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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漢書卷四十七 班梁列傳 第三十七


  班超字仲升,扶風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為人有大志,不修細節。然內孝謹,居家常執勤苦,不恥勞辱。有口辯,而涉獵書傳。[一]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詣校書郎,[二]超与母隨至洛陽。家貧,常為官佣書以供養。久勞苦,嘗輟業投筆歎曰:“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閒乎?”[三]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壯士志哉!”其后行詣相者,曰:“祭酒,布衣諸生耳,[四]而當封侯万里之外。”超問其狀。相者指曰:“生燕頷虎頸,飛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久之,顯宗問固“卿弟安在”,固對“為官寫書,受直以養老母”。帝乃除超為蘭台令史,[五]后坐事免官。

  注[一]涉如涉水,獵如獵獸。言不能周悉,粗窺覽之也。東觀記曰:“超持公羊春秋,多所窺覽。”
  注[二]校書郎,解見班固傳。
  注[三]傅介子,北地人。昭帝時使西域,刺殺樓蘭王,封義陽侯。張騫,漢中人,武帝時鑿空開西域,封博望侯。續漢書作“久弄筆研乎”。華嶠書作“久事筆耕乎”。研音硯。
  注[四]一坐所尊,則先祭酒。今稱祭酒,相尊敬之詞也。
  注[五]續漢志曰:“蘭台令史六人,秩百石,掌書劾奏及印主文書。”
  十六年,奉車都尉竇固出擊匈奴,以超為假司馬,將兵別擊伊吾,戰于蒲類海,多斬首虜而還。[一]固以為能,遣与從事郭恂俱使西域。

  注[一]伊吾,匈奴中地名,在今伊州納職縣界。前書音義曰“蒲類,匈奴中海名,在敦煌北”也。
  超到鄯善,[一]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后忽更疏懈。超謂其官屬曰:“宁覺廣禮意薄乎?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所從故也。明者睹未萌,況已著邪。”
  乃召侍胡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狀。超乃閉侍胡,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絕域,[二]欲立大功,以求富貴。今虜使到裁數日,而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為之柰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觿曰:“當与從事議之。”超怒曰:“吉凶決于今日。從事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也!”觿曰:“善”。初夜,遂將吏士往奔虜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后,約曰:“見火然,皆當鳴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后鼓噪。虜觿惊亂,超手格殺三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余級,余觿百許人悉燒死。[三]明日乃還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恂乃悅。超于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曉告撫慰,遂納子為質。還奏于竇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選使使西域。
  帝壯超節,詔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今以超為軍司馬,令遂前功。”超复受使,固欲益其兵,超曰:“愿將本所從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為累。”

  注[一]鄯善本西域樓蘭國也,昭帝元鳳四年改為鄯善。去陽關一千六百里,去長安六千一百里也。
  注[二]曹,輩也。
  注[三]東觀記曰“斬得匈奴節使屋賴帶、副使比离支首及節”也。
  是時于窴王廣德新攻破莎車,遂雄張南道,[一]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超既西,先至于窴。廣德禮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乃遣使就超請馬。[二]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以送廣德,因辭讓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大惶恐,即攻殺匈奴使者而降超。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

  注[一]于窴國去長安九千六百七十里,南与婼羌,西与姑墨接。莎車國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西城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余里。東至玉門、陽關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雄張猶熾盛也。張音丁亮反。波,傍也。波音詖。
  注[二]續漢及華嶠書“騧”字并作“騩”。說文:“馬淺黑色也。”音京媚反。
  時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殺其王,[一]而立龜茲人兜題為疏勒王。明年春,超從閒道至疏勒。去兜題所居盤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慮曰:“兜題本非疏勒种,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既到,兜題見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劫縛兜題。
  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懼奔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茲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二]國人大悅。忠及官屬皆請殺兜題,超不听,欲示以威信,釋而遣之。疏勒由是与龜茲結怨。

  注[一]龜茲國居居延城,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南与精絕,東与且末,北与烏孫,西与姑墨接。前書音義龜茲音丘慈。今龜音丘勿反,茲音沮惟反,蓋急言耳。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疏勒國居疏勒城,去長安九千三百五十里也。
  注[二]續漢書曰“求得故王兄子榆勒立之,更名曰忠”也。
  十八年,帝崩。焉耆以中國大喪,[一]遂攻沒都護陳睦。超孤立無援,而龜茲、姑墨數發兵攻疏勒。[二]超守盤橐城,与忠為首尾,士吏單少,拒守歲余。肅宗初即位,以陳睦新沒,恐超單危不能自立,下詔征超。超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我,我必复為龜茲所滅耳。誠不忍見漢使去。”因以刀自剄。超還至于窴,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互抱超馬恭,不得行。超恐于窴終不听其東,又欲遂本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自超去后,复降龜茲,而与尉頭連兵。[三]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注[一]焉耆國居員渠城,去長安七千三百里,北与烏孫接。
  注[二]姑墨國王居南城,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
  注[三]尉頭國居尉頭谷,去長八千六百五十里,南与疏勒接。衣服類烏孫也。
  建初三年,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彌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一]斬首七百級。超欲因此叵平諸國,[二]乃上疏請兵。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于窴實時向化。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复愿歸附,欲共并力破滅龜茲,平通漢道。若得龜茲,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實愿從谷吉效命絕域,庶几張騫□身曠野。[三]昔魏絳列國大夫,尚能和輯諸戎,[四]況臣奉大漢之威,而無鈆刀一割之用乎?[五]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六]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七]大小欣欣,貢奉不絕,唯焉耆、龜茲獨未服從。臣前与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絕域,備遭艱□。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則□領可通,[九]
  □領通則龜茲可伐。今宜拜龜茲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步騎數百送之,与諸國連兵,歲月之閒,龜茲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九]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牧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閒也,[一0]兵可不費中國而徹食自足。且姑墨、溫宿二王,特為龜茲所置,[一一]既非其种,更相厭苦,其埶必有降反。若二國來降,則龜茲自破。愿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區區,特蒙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万年之觴,[一二]荐勳祖廟,布大喜于天下。”[一三]書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上疏愿奮身佐超。五年,遂以干為假司馬,將□刑及義從千人就超。

  注[一]康居國去長安万二千三百里,不屬都護。
  注[二]叵猶遂也。
  注[三]谷吉,長安人,永之父也。元帝時為□司馬,使送郅支單于侍子,為郅支所殺。張騫,武帝時為郎,使月氏,為匈奴所閉,留之十余歲,乃亡走大宛,窮急即射禽獸給食。
  注[四]魏絳,晉大夫。晉悼公時,山戎使孟樂如晉,因魏絳納虎豹之皮,請和諸戎。公悅,使魏絳盟諸戎。事見左傳。輯亦和也。
  注[五]賈誼曰:“莫邪為鈍兮,鈆刀為銛。”楚詞曰:“捐□太阿,寶鈆刀兮。”
  注[六]前書曰,漢遣公主為烏孫夫人,結為昆弟,則是斷匈奴右臂也。哀帝時劉歆上議曰,武帝時立五屬國,起朔方,伐朝鮮,起玄菟、樂浪,以斷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結烏孫,裂匈奴之右臂。南面以西為右也。
  注[七]西域傳曰“自條支國乘水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入”也。
  注[八]效猶驗也。西河舊事曰:“□領山,其上多□,因以為名。”
  注[九]前書朝錯曰:“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利。”
  注[一0]敦煌今涼州縣。
  注[一一]溫宿國王居溫宿城,去長安八千三百五十里也。
  注[一二]詩曰:“躋彼公堂,稱彼兕觥,万壽無疆。”前書儿寬傳曰:“臣寬再拜上千万歲壽。”
  注[一三]荐,進也。勳,功也。左氏傳曰:“反行飲至,舍爵策勳焉。”
  先是莎車以為漢兵不出,遂降于龜茲,而疏勒都尉番辰[一]亦复反叛。會徐干适至,超遂与干擊番辰,大破之,斬首千余級,多獲生口。超既破番辰,欲進攻龜茲。以烏孫兵強,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大國,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二]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三]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納之。
  八年,拜超為將兵長史,假鼓吹幢麾。[四]以徐干為軍司馬,別遣□候李邑護送烏孫使者,賜大小昆彌以下錦帛。[五]

  注[一]番音潘,下同也。
  注[二]烏孫國居赤谷城,去長安八千九百里。武帝元封中,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以妻烏孫,贈送甚盛,烏孫以為右夫人。
  注[三]西域傳曰,宣帝即位,烏孫遣使上書,言匈奴連發大兵侵擊烏孫,欲隔絕漢,烏孫愿發國半精兵五万騎,盡力擊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漢大發十五万騎,五將軍分道并出。烏孫以五万騎從西方入,至右谷蠡王庭,獲四万余級,馬牛羊七十余万。
  注[四]將兵長史,解見和帝紀。平帝元始二年,使謁者大司馬掾持節行邊兵,遣執金吾候陳茂假以鉦鼓。古今樂錄曰:“橫吹,胡樂也。張騫入西城,傳其法于長安,唯得摩訶兜勒一曲,李延年因之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乘輿以為武樂,后漢以給邊將,万人將軍得之。在俗用者有黃鵠、隴頭、出關、入關、出塞、入塞、折楊柳、黃覃子、赤之楊、望行人十曲。”劉熙釋名曰:“幢,童也,其貌童童然。”蔡邕月令章句曰:“羽,鳥翼也,以為旌幢麾也。”橫吹、麾幢皆大將所有,超非大將,故言假。
  注[五]前書曰,烏孫國王先號昆莫,名獵驕靡,后書昆彌云。后代取“昆”字,靡彌聲相近,音有輕重耳。昆莫既死,子孫爭國,漢令立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賜印綬,故有大小昆彌之號焉。
  李邑始到于窴,而值龜茲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之,歎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恐見疑于當時矣。”[一]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余人,何能盡与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從事。”
  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干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何不緣詔書留之,更遣它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毀超,故今遣之。
  內省不疚,何恤人言![二]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注[一]三至,解見寇榮傳。
  注[二]疚,病也。恤,憂也。論語孔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左氏傳曰:“詩云‘禮義不愆,何恤乎人之言’!”詩謂逸詩也。
  明年,复遣假司馬和恭等四人將兵八百詣超,超因發疏勒、于窴兵擊莎車。莎車陰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一]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積半歲,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是時月氏新与康居婚,相親,超乃使使多繼錦帛遺月氏王,令曉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罷兵,執忠以歸其國,烏即城遂降于超。

  注[一]謂多以珍寶誘引之。啖音徒濫反。前書曰,高祖令陸賈往說秦將,啖以利。啖与啖同。
  后三年,忠說康居王借兵,還据損中,[一]密与龜茲謀,遣使詐降于超。超內知其奸而外偽許之。忠大喜,即從輕騎詣超。超密勒兵待之,為供張設樂。[二]
  酒行,乃叱吏縛忠斬之。因擊破其觿,殺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

  注[一]損中,未詳。東觀記作“頓中”,續漢及華嶠書并作“損中”,本或作“植”,未知孰是也。
  注[二]供音居用反,張音竹亮反。
  明年,超發于窴諸國兵二万五千人,复擊莎車。而龜茲王遣左將軍發溫宿、姑墨、尉頭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將校及于窴王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于窴從是而東,長史亦于此西歸,可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茲王聞之大喜,自以万騎于西界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于東界徼于窴。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雞鳴馳赴莎車營,胡大惊亂奔走,追斬五千余級,大獲其馬畜財物。莎車遂降,龜茲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初,月氏嘗助漢擊車師有功,是歲貢奉珍寶、符拔、師子,[一]因求漢公主。
  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永元二年,月氏遣其副王謝將兵七万攻超。超觿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里踰□領來,非有運輸,何足憂邪?
  但當收谷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茲求救,乃遣兵數百于東界要之。謝果遣騎繼金銀珠玉以賂龜茲。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惊,即遣使請罪,愿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歲奉貢獻。

  注[一]續漢書曰:“符拔,形似麟而無角。”
  明年,龜茲、姑墨、溫宿皆降,乃以超為都護,徐干為長史。拜白霸為龜茲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与光共脅龜茲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茲它干城,徐干屯疏勒。西域唯焉耆、危須、尉犁以前沒都護,怀二心,其余悉定。
  六年秋,超遂發龜茲、鄯善等八國兵合七万人,及吏士賈客千四百人討焉耆。
  兵到尉犁界,而遣曉說焉耆、尉犁、危須曰:“都護來者,欲鎮撫三國。即欲改過向善,宜遣大人來迎,當賞賜王侯已下,[一]事畢即還。今賜王彩五百匹。”
  焉耆王廣遣其左將北鞬支奉牛酒迎超。[二]超結鞬支曰:“汝雖匈奴侍子,而今秉國之權。都護自來,王不以時迎,皆汝罪也。”或謂超可便殺之。超曰:“非汝所及。此人權重于王,今未入其國而殺之,遂令自疑,設備守險,豈得到其城下哉!”于是賜而遣之。廣乃与大人迎超于尉犁,奉獻珍物。

  注[一]大人謂其酋豪。
  注[二]鞬音九言反。
  焉耆國有葦橋之險,廣乃絕橋,不欲令漢軍入國。超更從它道厲度。[一]七月晦,到焉耆,去城二十里,*(正)*營大澤中。廣出不意,大恐,乃欲悉驅其人共入山保。焉耆左候元孟先嘗質京師,密遣使以事告超,超即斬之,示不信用。
  乃期大會諸國王,因揚聲當重加賞賜,于是焉耆王廣、尉犁王泛及北鞬支等三十人相率詣超。其國相腹久等十七人懼誅,皆亡入海,[二]而危須王亦不至。坐定,超怒詰廣曰:“危須王何故不到?腹久等所緣逃亡?”遂叱吏士收廣、泛等于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余級,獲生口万五千人,馬畜牛羊三十余万頭,更立元孟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歲,慰撫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國悉皆納質內屬焉。

  注[一]由帶以上為厲,由膝以下為揭,見爾雅也。
  注[二]“十七”字本或為“七十”。
  明年,下詔曰:“往者匈奴獨擅西域,寇盜河西,永平之末,城門晝閉。先帝深愍邊萌嬰羅寇害,乃命將帥擊右地,破白山,臨蒲類,[一]取車師,城郭諸國震懾響應,遂開西域,置都護。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獨謀悖逆,持其險隘,覆沒都護,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憚兵役之興,故使軍司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踰□領,迄縣度,[二]出入二十二年,莫不賓從。改立其王,而綏其人。不動中國,不煩戎士,得遠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誅,蠲宿恥,以報將士之讎。[三]司馬法曰:‘賞不踰月,欲人速鶯為善之利也。’其封超為定遠侯,邑千戶。”[四]

  注[一]西河舊事曰:“白山之中有好木,匈奴謂之天山,去蒲類海百里。”郭義恭廣志曰:“西域有白山,通歲有雪,亦名雪山。”破白山見明紀也。
  注[二]迄,至也。縣度,山名。縣音玄。謂以繩索縣縋而過也。其處在皮山國以西,罽賓國之東也。
  注[三]致猶至也。蠲,除也。
  注[四]東觀記曰:“其以漢中郡南鄭之西鄉戶千封超為定遠侯。”故城在今洋州西鄉縣南。
  超自以久在絕域,年老思土。十二年,上疏曰:“臣聞太公封齊,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馬依風。[一]夫周齊同在中土千里之閒,況于遠處絕域,小臣能無依風首丘之思哉?蠻夷之俗,畏壯侮老。[二]臣超犬馬齒殲,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捐。昔蘇武留匈奴中尚十九年,今臣幸得奉節帶金銀護西域,[三]
  如自以壽終屯部,誠無所恨,然恐后世或名臣為沒西域。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門關。[四]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謹遣子勇隨獻物入塞。[五]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而超妹同郡曹壽妻昭亦上書請超曰:

  注[一]禮記曰:“太公封于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君子曰:‘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鄭玄注曰:“正丘首,*[正首]*丘也。”代,郡名,在趙北。韓詩外傳曰“代馬依北風,飛鳥揚故巢”也。
  注[二]案前書曰,匈奴,其俗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余。貴壯健,賤老弱也。
  注[三]金銀謂印也。金印紫綬,銀印青綬也。
  注[四]玉門關屬敦煌郡,今沙州也。去長安三千六百里。關在敦煌縣西北。酒泉,今肅州也。去長安二千八百五十里也。
  注[五]東觀記曰“時安息遣使獻大爵、師子,超遣子勇隨入塞”也。
  妾同產兄西域都護定遠侯超,幸得以微功特蒙重賞,爵列通侯,位二千石。天恩殊絕,誠非小臣所當被蒙。超之始出,志捐軀命,冀立微功,以自陳效。會陳睦之變,道路隔絕,超以一身轉側絕域,曉譬諸國,因其兵觿,每有攻戰,輒為先登,身被金夷,[一]不避死亡。賴蒙陛下神靈,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積三十年。骨肉生离,不复相識。所与相隨時人士觿,皆已物故。超年最長,今且七十。衰老被病,頭發無黑,兩手不仁,[二]耳目不聰明,扶杖乃能行。雖欲竭盡其力,以報塞天恩,迫于歲暮,犬馬齒索。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見代,恐開奸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遠慮。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故超万里歸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三年于今,未蒙省錄。
  [三]

  注[一]夷,傷也。
  注[二]不仁猶不遂也。
  注[三]踰,遙也。高祖踰謂黥布曰:“何苦而反?”
  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一]亦有休息不任職也。緣陛下以至孝理天下,得万國之歡心,不遺小國之臣,況超得備侯伯之位,故敢触死為超求哀,□超余年。[二]一得生還,复見闕庭,使國永無勞遠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三]詩云:“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四]超有書与妾生訣,恐不复相見。妾誠傷超以壯年竭忠孝于沙漠,疲老則便捐死于曠野,誠可哀怜。如不蒙救護,超后有一旦之變,冀幸超家得蒙趙母、□姬先請之貸。[五]妾愚戇不知大義,触犯忌諱。
  書奏,帝感其言,乃征超還。

  注[一]周禮*(卿)**[鄉]*大夫職曰:“國中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征謂賦稅從征役也。韓詩外傳曰“二十行役,六十免役”,与周禮國中同,即知*(一)**[二十]*与周禮七尺同。*[周]*禮國中六十免役,野即六十有五,晚于國中五年。國中七尺從役,野六尺,即是野又早于國中五年。
  七尺謂二十,六尺即十五也。此言十五受兵,謂据野外為言,六十還之,据國中為說也。
  注[二]□,乞。
  注[三]葬骨,解見明紀。田子方,魏文侯之師也。見君之老馬□之,曰:“少盡其力,老而□之,非仁也。”于是收而養之。事見史記也。
  注[四]詩大雅也。汔,其也。康、綏,皆安也。言先施恩惠于中國,然后乃安四方。
  注[五]趙母謂趙奢之妻,趙括之母也。懼括敗,先請,得不坐。事見史記。□
  姬者,齊桓公之姬。桓公与管仲謀伐□,桓公入,姬請□之罪。事見列女傳也。
  超在西域三十一歲。十四年八月至洛陽,拜為射聲校尉。超素有匈脅疾,既至,病遂加。帝遣中黃門問疾,賜醫藥。其年九月卒,年七十一。朝廷愍惜焉,使者吊祭,贈賵甚厚。子雄嗣。
  初,超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為都護。与超交代。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任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怀鳥獸之心,難養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一]宜蕩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后,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至數年,而西域反亂,以罪被征,如超所戒。

  注[一]家語孔子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有三子。長子雄,累遷屯騎校尉。會叛羌寇三輔,詔雄將五營兵屯長安,就拜京兆尹。雄卒,子始嗣,尚清河孝王女陰城公主。主順帝之姑,貴驕淫亂,与嬖人居帷中,而召始入,使伏默下。始積怒,永建五年,遂拔刃殺主。帝大怒,腰斬始,同產皆□巿。超少子勇。
  勇字宜僚,少有父風。永初元年,西域反叛,以勇為軍司馬。与兄雄俱出敦煌,迎都護及西域甲卒而還。因罷都護。后西域絕無漢吏十余年。
  元初六年,敦煌太守曹宗遣長史索班將千余人屯伊吾,車師前王及鄯善王皆來降班。后數月,北單于与車師后部遂共攻沒班,進擊走前王,略有北道。鄯善王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報索班之恥,因复取西域。
  鄧太后召勇詣朝堂會議。先是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遂□西域。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兼總百蠻,以逼障塞。于是開通西域,离其党与,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遭王莽篡盜,征求無猒,胡夷忿毒,遂以背叛。
  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一]乃命虎臣,出征西域,[二]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閒者羌亂,西域复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价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怀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于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万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及已。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后繼,是示弱于遠夷,暴短于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复之,复置護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于窴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注[一]古者謀事必就祖,故言“廟策”也。
  注[二]毛詩曰:“進厥虎臣,闞如虓虎。”
  尚書問勇曰:“今立副校尉,何以為便?又置長史屯樓蘭,利害云何?”勇對曰:
  “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一]
  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長樂□尉鐔顯、廷尉綦母參、司隸校尉崔据難曰:
  “朝廷前所以□西域者,以其無益于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复,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二]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埶必弱,虜埶*(必)*弱則為患微矣。孰与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怀諸國,若□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后,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复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
  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猒,与之則費難供,不与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复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
  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觿,以扰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埶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系諸國內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財費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它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埶歸北屬,夷虜并力以寇并、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千億。置之誠便。”
  于是從勇議,复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复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后匈奴果數与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

  注[一]尤還,王名。
  注[二]以勇為軍司馬,故以將言之。將音子亮反。
  延光二年夏,复以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一]明年正月,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茲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溫宿自縛詣勇降。勇因發其兵步騎万余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余人,于是前部始复開通。還,屯田柳中。

  注[一]柳中,今西州縣。
  四年秋,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后部王軍就,大破之。[一]首虜八千余人,馬畜五万余頭。捕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沒處斬之,以報其恥,傳首京師。永建元年,更立后部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勇又使別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种人為王,[二]于是車師六國悉平。

  注[一]軍就,名也。
  注[二]且音子余反。
  其冬,勇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呼衍王亡走,其觿二万余人皆降。捕得單于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于自將万余騎入后部,至金且谷,勇使假司馬曹俊馳救之。單于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車師無复虜跡,城郭皆安。唯焉耆王元孟未降。
  二年,勇上請攻元孟,于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一]因發諸國兵四万余人,分騎為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
  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离關,遣司馬將兵前戰,首虜二千余人。
  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元孟竟不肯面縛,唯遣子詣闕貢獻。朗遂得免誅。勇以后期,征下獄,免。后卒于家。

  注[一]河西四郡,金城、敦煌、張掖、酒泉。
  梁慬字伯威,[一]北地弋居人也。[二]父諷,歷州宰。永元元年,車騎將軍竇憲出征匈奴,除諷為軍司馬,令先繼金帛使北單于,宣國威德,其歸附者万余人。后坐失憲意,髡輸武威,武威太守承旨殺之。竇氏既滅,和帝知其為憲所誣,征慬,除為郎中。

  注[一]慬音勤。
  注[二]弋居,縣名。郡國志曰有鐵官。
  慬有勇气,常慷慨好功名。初為車騎將軍鄧鴻司馬,再遷,延平元年拜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叛,攻都護任尚于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解。會征尚還,以騎都尉段禧為都護,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干城。它干城小,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說龜茲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人固諫,白霸不听。慬既入,遣將急迎禧、博,合軍八九千人。龜茲吏人并叛其王,而与溫宿、姑墨數万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觿敗走,乘胜追擊,凡斬首万余級,獲生口數千人,駱駝畜產數万頭,龜茲乃定。而道路尚隔,檄書不通。
  歲余,朝廷憂之。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
  永初元年,遂罷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慬、禧、博及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
  二年春,還至敦煌。會觿羌反叛,朝廷大發兵西擊之,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日勒。[一]羌諸种万余人攻亭候,殺略吏人。慬進兵擊,大破之,乘胜追至昭武,[二]虜遂散走,其能脫者十二三。及至姑臧,羌大豪三百余人詣慬降,并尉譬遣還故地,河西四郡复安。

  注[一]日勒,縣名,屬張掖郡,故城在今甘州刪丹縣東南。
  注[二]縣名,屬張掖郡,故城在今甘州張掖縣西北也。
  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轉寇三輔,迫近園陵,即引兵赴擊之,轉戰武功美陽關。
  [一]慬臨陣被創,不顧,連破走之,盡還得所掠生口,獲馬畜財物甚觿,羌遂奔散。朝廷嘉之,數璽書勞勉,委以西方事,令為諸軍節度。

  注[一]美陽,縣名,故城在武功縣北七里,于其所置關。
  三年冬,南單于与烏桓大人俱反。以大司農何熙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龐雄為副,將羽林五校營士,及發緣邊十郡兵二万余人,[一]又遼東太守耿夔率將鮮卑种觿共擊之,詔慬行度遼將軍事。龐雄与耿夔共擊匈奴奧鞬日逐王,破之。
  單于乃自將圍中郎將耿种于美稷,連戰數月,攻之轉急,种移檄求救。明年正月,慬將八千余人馳往赴之,至屬國故城,与匈奴左將軍、烏桓大人戰,破斬其渠帥,殺三千余人,虜其妻子,獲財物甚觿。
  單于复自將七八千騎迎攻,圍慬。慬被甲奔擊,所向皆破,虜遂引還虎澤。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二]暴疾,不能進,遣龐雄与慬及耿种步騎万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于惶怖,遣左奧鞬日逐王詣慬乞降,慬乃大陳兵受之。
  單于脫帽徒跣,面縛稽顙,納質。會熙卒于師,即拜慬度遼將軍。龐雄還為大鴻臚。雄,巴郡人,有勇略,稱為名將。

  注[一]緣邊十郡謂五原、云中、定襄、鴈門、朔方、代郡、上谷、漁陽、遼西、右北平。
  注[二]曼柏,縣名,屬五原郡。
  明年,安定、北地、上郡皆被羌寇,谷貴人流,不能自立。詔慬發邊兵迎三郡太守,使將吏人徙扶風界。慬即遣南單于兄子优孤涂奴將兵迎之。既還,慬以涂奴接其家屬有勞,輒授以羌侯印綬,坐專擅,征下獄,抵罪。明年,校書郎馬融上書訟慬与護羌校尉龐參,有詔原刑。語在龐參傳。
  會叛羌寇三輔,關中盜賊起,拜慬謁者,將兵擊之。至湖縣,病卒。
  何熙字孟孫,陳國人。少有大志。永元中,為謁者。身長八尺五寸,善為威容,贊拜殿中,音動左右。和帝偉之,擢為御史中丞,歷司隸校尉、大司農。及在軍臨歿,遺言薄葬。
  三子:臨,瑾,阜。臨、瑾并有政能。阜俊才早沒。臨子衡,為尚書,以正直稱,坐訟李膺等下獄,免官,廢于家。
  論曰:時政平則文德用,而武略之士無所奮其力能,故漢世有發憤張膽,爭膏身于夷狄以要功名,多矣。祭肜、耿秉啟匈奴之權,班超、梁慬奮西域之略,卒能成功立名,享受爵位,荐功祖廟,勒勳于后,亦一時之志士也。
  贊曰:定遠慷慨,專功西遐。坦步□、雪,咫尺龍沙。[一]慬亦抗憤,勇乃負荷。[二]

  注[一]□領、雪山,白龍堆沙漠也。八寸曰咫。坦步言不以為艱,咫尺言不以為遠也。
  注[二]左傳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言勇能繼超之功業。

  校勘記

  一五七一頁三行扶風平陵人按:班彪傳云扶風安陵人,錢大昕謂當有一誤。校補引柳從辰說,謂東觀記載班超亦為安陵人,則作“平陵”者誤。
  一五七一頁一0行超持公羊春秋按:王先謙謂“持”當為“治”,避唐高宗諱改。
  一五七四頁一行西与姑墨接按:校補謂前書西域傳作“北与姑墨接”。
  一五七四頁二行東西六千余里按:“千”原斗“十”,徑改正。
  一五七四頁二行傍南山北波河西行按:西域傳“波”作“陂”。下一二行注“隨北山波河西行”同。
  一五七四頁六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袁宏紀“田慮”作“陳憲”。惠棟謂古陳田字通,“憲”當為“慮”,字之誤也。今按:慮憲形近,未知孰斗。
  一五七四頁一二行今龜音丘勿反按:龜無入聲,“勿”字疑斗。
  一五七五頁一行超守盤橐城按:汲本、殿本“盤”作“盤”。
  一五八0頁二行本或作植按:通鑒胡注引“植”作“楨”,胡氏謂案西域傳,靈帝建宁三年,涼州刺史孟佗遣兵討疏勒,攻楨中城,“楨中”是也。
  一五八0頁一三行必從龜茲求救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救”作“食”。
  一五八一頁七行遣其左將北鞬支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北”一作“比”。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閩本作“比”。
  一五八一頁一四行*(正)*營大澤中按:刊誤謂案文“正”當作“止”。集解引惠棟說,謂案袁宏紀,“正”字當衍。今依惠說刪“正”字。
  一五八二頁一行尉犁王泛及北鞬支等三十人按:集解引王補說,謂袁宏紀“泛”作“沉”。又引惠棟說,謂袁紀作“四十一人”。
  一五八二頁八行先帝深愍邊萌嬰羅寇害“萌”汲本、殿本作“氓”。今按:“氓”亦作“萌”,音義并同。又“羅”汲本、殿本作“罹”。今按:羅罹通。
  一五八三頁一二行正丘首*[正首]*丘也据集解本補,与禮檀弓鄭注合。
  一五八五頁九行周禮*(卿)**[鄉]*大夫職据殿本改。
  一五八五頁一0行即知*(一)**[二十]*与周禮七尺同据刊誤改。
  一五八五頁一0行*[周]*禮國中六十免役据刊誤補。
  一五八六頁六行以戊己校尉任尚為都護按:刊誤謂是時但有戊校尉,多“己”字。
  一五八六頁六行尚謂超曰按:集解引王補說,謂袁宏紀作“尚与超書曰”。
  一五八六頁七行超曰按:集解引王補說,謂据袁紀尚与超書,則超此語亦荅書,非面論也。
  一五八七頁三行元初六年至遂共攻沒班按:集解引通鑒考异,謂案本紀及車師傳,皆云永宁元年事,蓋班以去年末屯伊吾,今春見殺,或今春奏事方到也。
  一五八八頁六行后置副校*[尉]*于車師据汲本、殿本補。
  一五八八頁九行廷尉綦母參按:集解本“母”作“毋”,校補謂据通鑒正。
  一五八八頁一二行虜埶*(必)*弱則為患微矣据刊誤刪。
  一五八九頁一一行特加三綬按:集解引通鑒胡注,謂“三綬”疑當作“王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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