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莫曉莫知曉,既是愛子,實則心悔成殤。——莫曉
莫曉慢慢搖了搖頭,繼續說著:「成名後沒多久,他就回了莫劍山莊,繼承了莊主之位。從而也恢復了本來的名字,莫青雲。所以江湖上,便傳聞飛鷹消失了。可是還有很多人,查到了這裡,為了成名,不斷地挑戰他。
生死之戰,只要是敗了,就再也不能回去。莫劍山莊,也開始漸漸有了些名聲,後來來挑戰的人,慢慢慢慢,尋的便不是飛鷹,而是莫青雲。不過來的多,回去的,卻沒有。
連續的勝利,讓莫青雲有些飄飄然。那種勝利的優越感,也讓他開始害怕失敗。
終於有一天,來了一個人,他叫血手。他是個殺手。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聽過他的名字。
莫青雲原本以為,這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當他無意中看見了血手的劍法之後,他便慌了,因為他看得出,兩者相鬥,他完全沒有贏的把握。」
「這個血手這麼厲害嗎?」仇一刀問到。
莫曉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眼神似乎很是傷感。
「血手來了五次,每三天一次,而莫青雲都以各種理由回絕了他。直到第六次……那次,血手不告而來,直接殺光了莊內所有人,整整二百三十二人。」
風雪艷四人頓時愣住,說不出話來。沉默了許久,方有一人問到:「那莫青雲呢?」
莫曉淡淡的回答道:「莫青雲根本不在莊內,他帶著懷孕的妻子出外踏青,還有一個隨身的奴僕,逃過了這一次,可是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莫曉繼續往下說著:「等莫青雲回到莊時,看著這一地的屍體,他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如果不是他害怕,一直推脫,根本不會造成如此滅莊的地步。他站在門口,看著這滿地屍骨,看了整整三天。而後在山莊後面的山坡上,挖了二百三十二個坑,一個一個,親手把他們埋了進去。此後,便沒有了莫劍山莊。」
「那剛才那遊魂,哦,就是那個和你對打的人,就是血手?」風雪艷問。
莫曉笑了,笑得非常苦澀。他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了下去:「葬完所有人後,莫青雲便拿著他的青雲劍去找血手。可笑的是,兩天後,莫青雲回到了莫劍山莊,雖然受了重傷,但是他回來了,那就代表著,血手死了。」
「血手死了?那…那…那那個人是誰呢?」仇一刀插嘴道。
莫曉沒有反應,空洞的雙眼仍然看向遠方,他自顧自的說著那個故事:「殺了血手,反而讓莫青雲更加後悔,後悔自己沒有一開始就應戰,後悔自己怎會成了一個懦夫,葬送了這全莊二百三十二條性命。
他天天在那插滿墓牌的山坡上發呆,就如同一個毫無生命的稻草人,孤獨地守望著自己的一片田野。他的傷越來越重,精神也越來越差,四十的年紀,外表卻似已過六旬。終於,二十年後,在一個雨夜,他瘋了。
那個晚上,他以為,自己是血手,他拿著血手的劍,瘋狂地亂砍。管家臉上的傷,就是那時造成的。那時,他不認識任何人,不記得任何劍招,只是瘋狂的亂砍,直到一個人,拿著青雲劍,擋住了他一劍。
他停了下來,說:『三天之後,我再來。』轉身走時,又加了一句:『聽說你的兒子就要出世了,就叫莫曉吧』。
說完,他就走了,又回到了那個山坡上,直到又一個下雨的晚上。以後,每個下雨的晚上,他都會這樣,把自己當成血手,把那個拿著青雲劍的人,當成是莫青雲。」
「這麼說,剛才那個人是莫青雲?!你爹?!」亦云驚訝地說。眾人沒有說話,算是默認。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剛才胡優和仇一刀想殺遊魂時,莫曉出手相救了。
「咳咳。」莫曉忽然咳嗽起來,手捂胸口,竟吐出一口鮮血。
風雪艷一個跨步,走到他身旁,右手纖指便搭上了他的脈。
莫曉擺了擺手,把手收了回來,對風雪艷笑了笑,說到:「謝謝。」
仇一刀、胡優和亦云皆看向風雪艷,風雪艷收回手,說:「長期受內傷造成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剛才接那一劍,內力震的舊傷復發。」
四人沒有再語,又看向莫曉。
莫曉又笑了,還是那麼苦澀,臉色越發蒼白。「姑娘很聰明,青雲劍再絕品,也抵不過這內力。」
「莫青雲既然完全可以殺了你,為什麼他又要停下來呢?」亦云困惑地問。
莫曉搖了搖頭,「他並不想殺人,他只是在後悔。他只是希望有個人能用青雲劍把他的血手劍擋下來,阻止他殺戮罷了,就像當年他沒有做到的事情一樣。」
「那為什麼他要對亦云下殺手呢?」仇一刀問。
莫曉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他把自己當成血手,而血手,是個嗜劍的殺手,只對劍下殺手,所以,他要殺的,只是持劍的人。」
眾人再次沉默。忽然想起那獨眼老人在他們剛進山莊時,給他們的警告。
就在眾人思緒飄走的時候,莫曉再次開口道:「知道為何他要讓他的兒子叫莫曉嗎?」
眾人看向他。
莫曉道:「莫曉莫曉,莫要知曉。他是希望他的兒子永遠都不要知道他當年的錯,他當年的懦弱。」
風雪艷看著莫曉,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
,此刻,正笑著,笑得讓她覺得很壓抑,壓抑的透不過氣來。莫青雲的錯,最終,卻背負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此時,那個獨眼老人從外面步了進來。恭敬地對莫曉彎腰說到:「少爺,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眾人這才發現,已是日照當空,外面的雨,也早已停了。
莫曉點了點頭,對風雪艷四人說到:「故事聽完了,想必各位也餓了吧,請移至偏廳。」說完,做了個請的姿勢。
風雪艷微笑頷首,回了個請的姿勢。莫曉便帶頭走了出去,獨眼老人跟在他身側,風雪艷四人緊隨其後。
偏廳內,一張大圓桌上,六副碗筷整齊地被擺放著,中間,則放著六菜一湯,要說是粗茶淡飯,卻也不盡然,有葷有素,只是清淡了些罷了。
莫曉走到了主人位置,手一請,示意風雪艷四人就坐。待五人都坐好後,莫曉看向站立在他身後的獨眼老人,說到:「秦叔,你也坐吧,不用這麼拘謹。」
這獨眼老人,原來就是山莊的管家,也是當年除莫青雲及他夫人外,唯一的倖存者,名秦永。他頓了頓,頷首答了聲:「是。」緩緩坐在了唯一空著的位子上。
莫曉笑了笑,又轉向風雪艷四人,「各位請吧,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還請不要嫌棄。」
四人沒有動,風雪艷問向莫曉:「莫莊主,沒有其他人了嗎?」
莫曉說:「莊內,已只剩下在下和這位管家秦叔兩人。」
眾人沉默。
莫曉又笑了笑,說:「開飯吧。」說完,毫不在意地帶頭動了起來。
風雪艷四人沒有再說話,安靜地吃著飯,心裡,卻不由地很是壓抑。如此碩大個山莊,卻孤獨到只剩莊主和管家,而且每到下雨天,還會出現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拿著劍亂砍,最可笑的,就是這個人居然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想到這裡,抬頭再看到莫曉的笑容時,風雪艷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人本該是哭的吧?可是他卻在笑,笑著承受這一切。
風雪艷緩緩放下碗,她已吃不下去了。心裡滿滿的不知是怎麼樣的情感。眾人也都吃得很慢,吃得很少,似乎胃口都不是很好,但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風雪艷開口道:「莫莊主,莫老爺,瘋了多久了?」
莫曉手中的動作慢了下,卻沒有停下來,繼續夾著菜,回答道:「一年零十八天。」
這時,眾人已經全都停了下來,放下碗筷,看著莫曉。
胡優問:「那…他來山莊,已經攻擊了幾次了?」
莫曉也放下手中的碗筷,說:「算下來,一共有六十三次雨天。」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這就說明了,莫青雲已經來了六十三次!再看向莫曉,眾人已經開始佩服他了,不過如果再這麼下去,結果只有兩個,一就是死亡,二就是,莫曉也瘋了。可是無論是哪種,都注定了是個悲劇。
仇一刀沉著臉說:「沒有其他辦法嗎?」
莫曉還是笑了,笑得很苦,他搖了搖頭。其實眾人都知道,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殺了莫青雲,然後憑著莫曉的實力,重振莫劍山莊並非難事。可是,要殺莫青雲,莫曉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莫青雲就算瘋了,還不忘要讓自己的兒子叫莫曉,不想讓兒子知道自己的錯,自己的作孽,這便說明,他有多在意莫曉,如果沒有莫曉,恐怕二十年前,殺了血手之後,莫青雲便會自殺了吧。莫曉懂得這一切,所以他就算自己一次次的承受嚴重內傷,也不願放棄自己的父親。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幾次,可是他卻仍然不斷在承受著。
「大姐,你能不能救救他們,他們都好可憐。」亦云放低聲音,在風雪艷耳畔說到。
風雪艷搖了搖頭,她並不是不想救,而是她根本救不了啊。
眾人都在沉默,而那管家秦永,卻忽然跪在了風雪艷面前,老淚縱橫。「姑娘,老朽求您了,救救我家少爺吧。」
風雪艷愣了下,連忙去扶秦永,可是秦永搖了搖頭,硬是不肯起來,彷彿腿腳已與地面相連。
「咳咳…」莫曉又咳嗽了幾聲,秦永轉頭看向他,眼中心疼無比。
莫曉在笑,可是眼淚卻流了下來,不知是咳的,還是其他。他看向秦永,搖了搖頭,說:「秦叔,你這是何必呢?」說完,竟昏了過去。胡優連忙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他即將倒下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