天劍法。
  這時,宇宙神龍已退了約三十丈,他感到壓力並不困久鬥而減輕,文俊的天殘劍仍然狂野潑辣,他心中暗急
  十八名旱賊逐步向前欺步,刀光霍霍,劍氣絲絲,他們看到好機會想揀便宜了。
  字神神龍已經發覺有利形勢,文俊亦同時感覺了警兆。
  文俊的左後方,是一個時隱虎尾鞭悍中年人,和一個橫持五尺追魂槍的雄壯大漢,他們正神情緊張地欺近。宇宙神龍心中暗喜,但他不動聲色。
  使虎尾鞭的中年人,乃是邢都大大有名的獨行大盜,名叫伏地虎江源;一條三十斤的沉重虎尾鞭,使開來可以控制五丈方圓的地面,鞭法中摻以地堂刀法,專攻對方下盤。沉重的鞭去攻下盤這玩意真不簡單,可見這傢伙的肋力和身法之靈之巧,確超人一等。
  使追魂槍的人,更是個狠傢伙,雄據大白山,做案遍天下,尤其關洛道的武林朋友,提起這傢伙就頭痛。凡是途經陝甘的江湖朋友,要不知大白山的神槍客嚴汝成,那他該趕快捲包袱退出武林道,打破江湖碗回家扛鋤頭種莊稼,免得將腦袋讓人摘來做夜壺。
  他那枝追魂槍與別的槍大大不同,看去象根齊眉棍,只是多了個青芒閃閃的八寸槍尖,下沒有紅纓子,槍後沒有桿頭,如果交起手來,對方,口果撥下開槍頭,准翅辮子,因為他的槍桿構造不同,中含一根二尺五寸的滑桿,一找到空隙,一按槍身卡簧,滑桿和槍尖突然射出,五尺長的槍,加上兩尺五,想躲開這歹毒的一擊,千難萬難。一槍中的,只消一按卡簧,滑桿又閃電似的縮入槍桿,死在他槍下的冤鬼,連嚴賊自己也記不清,只有閻王爺的帳薄內,或可查到底案。
  這兩人是宇宙神龍花了不少心血,方將他們請來,在二十四名汗寇中,功力在水推以上,但神槍客的迫魂槍,卻最為詭異歹毒。
  要想這兩個惡寇能順利出手,需要造成機會,如果文俊能向左後方連退五步,大事定矣!但迫退文俊五步,必需使用殺著,不太容易哩!
  宇宙神龍不再猶豫,猛地清叱一聲,赤焰劍向右攻出一招「笑指天南」。
  文俊冷哼一聲,右移半步,就遠了一記「怒海藏計」,六尺圓徑的一圈光華,向四面崩散,中間一股奇異的渾雄吸力中,突然貫出一道神奇的淡淡光芒,飛射宇宙神龍左胸。
  宇宙神龍功力到家,他不怕那神奇的吸力,赤焰劍先攻向右方,乃是欲擒故縱的虛著,天殘劍一出,紅霞倏劍,寒流襲到,乘那外圈光華一崩之力;左撤一步,大吼一聲,電光石火似的撤回右足,身形急旋,赤焰劍捷如迅雷,湧起千百朵紅蓮,猛襲文俊右肩,同一瞬間,三枚無聲無息的淡淡紫影,向文俊右撤的方向射去。
  文俊果然上當,向左後撤步,收招一劍震出,夭殘劍截住赤焰劍,龍吟之聲倏揚。三枚原是射向文俊右側的紫影,突然中途轉向,向文俊右側方向疾飛。
  文俊僅可截住劍,無法兼顧同時由右側射來的紫影,因左手不易迎擊右方之物,而宇宙神龍這一招又勢在必得,那一劍已用了全力,根本不容許文俊能將撤出,對付三枚紫龍鬚針。
  文俊心中一驚,只好乘雙劍交錯的瞬間,猛一振腕,借反彈之力,向左後方疾退丈外,真巧啊!那三枚紫龍鬚針,被文俊急劇後退帶起的氣流所吸,如影附形飛到。
  文俊恰於其時身形向右半旋,想用劍氣將紫影震落,在他剛將身形旋過的剎那間,眼角已將身後撲來的兩名惡叛賊看清。
  虎尾鞭「貼地揚塵」攻到下盤,無聲無息急如星火,追魂槍宛如幻影靈蛇,「毒蛇吐信」點到背心,將及身時的瞬間,「崩」一聲卡簧響,槍尖快逾電閃,向前猛吐。
  好文俊,臨危不亂,死中求生;他沒有護身真氣,不敢以兵刃難傷可反震外力的軀體,硬擋一流高手的雷霆一擊。半空中一扭腰,卻剛要沾地瞬間,突向上一縮,側身向左飛射,並一劍揮出,他用上了兩種身法:「蛇纏身」和「只穿林」危極險極。
  光華閃處,神槍客狂叫一聲,槍斷臂飛,身軀被震得響左一踉蹌,恰好接住三枚紫龍鬚針,全沒入胸腔,身形向下一撲。
  說巧真巧,虎尾鞭在文俊足底掠過,「噗」一聲掃中撲下的神槍客右肩骨,血花飛濺,肚破腸流,免了神槍客龍鬚針毒發的痛苦。
  文俊的右肩下,肩衣帶走了半截槍頭,一髮之差,幾乎肩下開窗,好險!他無名火發,虎腰一扭,半途折回,在神槍客中鞭的剎那問,光華一閃,伏在虎背上開了一道大縫,脊骨全由中間分開,一聲未出,撲倒在神槍客的腳後,向閻王爺報到去了。
  文俊一劍得手,單足一點地,就是一招「回龍引風」,響起一聲龍吟虎嘯,入影倏分,身後的宇宙神龍被震得五步,文俊也飛退八尺。
  這一連串的變化,說來話長,其實乃眨眼間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不怕死的人大有人在,喜揀便宜的人更多;文俊被震退八尺,背脊全暴露在身後二名悍賊身前,他身軀還未落地。兩把劍已臨背心,一根骷髏已兜頭砸到,他靈台清明,臨危不亂民,一振右腕,身軀向右便倒,天殘劍回後猛揮。
  「嗤」一聲裂帛響,接著「叭」一聲塵土飛揚「叮」一聲劍尖墮地。最左一人劍尖貫人文俊右肩,恰在先前中槍之處,把衣服刺破,帶走了一幅巾;他的劍一揮之下,劍尖立斷,連半截槍尖一同落地,暗襲之人功力相當了得,劍貼肌而過,文俊感到肩下一涼,也有點熱辣辣的感覺。
  那一聲「叭,.乃是骷髏鞭鞭梢觸地聲,文俊向左倒下,左手還未著地,右側剛才一劍落空之人,以閃電似掠到,一劍向文俊雙足揮去。
  骷髏鞭鞭稍一沾地,猛地向上一振,呼嘯著劃一半弧,向文俊腰部猛砸。
  斷了劍尖那傢伙,乾脆將斷劍向文俊腦袋急扔。對面的宇宙神龍,也一幌便至,赤焰劍「潛龍人地」,向文俊腹下點去。
  文俊一步失機,立陷危境。他腦子反應超人,已看出只有向後滾是惟一生路。前有宇宙神龍足後有揮下的長劍,頭部有半截斷劍呼嘯而來,向上升又有千鈞力道砸下的骷髏鞭。假使向後滾,雖有兩個人等著,但一個是扔了劍的人,赤手空拳並無大礙;另一個就是骷髏鞭的主人,他收鞭定然不及。近身相搏,長鞭的作用不大,危險銳減。
  不容文俊思索,生死抉擇在於眼光一掃之產是,他急伸左掌推地面,身形借力向後急旋,看去象最下乘的「懶驢打滾·,但天殘劍是置於胸前的,與」懶驢打滾」兵刃前伸的功架泅異,由兵刃放置之處看來,他的身軀並未沾地,僅用左掌用勁,不然天殘劍准將他自己割傷。
  他這一著端的險極,功力不夠火候,不但無法滾開,還得死在自己劍是,滾得慢,兩劍一鞭之下仍難倖免;滾得快,免去兩劍一鞭之厄,但後面有兩人在等著呢。
  誰也沒料到他能死裡逃生,更沒料到他用奇異的身法脫險,就在宇宙神龍猛喝一聲之下,文俊去勢如電。
  使骷髏鞭的人果然了得,順手一抽,想將文俊壓在鞭下,並且飛起一腳。
  可惜文俊來勢太急,一鞭落空,他該死,一腳恰好踢在天殘劍上,想得到夠意思,不等他狂叫聲落,文俊仍向後滾,那傢伙的左腳立告分家;雙足一斷,人向前一撲,恰將宇宙神龍阻了一阻。
  文俊冒險成功,脫出危境,人如狂鷹振翼,倏然站起,天殘劍如兩翼俱張。
  扔斷劍那傢伙還沒看清剛才的急劇變化,突覺光華由右一閃,冷氣壓體,他陡然一驚,一手按住右臂,死魚眼一翻,右膝一軟,歎口長氣跪下右腳,躺倒地下閉上了眼。
  「饒你不得!」文俊怒吼,像一頭發了瘋的雄獅,返身猛撲用劍砍他雙腳的悍賊。
  那傢伙驚得渾身發軟,那一聲怒吼,驚走了他兩魂六魄。但求生是人類的本能,他迎著光華炳炳的劍影,一劍點出護住全身,雙足疾點身飛退。
  他快,但文俊比他更快,光華一聚,連人劍倒下了。同一瞬間,他右足疾點,身形左疾,天殘劍如經天長虹,向剛閃開斷足大漢的宇宙神龍撲去。
  劍嘯刺耳,罡風怒號,兩人拚命搶攻,一接觸間,各攻十餘劍,換了三次照面,文俊放手急攻,直接宇宙神龍迫得不住後退,有點招架吃力,赤焰劍的紅霞,愈來愈暗淡。
  死剩的十三名悍賊一看不當,其中悄悄地溜走了三名,余十名齊聲怒吼,紛紛向前一擁。
  文俊正一劍將宇宙神龍震得橫飄三步,身後己感到勁風壓體。
  長湖方向人影急竄,那是扶著受傷同伴,向荊州趕路的峨嵋八僧;他們已看清這兒的景況,急急趕來觀戰。
  文俊暴喝一聲,跨前半步,驀地「猛虎同點」旋身出劍,光華左右怒張。
  「哎……」兩聲尖厲刺耳的狂叫,兩名使劍悍賊胸腹各中兩朵梅花,立時撲倒。
  文俊眼角已瞥見八名和尚到了鬥場。而他們的後面半里之搖,另八名少林僧,以少林絕學流水行身法,流星劃空似的向這兒瀉來。
  少林僧埋個了子母飛環,向荊州趕去,想走建陽驛出應城。他們的功力比峨嵋八僧要高半等,而且峨嵋僧人有受傷的同伴拖住,故而腳程甚慢,被少林僧幾乎趕上了。
  少林僧後面半里地,葬和尚也以奇快的輕功,盯住少林八僧不放,也向荊州趕。
  文俊只道十六名僧入,都是找他算帳的債主,心中大為著急,也感到憤火中燒。他發出一聲長嘯,天殘劍突然變緩,從容地在身後劃一半弧,幻出無數歪歪斜斜的劍影,大周天劍法終於出現了。
  首先搶近的是兩名悍賊,一把沉重的砍山刀,一枝渾銅打造重約三十斤的狼牙棒,一左一右狂風似的掠到。
  後面相差丈餘撲上的,是咬牙節齒的宇宙神龍。
  文俊神色倏舒,怒火頓消,換上了極端莊嚴肅穆的面容,劍決多伸了一個無名指,成了三指朝。
  一刀一棒來勢兇猛,罡風如潮,潛勁如排山倒海似的襲到,兩賊身手委實高明,刀出「力劈華山」,棒變」橫掃干軍」。
  刀棒距體三尺,文俊從容向前一滑,兩賊「吭」了一聲,「砰」!「噹」刀棒落地,同時衝前倆步,雙手按住心窩,瞪大一雙金魚眼,俯視著地面,踉蹌舉步面前走。「噗」一聲悶響,兩人撞個正著,身軀一歪,倒在一堆,雙手仍緊按胸上,雙腿抽搐了幾下,方寂然不動。
  這是大周天劍法中,頂神奇的「飛虹戲日」,它襲擊的方位共有三處,就是腦袋,心房,下陰,皆是象徽「干」『陽」之處,下陰也叫陽具,所以也可名之為陽,這一招只消按對方僕來的形態出劍,隨意襲向其中之一點,兩賊心房挨了一劍,那還有命?
  宇宙神龍趕上,由兩人頭頂飛越,大喝一聲,身劍合一向文俊背影飛點,這次他出劍狙異往昔,既無劍氣,也無萬千朵劍花,平平無奇,毫不起眼。
  文俊似乎未覺,若無其事地向前踏出一步,天殘劍斜舉,箭尖在左肩前。
  宇宙神龍來勢如電,凌空下擊,紅芒看看已襲近文俊頂門,眼看要斃命於赤焰劍下。
  峨嵋八僧已卓立在十丈外觀戰,同時驚叫出聲。少林八僧還差二十餘丈,還未趕到,但他們已看清景況,也同時心中狂跳。
  文俊的左右前方,一根長傢伙蛇骨鞭,和一顆可攻擊三丈外目標的流星糙,一上一下幾乎同時襲到。
  「糟……」五六十丈外的葬和尚尖聲驚叫。
  文俊玉面上神色絲毫未變,甚至咀角竟然泛起笑意,光華突然疾吐,他身形在不知不覺間轉向後面,如可轉法誰。也沒看見。
  駭人聽聞的怪節出現了,今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蛇骨鞭向上反扔,使人鞭只覺手上一震,像被人抓住鞭梢把他向上提,連人帶鞭向後蹦,要不是他功力深厚,最少也被扔飛兩丈,使使如此,也踉蹌退八尺,方將鞭勢止住。
  流星錘突然脫索,向左飛射七八尺,使錘人只覺手上一輕,只剩一條金絲絲絨索,同一瞬間,響起一聲劍吟,赤焰天殘相錯而過,宇宙神龍臉色死灰,回頭倒飛三丈外。
  他的赤焰劍距文俊後腦不足三寸,突然紅芒一劍,劍身「嗤」一聲由天殘劍愕上穿過,恰發了卡在反捲的吞日上。而那晶瑩透明的天殘劍尖,劃過他的護愜,由近肩骨處割開了肩臂之間的三角肌,也將肩骨割開了一條縫。
  幸而他身手夠高明。功力超壓拔俗,天殘劍攻破護真氣的剎那間,他便知大事不妙,百忙中沉肩運臂,死中求活,左手登山一記摻合著六合須彌功的兒絕掌,拼全力將劍抽出,展開絕學凌空虛渡輕功,借那一登掌之力,向後飛退。退是退了,仍然掛了彩,假使不是他知覺沉肩,他不死也得丟掉落膊。
  他一落地,光華赤臨胸前,他驚得毛骨束然,右足一點地面,左飄三步,赤焰如信手挑出。
  接著是一連串的劍嘯,兩人的劍像是糾纏在一塊,似乎雙方都沒有用上勁,更像小娃娃存玩竹快,但卻傳出陣陣龍吟之聲。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宇宙神龍己危在須臾,只見他右肩血流:口泉,一歇一停往外冒,整個右臂一片腥紅,顯然他在運動止血,卻又力所不逮。
  他腳下更糟,一步步往後退,每一步地面皆留下一個三的深寸履痕,而且雙腿不住顫動,他臉上幾如厲鬼,成了鐵灰色,蟲鬚根根豎立,額上豆大汗珠被青筋跳動得直往下掉,牙齒咬得死緊,像是萬分吃力。
  反觀文俊,恰是相反,臉上莊嚴肅穆,三指劍決向後引伸,右手天殘劍歪歪斜斜地左旋右轉硬往赤焰劍的空隙裡鑽,逐步壓迫,緊追不捨。
  這突然的詭異變化,和奇怪的拚鬥,把在場的高手們驚得呆住了,也感到一頭霧水大惑不解的,死剩的六名悍賊。張口結舌百了傻子。
  眾人正在發呆,突然發現二十餘年迅捷如電的人影,由荊州方向如飛而至,一聲不叫便投入了鬥場。
  到得最快的是插翅虎耿天雄,和閻王令主卜世昌。
  這兩個惡賊攔截文俊未成,被無雙老的一對靈禽蒼鴛驚嚇跑,膽戰心驚往回走,他們原定一同返閻王谷。因插翅虎的老巢在武勝前,他是武林的白道盟主,住所除了宏坐壯觀之外,當然不能像閻王寒一般,設下重重埋伏,來防止江湖人前來報仇打擾,和抗拒官兵的攻巢。他們害怕文俊和無雙老有淵源,假使要讓兩老找上門來,閻王谷比武勝關安全得多了。
  兩個字內凶人結伙經過之處,豈有無人知悉之理,他們經過荊州,剛乘上徒子徒孫準備好的華麗客船,到了右首附近,便接到宇宙神龍由蜀中發出的柬貼,說請他倆到荊州長湖徐家灣共誅恨海狂龍。
  宇宙神龍比他兩人高明,徒子徒孫始終盯緊文俊的行蹤,各大門派間也隱有暗線,所以他能消息靈通。吳天堡雖被焚燬,但潛力仍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仍保存著龐大的勢力,難怪他能在武林黑白道中兒得開,並且勢力更勝插翅虎和閻王谷令主,實非偶然。
  兩凶賊一接書貼,大喜過望,立時覆書答允准時到達,並轉航荊州,到得正是時候,一近鬥場。便看清了場中情景,宇宙神龍已身陷困境而且身上帶傷。
  「耿兄,咱們是否立刻插手?」閻王令主一面用傳音入密之術問。
  「免死孤悲,目前咱們只好出手了。」插翅虎也用傳音入密之術答。
  其實他也是好似鬼,雙凶一地霸之間,表面上尚保持均衡客氣的局面,骨子裡誰也想將其餘兩人連根鏟掉方快心意。閻王令主套他的口氣,他樂得做好人;目前恨海狂龍已和雙凶一霸怨仇深結,確也不能少掉了一個臂膀,使宇宙神龍一死,他兩中就勢孤中單啦!
  峨嵋八僧已經看清來人身形,法生壽眉一軒,一擺手中方便鏟,凜然地說道:「師弟們,我們得出面,這種毫無江湖道義違反規矩之事,我們得主持武林正義。」
  其餘七人還未回答,少林的超緣冷笑到:「法兄,你這是以卵擊石,愚不可及。而且別忘了恨海狂龍亦是貴派之敵,誅去了他,對貴派大有稗益。」
  「哈哈…」法生狂笑起來。
  超緣不悅地問道:「法兄因何狂笑?」
  「少林派技絕江湖,源遠流長,武林尊重,共尊為泰山北斗。想不到今日法生親聆法兄高論委實大失所望,焉能不狂笑出聲?」
  「法兄,貧僧就是好意,假若法兄堅持已見,貧道不使你失望說法便。」常超塵說完,也拈起方便鏟,不懷好意地盯視著法生
  法生知道絕不能強行出頭,少林九憎這一關就過不去,冷冷一笑道:「法兄值得驕做,貧僧佩服。江山不改,綠水長流,但願日後相見之期不遠。」說完,向師弟們又說道:「咱們走!」
  八個峨嵋僧人,拖著方便鏟徑奔荊州。
  這瞬間,響起一聲葬和尚的大吼道:「不要臉的狗東西們!你們為武林蒙羞?」
  接著一聲慘吼發出,血雨飛濺。
  原來是六名剩下悍賊,突起發難,將葬和尚一下於擊倒了。
  插翅虎和閻王令主,也在這時到達。
  文俊側面就是少林八僧,葬和尚之死盡入目中,八僧無法阻止兇殺之發生,文俊可紅了肌他憤火中燒,清叱一聲,全力出劍。
  「哎呀」一聲,宇宙神龍肩骨又中一劍,驚叫出聲,拼全力一振腕,六合須彌功和護身真氣以雷電萬鈞之威,由赤焰劍上發出。
  文俊也將六合須彌功由劍上發出,突然劍嘯攝人心魄。人影乍分,氣流象狂彪向外猛捲。
  宇宙神龍飛退三丈,站立不牢,右膝跪倒,面色如同死,胸前起伏不定,可以聞到喘息之聲;他右肩血如泉湧順著手臂流至赤焰劍上,由劍尖滲入士中。
  文俊也被震得退近丈,只覺氣血一陣翻湧,他想勝身再行撲上取宇宙神龍性命,可是真力未復而且晚了一步,插翅虎和閻王令主已經到了宇宙神龍身旁。
  插翅虎和閻王令主,本是向文俊左右撲倒,豈知六合須彌功一發,力可撼山的無窮潛力,直向他們迎面湧至,兩凶賊大駭,好在先已運動護身,趕忙雙掌齊推,措力反彈脫出危境,即使逃得快,仍覺渾身血脈一窒,真氣若散,兩人免強從至宇宙神龍身旁,表面上像是救人,其實是想合三人之力,防備文俊追襲。
  文俊一看機會已失,長嘯一聲,身劍合一飛射十丈外那六悍賊,快得肉眼無辯,光華過外血紛飛,在暴喝狂叫聲中,六具屍體躺在葬和尚遺骸之旁。
  文俊目注視葬和尚模糊的遺蛻,不禁輩從中來,這位天河口的一代高僧,竟而為了他而命喪黃沙。
  他俊上面泛起無窮殺機,仰天長嘯,悲憤地大吼道:「你們要的是恨海狂龍之命,不該誅連無辜,你們,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我探手入藍色革囊,取出一隻藍色小瓶,打開瓶塞用在姆指壓住瓶口,發出一聲怒嘯向宇宙神龍立身處掠去。
  那兒除了雙凶一霸外,還有後來趕到的一群惡賊,這些人共有二十六人之多,名頭響亮的計有火眼狡倪符惟一,六盤鬼婆廖迎春,活閻王卜成梁,玉面羅剎金竊娘,紅燕子燕,還有文俊不認識的一個黑凜凜大漢,身上繫著閻王令。是活閻王的長子,好色如命的花花太歲卜飛,還有一個上次腎有一面之緣,但不知其名的樟頭鼠目老人,他就是聖手華駝華天虹。以上是閻王谷的人,還有許多文俊不知他們的名號。
  武勝關的人,文俊認識的計有奪魄神旗紀威,五虎神槍桑天右,百步神拳易成,其餘的也是陌生人。
  文俊一到,三名不知死活的傢伙虎吼一聲,兩支長劍夾著一根三截棍,形如瘋虎向前一攔,兵刃先出井同聲大喝道:「小子慢……」
  文俊叫道:「該死!」
  天殘劍左右一幌,刀斷棍折,歪歪斜斜的劍影,在三人的心口留下一個直透背脊的小孔,三人搖搖晃晃向前跨了兩三步,方砰然倒地。
  眾人大駭,只一眨眼便死了三個,他們怎能不驚。
  文俊仗劍起立在眾人前一丈左右,左手藍瓶提至腰際,舌定春雷吼道:「誰先上?動手以後我有話說。
  沒人上,他又吼道:「我恨海狂龍自出道江尖只找聞人傑老賊一算殺師之債,並未惹事生非,與諸位……站住!聞人傑!」
  宇宙神龍剛服下藥止住傷勢,向後退了兩步,便被文俊喝住了。
  「誰要想出花樣,我這瓶藍羽毒鴆就足夠他們消受。」除了那瘴頭鼠目的聖手畢陀,所有的人全都臉上變色。
  「所有的人站在一旁,我恨海狂龍要鬥鬥雙凶一霸,誰要揚手,玉石俱焚,退開!」
  眾人略一遲疑,花花太歲和百歲神拳右足倏動,像兩頭瘋虎閃電似的掠出,卜家的摧枯掌,少林的百步神拳,以排山倒海似的勁道,相距丈外猛襲文俊。
  文俊冷森森一笑,天殘劍一振,將襲來的勁道震散,左手一揚,兩線藍色的粉未,箭似般向兩賊射去。
  「快躲!」聖手華陀搶出大叫,一掌向藍粉擊去。
  聖手華陀的掌風,剛猛有如狂彪,可是晚了半步,藍色粉未已擊中兩賊臉面,在兩賊滾倒狂嚎聲中,聖手華駝踏前一步,袖底一掌翻出,向文俊連吐三掌。
  罡風襲近,全被天殘劍震散,文俊突然虎目怒張,他鼻中嗅入一絲草霉氣息,光華一閃,快逾電閃。
  「哎……」聖手華陀一聲狂叫,雙腿立仰天便腳,他剛舉手向天靈蓋拍去,文俊的足尖已經點了他的軟穴。
  「大峰山以盅菌毒暗算雙龍,可是你麼?」聖手華陀痛得死去活來,根本不管。
  「你可是聖……」
  「啊!」有兩個狂叫著倒下,在一旁哀號,他們乘文俊問話的機會,想出手暗襲,挨了一絲藍羽毒鴆。
  文俊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可是聖手華陀畢天虹?」
  「老夫……正是。」
  「大峰山下毒之事,你……」三枚指大灰影一閃而至,另三枚淡得肉眼難辯的紫影,也同時襲到。
  文俊不知利害,他對紫龍鬚針已制勝把握,故爾大意,功貫劍尖,六合須彌功發如怒濤,向射來的六枚暗器捲去。
  「呼呼呼」三聲悶響,紫須龍針翩然向後飄飛,但三枚灰色暗器,突然一爆,無數灰色毒針似滿天花雨,向文俊急射,相距又近,想避開已不可能。
  他百忙中急振天殘劍,左手護住頭面,六合須彌功再次。勃發,可惜,六合須針功連續發出力道銳減,飛針來勢又急,「得」一聲脆響,藍色的粉未,被六須彌功震得向前飛散,文俊身上,挨了近百枚毒針,他的功力大非昔比,身堅如金石,毒針一抵肌虞即行止住,好險!閻王令主的霹靂毒針,不愧武林一絕。
  這一瞬間,入影飛竄,慘號之聲驚心動魄,除了見機溜走的人,其餘的英雄好漢們,全被藍羽毒鴆所傷,在地上掙扎呼號,慘不忍睹,不久,都成了一具具縮小而其色藍汪汪的屍體,宇宙神龍逃得最快,其次是閻王令主,最後是插翹虎。
  插翹虎不知他兩人暗器一擊手,即抽身急溜,故而走在最後,合該倒霉,三人之後,是兩名悍賊,最後是紅燕子和玉面羅剎母女倆,她們站得最遠,是所以未被波及。
  二十六個人,連宇宙神龍算上,合計二十六名,只走了七名,其餘的人大概是老了,左近擺了四十四名賊屍,還有另一具葬和尚,少林人僧驚得腿也軟了,不住合掌宣告唱佛號。
  文俊怎肯罷休?要說出輕鞏勝過「九幽凌虛魁影」的輕功並不算多,要勝「御氣凌空」的確少見。宇宙神龍的「凌空虛渡」勉強拉平,但他受傷不輕,功力打了折扣。
  文俊追上了玉面剎母女倆,不由平然心動,他想綠飛鴻臨死前囑托,也想起五老峰下義救紅燕子的一段情分,便輕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去好好做人,仟悔你們的一生,要找我報仇,總會相見的。」他說得飛快,聲落已超出她們七八丈外去了。
  母女倆面面相覷,半響動彈不得?
  前面人影已沒入左側密林,她們低商片刻,突然奔向荊州,返回閻王谷。
  等她們到了潛山,突接谷同頭目傳來的惡耗,說閻王谷已於五天前,半夜被人闖入,一把火就把閻王寨燒成平地,谷中高手皆隨令主外出,僅孫二少爺在家,被來人貫入火場中活活燒死。
  至於來人是誰?小頭目莫知所以然,據說是百餘名蒙面大漢,一聲中吭見人就殺,還有一個銀鬚銀髮老頭兒,一手黑白棋手比判官的勾魂筆還靈光,點一個死一個,駭人聽聞,整個閻王谷活著逃出的不足二十人。
  母女倆已無家可歸,閻王令主始終不見返回,在她們在潛山等候的第五天,江湖又傳出駭人聽聞的訊息,說武勝關白道盟主插翅虎的莊院,在閻王谷被毀後的第六日,一群蒙面人殺入莊中,一門老小全部斃命,莊院燒成平地,那夜插翅虎不在,據說他離開武勝關一月之久,始終未見返家,是誰所為?沒人知道,被列入武林懸案。
  此後,始終沒有雙凶一霸的訊息,短短期間,三個聞名色變的字內凶人,竟然落了個家敗人亡,形影俱消,委實個人難解,整個武林轟動,大快人心。
  這三把無情火,確是造福武林,功德無量,所有的江湖朋友,莫不感謝恨海狂龍,但也對他心存畏懼。
  文俊超越玉面羅剎母女,御尾直追雙凶一霸,雙凶一霸落荒而走,直向左側兩里外的密林急奔,前面逃的人快逾追風。後趕的急似馭電。
  距林緣還有半里之遙,文俊趕上了兩個倒霉鬼,兩名悍賊不識相,不該跟著雙凶一霸逃命,一看文俊追到,臨危拚命,猛地左右一分,旋身拔刃出招,大吼一聲,雙劍左右猛渾,罡風怒號氣流被帶得絲絲狂嘯。
  文俊恨他們礙事,手下絕情,天殘劍招出「狂鷹振翼」左掌往後一帶,劍隨身轉,信手猛揮。
  右首悍賊狂叫一聲,扔劍撲倒,天殘劍貫穿他的咽喉,立時了帳,左道悍賊高明些,劍一觸光華,他伏身撲地,三枝斷魂鏢又沉又重,分上中下三路射到。右手棄掉斷劍,一按地面,招出「貼地盤龍」,雙足貼地掃出。
  文俊天殘劍一振,中上兩枝斷魂鏢崩飛十丈外,伸虎掌撈往下一杖,信手向地下悍賊扔去不管他的死活,急向正要人林的雙凶一霸追去。
  那悍賊被巨大的斷魂鏢由脊心射入,摔死在地,兩賊雖死,總算把文俊阻了一阻。
  宇宙神龍和閻王令主首先入林,插翅虎剛近林沿,突感到澈骨冷氣已臨後心。他知道跑不了,大吼一聲,虎爪一招「回頭反嗤」向後猛摔,同時旋身斜掠兩丈,文俊挫身避招,一劍盪開虎爪,想脫身追趕宇宙神龍,豈知人注定要死,拉也拉不回來,插翅虎腳一沾地,穩住衝勢,突然側身猛撲,虎爪蕩起罡風。直探文俊小腹。
  文俊急怒如狂,眼看宇宙神龍的身影行將消失,焉能不急不怒?暮一咬牙,功行雙臂,天殘劍點出一招「孕育萬機」,這是大周天劍法中,功參造化的殺著,萬千光華由四面八方成弧行向內匯聚,右手劍決變掌。六合須彌功融合著九幽玄陰真氣,突然以撼山攪海的力道,隨掌倏吐。「嗤」天殘劍透爪影而入,「彭!」掌勁力可憾山襲到。
  「絲絲……」虎爪中四杖特細的五虎斷魂釘,脫穎而出
  文俊存心拚命,已用全力以赴,光華似電,插翅虎身上連中十餘劍,屍身又被震飛,跌入一個深坑內去了,他那賴以成名的虎爪,被天殘劍削成三段。
  四杖五虎斷魂打,有兩杖被天殘劍所毀,一杖被文俊閃過,一枚直貫入文俊左臂,入肉三分方被崩落,可見機簧這力是如何強勁,連文俊那金鋼似的軀體,亦不能完全無損。也由於發釘在六合須彌迸發之後,故能乘隙攻入。
  此許小創,文俊不當一回事,回頭追入林中,也是雙凶該死,他們入林逃匿,本可逃得性命怎奈在生死關頭,一點私心便送了他們的老命。
  「遇林莫入」還是江湖朋友的禁音。
  這有兩種意義,一是林中容易遭人暗算,一是表示畏懼對方,既然怕了你閣下,閣下該感到驕傲啦!何必再追?
  雙凶入林半里,鬼名堂來啦?
  閻王令主一面走一面說到:「聞兄,那小狗恐不會願意江湖禁意,定然入林追索,咱們分道揚鑣,不在一起,免得玉石俱焚。日後在敞谷見面。」
  「令主此言差矣!咱們在一起,還可以和小狗一拼,分則力弱,合則或可一拼,咱們趕快離開,擺脫了那小狗,再言其他。」
  宇宙神龍並不傻,他知道文俊的對象是他,要是分開。文俊絕不會去追閻王令主,必定盯著他到海角天涯,有兩人在一起,至少力量可加強些,他怎敢分手?
  閻王令主可不大願意,他當然看出這裡面的利害,可是宇宙神龍雖傷了肩,但他的輕功絕學,」凌家虛渡」太過高明,想擺脫他那不可能之事,不由心中大急,忙道:「即使走在一道,咱們也不是小狗的敵手,莫如分頭脫身,再糾合同道,到敞合商量,與小狗一決雌雄,勝以同行惹人注意,堡主意欲何在?
  「家師約期下月趕至,囑兄弟回漢中府接駕,為時不......」
  「那可好,堡主住北,兄弟即向西返回荊州,令師如......」
  兄弟先至貴谷……」
  「千里迢迢恐誤堡主大事,再會,兄弟先走一步,」說完,轉身西走。
  宇宙神龍正色道:「且慢!令主的伴已死傷殆盡,兄弟的得力助手風道長仍留駐荊州,咱們先至荊州,可找他替咱們召集同道,還是一同前返為宜。」
  「松風道長在兄弟途經荊州時,他已起程先下武昌了。堡主不必前返啦!」說完,向西急走了。
  宇宙神龍亦步亦趨,一面說道:「兄弟荊州還有伴當,且先到荊州再說。」
  兩人一面走,一面分伎挑草高腳下自然不能太快;而且入林已深,膽子未免大了些。
  文俊生長山林,對林匯總情況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走林下搜索,展開御氣躡空絕學,踏著枝梢有上飛越,向樓鳥驚飛處急追。
  雙凶穿林急入,把林中飛鳥驚得躁鳴竄飛,他們還在爭論各奔前程之事,文俊已從天降?
  雙凶功力確是不弱,文俊相距一二十丈,他們硬已發覺不妙,但文俊同時也發覺他兩人了。
  宇宙神龍急撤下赤焰劍,叫道:「分即必死,合則同生;卜兄,咱們併肩子上。」
  文俊陰森森地站在枝上說道:「你們都得死!卜世昌,你怎樣毒死雙龍的欺師減祖,你罪該萬死。」
  卜世昌一聽,渾身涼了半截,文俊即衝他而來,想獨自溜是不成了,他存心一拼之心,撤下腰間中閻王令,手扣霹靂毒針,嘿嘿陰笑道:「小狗,你問對人了。」
  「若要入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也算是一代梟雄,相信你不會否認的」文俊一面說,一面落下林中,又道:「你一身血膽,殺人如麻,僅閻王谷人皮走道一事,就足以將你挫骨揚灰,今天你惡貫滿盈,恨海狂龍替天下人誅害,也替老朋友清理門戶。」
  一聲龍吟,天殘劍出鞘,光華如電,令人心悸,又說:「你不否認殺師之罪罷?」
  「那老鬼只傳我一半之藝已無師徒情義,該遭此報,用不著閣下強出頭。」卜世昌不敢說出因自己洩露師父藏居這所,怕師父以後門規治他,因而他先下手為強,將只龍毒之以斃,他卻以為這不成為理由的理由了,強辯他下手下得正當。
  「無恥之極!」文俊怒罵,一面逐步欺近。並對宇宙神龍掃了怨毒的一眼,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聞入傑,你真不願服下閣下用以殺人的千日醉麼?」
  宇宙神龍陰陰一笑,從容地笑道:「本堡主一生殺人如屠狗,在刀山劍樹中創業揚名,要死也死在劍下,閣下未免小看了吳天堡主。
  「恨海狂龍成全你,你兩人一起上。」
  宇宙神龍肩骨中了兩劍中,流血過多,右手已經不能再行運劍,赤焰劍交到左手,與閻王令主左右一分。
  林密草疏,視度還不算太壞,只是樹幹密佈,動手礙手礙腳,十分不便,文俊神情肅目,天殘劍徐舉,劍身光華如電,寒氣直追丈外。
  紅芒一閃,宇宙神龍一劍點到,看去毫無勁道,輕飄飄毫不起眼。
  卜世昌從左方同時欺近,沉重的外門兵刃嚴王令,攻出一招「無常勾魂」向下一搭,突向懷中一帶,歪風虎虎,勢如警雷,也用了十成功。
  文俊久鬥兩個時辰,知道不能再往下拖,身形一轉,大周天劍法中的「斗移星移」出手,四道歪歪斜斜的光華,在紅霞上一閃而入。
  紅芒一斂,宇宙神龍只覺得華冷似萬年寒冰,在他腦袋四周向內急射。他心中大駭,抑面便倒,赤焰劍火速上抬,身形向左側射八尺外。
  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光華突向下反穿,貼地楔入閻王令主的下盤,恰好將罡風帶向一側,閻王令主確是不弱,一振腕,只足後揚,斜飄八尺。
  「華啦」一聲,他左右兩株海碗大巨木,齊根截斷,他警魂初定,不由倒抽一口長氣,剛才靴尖透涼之處,裂開了一張大口,指尖鮮血緩緩泌出,再慢分厘,他這隻腳掌准完蛋。
  「第一招!」文俊用冷酷無比的音調說。
  雙凶互相一打眼色,突然叱喝一聲,分左右閃電似急僕而上,來勢兇猛驚人,死中求生的作孤生一擲了。
  文俊從他們怨毒厲惡的眼神中,已看出他們已不顧後果全力一搏,心中暗驚,功力運至十二城,六合須彌功也蓄勁待發,待一劍一令行將及身,突然掌劍齊施,大周天劍法絕學「孕育萬機二次動手。」
  「鼓彼」一聲狂震,血雨飛濺,人影倏分,四周林木枝斷干,劃藥似被罡風所掃,五丈內砂石粉飛。
  文俊面色蒼白,退後近丈。目中神光一斂,天殘劍下垂。地面,持劍的手輕抖。他左手抓住一條烏光閃閃的軟帶,虎口前一個龍首,龍口內的珍珠不住滾動;另一端帶尖,由他腰中綢帶左方貫入,貫入處藏現血跡。
  這玩意,竟然是他在漢中府用來救命,被宇宙神龍得去的黑龍劍。他感到奇怪,怎會在閻王令主手中飛出的?
  三人全用上了六合須彌功,而且宇宙神龍還以身直氣發生,假使他右肩不傷,文俊恐難逃一劫。
  嚴王令主飛退兩丈外,撞折了四五株大樹。他面色死灰倚在一顆大樹下,口角流血,閉上鷹目,急促地喘氣。
  他胸前全被鮮血儒染得濕淋淋地,左手齊地折磨,右手的外門兵刃閻王今主斷了兩尺,右上臂和肩骨,共有六隻小孔,正在緩緩流出鮮紅的血液。
  宇宙神龍長袍脫落,倚在三丈外一顆大樹下,不住顫抖搖幌,竭力支持著不讓身軀倒下。他一條右腿斷掉二半,創口就在膝上六寸,只有內側一絲皮肉沾連。左肩內銷骨之下,也有三個天殘劍留下的小孔,直透後面瑟巴骨,血將左半身染成了全紅。
  那把聞名天下,所向無敵的赤焰劍,已經斷成三段,仍在散發著耀目紅霞。他左手五指握得死緊,扣緊劍把不放。他雙目睜圓,散發出怨毒之光,牙關緊咬,蟲須幹起如畏。突然,他吸入一口氣,喘息著說道:「少年……人,天下是……是你……的了。恩恩怨怨,一筆勾……消,不許……你損毀我……的……屍骸。」
  說完,他合上雙目,不住急喘,一膝支身,仍未倒下。
  文俊渾身脫力,站立著以九如心法調息,片刻,方徐徐拔出黑龍劍。
  這把神刃刺破彎帶,將他的腰脅劃了一條血槽,幸未傷及內腑,劍是神劍,閻王令主投出的功力也夠嚇人,差點要了文俊的小命,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近宇宙神龍。
  宇宙神龍正用那無神的目光,茫然地注視著他。」這傢伙果然標悍,身受致命之傷,不但不死仍然硬撐著不倒。
  文俊默默地取出囊中一個粉紅色的紙包,收劍入鞘,取出一顆粉紅色指頭大的丹丸,沉聲說道:「反正你活不成了,千日醉可以令你平靜地死去。梅文俊也是一翻好意,你願吞下麼?」
  宇宙神龍軟弱地點點頭,合上雙目。
  文俊伸手搬開他咬得死緊的牙關,將千日醉送入他腹中;片刻,酒香四溢。宇宙神龍渾身崩緊的肌肉一鬆,赤焰劍把脫手墜地,呼吸越來越沉,終於緩緩倒下了。
  文俊伸手將他扶住,徐徐平放在地,說道:「你也曾是一代霸雄,我得好好安葬你,讓你九泉安心。」
  他站正身形,突然轉身。
  四丈外,閻王今主咬牙切齒,正歪歪倒倒地向他走來,右手的斷刃高舉,作勢欲刺,逐寸接近。
  文俊冷然注視著他,一字一吐地說道:「你荼毒江湖,罪惡滔天,閻王谷人皮走道慘絕人衰。白骨堆積如山,指使綠林毛賊做案,流毒天下,血案罌竹難畫,罹發難數。你不死,天理何存?」
  閻王令主已說不出話來,仍逐步踉蹌接近。文俊直立如山,冷然發話道:「你也算武林絕頂高手,今日天難逃公道,你該用你自己的殘刃自行洗清你的罪惡,以謝天下人。」
  閻王令主幌如不聞,接近至一丈以內了,高舉令柄,準備擊下。
  文俊探手入囊,取出一顆藍色丹丸,扣指一彈,飛射閻謝下主腹部,「撲」一聲,即沒入腹中了。
  閻王令主渾身一震,「格崩」一聲,滿口鋼牙盡成粉碎,令柄彼然掉落塵埃,她雙目一合,掙扎片刻突然撲倒。
  突然,閻王令主的屍體,冒起一陣藍煙;片刻,卻像冰溶山化似的,只剩下一襲衣衫,和一堆藍色寸裂的骨殖。
  他用上了百毒天尊的藍色化屍毒丹。
  這次全力一拼,文俊真力喪耗至巨,他感覺渾身脫力,比那次搏陰山天魔只重不輕,確是吃力十分。
  創他調息良久,方感到舒泰了些,便用天殘劍的掘土,將宇宙神龍埋了,把那斷成三段,依然紅光的的的赤焰劍,作為陪葬之物,並替他立下了一株木牌,用劍寫上。
  「吳天堡主宇宙神龍聞入傑之墓,嘉靖三年月日。」另有墓旁挖屯個小穴,將閻王令主的灰骸也埋了,自此。雙凶同眠荒林,江湖上消失了雙凶一霸的蹤跡。文俊走出荒林,在林緣找到一霸插翹虎耿夭雄的屍身,草草掘坑埋了,再到先前找髒和尚的屍體,他一到現場,除了血跡一無所見,所有的屍體全行失躊,鬼影俱無,他長歎一聲,回頭找到自己的包裹,換了一身月白長衫,向荊州舉步走去。
  荊州南門大街天成老店中,文俊結束一切,想趁晨義初現之前,多趕些路程。
  梳洗畢,他換了一身開藍色兩截胯,青布纏頭,腰帶上插上天殘劍,藍色革囊用青布袋盛了,掛在脅下。這一來他變成一個跑單幫的生意人。
  他提了包裹,正想出房,「達達達」房門上響起三聲輕叩,他不由一怔,這是店伙的叩門聲麼。
  他放下包裹,信口道:「進來!」
  房門打處,進來了九峰山主開碑手雲彪,他在房外一躬到地,然後豪爽地笑道:「恩公萬安,雲彪昨旬方由荊州趕到,荊州兄弟報說,恩公在東門外殺雙凶一霸門下高手四十三名,大獲全勝後落腳於此,特專誠前往拜候。」
  文俊一笑,擺手道:「雲兄請至房內稍坐。」
  開碑於躬於告罪,跨進房順手將門帶上。
  文俊續說:「雲兄不是俗人,可否將恩公二字去掉?」
  「兄弟高攀了」開碑手又是一禮,坐下又道:「梅兄弟你從鶴峰悄悄一走,急壞了許多兄弟哩!我們在武當左近搜尋三天,然後分頭尋覓,深恐那些狗東西另有陰謀,直至三天前,兄弟方接到雙河口傳來的急報,說梅兄弟你已趕向荊州,兄弟得報,即率諸友連夜趕來,慚愧,仍未趕上為梅兄弟一盡心力,他們都感到甚是不安。」
  「雲兄的眼線真不含糊,怎知小弟往這兒趕?」
  「呵呵!梅兄弟,實不相瞞,這一帶的隱伏眼線,全是你在吳天堡救出的英雄豪傑,大材小用,他們甘心情願想圖報兄弟你的恩德,不論日夜,官道上從不缺人,兄弟你雖在晚上趕路,但也有暫歇之時,雙河口午夜之際,伏線看見一條黑影緩緩穿鎮而過,你雖經過化裝容易,但腰中這把天殘劍劫是活招牌哪」「哦!原來如此,諸位對小弟愛護之情,小弟永銘五衷。「梅兄弟,閒話少說,目下荊州左近全有我門百餘名好漢隱伏,只消兄弟你吩咐一聲咱們找雙凶一霸去。」
  「謝謝諸位盛意,不用勞動諸位虎駕小弟……」
  雲彪正色道:「梅兄弟!咱們這些漢子們,雖則往昔五方雜亂,良秀不齊,但也算得鐵錚錚的大丈夫,恩怨分明。」
  「雲兄,小弟並無別意,請別誤會。」文俊微笑著打斷他往下說,又道:「諸位雲天高義,小弟心領就是,雙凶一霸不用諸位費心了,他三人已經埋骨荒林之中啦!」
  「啊!」雲彪高興得一蹦而起,脫口驚呼,並大叫道:「謝天謝地!不,謝謝老弟你替武林造福,把那三個妖孽誅去。
  請問兄弟你今後行止如何?兄弟與諸名子弟希望能為你效勞。」
  「請問小弟向諸位大哥致意,近期內小弟須西上訪友,日後有暇,當專誠向諸位問好。」雙凶一霸雖死,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難保沒有他們的餘孽。重新橫行江湖。」
  「小弟師仇已報,不再過問江湖是非,隨他們去吧。而且小弟須剋期趕路,不能耽擱。」
  「這樣罷,請梅兄弟在荊州勾留一日,他們渴望一見兄弟你的風采。至於餘孽的善後,不掛心;兄弟告辭,一個時辰後再來促駕,咱們歡聚一日,親近親近。」
  「雲兄,請記住,雙凶一霸的死訊,千萬別往外傳。不家一事行祈拜訖,玉面羅剎與紅燕子母女,小弟已答允不再傷害,予她倆一條自新之路,尚望諸位成全。如雲兄應允此兩事,小弟既與諸位盤桓一天。「全在兄弟身上。」雲彪拍胸承諾,又道:「一言為定,等會兒見,告辭。」
  第二天清晨,文俊獨自束裝就是,出南津關徑奔白鹿嶺.他要祭告恩師在天之靈,同時到峽谷探省恨海狂人。
  當天午後,雲彪與一群英雄好漢們,分批上船下航。一個個磨拳掌興高采烈,像是有大事待辦,黃山,這座皖境三大名山之一的山嶺在徽州西北,原北點山與南面的點山遙遙相對,大唐天寶年間,正式名為黃山。山共三十六峰,以天往為最高。每一座名山,大概都有一座什麼「天柱峰」,黃山自不例外,最高那座峰頭海拔不過五各千尺,名之為天注,未免過甚其詞,形容得太過火了些。
  大明嘉靖三年十月初二日午時正,天柱峰頭突然來了幾位不速之客,其中僧道俗具全,每一個人都有一身出類拔革的身手,要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准教人嚇得打哆嗦,或者肅然起敬,打躬作揖惟恐禮之不周。
  峰頂靠南一面,三株巨松之下,六個人團團坐定,似在商討一件極為機密的大事。這些人中有幾個熟面孔。
  正北盤坐著武當掌門玉道人道全,他的右首是崑崙派掌門龍虎真人至清,左首是腔恫的掌門乾坤一劍玄真。三個三清羽士,志同道合自然的坐在一處,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玄門三大劍派全都到了。
  西南角危襟正坐著,一個年近百齡的老和尚,雪白的長眉直垂至觀骨以下,湖臉皺紋,顯得清瘦而又朗健。他就是字內尊崇,卓行超絕的少林目下掌門,長眉佛超塵。
  東南首,倚在松要下的一個大和尚,正在瞇著眼似在打瞌睡。他年歲看去不過五十齡,其實已過了八十大關。身材高大,腹大如鼓,肥頭大耳。滿臉紅光,任何時間都堆著和煦的笑容,令人感到十分可親,他把那權威象徽的九錫禪仗,隨意倚在肩上,右臂屈倚松韓,腦袋枕在臂彎裡像是睡著了。他就是峨嵋的掌門人,笑面如來法性;
  正東是一個古稀老人,土佬兒裝扮,但臉皮白淨,目光不時透出冷似寒冰的異光,白鬚拂胸身材修偉,他背著手,不時回走動,低頭沉思。他是雪山派名義上的掌門冰魄神劍岑人龍。
  這裡且略提雪山派的來龍去脈。當宋室南渡之際,許多不甘金人奴役的中原奇士,紛紛離開中原。有些渡江南逃,而有些看不慣金陵那群苟安君臣嘴臉的人,卻遠走邊荒異城,岑公亮率三姓子弟,經常外出到中原一帶行道,格殺朝廷派來統治的鷹狗,興之所至,戲稱自己是雪山派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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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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