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翠竹苑書房出來,慕嫣然徑直又回到了山水居,將父親說過的話,告訴了慕容睿,只一瞬,慕容睿的眼中,就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麼照目前的形勢看,父親並不是不贊同我經商,而是不想我們過早的站在太子殿下身後做他的擁護者?」
慕容睿似乎是有些明白父親下午的沉默了。
點了點頭,慕嫣然揣度著父親的意思分析道:「如今皇上春秋鼎盛,雖說太子殿下的儲君之位不會有變動,可是若是父親支持三哥去幫著太子打理財政一事,皇上興許會認為,是父親站在了太子的身後……」
「一朝天子一朝臣,慕府要想安定,要想走得更遠,父親應該是永遠站在天子的身後,而不是儲君身後。」
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慕嫣然,慕容睿接過話繼續說道。
兩人意思一致,頓時,屋內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慕嫣然幽幽的說道:「三哥,可不可以理解為,父親,其實已經給出了他的態度?」
身體一僵,慕容睿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慕嫣然,頓了好一會兒,臉上浮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淡淡笑容,「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見慕容睿解開了心結,慕嫣然站起身出了山水居,臨出門前,慕嫣然看著慕容睿輕聲說道:「三哥,不論你做出了怎樣的選擇,我永遠都會支持你,我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能幸福快樂的在一起,永遠……」
定定的點著頭,慕容睿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將她送到了瀟湘閣門口。
自那以後,慕容睿還是照往常一般按時去學堂。時不時的遇到功課上的疑難,也會跟慕昭揚探討,各抒己見爭辯起來的時候。父子倆各執一詞,能把翠竹苑的房頂都給掀了。閒暇時分,慕容睿卻是比府中任何人都忙碌。經常都找不到他人,慕老太太和柳氏埋怨起來。慕昭揚也笑呵呵的一句「兒子們都大了,隨他們去吧,總不能總像小時候一樣管教他們」,便帶過去了,時日久了,慕容睿再有一些驚人之舉,府內眾人卻也不會再過多的干涉了。
四月底。宋府庶出的二少爺屋裡,那位有了身孕的妾侍產下了一個女兒,慕敏然雖笑語盈盈的送去了賀禮,可回到自己房裡,卻是深深的呼了好幾口氣,直道好險。
從前是她自己沒想透,總以為宋瑞是疼著她護著她的,雖說後來聽從了沈氏的勸慰,有些不情不願的給兩個丫頭開了臉抬了通房,可後來慕敏然竟也慢慢的想明白了。再加上平日裡和其它府裡的內眷走動起來,這豪門大院裡的事情,慕敏然也比從前知曉的更清楚了,女人嫁人前依靠父兄。嫁人後能依靠的,唯有夫婿和兒女。
抬了通房的兩個丫頭均是慕府的家生子,其中那個叫煙雨的,如今也有了身孕,只要能搶在二房之前生下兒子,得了公婆和夫婿的歡心,其餘的,也只能以後一步步籌謀了。
儘管如此,每每想到宋瑞看著煙雨時臉上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和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皮時若有所思的期望,慕敏然就覺得心裡止不住的泛起一股憋悶,可想到自己服了那麼多調理身子的藥方,如今依然沒有一丁點兒動靜,慕敏然又覺得渾身冰冷,夾雜著心裡漫起的惶恐,讓她愈發不安。
「大少奶奶,該服藥了……」
端過藥碗遞給慕敏然,水墨輕聲說道。
厭惡的看了一眼碗中那黑漆漆的湯藥,慕敏然皺了皺眉毛,卻仍舊端過來一飲而盡了,一邊埋怨的說道:「如今吃的藥,比我前十幾年吃的都多,可像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似的,等把這一劑服完,換個大夫。都是庸醫……」
言語中的不滿顯而易見,水墨已習慣了,一邊卻是附和的應道:「奴婢記下了。東大街那邊新開張了一家藥鋪,聽說坐診的大夫,祖輩上是給宮裡瞧病的御醫呢,到時候請來給少奶奶瞧瞧……」
點頭應下,慕敏然將擦了藥漬的帕子扔到桌上,站起身去看了看剛睡醒自顧自含著手指玩的瞳姐兒,笑著說道:「瞳姐兒,娘帶你去院子裡看花好不好?」
說罷,沖乳母點頭示意了一下,慕敏然率先出了門,隨後,乳母抱著瞳姐兒,一行五人出了風雅軒的正屋。
後院裡,火紅的石榴花開的正好,一眼望去,一片花團錦簇的艷麗景象。
想到石榴寓意多子,慕敏然的心裡,泛起了一抹苦澀,轉過身接過乳母懷裡的瞳姐兒,慕敏然捏著女兒肉嘟嘟的小手指著面前的花朵低聲說道:「寶寶,這是紅色的花,好看吧?等再過些日子天熱了,娘就給你穿那件紅色繡了石榴花的肚兜,好不好啊?」
粉雕玉琢的小女嬰,模樣已張開了,黑葡萄一般水靈靈的大眼睛,和一張櫻桃小嘴,像極了自己小時候,而濃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樑,又像極了夫婿宋瑞,慕敏然的心裡,油然升起了一股作為母親的驕傲。
將來,只要再生一個兒子,自己的這一輩子,便算圓滿了。
如是想著,又想起從前交好的那些手帕交,如今不是在給人家做填房,就是做妾侍,沒有誰,能和自己比肩,慕敏然忽然覺得,如今的生活,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
自顧自的安慰著自己,耳邊,遠遠的傳來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大嫂,帶著瞳姐兒逛園子呢?」
不用回頭,慕敏然都知曉,是二少奶奶吳氏。
眸色不快,慕敏然抱著瞳姐兒緩慢的轉過了身,看向帶著丫鬟出來的吳氏輕聲說道:「弟妹也來逛園子啊?環姐兒睡了?」
環姐兒,是二房上月底剛剛出生的小嬰孩。
臉上的不快一閃而過,吳氏過來摸了摸瞳姐兒的小臉蛋笑道:「是呢,睡了呢,瞳姐兒有妹妹了,高興不高興啊?」
這樣的話語,才七個多月的瞳姐兒自然不會懂,可一旁的慕敏然,眼中的不快愈發明顯,臉上卻帶著淺笑的答道:「可不是嘛,環姐兒自然是我們瞳姐兒的妹妹,馬上就又要添個弟弟了,我們瞳姐兒果真是好福氣呢。」
吳氏暗示煙雨所懷的依舊是女孩兒,而慕敏然,卻不動聲色的轉了回去,兩人之間的口舌之爭,像極了小時候搶糖果吃的小孩兒,慕敏然心內不屑,打了個招呼作勢欲走。
「既然大嫂認定煙雨所懷的是個男孩兒,那可就一定要小心看顧著了,莫像當日的我一般,莫名其妙的就失了孩兒,到時候,後悔可都來不及了。」
身前,傳來了吳氏提醒的話語。
心內一頓,慕敏然抬眼去看吳氏,卻見對方眼中儘是濃濃的挑釁。
那事做的極為隱秘,她不會知道的。
心裡如是想著,慕敏然頷首點頭道:「有勞弟妹費心了。」
說罷,慕敏然抬腳從吳氏身旁一掠而過,身後,吳氏面容平靜,可眼眸中,卻帶著一抹探究的怨毒。
端午過後,賀婉茹的情緒,顯然有些慌亂,慕嫣然問詢了好幾次,她都支支吾吾的略過了,雖知曉她如今也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可看著她一天天的萎靡起來,慕嫣然心裡的擔憂,也愈發明顯。
這一日禮儀課畢,慕嫣然借口想去看看御花園的花兒,拉著賀婉茹一起去了。
「婉兒,你到底怎麼了?」
幾天裡,慕嫣然已經問過好多次了。
見賀婉茹靜默不語,慕嫣然又繼續問道:「可是司徒南又遇上了什麼為難的事兒?」
神色一怔,賀婉茹有些落寞的問道:「嫣然姐姐,我表現的當真如此明顯嗎?」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慕嫣然捏了捏她的鼻尖輕聲答道:「我們活潑開朗的公主殿下不開心,身邊的人自然要去找原因啊,如今除了司徒南,怕是沒人能影響到你了。不過,不是跟你親近的人,怕是猜不到的。」
長呼了一口氣,賀婉茹猶豫了一下,方輕聲說道:「南哥哥最近一直不開心,我問了他好幾次,他都說沒事,可分明就是有事。後來,我找太子哥哥和廬王哥哥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番才知道,原來,近些日子秦國國內不大安定,據說,秦王病了,可消息卻被封鎖了起來,所以……」
秦王病了?
這個消息,前幾日慕嫣然從慕容峻口中聽說過,可當時慕容峻也說不知道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所以迄今為止什麼都沒判斷出來,可若是真的,司徒南這次,怕是有麻煩了。
腦中認真的回想了好久,仍舊記不起前世時秦國新王登基是哪一年,慕嫣然有些頭疼的看著賀婉茹輕聲說道:「婉兒,這樣的事,你也幫不上忙,你這樣為他憂心,若是被有心人看出來,反倒是給他添亂,明白嗎?」
點了點頭,賀婉茹的聲音中,透著一股讓人心疼的落寞:「嫣然姐姐,我都知道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勸慰了好半天,賀婉茹的情緒,才好了些,將她送回夕顏殿,慕嫣然跟在蘭芝的身後,出了宮門。
馬車駛動沒幾步,便停了下來,掀開車簾,眼前,赫然是長樂郡主,一瞬間,慕嫣然的臉上,一副遏制不住的怒氣。(未完待續)